第56章 五十六、輕舟已過萬重山
五十六、輕舟已過萬重山
殷夜來笑眯眯的,完全忽略了花容真那副一言難盡的表情。他向着花容真擺擺手:“那我就先走了,寧王府和殷府很是不一樣呢,這段時間忙得很。”
花容真打了個激靈,剛想要問什麽,就看到殷夜來轉身走了。她想叫住他,卻沒有出聲——總覺得哥哥的這個密友,和表面上表現出來的似乎不大一樣?
選秀的第二輪,霍皇後和沈貴妃分別刷掉了一批秀女。這個時候被刷掉的姑娘們倒是沒有什麽損失,除了一些胸懷大志的感覺很難過之外,其他的都是高高興興的收拾着包裹回了家。花家姐妹兩個和何無雙則毫無懸念的進了最後——最後一次,她們就要去直面皇帝了。
幸好離最後的一輪還有一段時日,她們能夠有時間好好的準備一下。花如絲已經是豁出去了,她的目标就是夏行簡。這是一個孤注一擲的計劃,花如絲覺得自己就像是瘋了,但是她也沒有別的選擇。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沒有時間也不容許她再後退。
花如織還是那副很淡定的樣子,花如絲不知道她最近是怎麽了,她能夠猜到花如織和什麽人有了約定,但是具體是誰,花如絲沒有辦法知道。她試圖過跟蹤花如織,卻在半路中被她甩掉了——她的四妹妹比她想象當中的還要狡猾一些。
花如織從鏡子裏面看着花如絲的面色,微微一笑:“你在想什麽?已經快到最後了,沒有理由再猶豫了。”
“我知曉,不用你來教我。”花如絲沒什麽好氣地說道,“這最後一輪,你打算怎麽辦?”“我之前就與你說過的,”花如織道,“順其自然。”
這邊花如織和花如絲在互相拆招,那邊的何無雙則心裏十分慌亂。她直覺有什麽事情發生,但是她不知道是什麽事情。她之所以能夠支撐下來,完全是為了那個嫁給寧王世子的夢想。何無雙從來沒有這麽勇敢過,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向着一個目标努力着。
還差一點點了,那天他都來了,為了……為了自己。何無雙面頰暈紅,笑的羞澀無比。
市井中,何無藥穿着男子的裝束,打扮成了一個少年郎。她身板幹癟,皮膚黝黑,看起來倒是不違和。何無藥四處張望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麽東西。快要走到街頭,何無藥終于眼睛一亮——她找到了。
她快步走上前,丢給了那乞丐一文錢。那乞丐擡頭看了何無藥一眼:“姑娘這是給了多少?”“三兩黃金,”何無藥一點都不驚訝乞丐認出了她是個女的,“不滿意?”“姑娘大富出身,不若多給一些。”乞丐笑了笑,露出了滿嘴的黃牙。
他慢慢地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手裏面拿着破碗,對何無藥說:“姑娘若是沒有現錢,與我去取一趟可好?”何無藥眯了眯眼睛:“前面帶路。”
那乞丐以不符合常理的靈活身手,帶着何無藥迅速地離開了鬧市區。兩個人走在偏僻的小巷子裏,不一會兒就聽不見人聲了。
七拐八拐之後,乞丐帶着何無藥停在了一扇門前。那乞丐一改方才輕慢的模樣,臉色嚴肅地對何無藥鞠躬:“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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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無藥瞥了他一眼:“就是這兒?”“大人進去就知道了。”那乞丐替何無藥打開了門,何無藥看看四周,快速地跨了進去。
這是一幢處于市井深處的房子,表面看起來和普通的百姓民居毫無二樣,只是內裏別有洞天。何無藥走進正堂,只見那堂上挂着一副畫像,畫像上有一個女人,穿着青色衣衫,手握長劍,站在樹林之間,只是詭異的是,畫像上并沒有她的臉。
何無藥知道這是誰,她看着那副畫像,深吸了一口氣,上前燃了三炷香,向那女子畫像拜了三拜,之後将香插到了香爐裏面。
這個女人是叛黨的首領,雖然已經去世了,但是那些人無不以她為尊。何無藥心裏面一口氣下不去,她喜歡蕭無剎,但她現在更想先弄死花容真。
“小何檔頭,”等何無藥上完了香,終于有人從堂後走了出來,“別來無恙。”“別來無恙,”何無藥看着來人,“你在京城,就住在這麽個地方?”
龔十三微笑着看着何無藥:“居于何處又有什麽?我只需要一片遮頂的瓦就可以了。”“啧,”何無藥不耐煩地砸了下嘴,“我想好了,你們之前和我說的事情,我願意考慮一下。”
龔十三坐了下來,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小何檔頭,莫不是搞錯了什麽事情?”何無藥皺眉:“什麽?”“我是曾經和小何檔頭有過交易,但是現在,小何檔頭已經沒有當初的那個價值了。”龔十三呷了一口茶,“現在的你,早就被蕭無剎給抛棄了吧。”
何無藥捏緊了拳頭,咬着牙:“你想怎麽做?”龔十三笑了笑:“小何檔頭不覺得不服氣嗎?憑什麽你對他蕭無剎千般百般的好,卻臨到頭要給他人做嫁衣?”
“閉嘴!”何無藥瞳孔一縮,從腰間抽出了匕首,眨眼間就欺身到了龔十三身邊,将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不準你說大人的壞話!”
龔十三一點兒都不怕,手中的茶水都沒有撒掉半點。他盯着何無藥的雙眼道:“蕭無剎真的對你有過想法嗎?他是一個閹人,天生沒有感情。你之所以被他選中,是因為他需要你,他需要你替他賣命,監視着何郁。”
何無藥握着匕首的手有一些發抖,她眼角發紅,惡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閉嘴!”“還有你的父親,”龔十三語速漸漸加快,“他投靠了二皇子,若不是你,想來皇帝也不會知道吧?這都是你的功勞呢,小何檔頭!”
“我讓你閉嘴啊!”何無藥怒極攻心,舉起匕首就要往龔十三的眼睛紮去。龔十三巋然不動,就在何無藥快要刺到他的時候,将手裏面的茶碗蓋往上一舉。
只聽得“叮”的一聲脆響,茶碗蓋粉身碎骨,跌落到了地上。一同掉在地上的還有何無藥的匕首,何無藥用左手握着不停地顫抖着的右手,又驚又懼:“你……你怎麽……這怎麽可能!”
“小何檔頭,”龔十三托着那沒有了茶碗蓋的茶碗,話說的意味深長,“人外有人,這個道理應該明白才是。”何無藥不停地喘着粗氣,發絲散亂,兩個人對峙了一會兒,何無藥才漸漸地平靜了下去:“你開條件吧。”
“哎,”龔十三将茶碗放了下來,“不若小何檔頭先說說你的條件。”“我要弄死那個女人!”何無藥不假思索,“弄死那個讓大人分心的女人!不,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挖了她的雙眼,割了她的舌頭,将她的面皮一寸一寸地割下來,扒光她的衣服,暴曬三天三夜!”
龔十三微微嘆了口氣:“當真是深仇大恨啊……既然小何檔頭想要這麽做的話,那在下倒是有一個好的提議。”何無藥看着他:“你說。”
“拿到皇宮的地形圖,”龔十三正色道,“将它交給我,然後……那個女人和蕭無剎,就歸你,你看怎麽樣,小何檔頭?”“……莫要叫我小何檔頭,”何無藥咬牙,“叫我何無藥!”
“好的,何無藥,”龔十三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笑容來,“這筆交易,可是劃算的緊,畢竟按着你的功夫,想要偷個東西應該不是很難?”
“呵,”何無藥冷笑了一聲,“你等着吧,下一次我見到你的時候,就是我帶着那地圖來的時候了。”龔十三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幾分,他遙遙地向何無藥舉起了茶碗:“那我就靜候佳音了,何無藥。”
何無藥沒有再理他,而是轉身走了。龔十三一直目送何無藥,直到她沒了身影,才将手裏面的茶碗放了下來,嘟囔道:“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都這麽的火氣大?”
他攤開手掌,之間裏面一點鮮紅,正在往外冒血。龔十三搖頭嘆氣,扯了點布頭将手裹了起來——這個何無藥,真的就是一個瘋子。不過幸好這股瘋勁兒沒有沖着他們,皇宮不怕,怕的就是東廠。只要能夠避開蕭無剎,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半了。
自古以來,都是擒賊先擒王。
龔十三歪在椅子上,沒了先前那副神神秘秘的模樣,他仰頭看着牆上面的畫像,道:“傾城啊,你說蕭無剎那個閹人,看上哪家的姑娘了?你看剛剛那何無藥的模樣,還有她的話,多唬人吶,你說是不是?”
青衣女子立于畫上,無法回答龔十三的話。龔十三自言自語了半天,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就快了,就快結束了,等何無藥将那東西拿來,我們就能夠結束這種東躲西藏的日子了。”
這話,像是說給畫上的人聽,也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