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客舍青青柳色新
五十七、客舍青青柳色新
深夜,蕭無剎坐在書房裏,披散着頭發,面色卻不大好。謝必安跪在那兒,渾身打顫,面如死灰——完了完了完了這回徹底完了他肯定死定了他還沒有娶老婆今年才不到三十完了完了完了這下子真的要沒命了。
“何無藥是怎麽不見的?”蕭無剎問道。謝必安打了個激靈,連忙低頭回答道:“回大人,何無藥那日出了何府之後,錦衣衛是跟着她的,只是在拐角處,何無藥突然出手,幾個跟着她的錦衣衛……都……都……”
“都死了,”蕭無剎平靜地陳述着,“總共三個錦衣衛,都沒能夠打得過何無藥,謝必安,是不是我還應該誇誇你?”
謝必安以頭觸地:“大人!大人再與我一次機會!屬下定将何無藥抓回來!”“你當然要去,”蕭無剎冷笑一聲,将手中的令牌丢到了謝必安的面前,“東廠現在在緊要關頭,你這筆賬我先記下,等一切都結束了,再慢慢地與你算。”
謝必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廠督這是放過他了?蕭無剎看他煩得很:“還不快下去?”“是!”謝必安趕緊下去,生怕蕭無剎再心血來潮,然後像弄死範漣光那樣弄死他。
蕭無剎捏了捏眉心,難得地露出了疲态——何無藥居然會脫離控制,這是蕭無剎沒有預料到的,這個女人瘋起來誰都攔不住,蕭無剎不惜任何代價,都要攔住她。
不管她想要做什麽,都不能成功!蕭無剎吐了口氣,重新睜開了眼睛。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一定是何郁幹了什麽,他不玩死那個家夥就不姓蕭!
反正已經查明白是個冒牌貨了,現在何郁怎麽樣,對皇帝對蕭無剎來說都不重要。只是還不能輕敵,何郁鬼點子不少,已經在何無藥身上吃了一回虧,蕭無剎怎麽也不能夠允許再吃一回何郁的虧。
還有那個前朝遺孤。蕭無剎看着手上面的文書,面無表情——事情比他想的還要複雜的多,白馬寺的住持麽?
白馬寺中,老住持坐在自己的房間裏,就着豆大的燈光看着經書,手中的木錘敲着面前的木魚,一下、兩下、三下。
老住持驀然停了下來,他輕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裏面的木錘,聲音不高不低:“夜裏風大,何不進來說話。”片刻之後,房門“吱呀”一聲突然自己打了開來,蕭無剎背負着雙手站在門口,穿着東廠的官服,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大師,別來無恙。”
“當不起大人這一聲大師,”老住持端坐在那兒,不動如山。蕭無剎站在門口,也不進去:“大師近日,似乎憔悴了許多,想是有不少事務要忙吧?”
老住持微阖着雙眼,口中喃喃:“一身枯骨,又何談憔悴不憔悴?”蕭無剎挑了挑眉,慢慢地走進了屋子,右手袖袍一揮,房門就關上了。蕭無剎在老住持的對面坐了下來,他擡起下巴,神色平常:“大師這般做,早就該有覺悟了。”
“老衲自然知曉,”老住持長眉抖動,“蕭大人深夜前來,只怕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了吧。”這是一個陳述句,老住持自知今天是逃不過了。蕭無剎笑了笑:“大師既然知道,居然也沒有想着逃命?倒是叫蕭某人佩服的緊。”
老住持也跟着笑了笑,不大的房間裏,燈光印着兩個人的身影,照在牆上,斑斑駁駁。老住持手中念珠轉着,他終于睜開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蕭無剎,說道:“大人,雖然老衲知曉,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知曉就會退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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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蕭無剎輕輕笑了起來,“大師的佛性真深啊。”老住持念了一聲佛號,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蕭大人,今日老衲難逃一死,死不可怕,老衲卻不能白白送死。”
蕭無剎定定地看着他:“少廢話,那就動手吧!”他話音未落,長袖一甩,老住持那個巨大的木魚就騰空而起,恍若鴻毛一般,直向老住持的面門而去。老住持閉着雙眼,念着佛號,伸出幹枯的手淩空一指,只見那木魚受不住兩股激蕩的勁氣,轟的一聲在空中炸了開來。
木屑和碎片在空中紛揚,蕭無剎雙手成爪,在地上猛地一拍,一塊青磚便被他硬生生地掀了起來。青磚受到內力影響,一塊一塊猶如長龍一樣,在蕭無剎的周身回旋着。蕭無剎雙掌向前推,青磚也勢如雷電般直襲老住持。
老住持依舊坐在那兒,他雙掌平舉,在身前畫了一個圓弧。卻是使出了佛門袖裏乾坤的招數,只見那青磚的攻勢紛紛被化去,老住持長嘆一聲,卻沒有去主動攻擊,而是将青磚抛向了四周。
蕭無剎眼神一厲,袖中鎖鏈嘩啦啦傾巢而出,柔軟的鎖鏈在他手中使得仿佛長了眼睛,老方丈不敢再大意,手中木錘連點,每與鎖鏈撞擊一次,都發出一聲“當”的巨響。蕭無剎看準機會,用鎖鏈将房門一擊而開。兩扇可憐的房門直接飛了出去,蕭無剎哈哈大笑了一聲,縱身而出:“與我出來一戰!”
老住持不疑有他,輕功施展,頃刻間就出了房門。老住持剛出房門,就發現四周密密麻麻的錦衣衛端着諸葛連弩對着他,他微微一怔,就聽蕭無剎一聲:“射!”下一秒,老住持就被勁弩洞穿了身體,倒在了血泊當中。
蕭無剎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老和尚:“你這老禿驢,功夫倒是不錯,我沒這空與你多費功夫。”誰叫你輕敵來着,不是修佛修傻了吧。
老住持瞪着蕭無剎,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來。他費力的念了最後一句佛號:“阿彌陀佛。”氣絕身亡。
勁弩将老住持的身體死死地釘在了地上,蕭無剎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的屍體,半晌後道:“收拾幹淨了,礙眼的很。”說着就轉身離開了。餘下的錦衣衛趕緊上前,不過片刻功夫,白馬寺便又恢複了原狀。
蕭無剎本來是想從老住持的嘴裏面撬出點東西來的,只是他看到那老和尚的一瞬間,心裏面就明白這樣的人是死都不會說的。浪費時間的事情從來不做,他倒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只是那前朝遺孤,線索卻又是中斷了。回了自己的府上,蕭無剎坐在椅子上,從袖子裏面掏出了一支紅玉簪子。他端詳了那簪子片刻,伸手将它掰了開來,卻是他之前從花容真那裏順過來的,那只中空的簪子。
之前不覺得,現在想想,那丫頭還真的是弱的可憐。蕭無剎盯着那簪子看了片刻,又将它合了起來,重新放回到了袖子裏面。
進宮一趟吧。蕭無剎看着外面的天光,月色正濃,是個爬窗的好時辰。
花容真正睡得迷迷糊糊,就覺得有人在摸自己的面頰。她閉着眼睛嘟囔道:“你怎麽又來了……”“不想見我?”蕭無剎低笑,“那我現在就走。”
“哎!”花容真連忙睜開了眼睛,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誰叫你走了!”蕭無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這麽舍不得我?”“哼,”花容真松開了他那寬大的袖子,翻了個身朝了裏,“這兒可是皇後的鳳栖宮,你居然也敢來。”
“這個問題我們上次好像就讨論過了,”蕭無剎很有耐心,一點兒不着急地逗弄着他的小姑娘,“只有我不想去的地方,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花容真扭過頭,對他做了個鬼臉:“是是是,你可是蕭大人,東廠的廠督呢。”蕭無剎注視着她,沒有說話。花容真被他看的有些緊張:“怎……怎麽了?”
“我今天來,是為了給你一件東西。”蕭無剎從袖子裏面掏出了那支紅玉簪子,“之前想着,這東西留在你那兒不甚安全,現在看來,倒是還給你比較好。”
花容真看着那支簪子,皺了皺鼻子:“……宮裏,也不太用得到吧?倒不如你教我兩招,還有一些用處。”蕭無剎笑了,他捏着花容真的下巴:“簪子要給你,教你兩招……也未嘗不可。”
花容真本來只是說着玩玩,沒想到蕭無剎好像當真了。她吓了一跳,坐了起來:“你……你認真的?”“自然,”蕭無剎點點頭,“你身為女子,那種至陽至剛的功夫自然是不适合你的,你也沒有底子……等我兩天,兩天之後,我來教你一些防身的招數。”
花容真心裏面有些雀躍,眼睛都在發亮:“我也……我也能像你一樣嗎?”蕭無剎無情地打破了她的夢想:“我三歲開始習武,你已經晚了。”
“只是學了,總比不學要好。”蕭無剎親了花容真一口,“選秀已經過去大半,到時候,八擡大轎,我要你成為名正言順的蕭夫人。”
花容真都被他親習慣了,聽了這話,展顏一笑,摟住了蕭無剎的脖子,回吻了他一下:“那我就拭目以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