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後的山洞,另一個在懸崖邊,而第三個竟然就在寺廟背靠的這座大山的背面。
就像一個圓,大家都以為要進了海螺溝景區才能找到畫室,其實不然。寺廟是起點也是終點。
“陸懷信在哪裏?”祝南浔問。
鄭懷敏指正她:“按輩分,你得叫他一聲叔叔。”
祝南浔從未見過陸懷信,但她對陸懷信的尊重與否無法由一聲稱謂來判斷,因為未曾謀面,又介于他與她媽媽的關系,她便一直叫他的名字,其他人都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這就是鄭懷敏,年輕時便是祝家的大師兄,習慣将規矩挂在嘴上,愛管教人,看似懂分寸識大體,實則僞善。
“他在哪裏?”祝南浔沒理會他,再次逼問。
鄭懷敏笑了一聲,笑聲中帶着無奈,“他在畫室裏等我,我得去救他。”
見祝南浔露出匪夷所思的目光,他又說:“你不信?我的人找到他之前,他就被綁走了。是我犯下的錯,我會承擔……”
祝南浔打斷他的話:“你犯下的錯?這一聲師弟你還叫得出口?豈止是對他造成的傷害……你犯的錯,是殺人放火還是非法倒賣古董藝術品?又或者是勾結美術協會做不法勾當?你就一條命,這些罪責怎麽夠你承擔?”
祝南浔受不了鄭懷敏這副死到臨頭仍若無其事的樣子,在他口中,這些罪變得輕飄飄的,好像一句承擔就能化解。
如果他的承擔能換回人命,她倒可以考慮原諒,但他所謂的承擔只不過是自己接受懲罰,可就算這些損失和痛苦十倍百倍的償還在他的身上,祝南浔都覺得不夠。
“南浔啊,你爺爺過世後,我見你的次數就不多了,其實我是怕見你……如今你出落的這麽漂亮了,也有能力獨當一面,我很欣慰。我知道你恨我,但很多事情不是你們想象的這樣,萬事皆有因,在事情發展的過程中,人會迷失,會找不到方向,會利用別人,也會別人利用。走吧,我告訴你原因,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看在你母親的面子上,我不會傷害你。”
鄭懷敏說着便按照地圖上指示的路線,往小路上走。
祝南浔緊跟上去,她已經完全陷入了這份情緒中,想要跟着他去一探究竟。
鄭懷敏腿腳不利索,走得顫顫巍巍。祝南浔想到陸懷信因一顆子彈而傷了腿,這一刻,心裏竟生出一絲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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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就是因果報應。
“我師弟這個人啊,是個悶葫蘆,但他犟得很,師父不讓他娶你媽媽,他便和師父鬧僵,師父一氣之下把他逐出了師門。師父是顧及我的心情,他不想我們師兄弟分裂,你媽媽當時才十九歲,多招人疼啊,誰不喜歡她呢?但她就中意我師弟,兩個人分也分不開……可他走後,你媽媽念他,師父更念他,他還是師父最喜歡的徒弟,就連我這個首徒也不及他十分之一……”
“所以你恨,恨他們都向着一個棄徒。你也說陸懷信犟得很,所以他怎麽可能因為被逐出師門就和我媽媽斷了聯系?因為他最終也選擇了妥協,他顧及你的心情,你是他進祝家後最信任對他最好的大師兄,哦,對了,還有你們的小師弟朱赟,他雖然心高氣傲,可在祝家就只擁護你,他的下場又是什麽?你在藝術成就上不如陸懷信,但我爺爺覺得你聰明,甚至想過要把祝家交給你,可你呢?得知他秘密收藏藝術品,就對他産生嫌隙,認為他不信任你,知道他欲将此事托付陸懷信時,更是變得扭曲……可你知不知道,這個秘密,就連我父母也不知道,他不讓祝家的人知道,是因為早有人對這些東西産生觊觎之心,他是為了保全你們,保全祝家,而将這份壓力給了陸懷信。”
祝南浔的話音落下,鄭懷敏停下腳步。他回過頭定定地看着祝南浔,嘴巴微張,卻發不出聲音。
山間小路狹窄而悠長,山谷裏回蕩着寺廟的鐘聲,清澈而悠遠,直抵人的心靈深處。
可這個聲音沒能警醒迷失的人,倒是清醒着的人不知不覺便紅了眼眶。
祝南浔聲音顫抖:“在你看來,我媽媽不愛你偏愛陸懷信,我爺爺對陸懷信的牽挂,這都是他們對你造成的傷害,可我媽媽敬你如兄長,除了陸懷信以外,你是她最信賴的大師兄,她事事都與你分享,連我看了她的日記,都覺得你是個大好人,而她最終也選擇淡忘,嫁給我爸爸淡出了美術界,将祝家的一切風頭都讓給你,她甚至隐藏自己的畫技,就是不想外人拿你們倆比,讓你丢了自尊心。而我爺爺,他待你如親生兒子,為了你趕走了他培養多年的愛徒,将一生所學傳授與你,在業界,他最推崇你,将你一路推到了江南畫派的巅峰,讓你成為美術協會最年輕的會長……這些,你都感受不到嗎?他們為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抵不過你對陸懷信的妒忌,這份妒忌讓你變得面目全非……他并不是畫技比你高超,也不是比你有天賦,而是他做到了我爺爺希望你們能做的寬懷,他有一個寬廣的心胸,有一身正氣,他心無雜念,能包容萬象,所以才能描繪出動人的畫面……”
“住口!咳咳……你才學了幾年畫?就來跟我談藝術?我師弟那幅《浔溪畔》有什麽值得推崇的?不過是少年心事,偷窺……有什麽正氣可言?你媽媽既然敬重我,為什麽陸懷信走後他不嫁給我?師父也不同意,到底還是看不上我,可你爸爸又是多好的出身?入贅到祝家,做了上門女婿……你理應叫你爺爺外公,你和你哥哥都不該姓祝!你們都不是祝家的人!”
鄭懷敏急了,說完這句話後倚着石壁開始劇烈地咳嗽。
父親是祝家資助長大的孤兒,但他憑借自身的勤奮考上大學受了高等教育,他改姓祝,是表示對祝家的感恩。爺爺顧及他的面子,從未對外說過這件事情,只有他們自家人知道。
祝南浔正想反駁,鄭懷敏突然咳出一口血,濺在了石壁上。
“肺癌,晚期。我已經是個将死之人了。”
祝南浔聽到這句話,呆呆地站在原地。
究竟是怎樣程度的妒忌可以讓一個垂死之人還堅持作惡?
她實在無法理解。
祝南浔盡量保持着清醒和理智,對于眼前這個人,她無法做到不警惕。果不其然,迎面而來的腳步聲證實了她的猜想。
川南那幾個熟悉面孔出現時,她擡頭看了看天空,微微地笑了。
這一次,終于是她先面對危險,終于可以讓她保護陸西源一次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這幾個人的槍口直接對準了鄭懷敏的腦袋。
砰,砰——
兩聲槍響,祝南浔的臉上濺滿了鄭懷敏的腦漿……
鄭懷敏睜大着眼睛,跌落在地上,嘴型保持着微張。他像是看着祝南浔,死死地看着。
祝南浔抹開了眼睛上的血,看到鄭懷敏斷了氣,一瞬間頹然地跪在地上……
臨近正午,太陽越來越熱烈,陸西源沿着大路很快就走到了懸崖邊。
這裏停着他們在成都租借的那輛越野車,他從車上找了根繩子,又帶上了那把瑞士軍刀。按照阿紫的囑咐,他很快便找到那個入口。
這的确是條鬼斧神工的崖邊路,陽光之下,山間霧氣散去,空曠的山谷聽不到任何聲響,而一眼更是看不到崖底。
眼下,他也顧不上受傷的那只胳膊了,側着身體,兩只手前後扶着慢慢往前走,他身材高大,不比阿紫纖細,走這條小路格外吃虧。
一路上,腳下的石頭不斷地往山崖下滑落,他額頭滲出一片細密的汗,但他沒感到畏懼,只是硬着頭皮往前走。
另一邊,程諾因為走過一次這條路,他沒有了上次的緊張,所以腳程也變快。
阿紫走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觀察道路兩旁的痕跡,她發現石壁上有熟悉的記號。她用手指探了探,發現這記號是新的。
這是陸懷信留下的。
可惜藏民不在家,進山之前,她沒能打探到任何線索。
陸西源篤定祝南浔會到山洞裏來并不是憑空猜測,既然鄭懷敏能出現在這裏,那麽他就一定會把祝南浔帶到畫室裏來。可洞口為何被堵住?他暫時還猜不透。
阿紫和程諾很快走到洞口,裏頭有亮光。于是他們放慢腳步進洞,格外小心謹慎。
“南浔——”程諾試探性的朝裏喊。
無人應答。
他們又往裏走了幾步,阿紫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她急切地往裏走,程諾緊跟其後。
然後,他們走到近處,看到畫室正在被引燃,陸懷信留下的許多畫作都堆放在中間。
阿紫撲上去,想把畫取出來,可是火勢突然大了,程諾将她一把拉住:“先找人吧。”
他們透過火光,看到了川南的人。程諾想繞過去追,卻被大火攔住了腳步。
陸西源走過一個轉角,慢慢地停下了腳步,前面的路被毀了(接作者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 可這不是讓他停下腳步的關鍵。
而是他看到在前面大樹上,祝南浔被繩子吊着懸挂在崖邊,她滿臉是血,腳下是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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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就寫到了結尾,明天放出結局下之後就徹底完結了,煽情的話留着明天說。今天先來做個小調查,要寫番外了,大家想看誰的番外?
1.陸西源和祝南浔
2.尤惜和祝南澤
3.陸懷信和阿紫
4.程諾和寧岸
評論告訴我喲~
晚安愛人們~
☆、結局(下)
陸西源叫了她一聲,祝南浔有氣無力地回應:“陸西源,你來了啊?”
看着祝南浔的樣子,陸西源霎時間覺得這比他自己中槍還要讓他疼。
祝南浔的意識不是很清醒了,閉着眼睛,整張臉濕嗒嗒的,也不知道上面淌的是汗還是血。那些人沒怎麽折磨她,就是把她綁在這裏,想拖延他們的時間。但重力讓她的胳膊失去了知覺,整個人懸空,她動不了,連發出聲音都困難。
陸西源看了看在風中搖晃的樹枝,這棵彎曲的老樹還算穩固,祝南浔被綁在樹幹的中間部位,以她的重量,樹幹不至于折斷。
“阿浔,能堅持嗎?我現在就過來。”
陸西源将繩子的一端綁在崖邊的樹根上,另一端綁在自己的腰上,他幾乎是吊着自己憑着臂力支撐着爬到了對面的路上。
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僅僅幾米遠,卻走了十幾分鐘。他渾身都濕透。
等于自己先在死神前走一遭,賭上所有的運氣。
他剛站穩,一聲“轟隆”聲從山體中傳出來。
塵土蔓延着,飛進他的雙眼。
祝南浔被這股煙塵嗆得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身體也随着這份震動開始晃動,胳膊上滲出的血滴終于順着手臂滑落下來。
她擡起頭,看到陸西源艱難地爬到了大樹邊,她擠出一個微笑對他說:“陸西源,你有命和我過一輩子了……”
跟鄭懷敏走的時候,她沒有去叫他。這一路,他總是只身犯險護她周全,這一次,她也要拼盡全力做一回的他的守護神。
她要讓他留着命和她過一輩子。
陸西源拽着繩子,将她從崖邊拉上來,她胳膊疼得動不了了,整個肩膀都在顫抖。
陸西源坐在石塊上,緊緊地抱着她,祝南浔看到他胳膊上的傷口正流淌着鮮血,問他:“疼嗎?”
陸西源沒說話,只是一動不動地抱着她。
他在心裏暗暗發誓,這個姑娘,他要用力守護她一輩子,再也不讓她遭半點罪,吃半點苦。
他愛她。
突然,山體裏再次傳出爆炸的聲音,比之前更劇烈,沖擊更大。
陸西源迅速拿出手機給程諾打電話,被提示對方沒有信號,打給阿紫也是同樣的結果。
滾滾的濃煙從山洞的方向傳出來,陸西源眉頭緊鎖,不好的預感的湧上心頭。
空蕩的山谷對面是貢嘎雪山,雪山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金頂,山形巍峨莊嚴,像神在俯瞰大地。
有飛鳥從崖邊掠過,發出一陣陣鳴叫。叫聲穿過煙霧,劃破長空。
祝南浔像是知道自己死不了,又或許是在這一路的驚險中練就了強心髒,此刻,她緊緊地依偎在陸西源的胸口,平靜地讓人心疼。
陸西源沒急着問她發生了什麽,從她的眼神裏,他看到了深深的疲憊。
過了一會兒,祝南浔的淚珠落在陸西源的手臂上,她對他說:“我見到你叔叔了。”
陸西源驚愕地擡起頭,看那陣濃煙不斷地飄上天,然後化在天邊,無聲無息。
他們在生死邊緣走的次數多了,但沒有一次像此刻這樣絕望。
他們殺了鄭懷敏,卻沒有對祝南浔動手,因為她藏起了地圖并記下了這條進山洞的路,她是唯一的知情人。她帶着他們到了畫室裏,見到了陸懷信和另一幫川南的人。
陸懷信一見着他便問:“你是南浔?”
祝南浔紅了眼睛,對他點頭:“陸師叔,我是南浔。”
她看到滿畫室挂着的都是她媽媽的畫像,還有她爺爺生前的畫作。
眼前這個年近五十的男人,有一張波瀾不驚的臉,他收着自己的這些畫作,看祝南浔的眼神裏都是欣慰。
“你長得這麽大了,真好,真好……”陸懷信說着遞給祝南浔一張手絹,“把臉上的血擦擦。師哥……他走了吧。”
他什麽都知道。
祝南浔站在這暗黑的山洞裏,卻像深陷在迷霧之中。
鄭懷敏死的模樣像刻在她腦海裏,他的眼神裏還有很多未解之謎。
那些人把另一個出口堵住,又在畫室裏強盜似翻找東西,找了一會兒,似是無果,将陸懷信和祝南浔綁了起來。
“把這丫頭放了,我告訴你們東西在哪裏?”陸懷信從容不迫。
那些人商量了一會兒,準備将祝南浔拉出洞外。
祝南浔掙紮,大聲問陸懷信:“師叔,其實還有人在背後,對嗎?”
陸懷信沒有回答她,他只說:“見到阿紫,跟她說,好好活着,別不聽話。”
她最後看了一眼陸懷信,他鎮定,不卑不亢,不畏生死。
“師叔……”她又叫了陸懷信一聲。
陸懷信沖她擺擺手:“快走吧。
山的另一面,程諾架着阿紫帶着滿身的煙塵從洞口中走出來,阿紫還想再進去,卻被程諾死死地拖住她的腰。
“陸懷信——”阿紫絕望地吶喊。
悲戚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讓所聽之人無不為之震動。
他們最終跨過大火沖進了洞裏。
發現陸懷信的确在裏面,是他把川南這幫人引了進來。他告訴他們還有一批藝術品在山洞裏,他們才将他帶到海螺溝來取東西。
炸藥是他很早之前就存放在這個山洞中的,他将打火機扔在那些畫作上引燃了炸藥,那些人往祝南浔帶他們進來的那個出口逃,那裏面卻也埋着炸藥。
包括陸懷信在內的所有人都被炸死在山洞中。
亞丁所藏的那批藝術品就在他們的車上,陸懷信不可能讓他們把東西帶走。
程諾和阿紫能逃出來也是九死一生。
陸懷信留下的記號,只有阿紫看得懂,意思是:有危險。
但阿紫怎麽可能因為有危險就不去找他。
鄭懷敏從成都直飛稻城,找到另一個畫室時,陸懷信已經被帶走了。他還是晚了一步,只找到了那份地圖。
地圖不是留給他的,是留給阿紫的。若他沒有拿到地圖,沒有找到海螺溝,或許他不會死得這麽快,這麽慘。
他知道這一切都錯了,可他沒機會認錯了。
可這何嘗不是給他留的最後一絲顏面。是非功過,留給後人評說,他都聽不見了。
陸西源和祝南浔趕到洞口,看見阿紫跪在地上像丢了魂。
祝南浔無力地跪在她身邊,陸懷信的最後一面,只有她見到了,最後的幾句話,也只有她聽到了。
“阿紫,路還長,得好好活。”
祝南浔仿佛看到八年前的那場大火,如今,她卻搖身一變,成了這個給信念的人。
這場因欲望産生的劫難将生離死別上演在他們身上,如此殘酷。
川南的人發現鄭懷敏到達海螺溝後便分成兩撥行動,一撥跟着陸懷信來取東西,另一撥準備殺人滅口。
寺廟裏不好動手,他們便藏在後門外等待着機會。鄭懷敏曾經算他們半個老板,但他們真正賣命的卻不是這幾個老謀深算、妄想吞掉祝家的藝術家。
鄭懷敏的妒忌和陰暗讓他理所應當地淪為被利用的工具,眼下事情敗露,滅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的确可惡,祝家所失去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也的确是他們那幫人的計劃和籌謀在試圖吞掉祝老先生畢生心血。
可他們仍是棋子。
貪欲也有大小之分,他們有,但有人更盛。他們背後有欲念更重、背景更深的人。
這樣的人才能給一幫搞藝術的人提供殺人組織,提供跟蹤裝置,提供槍支……
但祝南浔和陸西源他們能做的僅此而已,剩下的,是警察的事。
一段往事,到今天徹底告別,祝南浔見證了這個句點。
祝老先生的兩位愛徒,殊途同歸,只是死亡的意義大不相同。
美術界霎時間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對于此事衆說紛纭,祝家在一夜之間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比八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有他們幾人知道這背後的故事,歷經艱險,所失所得只有他們最清楚。
旁人的歌頌和譴責是旁人的事情,他們吃過的苦,經歷的風雨,看見的人心,只有他們懂。
祝南浔在地圖的背後發現了陸懷信留下的幾句話。是寫給阿紫的,用藏文寫的。所以她直接把東西給了阿紫。
阿紫拿着地圖,還沒等陸懷信的屍體被找到,便消失了。
陸懷信被放在寺廟裏火化,祝南浔當着衆人的面,将她媽媽生前的日記和為他創作的畫卷都燒給了他。
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2015年聖誕,杭州。
藏地藝術品的展覽吸引了海內外大量的藝術家前來賞析,連續三天的展出,場館內都人滿為患。
祝老先生畢生的心血終究沒有白費。
不久後,這批藝術品将被送往北京,收入國家博物館珍藏。
祝家兄妹婉拒了國家和政府的表彰,他們認為這一切功勞都是長輩們的,與他們無關。
是祝老先生的先見之明,陸懷信和祝南浔父母的英勇智慧,守護好了這批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他們才是值得歌頌的人。
最後一天,祝南浔送星仔離開時,在展覽館的外面看到了阿紫的身影。
阿紫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戴着墨鏡,走得從容優雅,比女明星還要有氣場。
她應該活得很好,她是個懂愛的姑娘。
愛是厮守,不管以任何方式。
在心裏厮守,與愛厮守。
祝南浔追過去,阿紫卻消失在街道轉角,無影無蹤。
“在看誰?”陸西源走到她身後,攬住她的肩膀。
祝南浔想了想說:“一個老朋友。”
“阿紫?”陸西源問。
祝南浔笑了笑,他是她肚子裏的蛔蟲。
轉過身,看着西裝筆挺的他,“這西服挺合身,要過年了,再做一套?”
陸西源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皮鞋:“算了,穿不慣,正兒八經的不合适我。”
祝南浔牽着他的手,走進展廳裏,邊走邊說:“開春就回你的高原和大漠去。”
警方将川南黑色勢力一網打盡,但幕後指使仍在調查之中。
世間的惡是層出不窮的,所幸善也在無時不刻傳遞,就像陽光總能滲透進黑暗裏。
程諾發來的照片裏,寧岸穿着她們的傳統民族服飾笑得很燦爛。這小子果真在事情了結後就去川南找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了。
不知道明年再相見時,寧岸會不會成為客棧老板娘。祝南浔已經在期待見面了。
想着想着,她心裏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這天晚上,祝南浔洗完澡回到房間裏,陸西源不在,只有琪琪格賴在她的床上不肯走,“憑什麽阿布要睡在這裏啊,自從我爸從醫院回來,我媽的床就又被他占了,姑姑的床也要被阿布占了嗎?”
祝南浔哭笑不得:“琪琪格,你都七歲了,早就該一個人睡了。”
“那你們大人為什麽要睡在一起?要不你們就趕緊生個小妹妹或者小弟弟跟我一起睡。我一個人睡太無聊了。”
這時,陸西源手裏拎着一只超大的毛絨玩具熊進來,指着熊對琪琪格說:“它陪你睡。”
琪琪格果真開心地抱着大熊走了,邊走還邊說:“阿布對我最好了。”
祝南浔看傻了眼,陸西源反手關上門,将她撲倒在床上。
“你幹嘛?”祝南浔嬌笑着反抗。
陸西源将頭埋在她胸前:“給琪琪格生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祝南浔一把推開他:“我才24歲,我才不要這麽早就生孩子。”
陸西源看了看牆上的鐘,“再過幾個小時,你就25歲了,不小了,可以生孩子了。而且阿浔,你得替我想想,我已經30 歲了。”
說完他再次将她壓在身下,大手探進她的衣服裏。
一陣翻雲覆雨之後,祝南浔反應過來,“你的30歲生日,我是不是忘了?”
十月初,他們從甘孜州回到杭州,十月十八是他的生日,那陣子他們都還在醫院裏……
“如果沒記錯,那一天,我們在醫院裏陪你哥打鬥地主……”
“好了,我知道了,”祝南浔羞愧地打斷他,“明天新年,也是我生日,你跟我一起再過一次,我一定給你過個圓滿的30歲生日。”
“不用明天,現在就讓我圓滿吧。”陸西源再次将她撲倒。
可惜,他沒能達成圓滿,因為琪琪格又來敲門了。
“姑姑,阿布,床上有什麽好玩的啊?快出來和我一起放煙花啊。”
新的一年就這樣到了。
露臺上,祝南澤摟着尤惜,陸西源抱着祝南浔,琪琪格孤獨地抱着她的大狗熊。他們一起看了新年的第一場煙花。
程諾發來視頻,興奮的像過年似的,鏡頭轉到寧岸,她戴着紅色的帽子,背景竟然是上海。
陸西源急忙将手機拿走,不想被祝南浔發現。祝南浔正疑惑着,倒數的聲音突然響起。
十、九、八、七……
“阿浔,生日快樂。”
祝南浔醒來時已是中午,找不到陸西源,走到客廳裏去找,發現家裏竟空無一人。
三個大人的手機都打不通,她只好打給了琪琪格的智能手表。
琪琪格小心翼翼地接了電話:“喂,姑姑,他們說不準聯系你,我先挂了啊。”
“琪琪格,你這個月的零食我包了,快說,你們在哪兒?”
祝南浔趕到餐廳後,按照琪琪格的吩咐沒有立刻露面,她藏在一個角落裏,生怕被他們發現,可就在這時,餐廳外出現了她熟悉的面孔。
不是陸西源,也不是祝南澤和尤惜,而是程諾和寧岸。
她站起來飛奔到餐廳門口,驚訝地看着程諾和寧岸。程諾沖她比了個噤聲,緊接着,她看到程諾的身後出現徐師傅、大川和大川媳婦。
她驚喜地說不出話來,剛想開口,卻又看到麥蒙、阿舍兒和窮達。
陸西源從餐廳裏走出來問她:“這是不是你最想要的生日禮物和新年禮物?”
祝南澤牽着尤惜也站到她身邊:“為了達成你的生日願望,我們可累慘了。”
而琪琪格卻問:“姑姑,你怎麽哭了?”
在成都那天,祝南浔說到四川小哥和張掖的愣頭青醫生,說他們是她的貴人。其實說完那句話後,她便想起了大西北的這些老朋友。
他們何嘗不是她的貴人。
她是個不善表達的人,但這一路上遇到的人,都暖化了她的心,讓她在黑暗中找到了不同的光亮。
對她而言,找到藝術品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收獲的這些真心同樣彌足珍貴。
最後,她跟他們約定,春暖花開的時候再相見。
四月初,一輛黃色越野車行駛在青藏線上,祝南浔和陸西源途徑納木錯和可可西裏,直奔青海湖。
他們将重走一次西北大環線,途徑祁連、張掖,最終到達巴丹吉林。
車窗外,是連綿不斷的雪山,這是藏地才有的獨特風光。
風吹亂了祝南浔的頭發,她開着車,看了坐在身邊的陸西源一眼。陸西源沖她挑了挑眉,誇她車技有長進。
兩個人駕着車,行駛在夕陽下。晚霞絢麗,落日伴着他們而行。
他們将在天黑前到達黑馬河。
從南而來,朝西而去,
舊事留在身後,眼前盡是好風景。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寫到這裏就完結了,但這趟旅途并沒有就此結束,番外也會在之後補上,沒表達完整的部分也會在番外裏表達……
經常評論的妹子們,你們的ID我都記在心裏,你們給了我太多的動力,還有默默看文的其他小天使,同樣謝謝你。
感慨很多,但來日方長,我們慢慢說。
我會用更多更好的文來回饋你們~
so,新文《焰色》不會讓你們等太久,畢竟男主不要臉,他已經急着出來發騷~
那麽,咱們番外見,新文見!
晚安愛人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