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見之後,離別匆匆
再見之後,離別匆匆
……
到了牧子深而立這一年,父母突然提出要搬回冷石街;自從冷石街拆遷後,二老就不再去南方讨生活了,在安置房的小區樓下開了間便利店,每天忙得不亦悅乎。
其實二老回去冷石街有自己的打算,牧子深眼看着已經三十了,卻不曾說起過自己的婚事,就連一個姑娘也不曾帶回家過;二老就借故懷舊,說自己老了,做夢都常想起冷石街的那座小院,嚷嚷着讓牧子深把冷石街分的其中一套房簡裝一下,他們老夫妻好搬過去。
牧子深就站在窗前看冷石街,這時候冷石街已經改名為新溫暖社區了,那灰褐色的高樓錯落有致,住進了來自各行各業姓氏各異的業主;月光再照進那片土地,也不再是白沙沙陰森森的一片肅殺,而變成了清涼如水,妖媚動人。
牧子深自然知道父母的用意,就想着父母當真是不容易,都已經年過半百了,還要用這樣虛僞的招數來哄騙他;他最近剛好辭了職,就索性答應下來,準備用自己這幾年的積蓄,為二老安排一個舒适的養老的寓所。想着想着他覺得自己也誠然變得虛僞,因為看不慣工作中的爾虞我詐,他就辭了在房産中介的工作,賦閑在家有一個星期了;這一個星期他只說是調班休息,心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總之他現在不想上班。到了這個年齡又突然覺得人生迷茫,還拼命地掩藏不想被別人發現,這不也是□□裸的虛僞嗎?其實父母早就不在乎他那忙碌的工作,他們的便利店生意越來越好,收入越來越多,正籌備着再小區另一個門口多開一間呢;當然,他們沒有要動用牧子深的意思,他們還是願意牧子深在外邊忙碌着,然後某一天能夠突然帶回一個姑娘……但他們不能唠叨地太多,也不能逼得太緊;好事多磨要慢慢來,這是老兩口年過半百總結的生活經驗。他們得讓這個三十歲的大小夥子寂寞下來,因為人覺着寂寞了才會有成家的想法。
牧子深一邊往冷石街走,一邊覺得成年人的虛僞是非差禮貌的,總之你不能像小孩子那樣,看到什麽想要就說出來……牧子深走上楓葉街,看到那一片火紅,心裏一陣悸動,仿佛自己又回到多年前,還是那個溫婉的少年;可是他看看自己腳上的皮鞋,身上筆挺的西裝,鮮亮的白襯衫,便瞬間覺得索然無味,于是彎腰在地上拾起一片落葉,拿在手裏一邊把玩一邊朝前走。待走到冷石街的入口,恍然記起自己曾經有一本收集這紅葉的淺色天鵝絨筆記本,這才真實的仿佛回到那年潇灑的時光,心裏一陣陣快樂,步伐也變得輕快。
走在新溫暖社區的土地上,已然看不到之前冷石街的一點影子了,原來冷石街上到處都是石頭,要說綠化也只有那三棵百年李子樹了;如今放眼望去,各類林木數不勝數,遍地花草擠擠攘攘;以前的巷道都藏在院落之間,如今是房子矗在阡陌交通之中。
牧子深找到自家分配的兩套房,一套在一樓,房後附帶五米闊的花園,一套是在十五樓,空中樓閣一般,幾乎能看到蕪城全景。牧子深幾番考慮,決定裝修一樓的那套兩居室,而且決不是簡裝,他參加工作八年,是一家房産中介的業務經理,他有足夠的積蓄,在蕪城精裝一套現房;他想着就把積蓄全部用掉吧,用掉了他就重新開始,反正家裏不缺錢,他也沒有創業的想法,這錢留着也是閑着。
這樣決定了以後,牧子深就去物業中心拿了房子的平面圖,然後準備回去在網上招标,找一家靠譜的裝修公司。再走上楓葉街時,看到那兩條火紅,他不由地加快腳步,後悔自己沒開車出來,他想要趕緊回去找找,看當年的那本淺色天鵝絨筆記本還在不在。
像他這樣懷舊的人,找一件舊物自然不難,事實上那筆記本一直就放在他的書桌上,只是他這過于匆忙的八年,下班就直接坐在了電腦桌旁,向來無暇顧及那堆滿書籍的鋼化玻璃書桌。現在他坐在那桌子前,那桌子上竟一塵不染,縱然各種書籍堆的患滿,但也整整齊齊,想來是母親每日都有進來打掃,他卻今日才有所發現。打開那淺色的天鵝絨筆記本,一枚枚紅葉散落眼前,仿佛一只只小手,在對久違的他打招呼……他驀然記起在看不到左朝歌等他的第一個清晨,他拾起一片紅葉,夾在這本子的第一頁,此後三年之秋,他就收集了這一本紅葉,之後就搬離了冷石街。
他掀過一頁又一頁,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一件又一件往事。從蕪城一高畢業,秦愛人左朝歌蘇木梨相繼離開,那一座小院,那一牆繁花,濱河大道上的雛菊,冷石街的一陣晚風……牧子深突然在這迷茫的時候清晰的記起,自己曾經說過畢業了要像秦愛人一樣去滿是桃花的地方支教;曾幻想着成為一名出色的園藝大師……自己是什麽時候忘了這些的呢?牧子深覺得驚奇,這類似夢想的東西,自己怎麽說忘就忘了呢!但記起了也就記起了,無非一陣懊惱而已,都已經到了這個年紀,難道還能掙紮着把斷了的夢再做一遍?牧子深想的深沉了,就放下那筆記本,給自己倒一杯青梅酒;端着那青梅酒走過電腦,又想起裝修新房的事,誰知道剛一打開電腦,就彈出三條郵箱信息,最新的一條是左朝歌發來的,打開是一張帶着閃亮的心的邀請函,上面寫着左朝歌先生與XXX女士,将在十月十號成婚,屆時請牧子深先生務必趕赴蕪城西城花園酒店,參加婚禮……牧子深大為震驚,自父母從南方回來後,自己同左朝歌也幾乎斷了聯系,只是每年左朝歌回來看他父親,兩人會匆匆地見上一面,但左朝歌連一個電話號碼也不曾給他;現在竟然突然發來郵件,說自己要結婚了。接着點開第二封郵件,是蘇木梨發來的,也是一張帶着一顆閃亮的心的邀請函,那上面寫着蘇木梨女士和一位名字是一串英文的先生将在十月十號成婚,地點也在蕪城西城花園酒店!牧子深更為驚奇了,當年蘇木梨留下一封灑脫的真自我的告別信,人就去了大不列颠日不落的劍橋大學,沒想到老同學再次聯系,竟然是一張婚禮邀請函作為開場。更讓牧子深震驚的是第三封郵件,那是秦愛人發過來的,點開一看與前兩張如出一轍,一張帶着一顆閃亮的心的婚禮邀請函,是與一位姓王的先生,日期在十月十號,地點在蕪城西城花園酒店……牧子深要抓狂了,這一定是一個騙局,分別多年的這三個人怎麽可能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結婚呢!牧子深看那三封郵件的接收時間,秦愛人的那封明顯早于蘇木梨和左朝歌的兩封,但心裏仍然不解,于是分別回郵,“是真的嗎?十月十號,蕪城西城花園酒店。”要說分別多年三人要結婚了,這沒什麽可以質疑的地方,但分別多年三人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結婚,牧子深不免會覺得這可能是一場惡作劇,顯然他們要捉弄的對象,就是他牧子深。
不到十分鐘,牧子深就分別收到三人的答複,都是一張婚紗照,然後是一句簡單的“真的”兩個字。
牧子深就真的緊張了,惴惴不安的心裏空落落的,他端着青梅酒起身,一口喝下後又去倒了一杯龍舌蘭,然後他就迷迷糊糊地倒在沙發上,昏醉過去。
再醒來之後,窗外夜色深沉,腦袋昏昏沉沉的隐痛;他從沙發上坐起來,任由蓋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上,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進自己的卧室,打開燈,電腦已經關了,書桌上那打開的淺色天鵝絨筆記本還攤在那裏。他走過去,正要合上那筆記本,卻發現攤開的那一頁的紅葉不見了,只剩下一個栩栩如生的印記,仿佛一張老照片那樣,珍藏在紙頁上;他大驚,慌忙翻開下一頁,也不見那紅葉,最後将那筆記本展開抖動,才零落下三五片枯紅的葉片。母親從客廳走進來,看着牧子深呆傻的動作就小心地問:“子深你在幹什麽?不會是夢游吧,你可別吓媽。”
“媽,我夾在書裏的楓葉你見了嗎?怎麽沒了?”
Advertisement
“噢,你說那些楓葉啊,我給掃了,窗戶也不關,風那麽大,滿屋子都是小楓葉,我以為是外邊吹進來的呢……
“掃哪了,垃圾倒了嗎?”
“沒倒,在廚房……
牧子深奪門而去,将廚房打包好的垃圾攤開,那些小巧的巴掌大的紅葉就出現在眼前,它們受到了擠壓與摧殘,身上粘着剩飯與污漬,不再平展如初。牧子深長籲了一口氣,默默地将垃圾重新打包好,第一次在心裏覺得,裝修冷石街————哦不,新溫暖社區的房子是十分有必要的。他裝作一臉疲倦的勸母親回房去睡,母親可能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就聽話的回去了。
牧子深回到自己的卧室,站在窗前,看着腳下幾十米遠的蕪城街道,覺得可笑,怎麽會認為這楓葉是從外邊吹進來的那,是美國的龍卷風啊,說捎帶點什麽就捎帶點什麽!末了就好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打開電腦發布了裝修招标的訊息;然後點開那幾封郵件,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十月十號說到就到,牧子深這天起了個大早,特意去看了日歷才發現這一天陰歷是九月十號,這是一個熟悉的日子,是秦愛人的生日。大概就是惡作劇吧,可能是蘇木梨回來了,就想借着秦愛人過生日大家聚一聚,牧子深這麽想着,才發現一晃八年過去了,秦愛人也有四十多歲了,回想起當年她穿着一身合體的職業裙裝,長發披肩的模樣,牧子深不由自主地就笑了,笑那時自己的幼稚,笑時過境遷滄海桑田。
蕪城十月份的大街上已經泛出些清冷,牧子深把放下的車窗又升上去,心裏懷着衆多不解,時而淺笑,時而深沉的穿過蕪城大道,走在一片青黃不接的田野上。
西城花園酒店,是這兩年蕪城結婚的一個标準,它依河而建,有一片近千平米的沙灘草原,人們就是沖着這片沙灘草原,才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放心地種在另一個人心中。牧子深到的不算早,因為那些吃着糖果嗑着瓜子的老人高訴他,但凡年輕點的,都跟着去接新娘子了;這新娘子接得新奇,說要跑什麽幸福馬拉松,這繞一圈回來,還能趕上吃中午飯嗎?
牧子深一驚,這假戲也做得太真了吧,于是多找了幾個老人一問,要麽是左家的親戚,要麽是王家的親戚,秦家蘇家的也有,就連外國人也有……牧子深這才覺着可能是真的,是真的這三個人要湊在一起結婚了,當下就一陣心急,問清了接新娘子的路線,就一腳油門追了出去……還沒走出希望的田野,就看到前邊擠擠攘攘的一大群人,朝東迎着高升的太陽,正高興地奔跑……
牧子深把車開過這人群,果真就看到為首的三對新人,正是左朝歌和那個廣東妹,秦愛人和那個一臉忠厚相的王先生,蘇木梨旁邊就跟了一位人高馬大的外國友人……牧子深無奈的搖搖頭,籲出一口長嘆,然後一腳油門把車子開到路邊一家飯店的門口,下了車藏在路邊看熱鬧的閑人後邊;待到三對新人跑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就突然跳出來,跑在三人前邊,邊跑邊大聲的喊:“這幸福的馬拉松能帶我一個嗎?”
一回頭,左朝歌,秦愛人,蘇木梨就更加幸福的笑了,但他們三位的伴侶卻在幸福的表情外,還露出一點點驚奇的仿佛看傻子的目光……
幸福的馬拉松看起來很長,但跑起來卻并不覺得累,所以總覺跑得不夠長;年輕的人們看重幸福馬拉松的長度,就張揚着一味地往前跑,結果就錯過了老人們的午飯;吃飯的時候就被老人們教訓:幸福不是逞強地往前跑,你一味地往前跑,幸福可能就已經掉落在中間,這時候你再回去撿,就只能看着身邊幸福的人們越走越遠……
一場真實而盛大的婚禮就這樣舉行了;牧子深深度調查後,才知道沒有人惡作劇。是秦愛人先和他們發了邀請函,然後蘇木梨就回信問自己能不能跟她一塊婚禮?接着蘇木梨就給衆人發了第二封邀請函。左朝歌在南方已經結婚多年了,早想着回來補辦個婚禮,于是就湊了熱鬧發出第三封邀請函!知道真相的牧子深就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家裏的卧室,他就疑心是自己做了一場夢;頭重腳輕的起床後,他來到客廳,父母正在吃午飯,見到他那般惺忪的模樣,母親就帶着幾分責怪一邊給他盛飯一邊說:“人家結婚你喝那麽多幹嘛,醉成那個樣子,回來了還吵着跳着要重頭再來,你那麽出息就帶個女朋友回來給我們看看……
牧子深受不了母親唠叨,就狠狠地甩甩腦袋,母親就不再說了,将飯碗遞在他面前。
“昨天真的有人結婚了?”吃了半碗飯,牧子深仿佛才醒過來,擡頭一臉懵懂地問二老。
二老對視一眼,臉上各自升起一片擔憂,心裏不安起來;父親轉身從一旁的飲水機上拿過一份報紙,小心地放在牧子深面前,牧子深就對着二老哈哈一笑,調侃二老是什麽表情……他一邊笑一邊看那報紙,上面特大號字體的标題:幸福馬拉松驚現我市,三對新人獲市民祝福。标題下還配了一張足足有半個版面的高清照片,照片上正是穿着禮服婚紗的左朝歌————廣東妹,秦愛人————王先生,蘇木梨和那位外國的什麽道夫先生!
“那麽昨天真的是他們結婚了?”牧子深再次擡起頭看向二老。
二老被這麽一問,各自懵懂的先後點點點頭,神色相當緊張。
“天吶,他們真的都結婚了……”牧子深就重複着這句話,一直到母親收拾了碗筷,才過來冷冷地打斷他:“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吓自己還是吓我們,你都三十了人家結婚有什麽好驚奇的,哎,真是越來越不懂現在的年輕人……”說過之後進了廚房後頭看到牧子深還在坐着念叨那句話,就提醒着問:“子深,今天要不就不去上班了,媽陪你去醫院看看,是不是喝酒燒壞了腦子……
“上班,對,我還要上班,媽你在家我去上班了啊……”牧子深說着就跑出家門,進了電梯卻上了天臺。他看着茫茫的一片蕪城,不知多少幸福的人已經在路上,而自己一恍就三十了,卻還在等着幸福到來然後上路,如今他等的幸福已經成為別人的幸福,他要孤獨上路嗎?
一陣震動聲從他的口袋裏傳出來,他掏出手機,是一個陌生的號,接通卻是蘇木梨的聲音。
“喂,老同學,Are you fine?酒醒了嗎?”
“喂,~是蘇木梨?”
“不會吧,還沒醒吶?”
“醒了,醒了,只不過沒有你的手機號……”
“哦,Thats too bad!OK,沒關系,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我和道夫要回英國了,這會兒已經在機場,我們道個別,你懂的。”
“那我去送你……”
“不用了,我保證時間來不及了……”
“那~你,你們一路順風。”
“謝謝!我還想問你,真的寫了一部關于我們年輕那時候的書嗎?”
“呃?書……?”
“你不會騙我的吧,天哪,曾經就有一個人,叫我桂花小姐,然後說自己寫了一部叫《薔薇》的小說,還說什麽我滿臉的故事,要我把自己的故事講給他聽,然後他幫我寫一本《桂花小姐》;然後我就告訴他我喜歡別人叫我薔薇小姐,接着他就說如果《薔薇》出版了就寄給我看,那個騙子,後來也沒有寄給我看……我現在懷疑他根本就沒有寫那本書,而且叫我桂花小姐也完全是他猥瑣的撩妹手段而已,你不會跟他一樣吧!”
“是的……他真的……”牧子深聽她這樣說,就知道他是在說那位年輕的算命師,牧子深當然知道他肯定是寫過這本書,但為什麽到現在也沒出版,是個謎,他當年也對牧子深說過,《薔薇》出版的話會寄給他看;現在聽到蘇木梨這樣說,就有些激動的想要告訴他事實。
“What?牧子深,你就這樣承認了……”
“不是,你聽我解釋,是那個人他真的有寫《薔薇》這本書,我看過,但現在可能還沒出版;還有,你有發自己的故事給他嗎?”
“這倒沒有,我那時候正被左朝歌折磨,哪有這個心思……噢My god,是啊,他沒有我的郵箱,噢這是我的失誤,咯咯咯……不好意思老同學,那我們不說他了,你的小說呢,我一定要看到的……”
牧子深懷疑自己昨天喝醉酒肯定亂說了什麽,只好咬咬牙,結結巴巴地回應:“肯定,肯定,請再等些時間……”
“那好牧子深我們就這麽說定了,你記得寄給我看,電子稿也行,咯咯,咯咯咯咯……
牧子深挂了蘇木梨的電話,又接到左朝歌的電話,左朝歌就對他說了他昨晚是如何當着很多人的面說自己已經重頭來過,進軍文學界的瘋狂事跡,寫了多少多少小說……當然了,左朝歌也半含半露的提到了一些他酒後作出的說出的一些勁爆的事情和言論……卻待牧子深追問,左朝歌卻又同他告別,說自己的廠子生意忙,現在就搭高鐵回去了,并邀請他随時帶父母去南方旅游;最後才跟牧子深說,一定要把那本關于他們青春的書稿寄給他看。
然後是秦愛人,高凜軒,還有一衆的高中同學,陸續打來電話,問那篇書稿的事……
牧子深接到蘇木梨的電話後,就知道這本書必寫無疑了,然後又是這麽多電話,于此他又失眠了,他坐在自己的書桌前回想自己與文學的交集,才發現唯一的交集就是他高三那年選擇了文科!哎~早知道是短暫的再見,又匆匆地告別,自己真不該喝那麽多酒,失言又失态……牧子深長嘆出一口氣,低頭看到那本攤開的淺色天鵝絨的筆記本,那白皙的紙葉上躺着一枚枯紅的紅葉,在燈光下格外耀眼,就像那年午後照在蕪城一高尚空的那抹太陽一樣。牧子深拿起那紅葉,就看到它在紙頁上留下的清晰的印記,就像自己當年在那陽光下留下的清晰的記憶一般,于是腦子裏一恍而過一個念頭,不如就真的寫這本書,取名為《紅葉記》!反正現在自己失業了,迷茫着,往事又都記得清晰……
随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牧子深的母親再也沒幫他收拾過那張書桌,一是因為生怕動了不該動的東西,二是牧子深每天都趴在上面寫啊看啊的,實在找不到時間收拾。
又過了很久之後,一本名叫《紅葉集》的小說橫空出世,占據了當年青春類紀實文學的榜首,再不久後又一部青春類紀實文學《薔薇》出現在大衆的眼簾,并受到熱捧,因為在《薔薇》這本書的背面,寫着青春紀實文學大師,《紅葉集》的作者,牧子深先生重磅推薦。
住在太平洋彼岸的蘇木梨有一天就收到一個跨國包裹,裏邊是散發着中國傳統紙墨書香的兩本小說,一本是封面簡單打開後每一頁都印着一枚透明楓葉的《紅葉集》,另一本是封面是滿載薔薇打開後卻紙頁純淨的《薔薇》。
此後隔了很久的某個下雨的清晨,她一覺醒來似乎不用去上班,就拿過那兩本書蜷縮在二樓的飄窗,她翻開《紅葉集》的第一頁,看到在那白淨的扉頁中間,印着一枚枯紅的紅葉,紅葉下是一句簡短的話:紅葉致永恒的回憶。
……
這時候如果在大洋彼岸的牧子深,能夠停下手中的筆,來到窗前,對着西北的方向遠眺,說不定他可以看到在雨幕後的草坪上霧蒙蒙的飄窗後,蘇木梨正蜷縮了身體看他寫的《紅葉集》,她時而吟吟發笑,時而嘤嘤私泣,笑的時候心如止水,泣的時候也是心如止水;仿佛一位即将轟動這個世界的畫家布置好的一處油畫場景,一切,到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