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奇花異草
三人又走了一陣,再擡頭見眼前快到盡頭,想來應該轉彎,忽而聽見細微的水流聲,“重月,山泉快到了!”迎上他的目光,她臉上一片欣喜,雙眉如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重月淺淺一笑,這笑容能讓衆生颠倒,他從未笑過,也不是,之前的容顏下即使是笑也看不到,這是他第一次笑,笑得能讓人融化,他自己卻不覺,“就在前頭了。”兩人相望,讓冰彤有些尴尬,本是有一段距離,此刻也不敢上前。
“那快走吧,我身上甚是難受。”陸靖雲又是一笑,眉間多了幾分英氣,“廣池春水平,群魚恣游泳。”
“雲公主這是好句,時我亦潇灑,适無累與病。你卻是有病在身。”
“重月,你是笑我,你知我不會詩文。”
“哪裏敢笑你,雲公主執槍橫掃天下,無人能敵,不會詩文又如何。”
“你還是笑我。”笑容在兩人臉上不曾退去,“我也不怕取笑。”濃眉一挑,是豪氣幹雲。說話間不覺水流聲已經聽得很真切了,好像就在眼前。
“繞過這山峰便是山泉。”
“嗯。”陸靖雲接過冰彤手裏的衣衫,獨自轉身前去。正如李重月所言,繞過這山峰山泉就在眼前。只見高聳入雲的峰頂垂下一條瀑布,這瀑布高的很,卻是不大,垂至下面的水潭中,水潭很大,水面隆起一陣水霧,一陣濕暖之氣迎面撲來,果真是冬暖夏涼。
陸靖雲心裏甚是歡喜,此處人跡罕至,四面的山峰更是天然屏障,她也不再顧忌,褪了身上的衣服滑入水潭。溫熱的泉水中,是不可言語的暢快,陸靖雲屏着呼吸潛入水中。她自小便識水性,只是在軍中有所不便,已經幾年沒下過水。潛于潭下,發現這水潭頗深,一時興起,再是往下。
她擁有一身內力,閉氣的時間自然比常人要長得多,雖然身上有傷,仍在水下暢泳一番,不過這水潭極深,并不能潛到底部,稍有遺憾。露出水面,長長舒了口氣,臉上的水珠滑落到鎖骨,肌膚似凝脂一般。
在水中嬉了良久才起身穿衣,整個人煥發出光彩。
繞過山峰,見冰彤已經回去,李重月正侍弄着路邊的草藥。
“走吧。”陸靖雲将換下的衣衫放入籃中。
“嗯。”他點點頭,取出一個小瓷瓶,還有她的将軍令及那個木偶,還有那兩截斷了的簪子。
“這支簪子……不知金玉滿堂的掌櫃能否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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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我也不知,若有機緣去問問。”
“不知何時才有機緣……”拿着簪子一時感慨。
“若是雲公主不便,先将簪子交給我,來日有閑時可去掌櫃處詢問一聲。”
“嗯。”陸靖雲将兩截簪子給他,心裏不禁笑了起來,她堂堂大将軍何時在意起這首飾來。
李重月接過簪子後又将一張紙條交到她手裏。
“……”陸靖雲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展開字條,只見紙上寫道:“贏國二皇子一行人安好。”這……
“途中有些舊識代為傳信。”李重月淡然說道。
陸靖雲有些錯愕,倒并不是懷疑這消息的真僞,而是暗驚他李重月……
卻見李重月輕輕握住她的手,清明的眼神讓她安心。她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去,這是他第一次牽她的手,心裏升起一股暖意。又是一想:“不知重月可否記得應我之事?”
“應了又怎會忘記。”李重月看着她,臉上卻有些凝重,想說些什麽,又将目光投向遠處。陸靖雲并沒看到他的異樣。擡頭一望,順着他的目光見遠處星星點點,“咦,這是……螢火蟲?”
“冬天怎會有螢火蟲?”他一掃眼裏的陰霾,也笑了。
“你再敢笑我!”她自己也止不住笑自己的愚鈍,“那是什麽?”
“是螢火草,這草冬天開花,花兒極小帶着螢光,風兒一吹就像螢火蟲一般,是這片山崖上獨有的。”
“真是神奇,去看看如何?”
“你傷未痊愈,還不宜動真氣。”
“有鬼手神醫在此,定是無礙!”陸靖雲一笑,拉着他的手上了懸崖。懸崖上有一道天然形成的棧道約有三尺來寬,正好行走,“真是這草,都長在石縫中,煞是好看。”這神奇的螢火草吸引了她的目光,不知覺中拉着他的手并不放開。
“山谷中長了不少奇花異草,許多都是治病的良藥,有些我也不認得。”
“鬼手神醫怎麽會不認得?”她對着他一笑,兩人在懸崖上的一根枯樹幹上坐了下來。
“此時是你笑我。”他輕聲道。
“不敢。”陸靖雲心裏其實已經笑成了一個漩渦。
李重月伸手采了一朵螢火草輕輕插在她的發際,柔和的光照亮她絕美的容顏。
“重月,你說這個螢火草能否在谷外栽種?”
一陣風過,又恰似點點蟲兒飛舞,“雲公主是想帶回贏國南境之地?”
“倒也不是,這谷內的奇花異草世間罕有,我見也沒見過,更何況靖嬈,她整日卧于病榻日子定是難過,我想帶去讓她看看。”
“這草生長環境苛刻,移植不成。”他也無計,“倒有另一種草可以試試。”
“什麽草。”
“忘憂草。”
“忘憂草……”
“忘憂草能開三色花,連續三日,每日一色。”
“還真奇特。”
“谷裏有一株,就在屋前。”
“那我向你讨要了。”
“嗯。”他點了點頭,兩人對看一眼,夜風吹來,亂了她一頭青絲,沾染到他臉上,一陣淡淡的幽香。
“公子,雲公主……公子,雲公主……”兩人坐于懸崖上,陸靖雲聽見遠遠的呼聲。
“冰彤尋來了。”陸靖雲側目往懸崖下瞧了瞧,果真有個人影,“我們遲遲未歸,她擔心着。”
“夜間風大,也該回去。”
“嗯。”她點了點頭,拉着他從懸崖上飛落下來,恰好落到冰彤身前。
“公子,雲公主,你們這是去哪裏了,我甚是擔心。”冰彤的目光正落在兩人牽着的手上。
陸靖雲下意識地抽回自己的手,“回去吧。”說罷便走在了前頭。
冰彤提着籃子也跟着兩人回了竹屋。
第二日,陸靖雲起了大早運功調息一陣,推門而出,冰彤已經熬好了米粥,一邊的藥罐在文火下冒着熱氣,“雲公主,你的藥好了,公子說先喝藥。”
“有勞了。”她從未因自己的身份而看輕過任何人。等冰彤将藥倒出,吹了幾下便喝了下去,心裏不禁一愣,她對藥味過敏的症狀全然好了。喝完藥便轉向李重月房內,推門而入,見他正寫些什麽,走近才知,原來是在作畫。李重月見她進來,便放下手中的筆。她瞥了一眼,見他只畫了數筆,也看不出畫的什麽。
他示意她坐下,伸手探了探脈,片刻說道:“你的傷已不需再服藥,只需在傷口塗上傷藥便可,傷藥內我多加了幾味藥材,傷口不會留下些許疤痕。”
“你這話怕是不能讓軍中的将士聽得。”她抿嘴一笑,“戰場厮殺之人,傷疤記錄的是件件功勳,都引以為傲,我身為軍中主将卻要去了這疤痕,豈不讓他們笑話去。”
“雲公主也不怕笑話。”他到一旁的櫃子中取出一瓶子藥交給她,兩人會心一笑。
“公子,雲公主!”說話間,冰彤端着兩碗粥進來。
“放着吧。”李重月應了一聲,也沒看她。
“公子,這繡帕我已繡好。”冰彤放下東西便出了屋。
陸靖雲拿起這繡帕直覺有些眼熟,是……是那塊有關李重月身世的繡帕,“宮內侍衛多,即使再有這錦帕也非易事。”陸靖雲沉思一陣,又道:“應了便不會忘記,靖雲曾言重月若是有事,我自當盡全力,過幾日我與你一同去鄃宮內。”
“此事也不急在一時。”他淡淡說道。
“嗯。”陸靖雲擡頭看了他一眼,卻是他一直看着她,叫她不好意思,“嗯?”
李重月搖了搖頭,兩人便是無語,一同吃這米粥。
陸靖雲的傷算是差不多好了,得知二皇兄陸泗與大公主陸煙兒一路安好,也放下心來。在往生谷住了幾日。李重月閑來陪她在谷裏走走。這天卻突然變了,夜裏下起一場春雨來,陸靖推門不見李重月,只見他桌上放着一副畫軸。這幾天偶爾看他畫些什麽,也沒細看,這會兒拿着卷軸不由打開。
是她的畫像,是她上紫雲山的夜晚拿了竹枝作劍舞的姿态,這畫上将她行雲流水般的自如刻畫的栩栩如生,就連她臉上的一笑一颦都是如此生動,就像是她本人站在畫上一樣。陸靖雲看着畫像心裏一陣悸動,那夜只見他手執醫書細看,卻不知一切他都記得那麽清楚。
陸靖雲手指略過畫卷,忽然感覺有人來了,回頭正是李重月。她下意識地合上畫卷,“重月。”
“雲公主找我何事?”見他一身布衣,褲腳卷起,手裏還握着一把鋤頭,雖是帶着一頂鬥笠,外面的雨卻将他的衣服打濕了一片。
“你這是……”
“收拾了下地上的草藥。”他摘下鬥笠,将鋤頭放了起來,在水盆中洗了洗手。雖然身上濕了,又有幾處泥跡,這模樣也是尋常的農民模樣,可卻掩蓋不了他身上那種獨特的氣質。
“真是什麽事也難不住你!”這手握的起筆,執的了針,也揮得動鋤頭。陸靖雲的笑容在臉上漾開,忽而門外一陣風吹來滅了燭火,屋內頓時一片漆黑。只聽見“哐啷”一聲,是鋤頭沒放好倒了下來,恰好倒在木架子的水盆上,水盆連着架子往李重月身上倒去,“小心!”陸靖雲忙把李重月拉開,恰是黑暗中李重月的衣服被木架子勾住,被她這麽一拽,木架子直朝陸靖雲後腦勺砸去,李重月拉着她想往邊上躲開,不巧腳下一滑,兩個人連帶着木架子都倒在地上,陸靖雲正好撲在他身上,背上還壓着個架子,這……一瞬間兩人的氣息交錯,這樣的貼近讓彼此只聽見一陣慌亂的心跳聲。
愣了一會兒才從地上起來,兩人身上的衣衫都濕了。只是四目相對,發現李重月還是緊緊抓着她的手,“雲公主……”
“你還喚我雲公主……”她看着彼此交握的手,臉上一片潮紅。将頭埋下,只到他胸口,不知何時起,她的心已經完全被他占據,更是這幾□□夕相處,她知他心裏也有她。他鬼手神醫李重月從來都是清清靜靜,淡然處之,在他看來,這世間所有人都是一樣,卻唯獨對着她時,眼裏才有那樣的柔情,“我……待回了贏國,我便向父皇禀明……”她低着頭輕道。
卻是突然間他放開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