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結婚
黎末笑了,笑容中帶着決絕,笑他也笑自己。
“是又怎樣?你阻止我這一次又能代表什麽?你難不成還能日日夜夜看着我?”
“路逍言,那晚是個意外,我們都不用耿耿于懷,我們都不欠彼此的,今天出了醫院就老死不相往來,這是最好的結果。”
老死不相往來?他苦苦等了三年的女人,就這麽不想看到他?狠心決絕成這樣?
她和他的孩子,她就這麽不屑一顧?
他咬牙,握住她的手腕,幾乎要掐斷她的手。
“黎末,我告訴你,不可能,我做鬼都會纏着你!”
“路逍言,你到底想幹什麽?”她怒了。
“和好。”脫口而出的兩個字,他眼神堅定,“黎末,我們和好。”
黎末聽到笑意更盛,三年過去了,他依舊是那麽幼稚,那麽獨斷專行,簡單的“和好”兩個字要讓他們破鏡重圓,怎麽可能?
“溫葇呢?她嫁人了你就來找我,路逍言你把我當什麽了?”
她突然拼了命甩開他,被氣笑了,聲音聲嘶力竭。
“你提她幹什麽?我跟她……”
他沒說完就被她打斷,她臉色白得有些吓人,看向他的眼睛滿滿都是冷意,要把人冰封的冷意。
“路逍言,你把我當什麽了?想玩就玩的備胎?等你興趣過了再二話不說地抛掉?”
“我在你心中就這麽犯賤?犯賤得上趕着讓你去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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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他媽要傷害你了,我想跟你好好過日子。”他再次扣住她的肩膀,強迫她冷靜,低頭對上她的眼睛,卻發現她眼眶紅了,他整個人懵了。
他從小到大都過着衆星捧月般的生活,唯我獨尊,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也不懂怎樣去安慰人,看到她要哭了他心慌,也不知所措,唯一堅信的就是自己不能放開她,再次放開,他有預感,她再也不會讓他見到了。
沒日沒夜想她的日子,他不想再過了。
黎末放棄了掙紮,眼角有淚劃過,帶着凄美的笑容,像一朵破敗的白玫瑰。
“大明星,你要怎麽跟我過日子?是把我金屋藏嬌,做你見不得人的情人,然後讓我生下孩子,孩子也做你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他愣住,反應過來她在介意什麽。
“黎末,如果你介意這個,我可以馬上公開。”
不在意網上會有多少人罵他,不在意會失去多少粉絲,不在意肖焱把他暴揍一頓,不在意最壞的結果,公司把他封殺,他只要她。
黎末笑了,靜靜看了他幾秒,腦子裏在做最後的抉擇。
“我不要求你公開,我只想問你,你敢娶我嗎?”
願意接受他們之間空白的三年,願意接受她對他的難以釋懷的隔閡,願意接受一段開始并不美好過程也不一定幸福的婚姻,甚至于,她的目的是很明顯的,她不想放棄這個孩子,婚姻就是最好的保障。
後來她想起,那時候算是被逼到沒有退路了,她在賭,賭他有多少真心,敢不敢跟她下一場人生最大的賭注。
婚姻不是兒戲,她也怕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但至少,她的孩子可以擁有一個名義上健全的家。
剛才在手術室門口,她的決定是放棄手術,她要孩子,她終究狠不下心。
本來決定離開這裏,去一座陌生的城市生活,不想他執拗地趕過來,那樣堅持想要這個孩子,既然,他們的目的一致,不如賭一把。
他敢,她就跟他耗上一生,他不敢,以後就做陌生人。
路逍言沉默了,他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人,和從前一樣的眉眼,如今,卻多了份難以撼動的倔強和奮不顧身。
大概,是因為要成為母親了。
他說:“好。”
幹脆利落的回答,沒有猶豫。
他知道,她并非真心想要嫁給她,更多的是試探與意氣用事,但是,他等不了也不想再等了。
既然忘不掉,既然還愛着,那就糾纏下去吧。
***
車行駛在繁華的街道上,她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路逍言,他專注地注視着前方,整個人難得嚴肅。
出了醫院他就讓她上車,幾年不在C市生活,她已不太能認出現在她們是要開往哪裏。
或許是察覺出她的疑惑,他主動跟她說:“我們先去我家拿戶口本,然後去你家,跟叔叔阿姨解釋一下,如果快的話,今天就能辦好手續,拿到結婚證。”
“今晚我幫你整理行李,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她點頭,心裏卻驚訝于他對于結婚的急切,恨不得一天之內把所有的事情辦完。
而他現在恨不得把她栓在自己身邊,這事辦得越快,他越安心。
又想到什麽,等紅燈的時候,他轉頭對她解釋:“因為我工作的原因,我們結婚的事可能暫時不能公開。”
“結婚以後我會盡量少接那些有親密戲份的戲,因為之前有拍過,如果你看到了,不要介意。”
她安安靜靜地垂眸,搖頭。
“我理解,不會介意。”
聽到她的不介意,他握緊方向盤,心裏有些不爽。
聽完他的解釋,她開始對他交代自己的情況。
“我現在在西南邊境的邊防軍區當駐守軍醫,這次是休了長假,考慮到你工作的原因,你可能沒有時間照顧孩子,我會考慮申請調任。”
“還有,因為我現在入了軍籍,結婚需要打報告,報告下來時間可能會比較長。”
聽到她在邊境工作,他皺眉。
這女人對自己真狠,一直待在那種地方,難怪他拼了命也找不到。
“我今天帶你去見爺爺,他幫我們,報告很快就能批下來。”
她點頭,自己怎麽就忘了他是退休的路總司令的寶貝孫子,一份結婚報告,自然不是問題。
提到路老爺子就會想起從前許多事,那時候她爸還在給溫家當司機,她也和院裏那些高幹子弟玩在一起,路老爺子是院裏最有威望的老首長,留着長長的、白白的胡子,像西游記裏的太上老君,老爺子還像個老頑童騙他們他有仙術,小孩子們總喜歡圍在他身邊。
小時候的她,留着丸子頭,大眼睛圓溜溜的特惹人疼,但性子總怯生生的,人多的時候總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不敢上去跟老爺子玩,問老爺子要糖果,但他總會給她留一兩顆,美國的進口糖果,是孩子們那時最眼饞的零食,人散了,老爺子就向她招手,把糖果給她。
得了糖果的她眼睛笑得月牙彎彎,那時候,路老爺子常跟她媽媽開玩笑說:這丫頭生得真俊,性子也單純乖巧,不如長大了給我家阿言當老婆。
她心裏無奈地笑了,沒想到真的一語成谶。
“路爺爺現在身體還好嗎?”對于路老爺子,她一直是感激加尊敬,很久沒見,也常常擔心他的身體。
他勾起嘴角苦笑。
“人老了,總躲不過各種各樣的病,今年已經進醫院五六趟了。”
他聲音有些酸澀,她知道,爺爺是他心中很重要的人。
“爺爺見到你應該會很高興,尤其知道他要有曾孫了估計能激動得跳起來,那老頭要是心裏有了盼頭就不會成天要往醫院裏跑了。”
她點頭,之後的時間兩人都有些沉默,但想想,這大概是他們最近見面以來最平和的一次交談了。
到了軍區大院的門口,他把車停好,走到另一邊給她開門,注意到她的臉色格外蒼白。
下車後,她扶着路邊大院的圍牆彎着腰就開始吐,卻也吐不出東西,只能痛苦地幹嘔。
他吓壞了,連忙摟住她的肩膀,她有些抗拒他的靠近,他執拗地摟着她。
“要不要去醫院,我馬上開車送你。”
“懷孕都這樣嗎?你臉色很不好,你別吓我,我……我馬上開車。”
他慌張得像個孩子,有些語無倫次,扶着她就往車那邊走,她連忙拉住,對他擺擺手。
“我沒事。”
“只是懷孕後容易暈車,醫生剛才檢查過了,孩子很健康。”
他點頭,眉頭卻是緊鎖着。
突然覺得自己很渾蛋,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懷着孩子受苦。
“我沒事了。”
她對他輕松一笑,想把手腕從他手中抽出,他卻執着的抓着,兩人一來一回,像是在玩什麽幼稚的游戲。
“黎末,你以後是我老婆了,你不許推開我。”
他認認真真的樣子,語氣委屈,又像控訴。
她無奈,卻也沒力氣和他拉扯,罷了,就讓他牽着,總要慢慢習慣啊。
他就這樣攙扶着她,慢慢走進古舊的庭院,灰牆上攀爬着濃密的爬山虎,在陽光下送來一片綠意,兩人的背影緊靠着,倒也成了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
到了他家三層小洋樓的門口,剛準備敲門就聽見身後中氣十足的一聲喝:“臭小子,今天怎麽得空回家看我這老頭子了?”
他們兩人同時轉身,路逍言緊張地撓撓後腦勺,叫了聲“爺爺”。
黎末微微彎腰,恭敬地喚了聲“路爺爺”。
叱咤一生的老首長何其精明,看到黎末好奇地挑了眉毛,笑了。
“這不是黎家丫頭嗎?多少年不見了。”
而後又看到兩人緊挽着的手,捏捏自己的胡子,心底了然了七分。
“丫頭,進來坐吧,有啥要說的,爺爺給你做主。”
他們到了大廳,爺爺坐在堂前,他們倆緊挨着坐着,陳媽見他回來了笑得像花一樣,連忙泡了茶送過來,又見他帶了個姑娘回來,姑娘還長得幹幹淨淨的,一看就不像娛樂圈烏煙瘴氣的女明星,笑得也就更開心了。
老爺子臉上帶着莫測的笑容,問他這次回來有什麽事,他也直截了當地回:“我要結婚。”
老爺子又對着黎末笑。
“黎末丫頭,我記得你在邊防軍區幹得好好的,馬上要升軍銜了,怎麽,這小子逼你了?”
黎末坦然地搖頭,剛準備老實地把事情告訴爺爺,他搶在了她前面。
這樣的事,本就尴尬,不能讓她一姑娘家說。
“黎末她懷孕了,所以我們想盡快結婚。”
老爺子聽了眼神一凝,置疑地看了眼黎末。
“丫頭,他說的是真的?”
黎末看到爺爺的樣子,心裏隐隐不安,但還是點頭了。
下一秒,老爺子就怒不可遏地站起來,走到他們面前,指着路逍言的鼻子罵:“讓你好好進部隊你不去,非要混那娛樂圈,你都學了些什麽!二話不說就把人姑娘肚子弄大,我們路家都是根正苗紅的軍人,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忤逆子!”
這樣被老爺子罵他臉色也變黑了,但還是低眉順眼,不敢再惹他生氣。
“爺爺,不管你怎麽罵我,黎末我是一定要娶,你的曾孫也一定會有的!”
老爺子聽到胡子都要氣得豎起來了。
“黎末丫頭,是不是這臭小子逼你的?”
看到爺孫倆的戰争,黎末想制止卻不知如何開口,剛準備回爺爺的話,沒想老爺子直接操起桌沿的拐杖。
“你給我跪下,這麽久沒打你,我看你要上天了!”
然後黎末就看到他老老實實地跪下,低着頭,一言不發。
老爺子直接一棍子下去,結實地打在他肩膀上,他也不躲。
看到他挨打,她整個人都傻了,她沒想到爺爺真的舍得打他,而他像根柱子一樣杵在地上,分毫不躲,被打得腰都彎了,臉色蒼白,卻是咬着牙,一聲不吭。
老爺子見他不肯認錯的倔樣子,又是一棍子要下去,那一瞬間,幾乎是本能,黎末沖到他前面,伸手擋在他身前。
老首長吓得心髒病都要出來了,這可是他未來的寶貝孫媳婦,肚子裏還有路家根正苗紅的新一代,他要是打下去,可就罪過大了。
路逍言在擡頭看到她的瞬間,心跳到嗓子眼,立刻拉住了她的手,想把她拉到身後。
好在,最後,老爺子還是停了動作,沒有打下來。
“爺爺,不能怪他,孩子是個意外,我們都有責任。”
“我是自願要嫁給他的。”
老爺子看着擋在自己孫子面前的丫頭,清清瘦瘦,五官比年幼時更為精致耐看,眉眼間那股子倔強要強卻和兒時無二。
院裏那麽多和他家小子年紀相仿的漂亮丫頭,他偏偏記黎末記得最清楚,那個要強的小姑娘,他總舍不得她給她留點小零食逗她。
等到孩子們到了少年時候,他看院裏的孩子,也就黎末性格安靜沉穩,算是最能和他家的小霸王相生相克的,那時還起過撮合倆孩子的想法,沒想到孩子們進了大學,自己把這段姻緣成了,他那時賊高興,有那丫頭,他也不怕他家小子在大學胡作非為了,也不想,倆孩子最後還是分了。
如今幾年過去了,他們突然告訴他要結婚,還是帶球跑的,他心底七分驚訝三分驚喜,同時也怕自己孫子欺負了人家,那丫頭不像個會犯這樣錯的人,他怕她受了委屈往肚裏吞。
如今,她竟然解釋了,他又看到這倆小年輕在他眼皮底下在背後手拉得緊緊的,他也算松了口氣,放過這小子了。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有些話要對這丫頭說,畢竟,婚姻不是兒戲。
“丫頭,你跟我上樓,我有話對你說。”
黎末點頭,這才發覺身後的他一直拉着自己的手,聽到爺爺要單獨找她,他連忙把她拉到身後。
“爺爺,我跟黎末一起去。”
老爺子的眉頭立刻皺緊。
“胡鬧!你給我一邊待着去,不然小心我再撲你幾棍子。”
黎末擡眼,對他微微搖頭,勸他不要再和爺爺起争執,然後轉身,溫溫順順地跟着爺爺上樓了。
路逍言看着自己空落的掌心,上面仿佛還帶着她的餘溫,缱绻溫和。他在樓梯口踱步,不時眺望樓上,額頭急出了細密的汗珠,打濕了長卷的睫毛。
陳媽一直在忙活着上菜,家裏要有喜事了她高興得不得了,整個人滿滿的幹勁,看到自家祖宗着急的樣子,笑了。
真是所謂一物降一物。
“阿言,你媳婦就是跟首長說說話,你不用那麽着急。”
他哼口氣。
“那他為什麽不讓我上去?”
突然想到什麽,他又炸毛了。
“陳媽,你說爺爺會不會不同意我們結婚?他先從黎末下手,然後威脅我,逼我退出娛樂圈,他不是一直不喜歡我當明星嗎?一定是這樣的。”
陳媽脫下圍裙,聽他這話,笑得很開心。
“阿言,你是怎麽想到這個的,首長哪有你說的那麽壞。”
他認真想想,也是,他爺爺一身正氣,不像是會做這種卑鄙事的人。
陳媽看他還是一副不安的樣子,便開玩笑似的打趣他:“阿言,要是首長真不同意,并用這個逼你,你打算怎麽辦呢?還跟那姑娘結婚嗎?”
幾乎毫不猶豫的,他的聲音傳來。
“那又怎麽樣?我只要她。”
看似無意的回答,卻是所有的執着與真心。
黃昏已至,夕陽的餘晖斜斜透過窗棂,灑在他的肩上,暈染成溫暖的金色,映照他俊美的臉龐。
他收了平日的戲谑玩鬧,望着樓上的房間,眼神專注認真。他握着拳頭,仿佛觸到她掌心的餘溫,想起那傻姑娘方才莽撞地擋他身前,笑了,眉目如沐春風。
陳媽在一邊看着,也淺淺笑了,突然心底生了萬千感慨。
在她眼底下穿着開裆褲長大的混世魔王,好像突然有了寬厚的肩膀,想要努力地去保護一個人,張開雙臂,護住一個小小的家。
這樣的幸福,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