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手術
下了火車,回到家,看到黎牧的東西都被清走了,猜想他是去拍之前跟她說過的那個古裝巨制了,男三號,戲份挺重,短時間內回不來。
她心裏松了口氣,她突然回來,要是碰到了他,還真不知道怎麽解釋。
剛洗完澡,就收到了徐青青的短信。
“你丫到家了嗎?到家了快點去醫院看看,把手術日期定了。”
她笑,相處這麽久,徐青青還是懂她,她是個執念很深的人,拖得越久,對肚子裏的孩子産生感情了,就越難以割舍。
指不定什麽時候下了決心,跑到沒人認識的地方,倔強地把孩子生下,然後隐姓埋名,碌碌一生。
這種事,她是做得出來的。
徐青青怕她犯傻,說實話,她也怕自己死心眼,換了身衣服後,就出發去醫院了。
在路上,出租車司機有着C城人的自來熟,聽說她很久沒回C市,熱情地同她介紹。
她看着路邊倒退的風景,各種大幅的廣告牌很是矚目,彰顯着這座陰雨的小城如今的繁華。
廣告牌上,熟悉的那張臉,笑着,眼底若有星河。
“叔叔,那個人……現在很火嗎?”
司機沿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大笑。
“那不是路逍言嗎?那小夥子唇紅齒白的,長的是真好看,我女兒迷他迷得不得了,不對,我媽也喜歡,真的是男女老少通吃,哈哈。”
她恬淡地笑了。
果然,他生來是閃閃發光的人,一張傾倒衆生的臉,加上身上獨有的魅力,很難讓人不喜歡。
Advertisement
她第一次的動心,不也是在青春廣場上的匆忙一瞥,看到他抱着吉他站在舞臺中央,光芒萬丈,笑容耀眼而有魔力,然後她駐足,不知不覺看完了整段表演,又在不經意間把那時的紅發少年記在了心裏。
三年過去,物是人非,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
所以,她該不該演一出獨自把他的孩子養大,數年後出現在他面前,給他一個晴天霹靂的驚喜,讓他對自己的付出感激涕零的戲碼?
她笑,這樣的狗血,她似乎是做不來的。
而她,又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三年前的事依舊那樣清晰地印在自己腦海裏,即使他願意,她又是否肯跟他重歸于好,因為孩子,這個理由似乎不太充分。
她輕撫小腹,這樣想起來,這個孩子的命運就只能是與她分別了。
“黎末,二十五歲,未婚?”
接診她的醫生年紀不大,氣質容貌卻是上佳,看到她的檢查報告,有些疑惑地問她。
她坦然地點頭,不像明眸之前接診的未婚媽媽那樣忸怩羞愧,讓明眸有些驚訝。
“寶寶已經有兩個月了,你身體素質很好,寶寶很健康。”
“嗯。”聽到結果确認的那一刻,她的心還是一揪。
來之前還是幻想過可能只是腸胃不适,現在,終究是沒有什麽退路了。
“所以,黎小姐,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明眸皺眉,為這個清瘦的女人也為她肚子裏的感到擔憂,每天來這做檢查的有一家子其樂融融,滿心歡喜等待新生命到來的媽媽,而她,顯然不屬于這一類。
“溫醫生,安排手術吧,就今天。”
她眉眼淡淡,似乎在說一件不關乎自己的事。
明眸點頭,醫院每天有太多的悲歡離合,她也只能當旁觀者。
心裏卻是有些遺憾的,媽媽生得這樣好看,如果爸爸長相不差,寶寶一定是極為漂亮的寶寶。
黎末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明眸辦公桌上的照片,腳步停下。
“溫醫生,這是你的丈夫和孩子嗎?”
桌上的照片是一張三人合照,成熟俊朗的男子抱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眼中滿是溫柔,照片裏的小女孩紮着小辮子,黑葡萄的一樣的眼睛,帶着嬰兒肥的小臉,可愛極了。
明眸點頭,看着照片神色溫柔到極致。
黎末以為,她已經做了最好的選擇,果斷地選擇放棄,是對他們兩人最好的放逐,一段時間後,一切如常,他繼續他光鮮亮麗的明星生活,她繼續守着部隊當默默無聞的軍醫,不用被一個孩子牽扯。
她以為她足夠強大,卻在看到桌上的照片,想起火車上那個熟睡的孩子以及年輕母親慈愛的神色時,心裏湧過酸澀。
她的孩子,是像她,還是像他?如果像他有大大的眼睛,如小蒲扇一樣長長卷卷的睫毛,一定像個洋娃娃,特別惹人疼愛。
黎末出了門診到坐在門口等候手術,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她出門時,那個氣質溫婉似水的女醫生對她說:“好好考慮,寶寶都是世上最美的天使,雖然當單親媽媽會很累,但也不要太消極,有了寶寶會讓你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
是啊,母性真是世上最神奇的東西,讓她一個從來利落的人,在臨近手術時開始優柔寡斷。
她最好的朋友安暖,也是她的大學室友,見證了她跟他大學裏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她曾問她:“你跟他那樣世上少有的妖豔賤貨在一起過,你還看得上別人?”
三年了,她現在回答這個問題依舊沒什麽底氣。
她也想過生下孩子,帶着孩子就這樣過一輩子吧,但她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
她可以承受流言蜚語,但生下來就沒有父親,這對孩子也會是一生的傷害。
“30號,黎末,進來手術!”
前面傳來護士冰冷的號令,她起身,走過去。
可能是見過太多像她這樣獨自一人來手術年輕女人,護士的神色很冷淡。
“跟我過來吧。”
黎末跟在她身後,離手術的地方越來越近,她的腳步有些發抖。
她不怕手術過程的痛苦,但她身為醫者,知道生命的不易,在一個生命還沒有自己的意識時就奪取她活下去的權利,這是殘忍的,更何況,這還是屬于她的生命。
終于,在手術室門口時,她停了下來,低着頭,拳頭緊握着,整個身子微微發抖。
“手術還做嗎?”
護士依舊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語氣,依然公事公辦。
她沉默,這幾分鐘,大概是她經歷過的最漫長最難熬的幾分鐘。
終于,下定了決心,她剛準備回答,不想身後突然沖出一個人,霸道地拉住她的手腕。
“她不做。”
不容置喙的語氣,他幹脆地替她回絕。
等她反應過來,他正拼命拉着她往前走,像是要逃離世界末日一般。
走到沒人的樓梯間,他終于松了力道,黎末皺眉,用力甩開他。
然後,她擡頭,靜靜看着他,無言的對峙。
他接了電話不要命地趕過來,一頭黃色的頭發很是淩亂,戴着口罩,胸膛還在上下起伏着,喘不過氣的樣子,不知道是走得太急,還是被她氣的。
他急得眼眶微紅,眼前的女人,穿着寬松的亞麻長裙,平底鞋,素面朝天,眉目依舊清清淡淡,怎想卻有這樣好的本事,一聲不吭地跑來醫院,活生生要殺了他們的孩子。
看到她一臉坦然,沉默不語的樣子,他如鲠在喉,心裏那團火就要爆發出來。
這女人,什麽都不說,依舊有把他氣得半死的本事。
他眼睛看到她手裏緊攥着的報告單,目光一凝,用了狠勁把它扯過來。
攤開一看,果然是他所想的,上面還有一張小小的B超照片。
他舉着報告,扯下口罩,對她諷笑。
“這是什麽?”他明知故問。
黎末別過頭,語氣清冷。
“跟你沒關系。”
聽到她的話,他笑了,帶着張揚與得意。
“你說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肚子裏不是我的孩子你會這樣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