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打架

時光的齒輪緩緩轉動,高中不知不覺就要結束了。

經過那次意外,她與他不再像以前那般陌生,卻也談不上相熟,兩個人的生活幾乎沒有交集。

那時候穿着校服的他們,往往不懂心裏暗暗發酵的情愫,也不懂得靠近,讓對方成為自己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在走廊上碰見,他們會點頭打招呼。

考試時她突然發現填卡的鉛筆不見了,來找黎牧幫忙,他看到,聽見,二話不說把鉛筆給她,自己選擇題空着,成績出來被爺爺一陣好打。

同一節體育課,他的眼睛總往一班偷瞄,看她笨蛋一樣猛地把足球踢出場地,他哈哈大笑,心情比陽光美麗。

聽到有人跟她表白,他會一整天心情不爽,然後故意經過她教室的窗前,看到她依舊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奮筆疾書的樣子,心裏莫名松了口氣。

看到光榮榜上她的名字他會笑。

聽到有人說她壞話他會瞪眼。

他把這些莫名的表現歸于自己對她的同情,可憐與保護。

畢竟是同一院裏長大的。

畢竟小時候他欺負過她。

畢竟她是個能把自己摔殘的笨蛋。

他認為這些已足夠解釋了。

而黎末更不用說,一個遲鈍,一心只為學習的執拗的姑娘。

她沒有太多時間去關注他,她的喜怒哀樂也不會被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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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張唱片,她一直保存着,偶爾刷題疲累了,會放出來聽聽,而且,百聽不厭。

後來她想,她大概算是他最早的粉絲之一吧。

元旦晚會,原本準備回教室自習的她聽到主持人報幕,下一個節目有他,她會停下腳步,認認真真看完。

三年的元旦晚會,她完整看完的節目,只有他的。

高三那年,高考結束那天晚上的畢業晚會,他與溫葇表演了四手聯彈,夜色下,黑色西裝搭配黑色晚禮服,燈光映照,靜谧美好,喧嘩的場館硬是被彈出一片安寧。

結束,兩人相視而笑,默契鞠躬。

她坐在臺下,聽到周圍同學在說:他們兩人早已過了全國各大藝術院校的面試,以後,說不定就成了娛樂圈的金童玉女。

即使她不喜歡溫葇,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們是如此般配。

她看着自己穿的,打折特價買下來的白色連衣裙,因為太大,她自己用針線收了腰,她嘆氣,即使他們一起長大又如何?她與他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晚會的末尾是優秀畢業生講話,和她一起上去的還有班上一個一直與她競争第一名的男生。

聽到她的名字,他立刻擡頭,看到她身穿白裙的身影,黑發黑眸,一縷長發淺绾在耳後,襯得鵝蛋臉白淨如玉。

像純淨的一股清泉,緩緩淌入他心裏。

他看呆了,會場突然的靜谧,也印證了其他人的驚豔。

簡單利落地講話過後,她準備下臺,那個和他一起上臺的男生突然擋住了她。

男生也穿着一身正裝,長相清俊,他緊緊握着話筒,深情地注視着黎末,仿佛有很多話想和她說。

在臺下的他眼神一凝,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然後,就傳來那個男生堅定而勇敢的聲音,會場立刻就炸了。

他說:“黎末,謝謝你,因為把你當做目标,我的高中三年充實而圓滿。”

“因為我們都要努力,所以有些話我等了很久,終于,現在可以告訴你了。”

現場的起哄聲達到高潮。

“我對我高考的發揮很自信,我也相信你一定沒有問題,所以我想問你,我應該在Q大還是B大等你?”

“如果我等到你了,你,可不可以嘗試着和我在一起”

男生耐心地凝望她的雙眼,等待她的答案,幾分鐘後,她從着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反應過來,禮貌地回答:“謝謝你,但是,現在我也不确定我會去哪個大學。”

“我相信,大學你會遇到一個不需要你等待的人,所以,我只能在這裏祝福你,希望你找到幸福,一切順心。”

聽到委婉的拒絕,男生眼中閃過失落,但卻是更堅定的承諾,引來又一陣高潮。

他說:“我的幸福是你,我等你。”

臺下的某人臉色已經變成豬肝色,見證這場表白,他不知道為什麽,真他媽的不爽。

突然又想起大學他們可能都不在一個城市,有種淡淡的失落與酸澀蔓延開來。

填報志願那天,他放棄了B電和S戲,選擇了C大表演系,因為爺爺,那個表面上恨不得他早點滾的怪老頭,最近身體越來越差,父母早亡,爺爺是他現在最親的人了,他不敢離家太遠,他舍不得也很怕。

心裏知道自己能穩穩地錄上好大學,但他趴在桌上,心情很是郁悶。

“聽說黎牧他姐和那個表白男這次是咱學校一二名啊。”

“那豈不是B大Q大任選?兩人說不定還真去一個學校,成就一段好姻緣。”

他聽了更加心煩,對那倆人大吼:“不論B大Q大,反正你們也考不上,你們很閑?在這操別人的心?”

那倆人一臉懵逼,是誰,又惹大少爺不爽了。

路逍言就是很煩,管他是B大,還是Q大,都他媽是他考不上的。

明明人姑娘高中三年也沒跟他說過幾句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想起分別心裏就會很難受。

後來他明白了,因為習慣,慢慢喜歡,因為喜歡,所以不舍。

等待結果出來的那段時間,他一直悶悶不樂,想問她填了哪所大學,又有些不好意思。

學校放榜那天,他不抱希望地往上面一瞥,結果發現排在第二位的她竟然填的是C大臨床。

C大呀!竟然是C大!

他那時被驚喜沖暈了,反應過來後,緊緊攥着拳頭,抑制自己忍不住勾起的嘴角。

“黎末是腦子有病嗎?B大Q大不去,填什麽C大!”

“誰知道呢!”

周圍有同學的竊竊私語,他聽到了,炸毛,怒瞪着後面的人。

“C大怎麽不好了?”

兩女同學一臉懵逼,心裏想惹路男神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結果後者幾秒後變了臉,笑得像個傻子,自言自語說:“C大多好啊。”

因為有我,因為有你,一切剛剛好。

***

大學報道第一天,黎牧絕望地發現,自己居然又和路大少爺成了同班同學,低頭不見擡頭見,冤家路窄。

然後,他又開始自己漫長地被欺壓之路。

平日他姐給他做的小點心,幼稚的路大少爺總想騙來吃,他和黎末抱怨,她只是笑笑,然後做得多些,讓他跟室友分享。

這些就算了,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路大少開始對他擺着一張臭臉,他也沒想到,認識這麽多年他們有一天真的會打起來。

事情是這樣的,大學是個春心萌動的時期,黎牧那丫長得唇紅齒白的,很快就追到了舞蹈系系花。

談戀愛是個耗費金錢的事,他是男生,出門總得他掏錢,他那生活費自己用都拮據,就少不了問黎末要錢。

弟弟學表演,周圍都是會打扮的同學,他不懂事,總有些攀比心理,為了供他,黎末在學校找了好幾份兼職,弟弟戀愛她是支持的,但她打工賺的錢已經力不從心了,無奈,只好拼了命地去幹活。

他在學校,見過她穿着笨笨的玩偶服發傳單被翻白眼,摔在地上起不來的樣子。

見過她發快遞,因為人太多,找貨的速度慢被負責的人罵得狗血淋頭,還只能低頭彎腰,老實認錯。

見過她在午飯時間趴在圖書館睡覺,旁邊放着吃完的面包包裝袋,他問她,怎麽不去吃飯。

她的答案讓人聽了心酸。

她說,睡着就不會覺得餓了。

他心疼得說不出話,二話不說拉着她去了學校外面的餐館,卻碰見,黎牧和她女朋友點了豐盛的一桌菜,有說有笑地吃着,她看到了,立刻抓着他的衣袖跑到外面。

“他們聊得正開心,我就不去打擾了。”

他氣得皺眉,對她大吼。

“你天天拼了命賺錢,他在外面這麽潇灑,憑什麽不進去,他們吃好的你憑什麽只能看着!”

“黎末,你他媽不能這麽慣着他!”

她低着頭,沉默片刻後,聲音低小而無力。

她說:“我只有一個弟弟。”

“他從小被病痛折磨,我想他現在可以過得開心一點。”

即使,是透支她自己的精力與快樂。

看到她恹恹的樣子,終究還是不忍心再說她,他抓着她的手腕,進了隔壁的一家店。

他點了很多菜,他看到她在看到一桌子菜時眼睛都亮了。

心裏氣惱又心疼。

這傻姑娘,到底是餓了多久了。

他讓她開吃,她點頭,停頓片刻,卻是垂着眼眸對他認認真真地說:“路逍言,謝謝你。”

“等我以後有錢了,我一定請你吃頓好的。”

他白她一眼,心裏罵她蠢,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原本以為會平靜地吃一頓飯,結果中途她電話響了。

餐館比較吵,她開了免提,他也能聽到。

那邊,黎牧的女朋友在撒嬌,不肯松口,硬是要黎牧送她一套新款化妝品,一千多。

黎牧只好硬着頭皮給黎末打電話。

“姐,你那邊怎麽這麽吵呀。”

“我在外面,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就是思雨想要我送她一套化妝品,姐,你現在有一千塊錢嗎?能先幫我給思雨買嗎?”

她呆滞了幾秒,那一瞬間,她說不出話來。

最後,一聲輕微的嘆氣,她眼簾垂得更低,對那頭答:“好,我去想辦法。”

而對面聽完全過程的他臉黑得不像樣子,他指着她鼻子罵。

“黎末你逞什麽強,你現在連飯都吃不起,怎麽湊這一千”

“他自己找的女朋友,讓他自己去負責!”

黎末沉默了一會,依舊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我自己會想辦法。”

屁!她能想什麽辦法,想起他在學校裏看到她可憐的樣子,他的怒火就像在心裏燒。

實在是忍不了,下一秒他沖出餐館,去到隔壁,為她打抱不平。

他一腳踹翻了桌子,盤子掉了一地,黎牧的小女友在一邊吓得花容失色。

他狠狠揪住黎牧的領子,眼神寒得很吓人,指着他的鼻子質問他:“你他媽天天剝削你姐有意思?”

“你看看你姐一天過的是什麽日子。”

說完,往前重重一推,黎牧狼狽地摔倒在地。

黎牧心裏的火也被勾出來了,站起來,重重一拳揮過去。

“路逍言,你他媽是誰啊,憑什麽管我和我姐的事!”

“憑什麽?我就是看不慣你這天天問姐姐要錢的小白臉!”

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路逍言身高體壯些,一直占着上風,黎牧的臉逐漸被打得不像樣了。

趕過來的黎末看到的就是弟弟被打得很慘的樣子,心裏又急又心疼,沖過去,使了蠻力把他們拉開,路逍言看到是她立刻收了拳頭,她一時急昏頭了,對着他猛地一推,于是咱路大少爺成功地絆到了剛才被他踹翻的凳子,華麗地摔倒在地上。

很好,無論小時候還是長大了,這女人總有本事幹倒他。

黎末見他摔了,心裏滿是愧疚,但還是先把黎牧護在身後,一臉警惕地看着他。

他站起來,自嘲一笑,冷冷地看了黎末一眼。

“我是腦子有病才為你打抱不平。”

說完,擦擦嘴角的血跡,不帶留戀地走了,留下一個還算潇灑的背影。

之後的幾天,路少爺一直氣郁心結,他覺得,自己快被那個女人氣得英年早逝了。

好在第三天,被他損了一千遍的黎末終于來找他了。

黎末抱着一個便當盒,在藝術學院門口徘徊,遠遠的,她清楚地看到人群中的一頭紅毛,但心裏懷着內疚與抱歉,不敢靠近。

他忍住心裏的小雀躍,走向她,擺出一副愛搭不理的死樣子。

“怎麽,今天是來為你弟讨說法的?”

她連忙擺手。

“不,我是來道歉的。”

“你幫我,我還誤傷了你。”

她低着頭,乖巧道歉的模樣,看得他心裏一軟。

“哼,狗眼不識好人心。”

路少爺繼續傲嬌。

黎末看到他俊俏的臉龐上有着青青紫紫,嘴角還貼着創口貼,有些滑稽,心裏越發歉疚了。

她水靈的眼睛望着他,小心翼翼地問:“疼嗎”

他聽了瞪大眼睛,食指指着她的額頭,有些炸毛。

“怎麽不疼!你是不是女的啊,下手怎麽這麽重!”

說完,眼睛又偷瞄到她抱着的便當盒,故意問:“這是什麽?”

她舉起,大方地遞給他,對他一笑,微微讨好。

“這是我在家裏做的燒麥,特意送來賠禮道歉的。”

他瞥了一眼,嘴上說着“別以為這點小東西就能收買我。”身體卻誠實地接過,緊緊抱在懷裏。

那個樣子,當時的黎末覺得很可愛。

他們坐在臺階上,黎末等他吃完把便當盒拿走,狼吞虎咽吃完的某人,身心都心滿意足,卻還故意扭過臉不看她,裝作生氣的樣子。

“不夠。”理所當然的語氣。

“嗯?”黎末疑惑。

“你讓我當衆出糗,這些不足以讓我原諒你。”

她無奈地笑,卻是耐心地問:“那怎樣才肯原諒呢?”

他癟嘴,義正言辭地說道:“以後你給黎牧送的吃的,我也要,每次吃他的都跟要他的命一樣,小氣死了。”

河畔有風,吹拂青青柳葉,她見他有些幼稚的表情,笑了。

一葉輕輕落入湖面,她聲音輕柔地傳來:“好啊。”

年少一次沖動的争執,讓長不大的黎牧開始懂事,也讓她與他慢慢熟悉,彼此靠近。

少男少女的心思,好像逐漸變得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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