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手術

C城機場, 黎末爸媽趕來送他們。

黎末依依不舍地把阿尋交到她媽手裏, 又親了親他的小臉。

小屁孩現在已經認得媽媽的味道,黎末把他給外婆, 在外婆懷裏,他嘴角向下彎着,皺着眉頭想哭。

把奶嘴給他咬着, 這才止住。

黎末看着他很大很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更加舍不得了。

“阿尋, 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乖乖等媽媽呀。”

路逍言在一邊沒說話, 只是拉着寶寶的小手, 對他笑。

快要登機的時候, 他又抱了下寶寶,讓寶寶在他臉上印了個很大很大的口水印。

他說:“寶啊, 爸爸愛你,要好好的。”

寶寶嘤嘤呀呀, 奶聲奶氣地像在回應什麽, 她看着,心裏很不是滋味。

誰也不知道這次去B市結果如何, 所以這次的分別, 他把它當做最後一次。

她媽在一邊調笑:“哎呦喂, 不就是去B市做個檢查嗎?怎麽弄得生離死別一樣。”

她爸責備他們:“你們也是, 做檢查怎麽偏在這時候, 差幾天就要過年了, 一定要在過年前趕回來啊。”

怕二老擔心,他們沒把做手術的事告訴他們。

黎末點頭答應了,沒說什麽,只是上前,抱住了抱着寶寶的他,一家三口溫暖的小擁抱。

“路逍言,我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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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頭。

他們提着行李過安檢的時候,好像聽到不遠處的寶寶哭了,他腳步停下來,想要回頭。

她握住他的手。

“別回頭看,我們一定會完完整整地回來的。”

要相信,我們會一切平安。

然後把現在所有的不舍化為重逢的喜悅。

***

飛機降落在B市。

B市的冬天比C城冷很多,他們剛走出機場,就有刺骨的寒風迎面撲來。

她沒帶圍巾,下飛機前卻把他包得嚴嚴實實,他取下自己厚厚的圍巾,一圈一圈,圍在她脖子上,又捧起她的手,吹了會熱氣。

“冷嗎?”他問。

“B市的冬天還是意料之中的冷。”她笑。

“以後要穿點。”他邊說邊把她的手插到自己大衣口袋裏。

她乖乖點頭。

他安排的病房是私人獨間,她要照顧他,就沒另訂酒店。

出了機場,他們提着行李就到了醫院。

到了住院部的六樓,在電梯口有個長相清俊、文質彬彬的男醫生在等着他們,見他們來了,笑得熱情。

“路哥,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盼來了。”

路逍言白了他一眼。

“你這又不是什麽好地方,這麽不想我好?”

那人大笑。

“哈哈,當然不是!”

兩人很久未見,相互調侃了幾句,他很快把目光轉向了黎末,伸出左手,對她禮貌溫和地笑了。

“這是嫂子吧?”

黎末笑着點頭。

“嫂子真好看,真有氣質。”

他手還在半空中舉着,黎末覺得不握一下不太禮貌,路逍言卻皺着眉頭,直接把他的手拍下去。

“他是程墨,我發小。”

說完,又狠狠對他警告了一句:“好好叫聲嫂子就得了,別動手動腳。”

黎末也不扭捏,誠懇地自我介紹:“你好,我是黎末。”

“嫂子好,嫂子好。”

笑容很熱情的樣子,看來是個性格很好的人。

他把他們帶到了他們的病房,拍拍自己的胸脯,囑咐他們:“你們有什麽事一定要找我啊!朋友就是要挺身而出的嘛。”

“雖然我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主任,但這個醫院我還是很熟的。”

“你的手術安排在兩天後,術前有一些注意事項,聽說嫂子是學醫的,應該比較懂吧?”

黎末笑着點了點頭。

那邊有護士叫他了,他匆匆忙忙趕過去,小跑着的樣子,挺可愛的,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科室主任的樣子。

進了病房,放好東西,黎末感慨:“你這個發小人挺好的。”

“他是我小時候在美國的玩伴,回國也一直有聯系,比我小一歲。”

她驚訝:“這麽小就當了主任?”

他笑。

“你別看他冒冒失失,一副不正經的樣子,他從小就是個天才。”

“這次的手術,他會跟進。”

“所以,作為我的兄弟,他會全力以赴治好我的,你別擔心。”

黎末點頭。

下午的時候,主刀的醫生和程墨都來跟他們談了下手術的事項。

晦澀難懂的專業知識,醫生本來不準備說,黎末卻請求他大概說一下手術的過程。

她并沒有專修這方面的知識,只是他腿受傷以來,她一直有用閑暇時間看書學習,跟醫生溝通竟然也沒什麽障礙。

程墨在一邊看着,有些刮目相看。

路逍言聽不懂,只看到她不時皺着眉頭,問了醫生很多問題。

最後一段對話,他卻聽懂了。

“醫生,手術出現差錯的幾率真的有那麽大嗎?”

醫生嘆了口氣。

“我們使用的是國外科研組研發的新技術,試驗人數不多,風險是不可避免的。”

她聽了,低下頭,眼神慢慢黯淡。

等到房間裏的其他人都走了,他從病床上起身,抱住她。

“黎小末,不要怕,我會好的。”

“等我好了,我每天晚上都陪你去散步,你累了,我就背你回來。”

“等我好了,我們一起去爬長城好不好?記得你之前說過,你都沒在B市好好玩過。”

她沒說話,只在他懷裏,慢慢點頭。

***

晚上,B市的空氣不好,夜空沒有一點星光。

幹燥的冷,沉悶的空氣,就像現在的心情一樣壓抑。

天臺的門被人推開,是熟悉的身影。

“不好好在病房休息,來天臺幹嘛?”

是程墨,他走到他身邊,靠在他旁邊的護欄上。

“你丫一個科室主任,這麽閑?還在這陪我站着?”

路逍言白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嫌棄。

“大家為什麽都想當幹部,不就是幹部能輕松一點嗎?我好不容易從住院醫熬過來了,你還想我累成狗一樣?”

他笑。

程墨從白大褂口袋掏出一包好煙。

“來根不?”

他搖頭。

“不了,等會她回來聞到了會不高興。”

程墨挑眉,表情有些意外。

“結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樣,這麽快就從良了。”

“唉,以前那個日天日地的路哥怕是看不到喽。”

“你別幸災樂禍。”他笑着提醒他,“等你遇到你應該遇到的那個人,你就知道什麽叫心甘情願了。”

程墨想到什麽,有些激動地感慨。

“我還真沒想到能降服你的嫂子是這樣的。”

“我以為你喜歡的應該是美豔尤物型的,能跟你相媲美,都會來事兒的那種,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溫柔賢惠的姑娘。”

“說話做事都溫溫柔柔的,對你的事特別認真,剛才我還看到她在我老師辦公室追着問你手術的事。”

他說到這裏時,路逍言眼神一頓。

“你說這樣天仙般的姑娘,怎麽就被你這混蛋截胡了。”

“滾。”路逍言玩笑地推了他一把,“再好也是我老婆。”

“而且,她不是那種溫柔順從的姑娘,只是在我面前收掉了所有棱角。”

程墨聽了,看着遠方笑了。

你又何嘗不是呢?

願意為了那個嬌小的姑娘,曾經能恣意灑脫做出的決定,現在卻要反複思量。

***

手術前他做了檢查,身體狀況一切都好,醫生說手術前這幾天不用都待在醫院。

他帶她,逛了逛B市老城。

臨近除夕,外出一年的務工者都迫不及待地回家過一個團圓年了,大城市空蕩了不少,但B城熱鬧喜慶的過年氣氛依舊很濃。

街道的路燈挂滿了紅燈籠,住在街邊的人家,門口早已貼好了嶄新的紅對聯,冰天雪地的一片白色中萬抹鮮紅,在這個冬日,顯得格外溫暖。

他牽着她的手,一路漫步,臨近中午,餓了,許多店鋪都已經關門,好不容易在一個小巷子裏找到一家餃子館。

受了凍的身體吃上一口熱騰騰的餃子,像把所有寒氣都去了,很是舒暢。

她的是羊肉餡的,很容易飽,北方老板都很熱情大方,給她上了滿滿一盤,她吃不下了,遞給他,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他一聲不吭地,一個一個把她盤裏的餃子消滅了。

“路逍言,你真的好能吃啊?”

她趴在桌子上,笑着看着他吃東西。

他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男的啊,以為都像你,吃那麽少。”

“如果不是你剩下的,我才不吃。”

來收盤子的老板娘聽到了,笑着打趣:“小兩口感情真好。”

黎末也笑了,笑得甜甜的。

吃完飯,他們在小巷子裏看到一家照相館,比較老舊,一個老爺爺和老奶奶守着,寫着“照相館”的木板上的紅漆快要掉了色,門口還有一直老花貓,慵懶地趴在地上。

黎末停下來,留心看了看,他拉了拉她的手,笑着問她。

“進去拍一張嗎?”

意外他們這次這樣心有靈犀,他們就進去了。

照相館的設備很舊了,老爺爺笑着說他們還是用的膠卷,只有一些特別熱愛複古的人,才會來他們這裏照相。

老奶奶拿了兩身洗得幹淨的水藍色民國學生服給他們,對老爺爺嘆氣,憤憤地罵他:“還不是你古板,說了要換一套新設備,現在科技多發達了啊,都沒什麽人來照相了。”

老爺爺拿布擦了擦鏡頭,委屈巴巴地反駁:“這不是我們結婚的時候買的嘛,我舍不得啊。”

“而且我們老了,這個店就是留個念想,又不用賺什麽錢。”

見他們倆看着他,老爺爺轉過頭,笑着跟他們解釋。

路逍言和黎末相視而笑。

換上衣服,老奶奶還耐心地給她編了兩個麻花辮,垂在胸前,像極了民國時的清純女學生。

路逍言穿上了黑色的學生制服,風度翩翩,很是潇灑。

站在一起,背景是有些發舊發黃的□□,他們頭微微相靠,笑得很是燦爛。

老奶奶笑得眯了眼睛,誇他們好看。

照片很快洗出來了,帶着些許溫熱。

在尋常人看來有些老土的背景,沒有華麗的服裝,光鮮的濾鏡,膠片相機拍出的照片,有一種複古的美,美得恰到好處。

來了客人,還拍了一張滿意的照片,老爺爺高興極了,問他價錢時,他樂呵地比起兩個手指。

“只要二十塊錢。”

老爺爺還給他們洗了十張照片。

老奶奶拿着看了一會,笑着感嘆:“果然人好看拍出的照片就是好看,要是能放大挂在咱們照相館門口,一定能引來很多客人啊。”

路逍言聽了,走的時候特意留了兩張照片給他們,笑着告訴他們可以挂在門口,當成攬客的招牌。

回醫院的路上,黎末掏出照片放在手心,時不時看一眼。

“開心嗎?”他勾着唇角問她。

她笑着點頭。

突然,下雪了,淅淅瀝瀝,小雪花融在臉上,帶着微微的涼意。

他把她的毛錢帽子給她戴好,牽着她加快了腳步。

打車的時候,她問他:“路逍言,你說我們老了會不會也像那對爺爺奶奶一樣幸福。”

他望着遠處蒼茫的白色,眼裏染上些許不明的惆悵。

“一定會的。”

晚上,雪終于停了,一場大雪,在地上積了很厚一層。

吃完晚飯,他堅持要拉着她去堆雪人,雖然外面有些冷,但她還是滿心歡喜地答應了。

因為在南方,根本看不到這麽大的雪,也不能盡興地堆雪人。

他沒有她這樣的心靈手巧,堆了個稀奇古怪形狀的雪人,還站在那裏指着雪人嘲笑她:“黎末,你看,它長得好像你。”

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幼稚的舉動,她認真地繼續堆雪人,很快,一個白白胖胖的雪娃娃屹立在醫院住院樓下。

她笑,夜色下,眉眼如月牙彎彎,把他看呆了。

“路逍言,你看,它像不像白白胖胖的小阿尋?”

他笑着點頭。

天邊,有煙花盛放,不知道從哪個方向來,絢爛的色彩,很美。

他走過去,費勁地從棉襖裏掏出一個紅色的東西。

仔細看,是個紅包。

他笑了,明朗燦爛,眼裏很深的光芒,像是斑斓的一片世界。

“要過年了,這是提前給你的壓歲錢。”

黎末片刻的詫異後,接過,很大很厚的一個紅包,輕按,還很硬。

她有點懷疑,直接打開。

他笑。

“黎末,收人禮物不能當着人家面看,這個你不知道啊。”

黎末沒理他,直接打開紅包,掏出裏面的東西。

幾張一百塊,包着五六張銀行卡。

黎末臉色當場就變了。

“路逍言,你這是幹什麽?”

他依舊笑着,像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明天我就要手術了。”

“這裏是我這些年存的所有錢,是我的老婆本,老婆本當然要交給老婆。”

“明天,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在手術臺醒不來,如果手術失敗以後我只能坐輪椅,你不要管我了,拿着這些錢,帶着寶寶,好好生活。”

“以後要是能遇到合适的人,不一定要跟我一樣優秀,畢竟這樣的人很少了,只要他對你和阿尋好,就……”

他話沒說完,她踮腳,閉着眼睛,堵住了他的嘴巴。

久違的一吻,帶着些許生離死別的悲壯,她哭了,眼淚流下來,劃過嘴角,嘗到,是苦澀的味道。

很久後,分開,她把那些卡甩到他胸口,銀行卡灑落一地,自己蹲在雪地上,小小的一團,哭得傷心。

“路逍言,你再說這樣的話,信不信我讓你先變成鳏夫。”

“路逍言,說好的,我們要一起回家,過一個團團圓圓的年。”

手術終于要來了,早上十點鐘開始。

很早他們就醒了,可能是昨天晚上把她吓到了,她晚上睡得很不安穩,他很愧疚。

一大早起來,她臉色很白,不怎麽跟他說話,可能是在為昨天晚上生氣,可能是在緊張。

他拉她的手,她沒松開,卻也不握住。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放在床頭的花枯了,她說要去扔了,他說好。

他就看着穿着白色呢絨大衣的她,抱着捧花,單單瘦瘦的背影走了出去,臨近手術時都沒回來。

醫生在催。

“時間到了,一切都準備好了,快進去吧。”

一直管這個病房的護士很疑惑:“你太太呢?太太不來送你進去嗎?”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但猜到,估計是太過害怕,緊張,才會躲起來逃避。

這樣挺好,不用親眼看到他被送到充滿未知的手術臺,對她也沒有那麽殘酷。

再次看了看他們昨天拍的那張照片,然後收到了床底。

他們都沒好好拍過婚紗照,所以昨天,才會那麽想帶她照一張合照。

醫生又在催了,他說:“走吧。”

是他太過執拗偏執,為了所謂的尊嚴硬要賭一把,卻不管這對她有多大的傷害。

但過了今天,一切都會有個了結吧。

窗外有陽光透進,下了很久雪的B市終于等來了晴天。

樓下的兩個雪人還相對望着,陽光在它們身上灑下明亮的光澤,大概過不了多久就化了吧。

今天陽光真好,像極了他們領證那天的晴朗,也像阿尋出生那個早晨的明媚。

他媽的,他心裏暗自罵了一句。

不知道為什麽,喉頭哽咽,突然很想哭。

手術臺。

冷色調的燈光打亮了。

周圍的人都在忙着自己手頭的工作,馬上要給他打麻藥了。

“程墨呢?他不是副手嗎?怎麽現在還沒來?”主刀的醫生驚訝地問。

“程醫生去換手術服了,馬上過來。”

醫生皺了下眉。

“胡鬧!這種時候都能遲到。”

很快,程墨來了,站在路逍言頭頂,看他已經全副武裝的樣子,笑了。

“兄弟,緊張嗎?”

“緊張什麽,不就是幾個小時,是死是活,反正我已經沒知覺了。”

程墨理了理自己的手套。

“真的想好要手術了嗎?嫂子同意嗎?”

他皺眉。

“程墨你丫今天話怎麽那麽多。”

“沒什麽,就是我剛上樓時碰到了嫂子,她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什麽?”他眼神突然急了。

“她說她怎樣都會跟着你,只要你能出手術室,如果你不幸出了意外,她不會茍活。”

路逍言聽這話急了。

“你他媽沒勸她嗎?她在哪?”

“人家坐在樓梯間哭呢,哭得可傷心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果然,聽她哭了,手術臺上的人氣焰全消了,愁眉不展,眼裏流露着濃重的心疼。

“而且我勸她了啊。”

“我問嫂子,要是你手術失敗,一輩子只能坐輪椅上,再也站不起來了怎麽辦?”

“你猜她說什麽?”

路逍言吞咽了一下,心跳動的頻率不自覺加快。

“她說只要你活着,她就背你一輩子。”

“我看她說那話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真他媽有點羨慕你,有個這麽愛你的老婆。”

“所以,你真的舍得讓她在外面哭三個小時?手術成功還好,要是失敗了,你舍得讓她背你一輩子?又舍得和她分開嗎?”

“……”

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到程墨說的那層樓梯間,看到她坐在階梯上,旁邊放着那捧枯了的花,她彎着腰,抱着膝蓋,小小的一團,傷心地在哭。

果然,她不是去扔花,只是害怕面對。

他很少看到她有這樣脆弱的時候。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扶住她的肩膀,對上她的眼睛,溫柔地幫她擦了眼淚。

她看到他,他還穿着手術服,片刻詫異後,她推開了他。

她把手上的照片甩在他身上,是他們昨天拍的。

“你不是在手術嗎?你怎麽還在這?”

“路逍言,你前兩天帶我去玩,帶我一起拍照,是不是為了帶我度過最後的兩天,然後自己心安理得地上手術臺,即使死了,也沒有遺憾。”

說到這裏,她委屈又生氣地推了他一把。

“你就是個混蛋!”

他一點也不惱,只有滿滿的心疼,他把她抱到懷裏,輕拍她肩膀,耐心地哄她:“黎小末,不哭了。”

“我怎麽舍得讓你背我一輩子。”

“我不做手術了,我們回家,一起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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