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表兄來了

謝太太娘家姓宋,有一侄兒喚做宋檀,今年十九,乃是謝斓表兄。

就在謝采薇對謝斓的嫉妒之心膨脹到頂點的時候,宋檀出現了。

直到許久之後,謝采薇仍記得他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的光景。

為了讨謝太太的歡心,謝采薇早早就到花園裏采摘鮮花,準備送去上房,或插瓶,或簪戴。

經過數日的相處,謝太太待她已有了幾分親近,謝斓和謝齋也能和她說上幾句話。謝采薇本想要更進一步,無奈時日不長,謝太太對她客氣有餘,謝斓和謝齋一個整日不見人影,一個忙着繡嫁妝,她有力也使不上。

母親趙氏總教育她,想得到什麽就得徐徐圖之,她也因此照做了。就算再不喜歡謝斓,她也得嘗試着接近她,笑臉相貼。如果能借助她的力量進入京師的貴女圈子,那才叫受益無窮呢!

她謝斓雖有先天優勢,她也可以後天努力。将來她未必就比謝斓過得差。

“表公子,您走的方向是姑娘們的住處,太太的上房在那邊。”

謝采薇聽見花園有男子的聲音,納悶謝斑這個時候應該去了國子監,不在家裏才對。擡頭一看,卻見一名藍衫公子立在不遠處的花叢中,一臉尴尬的向謝太太房中的素馨賠禮:“多謝姐姐提醒,是在下失禮了。”

素馨以手掩唇,語氣中難掩笑意:“表公子還是那樣客氣有禮。怪不得人都誇您是正人君子。”

那藍衫公子俊臉微紅,欲言又止。

“姑娘,姑娘……”

謝采薇被丫鬟推醒,再看那位表公子,人已經走遠。

“你去打聽一下,那位公子是哪一家來的親戚,怎的沒見過。”

謝采薇雙眸閃亮,如果她眼力不錯,方才那位玉樹臨風的年輕公子應該是謝斓的表兄,謝太太的侄兒,名喚宋檀的。當初她入謝府時,曾仔仔細細的打聽過府中的各色人際關系,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謝太太的娘家——宋家。

宋氏一族從謝太太的曾祖輩開始就在朝中做官,可謂官運亨通,家中能人輩出。單宰輔就曾出過四任。雖則在謝太□□父那一輩因皇家立嗣的事受了些牽連,沉寂了一陣,如今已經緩過了元氣,家道愈發興旺。謝老爺也因為這一門姻親受益良多,官途一直十分平坦,一路升至朝中二品大員,并有希望在有生之年升閣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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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宋氏長房嫡子,謝太太的親侄子,宋檀舉止斯文,氣度儒雅。朝中雖允許推舉賢明白丁做官,稱為“舉賢”,可他卻放棄這條路,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中進士,現為庶吉士。再過兩年便可外放做官了。以宋家的背景,将來他就是第二個謝老爺,甚至能走得更高!

謝采薇懷着滿腔心事來到上房請安,一進門就聽見一陣笑聲,謝太太指着謝齋道:“你個刁鑽的小滑頭,就知道欺負你宋家表兄。寫一百個不重樣的壽字,也虧你想得出!”

謝齋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轉頭看向宋檀,說道:“人人都誇表兄擅飛白,我不過是求上一張表兄的手書做花樣子,繡一幅字給爹爹賀壽。這可是我好容易才想出來的法子。”

衆人都笑了起來,謝斓揶揄道:“難為表兄既要讀書做大事,又要為這小丫頭解憂勞神,真真一刻不得閑。”

謝齋嘻嘻笑道:“将來表兄若為一方父母,可不是上到民生民計,下到草民的針頭線腦,都要勞神勞力了?”

衆人又都笑了起來。

宋檀腼腆一笑,道:“二表妹這份壽禮可要花不少心思,其心可嘉。正好我最近有空,寫上一份也不費什麽事。”

謝齋忙起身道謝,倒讓宋檀不好意思起來,連連擺手說不用。

宋檀見從外面走進來一位陌生女子,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丫鬟,倒像是哪位小姐。這裏是內宅,若非要來給姑母請安,他也不會遇見表妹們。雖說是親戚,卻也有男女之別,不好唐突了。

正當手足無措之際,只聽謝太太介紹道:“這是你姑父族弟的女兒,新喪了父親,投奔了我們家來。你也跟着喚一聲妹妹吧。”

宋檀忙喚了一聲,謝采薇側身還禮。

一時落座閑聊,謝采薇雖低頭喝茶,卻處處留心宋檀的言談舉止。他為人雖然略嫌古板,但胸有丘壑,言之有物,遠勝其它凡俗。

見他和謝斓侃侃而談的模樣,謝采薇腦海中忽然竄出了一個念頭。宋檀只比謝斓大一歲,年紀不小了,許多人這個年紀都已經成親,而他卻似乎并未訂過親事……莫非謝太太是打得親上加親的主意?

她忽然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再看謝太太慈愛的目光,明顯是對這個侄兒非常滿意。而宋檀望向謝斓的目光雖清澈,但謝采薇還是察覺出其中夾帶着一絲溫柔,也許連他本人都未察覺到。

謝采薇捧着茶盞的手微微握緊,怎麽什麽好事都讓謝斓趕上了?

上蒼何其不公!

一時謝太太有事要料理,衆人就都散了。謝齋扶着小丫鬟正往回走,打算先去李姨娘屋裏坐坐,卻見謝采薇跟了上來,要結伴一塊走。

“讓我來扶着妹妹吧。”

謝采薇親熱的上前扶着謝齋的手,把那小丫鬟擠到了身後。謝齋覺得古怪,遂含笑瞥了瞥她,道:“薇姐姐怎麽有空過來找我,莫不是想和我說悄悄話?”

謝采薇滿面笑容的說道:“姑父壽辰,想請妹妹幫我出出主意,看送什麽賀禮好。”

謝齋明知是借口,笑了笑,只等她自己轉入正題。

謝采薇早就準備下了一番話,未免丫鬟偷聽,她拽着謝齋,緊走了兩步,悄聲說道:“我初一進府就對妹妹一見如故,早有一番掏心窩子的話想對姐妹說。”

謝齋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我見薇姐姐倒是對大姐姐更親近些。”

謝采薇忙道:“我面上是對她親近些,妹妹也知道,我和母親寄人籬下,不得不面上敷衍些。但我心裏還是跟妹妹更好。”

謝齋不動聲色的抽出被她緊挽的手臂,說道:“都是一家子的姐妹,薇姐姐有話不妨直言。”

話已開了頭,謝采薇湊近一步,繼續往下說道:“我知道妹妹已經定了親,可那是什麽人家?妹夫不過是個舉人,家裏又是商賈。說實話,将來大堂姐最低也能嫁個公卿世家,夫婿最次也得是個進士。同樣是同父的姐妹,妹妹難道就沒有一絲不平嗎?”

謝齋不過是個庶女,生母又是謝老爺身邊唯一的姨娘,謝采薇不信謝太太對謝齋能有對好。

謝齋挑了挑眉,轉身看着謝采薇,忽然正色道:“姐姐方才那番話我就當沒聽過!我是拿你當一門親戚,素習敬着捧着,哪知姐姐卻拿我當愚人待!實話告訴姐姐,太太為我挑得婚事我很滿意,姨娘也感激太太的恩德,這一點就不勞煩姐姐操心了。”

謝采薇被她的眼神看得無處遁形,惱羞成怒的壓低聲音道:“我不過是好心為你鳴不平,妹妹何必夾槍帶棒的損我。”

謝齋卻似并不領情,冷哼一聲道:“姐姐還是收回這些不必要的好心吧,如果我是你,該擔心父孝未滿,阖該清淨守拙。妹妹言盡于此,還有嫁妝要繡,姐姐好自為之吧。”

謝齋一甩袖子,躲蒼蠅似的領着丫頭腳步匆匆的回房去了。

她邊走邊想,這人看着精明,心裏卻是個糊塗的。看來她今後要避着她些,免得她心思不正,鬧出什麽醜事來。

她左右已經是定了親的人,萬一被謝采薇壞了名聲就糟了!

謝采薇見招攬謝齋不成,只得把心思都放在了讨好宋檀身上。聽說宋檀要在謝府暫住幾日,幫謝老爺理事,她還真是喜出望外,于是将其餘事務全都抛開,一心想着要如何撩撥宋檀。

她倒也并不調脂抹粉,卻把素服從箱子裏翻了出來,每日素釵素裙,裝扮得淡雅出塵,我見猶憐。把一個失怙弱女扮演得淋漓盡致。

宋檀起初并為察覺她的心思,以為她是姑父親戚家的小姐,應該以禮相待。時間長了,漸漸發覺她舉止輕浮,眼神閃爍,但因為她是謝府親眷,也不好說什麽,只是淡淡的。

索性他除了向謝太太請安外,并不常出入內院。

謝采薇的反常舉動很快引起了謝太太的注意。她命素馨暗地裏一察,發現自從侄兒搬來住在謝府之後,謝采薇就一反常态,不肯安分起來。

謝太太當時就心頭冒火,差點将手裏的茶盞摔了。

“她娘就不是個安份的東西,我早該想到,她生的女兒莫非就忽然本分起來了不成!”

看來她得盡快找機會把這對母女打發了,省得做出難看的事來,追悔莫及。

素馨不知跟由,找了個機會請謝太太身邊的崔嬷嬷吃酒,問起了前事。

崔嬷嬷也不隐瞞,将當年的事都一一告訴給了素馨。

“那謝采薇的生母名喚趙雨柔,是老太太的外甥女,當年差點給老爺做了貴妾!”

“我的乖乖。”素馨驚得一吐舌頭,原來根子竟在謝采薇的母親身上。

“當時老爺已經和太太定了親,太太的娘家自然不樂意讓那趙雨柔給女兒添堵,一定不允。趙雨柔就由老太爺做主,嫁給了謝采薇的父親。”

素馨執起酒壺,又給崔嬷嬷添了一杯酒,壓低聲音說道:“那趙氏看着柔柔弱弱的,雖然一把年紀了,和謝采薇站在一處,竟似跟姐妹倆似的。雖說咱們太太也是百裏挑一的美人,可畢竟素日操心事太多……”

論小意風情,哪裏比得上新寡的趙氏?

崔嬷嬷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咧嘴笑道:“太太沒白疼你。”

素馨一只肘支着下巴,笑着湊近崔嬷嬷,說道:“莫非嬷嬷就不疼我了不成?”

崔嬷嬷放下夾着嫩雞腿肉的筷子,笑着身體向前傾,輕聲道:“教你個巧宗,謝采薇那邊都可以先放一放,你去派人盯着趙雨柔。”

素馨心裏頭“咯噔”了一下,她不過是胡猜,難道真蒙對了?

待要再細問時,只見一個丫鬟急匆匆的跑進來說:“不好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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