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抓鹿還是抓人?

“庾尚宮這是又來給官家送吃食了?”

庾麗華常常會來給皇帝送東西,當然是以太後的名義,類似的小把戲他們這些內侍全都門清。

宮裏沒有娘娘,除了去太後處傳信能得些賞賜外,少有油水。像庾麗華這種有所求的,他們巴不得多來幾個。

“辛苦幾位內侍了。”庾麗華含笑說道:“不知官家今日可在?”

其中一個內侍笑道:“不巧,官家剛好不在。”

庾麗華略有些失望,但面上仍保持完美笑容,順手将手裏的食盒遞了上去。“這是太後送來的素齋,請官家嘗個鮮。”

內侍接過,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等庾麗華走後,他将食盒打開,裏面除了幾樣菜品外,還有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他笑着将荷包撿了出來,掖進袖子裏,順手将食盒遞給旁邊的人。

“都倒了吧。”

他徒弟湊過來小聲問道:“師傅,若太後事後問起豈不不好?”

那內侍一撇嘴,道:“你懂什麽!這些東西來路不明,萬一官家吃壞了找你陪葬不成?”

他徒弟撓了撓頭,似乎依舊不解。那內侍笑了笑,聲音多少帶了些陰柔:“你還沒發現嗎?若有什麽東西是太後送的,自會有宮嬷嬷身邊的彩芙姐姐跟着;若沒有,那就根本不必理會。”

他徒弟這才恍然大悟。

宮嬷嬷何許人也,那都是修煉成精的。庾麗華再是太後的親侄女,那也是外人,不是宮嬷嬷的主子。宮嬷嬷的身份一直穩如泰山,就是因為她明白自己究竟效忠的是誰。

“咱們這些當差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認清誰是自己個兒的主子。否則你再是千靈百俐的,也沒主子敢用你!”

要不是他徒弟,他才懶得提點。

這宮裏什麽時候都不缺聰明人,糊塗的亦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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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着看好戲。

謝斓今天吃東西的時候覺得嘴巴略微有些刺痛,照鏡子一看,櫻唇似乎微微有些腫脹。

不知道為什麽,她這兩天總是睡不好。皇帝讓她暫住在這裏養傷,之後就一直沒再露面。她現在除了覺得嗓子略微有些幹澀外,基本已經恢複正常了。

這時,芳晴帶來了一個消息。

“太後已經回宮,昨日就走了。”

謝斓站起身來,問道:“你從哪裏聽來的?”

芳晴說:“方才婢子去茶房取茶,聽燒水的內侍和人閑話時候說的。”

太後既然已經離開了紫雲觀,她的嗓子也已經好了,沒有理由再呆在這裏。

謝斓想了想,道:“你去請一位內侍進來。”

不多時,徐內侍走了進來,笑呵呵的問道:“姑娘夜裏歇息得可好?”

他一直在皇帝身邊貼身侍候,謝斓自然不敢怠慢。

與他寒暄了一番,謝斓說道:“聽說太後已經回宮了,我想問一問什麽時候也送我回去。畢竟太後不在,我也不好繼續住在這裏。”

徐內侍不緊不慢的說道:“侍衛都去護送太後了,觀裏沒有多餘的人手。您也知道,最近事多,官家不放心姑娘的安危,暫時沒辦法送您回去。只能等禦駕回銮的時候再順便帶您回去了。”

謝斓說:“不知官家身在何處,可有空閑?”

徐內侍道:“官家此刻正在附近獵獸,想必有空閑,姑娘不妨去見一見。”

說着,命人取來一身窄袖緋紅織金的女式胡裝,請她更換。

謝斓換好了衣裳,将頭發梳攏好,直接騎馬去找皇帝。

西郊有一片獵場,這裏常年雨水充沛,草木蔥茏,最适宜萬物繁衍生息。

皇帝身穿一身赤黃錦衣,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左手持弓,右手朝身側箭袋摸去,取出一支赤羽箭,正在試着朝一個方向瞄準。

“這支箭造得不夠直,定然無法射中獵物。”

他正在和屬下說話,餘光瞥見騎在白馬上的謝斓,微微一怔。

只見她換了一身窄袖貼身的緋色織金胡服,曲線畢露,窈窕美好的身段暴露無遺。她已經十八歲了,身體發育得相當好,平日因為胸前過于高聳,常穿廣袖飄逸的裙裳,倒還不顯。今日出來得匆忙,她本還想借一件鬥篷遮一遮的,但看徐內侍忙碌的樣子,也不好開口。

本已有豔冠群芳的臉蛋,再加上這樣的身材,簡直讓人不知道将眼睛往哪裏放才好。

謝斓也略微有些察覺,兩只抓着缰繩的手有些不自然的稍稍懸在身前。

皇帝環顧了一下四周,見衆人都鼻觀口,口問心,這才放下弓箭,挂在身側,一撥馬頭朝謝斓走去。

日光順着林間樹葉的縫隙遍散金斑,風影搖動,将他的臉勾勒出柔和的曲線,溫柔得不可思議。

他寶石一般的眸子在此刻略顯深邃,他正在微微低頭凝視着她。

謝斓覺得此刻的光線又點耀眼,稍稍撇開了一絲視線,咬着唇說道:“陛下萬安。”

皇帝笑了笑:“朕很好。”

謝斓想了想,剛要下馬行禮,卻被皇帝一把拉住了握着缰繩的手。

“朕抓到了一樣好東西,一起過去看看吧。”

謝斓被他握住右手和缰繩,只能跟着他走。前方不遠處,一隊侍衛正散成一個圈,中間不知道圍着什麽動物。

圍獵,最無趣,最以多欺少,又是最有效的狩獵手段。

“你瞧。”

皇帝指給她看。

那還一頭白色雄鹿,一身雪白的皮毛,非常漂亮,高貴又野性十足。它被衆人圍在圈內,四蹄不安的蹬着地面。它的後腿處似被箭矢劃傷,沾着暗紅的血跡,落地時有點跛。

皇帝抓過弓箭,接着就要瞄準。“這身白色皮毛不錯,不如扒了鹿皮做件袍子。”

謝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雖然不忍這樣美麗的動物就此命殒帝王的箭矢之下,卻也明白一個道理。自古鹿就對帝王有特別的意義,”逐鹿中原”就是最好的比喻。

不讓一個帝王殺別的動物可以,但不讓他殺鹿,總覺得有一種特別的含義。

也許這只毛色稀罕的鹿對皇帝別有意義呢?

謝斓咬了咬唇,到底忍住沒吭聲。

皇帝拉了半天的弓也不見謝斓言語,他無奈的松開弓弦,忍不住扭頭問道:“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謝斓一怔,他想讓她說什麽?

謝斓揣度着他的意思,慢慢說道:“陛下正在獵鹿,臣女不好出言幹擾。”

皇帝循循善誘:“你就不覺得它可憐,想為它求情嗎?”

謝斓更糊塗了,這都哪跟哪呀?

他這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仁慈,或是虛懷納谏的胸襟?可她又不是朝中大臣。這明明是她老爹的活計。

她腦子一轉,難道皇帝對自己的箭術沒信心,這是想找個臺階下?

想來想去,還是這個靠譜些。

她從善如流的說道:“陛下這樣的獵鹿方式似乎略失公允。不如讓衆侍衛散開,您騎馬在後追逐。”

這樣你肯定就射不到它,它就能自由了。你自己認慫就是了。

皇帝無奈的看着她,半天沒言語。

他本想賣她個人情,沒想到她根本不上套。

皇帝補腦的是這樣的畫面:謝斓眼淚汪汪的再三給白鹿求情,他勉為其難的接受,然後趾高氣昂的說你記住欠我一頭白鹿,要答應今後為我做一件事!

謝斓只能乖乖的答應下來。

誰知他竟失算了。

她小的時候都能為一只喜鵲求情,怎麽大了就變了模樣?

謝斓也不解,皇帝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做錯了什麽似的。

皇帝和謝斓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皇帝再次敗下陣來。

打獵就此失去了意義。

“好容易才把那頭比狐貍還狡猾的白鹿圍住,就這樣放了嗎?”

一個侍衛不敢置信的去問侍衛長,“太可惜了!”

侍衛長瞪了他一眼,道:“陛下吩咐的還有錯嗎?你要是有能耐,把白鹿的腳傷治好就更好了!”

他遠遠看着那匹白馬上纖細的緋紅色身影,她的騎術似乎不是很好。只要她的馬稍微一走開些,皇帝就會伸手去拉她的缰繩,把她拉得離自己更近些。

陛下今天忽然心血來潮要抓白鹿,真的是沖着鹿來的嗎?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

謝斓眼看着白鹿從包圍圈的空出來的缺口處一躍而出,一道白影閃電般消失在了林間,微微松了口氣。

聽說動物多少都會些自己療傷的方法,相信這只頗有靈性的白鹿能夠很快康複。

謝斓想到自己前來的目的,忙對皇帝說道:“臣女的嗓子已經痊愈,聽說太後已經回宮,臣女想着也該回去了。”

要是你發發慈悲,送我回謝家就更好了。

皇帝道:“朕今日剛好也要回宮,順便帶你一程吧。”

只要不用再回紫雲觀,她怎樣都好。

謝斓忙謝過皇帝,問什麽時候動身。

皇帝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唇角:“回宮之前,朕還要去一個地方。你同我一起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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