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唐紹被單明軒話裏的深意震驚了一下,但在留下來和他繼續争辯還是去洗澡之間,唐紹優先選擇了尊重他們彼此的本能,先把這身嚣張的味道洗掉。

在浴室裏的時候,他花了點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很容易就能想明白,商元白多多少少做了點手腳才讓他的信息素味道能更加持久地留在唐紹身上,而偏偏單明軒的職業注定他比一般Alpha感官更加敏銳。

他現在不太想專注于理解商元白這麽做的動機,以他對商元白的了解,這甚至可能沒什麽動機,只是商元白覺得會有趣,所以想試一試。

唐紹現在更關心為什麽單明軒的反應這麽大。他知道單明軒不喜歡商元白,他一開始就知道,但他覺得自己以為的理由無法令單明軒産生這麽大的情緒波動,厭惡是一種消極的情緒,而單明軒今天的憤怒是張揚的。

他擦幹自己,吞下了抑制劑,抹掉鏡子上的水汽,看着自己的臉。唐紹從鏡中的雙眼裏看到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讀懂的,小小的希望。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埋藏着一簇小小的火苗,唐紹希望單明軒的反應不僅僅是出于對Omega的占有欲,還有一些更情緒化的嫉妒……只要略微觸及這個想法,唐紹就會覺得有被灼傷的危險,所以他又飛快地把這點小火苗埋進了心底,然後打開浴室門,走了出去。

他選擇在客廳的浴室洗澡,這種距離感是為了給彼此冷靜的空間。等他出來的時候,單明軒果然已經不在客廳了。茶幾上的餐盤杯子都被收拾了起來,這大概說明單明軒已經趨于冷靜。

就像唐紹的書房一樣,公寓裏也有屬于單明軒的私人區域,唐紹基本不會涉足,但今天是個例外。

他走進訓練室的時候,單明軒正在做俯卧撐,甚至沒有換衣服,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色居家褲,松弛地包裹着單明軒的肌肉卻掩蓋不住美好的線條。

即使唐紹是服裝設計師,他有時候也會覺得,面對單明軒這種結構完美,線條和比例都如此協調的肉體,服裝的功能實在太弱了,甚至連錦上添花都不必。

“咳,”他發出刻意的聲音提醒單明軒自己的存在,“你在做什麽?”

單明軒甚至沒有停下他的動作,微微喘着氣回答說:“訓練身體的時候,更加容易讓大腦停止亂想。”

唐紹決定把這句話引申下去思考,半認真半調侃地說:“我可沒做什麽需要你亂想的事,你如果認為我連和一個Alpha正常社交的權利都沒有,那恐怕有點奇怪。”

單明軒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随即才繼續上下起伏。

他說:“我知道,我不是這麽想的。”

“那就好。”唐紹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按理來說,他們算達成了共識,事情仿佛也解決了。單明軒知道不該控制伴侶的正常社交,即使是合法的丈夫、締結标記的Omega也不可以;唐紹承認自己的疏忽,也澄清了沒有什麽值得聯想的不必要接觸。但他就是猶豫着不想離開,空氣裏有種膠着黏膩的壓迫感,扯着他的四肢讓他難以轉身離開。

“你到底,”他吞咽了一下,緩解自己莫名其妙的忐忑,“你為什麽這麽讨厭商元白?”唐紹最終還是閉着眼睛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并且拒絕承認,哪怕只是向自己內心承認,他期待單明軒發表些類似嫉妒的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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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明軒聽他這麽問,卻突然止住了動作,屈腿從瑜伽墊上爬了起來。

他用毛巾抹去頭上的汗珠,皺着眉頭轉向唐紹,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唐紹讀不懂單明軒臉上嚴重不贊同的表情,但他下意識地覺得單明軒要說的話并不是他所期待的內容。

“商元白這個人……”單明軒舔了舔嘴唇,唐紹放縱自己的目光盯着這抹粉色,直到他意識到單明軒的沉默超過了句子間正常的停頓,這才擡起目光看着他的眼睛,挑挑眉以示詢問。

單明軒似乎在思考,考慮怎麽組織語句。

“我在不認識他的時候,就已經夠讨厭他了。”

單明軒終于決定好了要從哪裏開始闡述他的觀點,而這一句話,讓唐紹的心沉到了肚子裏。

哦,他想,他并不失望,畢竟他一早就知道不是什麽事情都圍繞着他轉的對吧?唐紹暗自自嘲,糾正自己,不,對單明軒來說也許根本沒有什麽事情是圍繞着唐紹的。

“他對你做了什麽?”唐紹有點想回房睡覺,他很累了,荷爾蒙失調、信息素紊亂、發情期低燒都讓他不好過,但這場談話是他發起的,他不能就這樣扭頭走人。

單明軒吸了一口氣,就好像說這些需要很多勇氣一樣。

“不,不是我,”他解釋道,“你知道他競選議員最初的那個議案嗎?他提議福利結構的調整,加重社會就業資助在整體退役軍人福利體系中的比例,削減現金補貼的發放;而這部分預算則轉向失業安置。”

“我記得,”唐紹眯着眼睛回憶,“他幾乎就是因為這個方案當選的,因為他的選區沒有駐軍營地,而在役軍人的投票是劃歸駐地的。”

“是的,”單明軒又吸了一口氣,“我不能說社會就業資助沒有意義,能讓退伍的普通士兵重新融入平民生活很好,很重要,但是這對因為服役而出現肢體、精神障礙的退役軍人來說,毫無意義。他們需要更多實際的幫助,而不僅僅是一次又一次注定會失望的應聘面試。”

唐紹看着單明軒的眼睛,即使單明軒回避了對視。他在中性的講述中聽到了更私人的情感,他知道單明軒講的不是一個宏觀層面的趨勢,而是落實到個人,一個單明軒認識甚至關心的人身上真正發生過的悲劇。

他想問問單明軒,是誰因為這個改革的提案被決議采納而遭受了損失,但他沒有問出口。不是他不想,這更像是不能問,不該問。

那是單明軒從來沒有主動向他提及的一部分生活,也是一部分更加真實的“單明軒”,是唐紹至今無法接近的“單明軒”。

“好吧,”他嘆了一口,“有理有據。我理解,并且接受你對商元白無條件的厭惡,講道理,我自己也不喜歡他。但我也得告訴你,不管你喜不喜歡他,甚至不管我喜不喜歡他,接下去這段時間,有的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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