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唐紹暗忖小時候怎麽一點沒看出來商元白這種表裏不一的模樣?
“你這樣講話很體面、很有禮貌嗎?”他反問。
商元白面對唐紹,笑容突然變得更加明顯了一點。
“我不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廉價又無禮。如果不是你帶着那瓶酒求我,我是不會幫你的。”
唐紹又累又煩,臉色沉沉,直白地說:“我是商人,喜歡明碼标價。你要交換什麽可以直說,不要和我兜圈子。我從來沒有喜歡過這種交流方式,你知道的。”
“可我不是商人,”商元白雙手插進口袋,站姿十分招搖,身高本就足夠壓唐紹半頭,這下子壓迫感更強,“我不需要什麽交換,說實話我只是有點好奇,想看看你過得怎麽樣。你當初離開的時候似乎信誓旦旦、滿心歡喜,我以為你真的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不過麽,啧啧。”
唐紹看了商元白一眼,不出聲,伸手去攔一輛路過的出租車,可惜對方大約沒有看到被商元白的車遮住的唐紹,匆匆開過。唐紹放下手臂,半晌嘆了一口氣,扭頭看向商元白說:“你怎麽那麽煩?你繼承我爸遺志了嘛?我結婚跟你有什麽關系?我不想進系統,只想做設計師關你什麽事?你要是想跟我多嘴這些你倒是早點說啊,早知道我一定不找你幫忙。”
這是實話,他要是早知道商元白現在能讨人厭到這個地步,他真的寧願想別的辦法和陶旭磨。
商元白卻不以為意,只是說:“多年未見,大家都有點變化,行了,不和你多說了,我送你回家。”
他瘋了才讓商元白送,唐紹用眼神準确地傳達出了這個意思,但商元白并不領會。
“放心,這次只是日行一善。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坐出租車,我怕我都要起皮疹。”
唐紹想到商元白那點不輕不重的強迫症,腹诽道:下次你再裝親民的時候,盼你當場臉上起紅疹。
“那你怎麽樣呢?準備恐吓我還是恐吓出租車司機?議員的公衆形象不重要嗎?”唐紹一邊問他,一邊往前走了幾步,不讓商元白的車子再遮住自己。
但商元白的司機十分機敏,居然又緩緩滑了幾米,再次把他們兩個遮在了人行道內側。
這下子唐紹又起火了,扭臉怒瞪商元白。
商元白聳聳肩,很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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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送你,聽不懂嗎?”
唐紹沉默地凝視着商元白,思考着要怎麽脫身。他回去之後一定會發一封長郵件跟關錦心強調,他讨厭商元白是有原因的,他現在全想起來了。
然後商元白就放軟了聲音說:“來吧,我只是送你回家,我從來不騙人的,對吧?”
不,商元白不騙人,他只是懂得用玩弄語言而已。
唐紹差一秒就要當街拳打目前最炙手可熱的年輕議員了,周誠救了他,司機先生将車停在了商元白車後,下車看着兩人喊了一句:“少爺,我來接您。”
如果不是因為在商元白面前還要端着,唐紹現在就能撲過去抱着周誠大叫“周叔天下第一好”。話說回來,雖然不能這麽放肆,起碼可以開開心心地馬上溜上車,然後降下車窗對着商元白笑着說:“不好意思,有人接。再見哈!”
周誠半是責怪半是慈愛地看了唐紹一眼,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整個人卻很柔和,和面對商元白時那種冷硬截然不同。他坐回駕駛座,從前排替唐紹把車窗升起,不等唐紹催促便将車慢慢開動了起來。
商元白的臉在車窗外一閃而過,唐紹還能瞥到他的笑容,他倒是也佩服這種面不改色的本領,只是他也因此更加讨厭商元白。
“真是要命,”唐紹一放松,立刻把領帶扯了下來,整個人癱坐在後座,“太長時間沒碰到他,我都忘了以前為什麽那麽讨厭他了,嗯,今晚全想起來了。”
周誠難得接他的話,不太贊同地說:“少爺,說好來接你的,下次不要自己走。”
唐紹委屈地說:“很晚了,我不想讓你再出門啦,打個車而已嘛,我又不是商元白那種自認高人一等的大混蛋。”
“您最乖了,”周誠誇他,“但你不要我來接,我也不會放心的,所以下次還是乖乖等我。”
“嗯,知道了,”唐紹坐在後座,乖乖地點頭,“謝謝周叔,你最好了。”
周誠難得笑了一下。
他把唐紹送到樓下,又囑咐了一句早點休息,這才離開。
唐紹在電梯裏打量自己的臉,思考他氣色看起來多差,讓周叔都開始擔心了。電梯很快到了他家那層,随着電梯門打開,唐紹看到公寓的門也應聲打開了,單明軒正站在門口看着他。
一想到單明軒不睡覺在等他回家,唐紹難以克制地覺得有點暖暖的。他快步走進家裏,經過單明軒,把外套甩在沙發上就往廚房裏沖。
“還有吃的嗎?”他打開冰箱,一邊翻一邊問,“我餓死了。”
單明軒跟在他後面走進來,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讓開,然後從冰箱裏拿出一小盆綜合色拉遞給唐紹。
唐紹拿着叉子咔哧咔哧地一邊吃一邊往客廳走,捧着碗窩在沙發裏努力吞咽。
他是真的餓了,晚飯後來談成那樣,哪裏能安心吃飯呀。
“我以後絕對不要再去那家餐廳吃飯了,真的不好吃。”他又不想說是因為商元白和工作的事讓他食不下咽,只好把鍋扣在餐廳頭上。
單明軒并不搭話,倒是給他倒了杯牛奶放在他面前。
唐紹想到前幾天嘴裏的牛奶味,暗暗打了個寒顫,沒敢伸手去拿杯子,只是繼續單方面地傾訴:“我下次一定多做幾個備選方案,絕對不要再把自己搞的這麽狼狽,我又不是沒有靈感。絕對沒有下一次了!”
其實他很習慣單明軒的沉默,在他們關系最穩定的時期,也是他一個人說話,單明軒聽着的多,更不要說後來越來越不冷不熱的狀況了。
倒是單明軒突然開口搭話才叫唐紹吓了一跳。
單明軒問他:“事情解決了嗎?”
唐紹嘴裏塞了滿了菜,只好一邊努力嚼一邊“嗯”了一聲。別的不說,他現在餐桌禮儀是差了好多哦,不過他管這個叫舒适和放松。
單明軒盯着唐紹看,目光太過尖銳,以至于唐紹終于覺得哪裏不對,扭過頭來對上了單明軒的目光。頓時,色拉變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那是Alpha的眼神,他是指那種強勢、敏銳、不容辯駁的犀利。但唐紹不知道,為什麽單明軒突然在家裏露出了這種神情。
“你怎麽……?”
單明軒吸了一口氣,問他:“所以,是商元白幫你解決了嗎?”
唐紹咀嚼的動作停了,手裏垂了下來,盤子和叉子都被他擺到了腿上,而與此同時,他腦子裏開始同時思考起了無數個念頭。
“诶,是的?”他試探地回答,“我找他居中湊了個局?”
然後,唐紹肉眼可見地看到單明軒的嘴角出現了一條深深的紋路,那是一個不贊同但努力抑制的表情。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唐紹先聲奪人,“但是這是公事,不,這也不是公事,這是私事,私人交情。”
他總覺得越說單明軒的臉越黑,甚至連信息素的氣味都開始變得濃郁激烈起來。
唐紹有點受刺激,随即意識到他應該去吃抑制劑,時間差不多了。
“你控制一下情緒?”他建議說,“味道,我要去吃抑制劑。”
唐紹把盤子放到茶幾上,想站起來卻被單明軒一把拉住了手臂,制止了。
“你身上都是他信息素的味道。”單明軒說了一句,唐紹莫名覺得他有點委屈。
仔細想想,他是和單明軒結合、被單明軒标記過的Omega,身上沾滿別的Alpha的信息素味道,确實像是一種刻意的挑釁。
說實在的,像商元白這種标榜“體面”、“有禮”的人才不該做出這種不使用遮蓋劑就接近已婚人士的事呢。
唐紹暗自又給商元白記了一層罪過,回頭對着單明軒,态度溫和很多,開解說:“抱歉,我疏忽了。我去洗個澡再來。”
單明軒卻還是不願意松手,執着地拉着唐紹。
唐紹心累,這真是個漫長的夜晚,先後跟兩個Alpha搞這種對峙,有意思嗎?
他無奈地試圖溝通:“那你想怎麽樣?讓我先去把這個味道洗掉不好嗎?”
單明軒卻像一只被侵犯了領地的孤狼一樣,直勾勾地盯着他,聲音低沉地幾乎咆哮:“我說過我讨厭他。”
事已至此,唐紹也無法再保持冷靜了,一半是受單明軒信息素的影響,情緒劇烈起伏,另一半則是真的開始生氣。
他吼了回去:“那你要怎麽樣?我是你的木偶嗎?你不喜歡的事情我就不許做?”
單明軒被他吼得一陣沉默,但看臉色就知道情緒并未平複。
唐紹甩開他的手站了起來,比坐在沙發上的單明軒高出不少,才感覺更有氣勢。
“我還不喜歡你不在家呢,你能不出門嗎?”他理直氣壯地說,“我疏忽了,不應該帶一身味道回家刺激你,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我煩死商元白了,可我手下還有人要養,他們還有家庭呢,我能說不做就不做嗎?”
我還想你喜歡我呢,唐紹翻着白眼在心裏想。
“不出任務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單明軒突然打斷唐紹的長篇大論。
唐紹一愣,反問他:“啊?”
“我說,不出任務的話,可以不出門。”單明軒悶悶地說,但還是一臉不開心。
唐紹看着他,看着他,像傻子一樣問了一句:“那可以不出任務嗎?”
單明軒也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後幹脆地說:“不行,我心裏放不下。”
一句話,讓唐紹洩了氣,整個人有一種脫力的頭暈眼花。不過這答案倒也不算意外,他在心裏想,又不是今天第一天知道。
“我累了,”他嘆着氣說,“你還要繼續吵還是放我去休息?”
單明軒眼神晦澀不明,僵持了一會兒,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能不能離商元白遠一點?”
唐紹有氣無力、自暴自棄地說:“我倒是想離他遠點啊,你當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嗎?”
單明軒森冷地說:“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