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和衛空青分道揚镳之後,餘嶼秋并沒有在醫院待太長的時間,忍住羞恥給自己上了藥,他戴上衛空青給他買的口罩,把自己遮擋的嚴嚴實實,然後搭乘出租車回了自己的住所。

雖然剛演了一部不錯的劇,不過餘嶼秋是中途被挖掘的藝人,不是正兒八經的科班畢業,剛進入圈子不到一年,又沒有什麽深厚的背景,現在住的還是當初自己掏錢租的小破樓。

忍着腰酸腿脹走到三樓,餘嶼秋剛掏出鑰匙,就看到抱着雙臂,一臉冷漠等在那裏的經紀人王姐。

一聽到動靜,她轉過身來,看到餘嶼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王姐作為藝人的經紀人,也化了特別精致的妝容,刷了粉底液的臉比背後的新刷了膩子的牆還厚還白。

她今天塗的是吃小孩色的口紅,鮮亮的嘴唇一開一合,語氣咄咄逼人:“我給你打了幾百個電話,你一個晚上都沒有接,我看你是瘋了!……”

似乎覺得說還不夠解氣,她往前走了兩步,塗着鮮紅指甲油的右手就直接往餘嶼秋的腦門戳。

要是擱在從前,餘嶼秋可能就逆來順受地站在原地等了,但想起昨天那混亂的一夜,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正好避開了對方。

後者身體前傾,踩着的又是那種鞋跟細細的恨天高,一個沒站穩,腳給崴了。

疼痛使人憤怒,王姐本來了就憋着氣,爆脾氣立馬就上來了:“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不就是演了部小電視劇的男二,有粉絲了,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

她看過很多這種小藝人,才有點本事,就以為自己長了翅膀飛上天,餘嶼秋的外形條件相當不錯,演技也可以,之前表現得還很聽話。

所以王馨并不打算真的放棄他,只軟硬兼施:“你別忘了,你和公司簽了合同,要是想違約,得支付給公司八千萬的違約金。你以為那些粉絲有什麽用?等過兩年,不,離開公衆視線最多一年,她們保證把你忘的精光!”

現在網絡那麽發達,新劇數量呈現幾何倍數螺旋爆炸上漲,追星女孩們平均三個月換個“老公”,記憶力也就比金魚好上那麽一丢丢。

如果沒有不斷産出的作品來刷存在感,餘嶼秋通過電視劇攢下的人氣很快就會消耗幹淨。

打完了大棒,她又給個甜棗:“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你只要肯聽話,後續資源少不了你的,憑借你的資質,還有我的人脈和規劃,過個三五年拿到影帝獎杯不是問題。”

這話當然是在給小年輕畫大餅,事實上,因為餘嶼秋的不配合,王馨已經在心裏徹底放棄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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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時候餘嶼秋還有電視劇帶來的人氣,正好趁着這個時候圈一波錢,把他的利用價值完全榨幹了,她才會丢棄他。

餘嶼秋盯着對方的眼睛,語氣帶了幾分諷刺:“王姐,這話您自己聽了信嗎?”

王馨有些惱怒:“你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那個意思,昨天晚上的時候你帶我去的那個宴會,和你當初說的似乎不是一樣吧。”

他握緊了拳頭,年輕漂亮的面孔浮現憤怒帶起的青筋,聲音氣得發抖:“要不是我昨天運氣好,我的人生就被你毀了!”

餘嶼秋到底還年輕,沒有真正經歷過社會的毒打,碰到這種令人覺得惡心的事情,他不會為了所謂的錢財或者榮耀忍氣吞聲。

現在暫時撕破臉也是件好事,這樣對方不過是利用手裏的權利冷藏他。

一向和小綿羊一般溫順聽話的餘嶼秋露出了相當強硬的姿态:“我不會随便和公司解約,你想冷藏我,那也無所謂,但是如果你非要逼我去做那種違背良心道德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去做!再有下次,我會去警察局舉報你!”

老實人發飙也是蠻吓人的,而且王馨自己難道不知道她做的并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事情。

算了,這家夥這麽不知好歹,她懶得再和他計較,她冷哼一聲:“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你以為這個圈子裏這麽好混,行啊,你給我等着,老娘等你跪下來求我!”

說完之後,王馨把方方正正的小皮包往背後一甩,踩着那雙恨天高蹭蹭蹭地從下去,回應她的是身後砰的一聲的關門聲。

餘嶼秋坐在出租屋的床上,然後嘶地一聲又翻了個身,背對着床,臉擱在柔軟的枕頭上。

先前和王姐對峙的時候,他其實痛得很,完全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演技在硬撐,避免她看出什麽端倪。

畢竟王馨游走于那個場所,很容易就能看清楚他身上的不對勁。

等到疼痛緩過勁來,餘嶼秋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他把手機連上電腦,将一段音頻封存到電腦裏,并且上傳雲盤,還在移動硬盤做了備份。

不知道是不是個人體質的緣故,他一直都挺倒黴的,念書的時候也被人欺負。王姐作為經紀人,一直對他非常好,平常的時候簡直是個和藹可親的大姐姐。

他被這份溫情蒙蔽,昨天吃了虧,上了當,所以在和對方說話的時候,他刻意引導,還偷偷地按下了手機的錄音鍵。

确認了音頻沒有問題之後,他才消除相關痕跡,稍微松了口氣。

然而電腦的屏幕剛暗下去,手機鈴聲又響起來了。

把臉埋在枕頭上的餘嶼秋把震動不停的手機撈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本來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他接通電話,對面那邊和往常一樣開門見山:“哥,我沒錢用了。”

也只有要錢的時候,他才會打電話過來,也只有問他要錢的時候,餘家寶才會用那種甜得發膩的腔調喊哥。

餘嶼秋的一顆心像是浸透在冰水裏,他啞着嗓子問:“你要多少?”

“就給個一萬吧,你最近不是成了大明星嘛,我們學校要交掉大幾千,老豆腰病又犯了……”

對不了這行的人來說,大明星等于掙錢多,從指縫裏掉點錢,都不止這個數。

餘嶼秋深吸一口氣:“你把電話給老豆。”

後者唉喲了幾聲,然後吞吞吐吐地說:“前段時間給你媽看病花了錢,家裏是有些困難。”

“我知道了,待會我會把錢打過去,你省着點花。”

餘嶼秋其實并沒有多少錢,一個是因為他是新人,片酬不多,還有就是他要為自己攢學費,生活費。

在他沒有演這部簡陋的片子出名之前,公司是不提供食宿的,而且出門在外,不管是衣服,化妝品,等等,都要大量的支出。

就算現在有了點名氣,他其實也只能算是一個小演員,走在大街上,一百個人裏也不見得有一個認識他。

他大學還沒念完,為了掙錢,休學一年出來到娛樂圈打拼,剛剛打電話的時候,他的嗓子啞成那樣,也沒得到一句關心。

做了這麽多的父子,又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一段時間,餘嶼秋并不是聽不出來對方心中的心虛。

只是從小到大,他并沒有被父母打過,該上的學,該念的書,家裏都讓他念了。

弟弟不懂事,父母也老了,他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哪裏能随随便便地說割舍就割舍。

算了算自己的存款,他咬了咬牙,取出一萬彙了回去。

當然,他解釋了自己的處境,并且強調過,這個是幾個月的錢,再有下次,就是開學過去,他會承擔一點學費,其他也無能為力。

打完家裏的電話,手機就沒電自動關了機。

禍不單行,他剛去超市買了挂面和雞蛋,出門天色驟變,兜頭就是一陣瓢潑大雨,瞬間把沒有帶傘的餘嶼秋澆成了一只落湯雞。

從小到大,好像他的運氣一直都不太好,餘嶼秋沒有太傷悲春秋,觀望了一陣,見雨水沒有停歇的意思,拿外衣包住食物,悶着頭往前沖。

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停下來歇了兩口氣,畢竟過馬路不能亂跑,就算不提安全問題,新時代的優質偶像也不能公然違法交通法。

雖然他能不能繼續演藝事業還是個未知數,餘嶼秋自嘲地笑了笑,越下越大的雨,突然停住了。

咦?餘嶼秋驚異地擡頭,然後發現自己腦袋上“烏雲”罩頂,那是一把黑色的大雨傘。

撐着傘的男人,好心地替他擋去了風雨。

紅綠燈從紅色轉成了一閃一閃的黃色,衛空青把視線收回來,沖着這個看起來有點呆的年輕男孩點了點頭:“馬上綠燈了,我送你過去吧。”

他處理了一些原主遺留的麻煩事,結果打算回去的時候,就看到可憐兮兮站在馬路上餘嶼秋。

就算是并不親近的同事,他也不太可能看到認識的人傻乎乎地在那裏淋雨。

更何況對方現在身體狀态極差,淋一場雨回去,搞不好就會轉成高熱。

等過了馬路,衛空青問他:“你家在這附近嗎?”

他頓了頓:“我的意思是,在附近的話,我送你回去,要是遠一點,我開車送你。”

作為最後港灣的家人只會給他捅刀,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卻能給予溫柔的善意。

衛空青的出身顯然很好,長得也十分俊美,這樣一個有錢人顯然不可能是為了從他身上撈好處。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虛弱,他的心情也變得脆弱嬌氣起來。

餘嶼秋的心髒像是泡在那種溫熱的酸水裏,有些暖,又有些酸脹。

衛空青看到餘嶼秋眨了眨眼睛,用手抹掉臉頰上和長睫的雨水,男孩的聲音小小的,聽起來帶着些小心翼翼的惶恐:“就在附近。”

身體颀長的俊秀青年一手撐着傘,一手提着餘嶼秋買的雞蛋。

等到破舊的樓下的時候,衛空青停下腳步問他:“我的鞋子打濕了,介意的話,我可以暫時上去休息一下嗎?”

雖然這樣聽起來很失禮,不過他希望能夠看到餘嶼秋得到妥善的照顧,而不是像劇情裏那樣,因為無人看顧,情緒失控,稀裏糊塗燒得進了醫院,而且還差點變成個傻子。

雖然最後人沒事,但因為這次的高燒,被帶回家的餘嶼秋身體因此留下了後遺症。

“不……”男孩蒼白的臉被冰冷的雨水凍出了異樣的紅暈,他有些激動,磕磕絆絆地說,“不……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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