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圍的鄰居都來看蘇惟惟,見她身體無大礙也都放心了,因為村裏的流言,她們來時不免旁敲側擊一番,蘇惟惟坦然應對,鄰居們本就知道梁家的現狀,對劉玉梅的話沒有全信,如今蘇惟惟說的有鼻子有眼,大家議論起來,大多說劉玉梅心眼黑,拿着鐵鍬追兒媳婦把兒媳婦逼得跳了河。
這村子總共也沒多少戶人家,張桂花的話早就在村子裏傳遍了,此刻蘇惟惟應付起來倒也輕松,劉玉梅一直沒回來,想必是去各家辟謠了,聽鄰居們的意思,劉玉梅現在忙得很,到哪都說蘇惟惟陷害她,還說蘇惟惟就是現在不私奔,也是遲早要私奔的。
晚上吃飯時,劉玉梅回來了,見竈臺上空蕩蕩的,話裏話外都罵蘇惟惟懶,她罵人嘴毒,能把祖宗十八代都帶上。
琤琤一雙黑瞳盯着門外,人縮了縮,下意識往後躲,蘇惟惟見狀把他摟到懷裏,安撫道:“別怕,媽媽保護你。”
琤琤卻像是沒聽見,整個人快速爬上床,把頭埋進被子裏。
蘇惟惟看了不是滋味,這孩子看到劉玉梅就渾身發抖,還不知道受了劉玉梅多少罪。
蘇惟惟走出門,沖着廚房喊了句:
“你罵誰呢?”
劉玉梅也是潑辣的,今天吃了蘇惟惟的悶虧,現在正在氣頭上,抱着面盆就喊:“誰虧心我罵誰!你就一農村人還當自己是少奶奶的命?飯不知道做,衣服不知道洗,怎麽,還指望我做現成的給你吃?”
蘇惟惟蹙眉,“叫我做飯?可以,廚房和堂屋的鑰匙給我,我做飯!”
聽她這話,劉玉梅眼神躲閃,很快又呸了句:“我怕你在飯裏下毒!”
“哦,我做飯你怕我下毒,我不做飯你罵我懶,我平常脾氣是好,可好脾氣不是你欺負我的理由,你讓鄰居們聽聽,有你這樣做婆婆的?”
劉玉梅還想罵,可左右鄰居都圍到了門口想來勸架,劉玉梅自知理虧,端着面盆走了。
劉玉梅是絕不可能讓她做飯的,這一點蘇惟惟很清楚。要知道劉玉梅并不是蘇惟惟的親婆婆,親婆婆早就去世了,留下連梁鶴鳴在內的七個孩子,蘇惟惟的公公梁富貴後來娶了別村的劉玉梅,劉玉梅死了男人,帶着一雙兒女,兒子謝振江和兒媳江桃生了女兒紅紅和兒子壯壯,女兒謝寶芸還沒嫁人,也就是說,除去梁鶴鳴,家裏還有15人要吃飯,這麽多人吃飯可不是簡單事,劉玉梅當然不放心讓蘇惟惟來做飯,怕的是蘇惟惟會偷偷把好吃的藏起來,或者讓琤琤吃獨食。
所以劉玉梅做了分工,家務主要由江桃和她來做,而農活則主要由蘇惟惟梁富貴謝振江負責,謝振江是個混的,農忙時都找不到人,公公梁富貴又經常被劉玉梅派去她娘家幫忙,所有的農活就落到原身一人身上,原身雖然也是農村人,在家也會做農活,可這家裏有十幾畝地,做起農活來真是要人命,她一個年輕小媳婦自然吃不了這苦,偏偏後婆婆不是個省心的,千方百計給她派活幹。
晚飯時梁富貴來喊蘇惟惟吃飯,梁家的孩子只有梁小妹和梁小弟在,梁小弟現在上初中,看樣子學習不算緊張,吃飯時一直看不知從哪借來的武俠小說,頭也不擡。家裏發生這麽大的事,劉玉梅和蘇惟惟鬧的不愉快,卻還能坐在一起吃晚飯,也算是神奇。
蘇惟惟低頭看着碗裏的面疙瘩,犯愁了,一點肉都沒有,對她這種無肉不歡的人來說,這日子實在不好過。正想着,腿上被什麽東西蹭了下,她收回腿,誰知謝振江得寸進尺又蹭了一下,明顯不是故意的。
蘇惟惟勾了勾唇,“謝振江,你蹭我腿幹什麽?”
這話一出,屋子裏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齊刷刷看向謝振江。
謝振江慌了下,幹笑:“你說什麽呢,我不就是沒注意嗎?”
正在給壯壯喂飯的江桃臉陡然冷了,憤憤地盯着謝振江。
謝振江連忙說:“你可別聽她瞎說,這蘇惟惟就是掃把星,我說蘇惟惟你搞什麽?難道這桌子是你家的,你能坐我就不能坐?”
蘇惟惟笑了:“是嗎?那是我誤會你了?”
“本來就是!我警告你可別胡說,這年頭诽謗是要犯法的!”
“呦!”蘇惟惟笑得意味深長,“不錯啊,你一個文盲還知道诽謗,還知道犯法?”
謝振江被堵得啞口無言,只能求饒地看向江桃,江桃陰着臉狠狠剜了蘇惟惟一眼,劉玉梅臉色也不好看,當下嚷嚷:“這桌子就這麽大點地方,要不我們都不坐讓你一個人吃?就你這寡婦樣,我兒子能看上你?少給自己貼金。”
蘇惟惟聽笑了,“是哦,我一個寡婦,你兒子還想性騷擾,怎麽?犯賤是吧?你放心,我就是寡婦也看不上你那倒黴鬼的兒子,我家鶴鳴雖然死了,但我基本的審美還是有的。”
梁小妹傻乎乎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可梁小弟已經上初中了,正是叛逆的時候,早些年梁小弟親媽死了,這家裏所有人都是大哥梁鶴鳴養活着,現在梁鶴鳴出意外死了,謝振江就想欺負大嫂,他梁小弟第一個不讓,想到這,梁小弟一臉仇恨地看向他們,劉玉梅和謝振江對視一眼,倒是沒敢說什麽,他們不怕梁小弟,卻怕梁小弟出去亂說,只能忍下這口氣。
晚上,蘇惟惟給琤琤洗了澡,又替梁小妹洗了頭發,梁小妹平常沒人照顧,邋裏邋遢的,頭發也不知道洗,蘇惟惟給她洗頭發才發現她頭上長了虱子,蘇惟惟咽了口唾沫,她從小愛幹淨,哪裏給人抓過虱子?只能硬着頭皮拿了個篦子來,就着燈給梁小妹抓虱子,琤琤也端了個板凳坐在邊上,蘇惟惟掐死一只虱子就教他數一個,等虱子捉完,琤琤都會數兩位數了。
梁小妹頭發一直癢,平常總是抓卻不知道怎麽了,家裏根本沒人管她,她頭上長虱子,怪不好意思的,可嫂子不僅沒嫌棄,還替她捉虱子,現在虱子捉了頭皮不養了,感覺神清氣爽的,梁小妹不好意思地瞥了眼蘇惟惟的臉,燈光下蘇惟惟的五官更顯得柔和,看起來真好看。
梁小妹看呆了,等蘇惟惟回神就看到她傻乎乎地盯着自己。
“你啊,怎麽總是傻傻的?”未來知名作家,影視大佬頭上竟然長虱子,還傻乎乎的,蘇惟惟總有種違和感。
梁小妹羞紅了臉,低着頭小聲說了句:“誰叫嫂子長得好看。”
蘇惟惟被逗樂了,她自己也洗了個澡,因為提防謝振江她叫梁小妹和琤琤守在外面。洗到一半,蘇惟惟看向鏡子中的自己,穿來這麽久才有心思打量自己的長相,這才意識到書裏說的不假。蘇惟惟這個寡婦确實是漂亮的,就因為漂亮,在梁鶴鳴死後,村裏少不了流言蜚語,蘇惟惟臉皮薄,在村裏待不下去,這間接導致她有了私奔的想法,想逃離這落後的小村莊。
鏡子中的她皮膚泛着健康的粉光,眼波潋滟,鼻梁高挺,唇珠明顯,嘴角總是翹着,像是做了微笑唇,因着已經是婦人,漂亮之餘多了幾分韻味,讓見者驚豔。
是個難得的美人。
不過蘇惟惟本身也是美女,換了個皮子倒沒覺得多激動,她簡單洗漱好就帶着琤琤一起睡了,梁小妹鋪着席子睡在地上,睡到一半,蘇惟惟忽而問:“小妹,其他人怎麽沒回來?”
梁小妹翻了個身,熱的一頭是汗。
“二哥去城裏找工作了,可能已經找到了,大姐在制衣廠,她談了個男朋友,之前我聽她說要結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結,三哥和二姐都在做學徒,住在宿舍裏。”梁小妹年紀小不設防,否則看蘇惟惟這麽問,總要懷疑的。
蘇惟惟想着文裏關于這幾個大佬的事,只知道梁鶴鳴死後蘇惟惟也私奔了,這幾個弟弟妹妹吃了劉玉梅不少虧,家裏一下子沒了頂梁柱,幾個人過得都很不順遂,其中梁小妹口中的三哥和二姐,也就是龍鳳胎梁明中和梁明蘇,因為劉玉梅不讓他們讀書,都退學下來做學徒了。按照書中情節,後來梁鶴鳴找到了他們,把他們接進城裏,才把他們的人生路矯正過來,這也才有了後來的六個大佬。
也就是說,現在包括梁小妹在內的六個孩子,日子過得都很苦逼。
這對蘇惟惟有利,雪中送炭總好過錦上添花。
“小妹,是不是熱了?你來床上睡吧?嫂子給你扇扇。”
梁小妹懂事地說:“我自己扇,嫂子你照顧琤琤也不容易,你先睡吧。”
蘇惟惟強行把她拉去床上,她坐到席子上,笑眯眯注視着梁小妹,梁小妹躺在那,感覺到頭頂的風呼呼的,那蒲扇一下一下,像是吹到了她心裏。
次日梁小妹一醒,就見蘇惟惟還坐在她床邊,一邊打瞌睡一邊扇風,琤琤揉了揉眼睛沒反應,梁小妹卻知道,嫂子這是一宿沒睡,想到這,梁小妹眼睛酸酸的。
很多年後,梁小妹還在自傳裏提到,她小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長嫂對她的好,長嫂總是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每天晚上自己不睡覺也要給她扇風,為的就是讓她睡個好覺。
——
蘇惟惟打了個哈欠,她認床睡不好,一早起床上廁所後就被農村的廁所給惡心到了,睡不着又熱得難受,幹脆拿了蒲扇給自己扇風,既然都扇了,就順便給倆個孩子也扇扇吧。
但不知道怎的,今天梁小妹起床後眼睛紅紅的,可能是想哥哥或者想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