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早飯是簡單的稀飯,稀得能照人影,蘇惟惟用筷子撈了撈,碗裏沒幾粒米,倒是劉玉梅的兒子女兒孫子孫女碗裏都滿滿的米。蘇惟惟嘆了口氣,想着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要麽分家要麽早點賺錢,要是有能力獨立,也就沒必要賴在這看後婆婆的臉色了。
劉玉梅吃飯時一直在諷刺蘇惟惟懶,因着現在是玉米秋播,其他人家天沒亮就去了,可蘇惟惟倒好,現在都九點多了,她竟然還賴在家裏,這種懶媳婦誰家遇到了都倒黴。
她說她的,蘇惟惟依舊無動于衷。
秋播不播了又怎麽樣?就算沒飯吃也不是她一個人沒飯吃,難道她不做農活全家其他人就不知道做了?再說她就不信她這樣懶懶散散,不把農活做完,過了秋播的最佳時候,這劉玉梅能不急?早些年蘇惟惟剛工作時被公司的老前輩欺負,用的就是這招。
所以她依舊不慌不忙地吃着飯,不管劉玉梅怎麽罵都當聽不見。
劉玉梅氣的不輕,吃完飯都快十點了,見蘇惟惟才晃悠悠拎着餅和水壺,戴着草帽扛着鋤頭準備去湖裏,當下呸了一句,“懶死她!這小賤婦滿肚子鬼點子,我以前是小瞧她了。”
江桃因為謝振江對蘇惟惟還有怨怼,當下也呸了句,“不老實的騷貨,振江都跟我說了,平常蘇惟惟經常撩撥他,他一直沒理會。”
她這麽說,劉玉梅倒是心虛了,識相地沒接話,她兒子是什麽德行她是知道的,早些年謝振江就喜歡撩撥村上的寡婦,有一次還被寡婦的婆婆捉奸了,還是她花錢把事瞞下來,謝振江好色,但男人好色也不是大事,偏偏江桃管得嚴格,以至于謝振江不敢做過火的事,就只能占占便宜。想到江桃把謝振江管的這麽死,劉玉梅這個做婆婆的難免不高興。
江桃把藏着的糖餅掏出來塞給壯壯,壯壯習慣了江桃給他開小竈,拿着糖餅站在牆角吃起來。
不知什麽時候琤琤走了進來,半大的孩子不懂事,見壯壯吃糖餅就站在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劉玉梅正在氣頭上,見他這樣,當即攆道:“去去去!滾一邊去!這是你能吃的東西嗎?倒黴催的!”
琤琤不會說話,只能看着壯壯手裏的東西咽口水。
梁小妹看到了,心疼地把他牽走,“乖,琤琤,等嫂子賺錢了,就會給你買好吃的。”
琤琤摸摸肚子,懂事地沒說什麽。
——
蘇惟惟磨磨蹭蹭到了十點多才出門,她把籃子放在鋤頭上扛着,又抱起在門口和稀泥的琤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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琤琤眨眨眼,滿是不解,蘇惟惟給他擦了擦汗,笑道:“媽媽帶你一起去,可能會有點熱,不過琤琤可以坐在樹蔭下。”
琤琤聽說媽媽要帶他一起去,當即抿着唇笑了。
眼下是玉米秋播,一眼看去,田裏的土都被翻過了,家家戶戶都在點播玉米,農活蘇惟惟沒做過,可印象中原身只是把土刨成一行一行的,再挖個坑把玉米粒放進入,一個坑放四顆玉米,之後把坑平了就行。
應該不難吧?她很快知道自己想多了,刨了幾下她就知道不是出頭刨地,是鋤頭刨她了,蘇惟惟一不留神差點把腳給刨了,加上日頭高,到最後農活沒做多少,臉頰倒是被曬得發紅,一頭是汗。
琤琤跑過來,拿着塊黃色的手帕子替她擦了擦臉。蘇惟惟心裏一暖,雖然孩子有自閉傾向不愛說話,又是臭小子,但這孩子是真貼心,這不,才三歲就知道疼娘了。
琤琤很指了指她手裏的玉米粒。
“你是說你要幫忙?”
琤琤點點頭。
蘇惟惟笑起來:“那你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玉米,琤琤會說玉米嗎?”
琤琤眨巴眨巴眼,張了張嘴,卻不會說,蘇惟惟也不急,把玉米放到他手裏,“還記得我昨晚教你的嗎?一個坑裏放四粒玉米,看這裏,1、2、3、4,這就是四粒。”
琤琤攤着小手,一粒一粒數着,掌心金黃的玉米粒帶着讓人愉悅的色彩,以前媽媽都不喜歡和他說話的,這是第一次和他這樣親近,他一定要好好表現,這樣媽媽就會更愛他了。
他一粒不差把玉米粒放進坑裏,随即把頭擡得高高的,一眨不眨盯着蘇惟惟。
蘇惟惟一開始沒注意到,半晌才意識到孩子還在盯着她,她腦袋一轉,“你該不會是在等媽媽誇你吧?”
琤琤很認真地點頭。
蘇惟惟噗嗤一笑,卻還是摸着他的腦袋誇張地說:“琤琤太厲害了!4粒,正正好哦!”
琤琤終于笑了,拎着玉米粒的袋子跟在蘇惟惟後面播種,他那麽小的人兒竟然也做的像模像樣,就這樣娘倆一個刨坑,一個撒玉米粒,速度越來越快,蘇惟惟也幹的越來越熟練。正是秋播時,家家戶戶都在田裏,農村人農忙時中午都不回去,早上帶着餅和菜将就對付着,蘇惟惟自然吃不了這種苦的,可她必須得做樣子啊,她不做樣子,人家怎麽會知道她被劉玉梅逼得大中午來幹活,什麽吃的都沒有,還得照顧3歲的琤琤呢?
果然,吃飯時幾個村裏的嬸子都圍過來,張桂花家的地和蘇惟惟家靠的近,見她和孩子都在啃幹大餅,當下火了,掐着腰問:“你婆婆就做這個給你吃?”
雖然是農村人,可幹農活的人都是家裏的勞動力,是家裏的功臣,所以下地這幾天,家裏都會做好吃的犒勞幹活的人,不然哪來的力氣幹活?可這個劉玉梅倒好,給蘇惟惟帶的是不知道多少天的幹大餅,菜就只有蘿蔔幹,也太敷衍了,再說蘇惟惟能吃,這琤琤才3歲啊,劉玉梅連孫子都不願意帶,還讓小孩跟來地裏,就不怕把小孩熱中暑了?
蘇惟惟瞥了張桂花一眼,張桂花跟蘇惟惟的親婆婆處的好,所以總愛管梁家的事,而劉玉梅雖然是惡婆婆,卻喜歡在村裏人面前表現,希望大家說她的好,從前原身不敢出去告狀,總是吃悶虧,如今蘇惟惟來了,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做農活?要做大家一起做,憑什麽就她一個人?
人啊,你幹十分說一分,在人家眼裏你幹的只有一分,蘇惟惟又不傻。
“這劉玉梅真是好笑!把自己兒媳婦逼得跳河,現在惟惟身體還沒好呢,就讓她出來做活,連孩子也不幫忙帶,你們說,有這樣當婆婆的嗎?”張桂花嚷嚷。
中午熱,幹活的人都偎到這棵大樹下乘涼,張桂花這邊一嚷嚷,其他人就紛紛附和:
“确實不像話,你看把琤琤給曬的,皮子都紅了。”
“惟惟一個人哪裏幹的了這麽多活?她劉玉梅又不是城裏來的,她那兒子閨女又不是少爺小姐,憑什麽不來幹活?”
“也就是惟惟老實,換做是我,我可饒不了她。”
“就是,太過分了!你看吃的這餅,可憐的琤琤啊,都咬不動,快琤琤,來吃奶奶的。”
說話的紅玉嬸子強行把餅塞給琤琤,蘇惟惟紅着眼嘆息:“我婆婆要做飯呢,可能是家裏家務忙吧。”
“做飯?你看你吃的是什麽!要我說這劉玉梅也太不要臉了,敢情就是看惟惟不是她親兒媳婦,自己在家專職做飯,還讓惟惟吃蘿蔔幹,不帶這樣欺負人的,惟惟你聽我的,你別那麽實心眼,你就回家賴着不做,或者去你媽家躲兩天,我倒要看看這麽多活劉玉梅還做不做!”
蘇惟惟眯着眼故作為難,“這不好吧?哎,其實我吃點苦沒關系,誰叫我死了男人呢?人家都說寡婦難當,我以前不知道,現在卻懂了,我帶着琤琤孤兒寡母的,受點罪也是難免的,其實我倒是沒什麽,只是心疼琤琤……”她拍了拍琤琤,也沒指望琤琤有反應,畢竟孩子不會說話,到哪都吃虧,可誰知琤琤眨巴眨巴眼睛,竟然哭了。
豆大的眼淚掉下來,配合着他抿唇時的倔強表情,這分明是一個死了爸爸,被惡奶奶欺負的小小少年啊,蘇惟惟看懵了。
琤琤一哭簡直激起了民憤,衆人讨伐劉玉梅,說看把孩子給委屈的!
梁鶴鳴是他們這些長輩看着長大的,當初城裏傳話說他死了時,村裏人誰沒哭過?蘇惟惟的親婆婆為人和善,大家都喜歡她,到現在還念着她的好,劉玉梅來了以後大家難免拿兩個女人比較,便越看越覺得劉玉梅不順眼。
“惟惟你聽你桂花嬸子的,明天一早你就帶孩子回娘家,有我們給你打氣,你別怕!”
蘇惟惟推辭許久,終于,勉勉強強答應了。
等她們離開,達成目的的蘇惟惟勾了勾唇,她瞥了眼琤琤,奇了,“我說兒子,剛才你怎麽知道配合媽媽?難不成你知道媽媽說那話的意思?”
琤琤一雙黑眸盯着蘇惟惟,認真地點頭。
蘇惟惟奇了,雖說文中說過琤琤是繪畫天才,可這麽小的孩子,不至于什麽都懂吧?
“所以你是故意配合媽媽才哭的?你知道如果你哭的話,大家會更生氣?”
琤琤嗯了聲,把蘇惟惟給震到了,她有一種智商被碾壓的感覺,她三歲時在幹什麽?那麽久遠的事她當然沒腦子記住,可她分明記得當初上大學時她還不怎麽會看人臉色,大學畢業進入職場才知道修煉,可琤琤竟然三歲就有這麽高的智商?
不過,他們第一次合作就展現了前所未有的默契,蘇惟惟眯着眼表示很滿意,她麽麽了琤琤好幾口,琤琤被弄得臉頰通紅,不好意思地摸着臉。
——
農村有農村的規則,蘇惟惟一個兒媳婦,真要跟婆婆鬧得太難看,又沒人撐腰,在家裏村裏的日子都不好過,有桂花嬸子在背後撐腰,她就算跟婆婆撕破臉,多少有點底氣。
至于秋播,吃不上飯跟她有什麽關系?反正她沒打算在這裏待太久,她現在身上一點錢沒有,連雙襪子都買不起,好歹要留點錢在手裏吧?蘇惟惟決定賺點錢,然後給讀了三年高三卻沒考中大學的老二梁衛東送溫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