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英雄救美(三)

車子在少年宮門口的站牌停下,簡冰随着人群擠下了車。

冷冷冷!

她縮着脖子小跑進大門,一路疾走。

這裏的露天冰場雖然大,現在的氣溫是凍不起來的。室內冰場就小得多了,才标準比賽場地的三分之一大。

即便是剛清完冰,裏面也只有一群五六歲的,孩子跟着不同的教練,穿着冰鞋在溜趟。場邊,則是拿着外套和水壺的家長們。

這裏不比那些大型的冰上中心,沒挂着什麽特別出名的國際型教練,固定客源所占的比重也并不高,甚至連學員都比散客少。

見她進來,幾個小朋友齊聲喊着“小簡老師”,圍了過來。

好幾個家長也抱着外套擠過來——這麽小的孩子,也不講究學多好,主要就是給點信心,諸如誇兩句“冰感很棒”,“學的很快”。

家長開心,孩子也有信心。

冰場的溫度,又比外面冷上很多,簡冰外套也不脫了,直接換鞋上冰。

小孩們小鴨子一樣排成一串跟在她身後,練習下蹲和站起。

這幾個孩子是她一手帶的,基本步伐都還是紮實的,滑起來朝氣四溢,跟在尾巴上的男孩還不時做個括弧步。

簡冰兩手背在身後,一次一次地示範下蹲。

她臉上的妝還沒卸幹淨,頭發上密密麻麻夾滿了夾子,心頭卻隐約有着火苗一樣的雀躍。

一切都與計劃的別無二致——錦衣夜行,一朝得見天日,莫不過如此了。

***

第二天早上滿課,下午則只有兩節書法課。

簡冰趁着老教授指着黑板上貼的作品口沫噴飛時,用手機搜了冰協官網。

昨天的測試結果已經出來了,她拉到自己的名字上,不出意外看到了“優秀通過”字樣。

她笑了笑,截了屏,分別給手機裏的兩個聯系人發了圖。不出意外,很快收到兩個燦爛的笑臉表情。

簡冰沒再回複他們,直接複制了證書號,切到五天後舉辦的C市藍鯨俱樂部分站報名頁面,注冊、登陸、報名、繳費,一氣呵成。

她這邊報完名,不到傍晚,楊帆的電話就來了,“看到成績了吧?咱們倆都是優秀通過!趕緊報名,咱們周末一起去C市!”

那股興奮勁,隔着通信網絡都能聽得出來。

簡冰報了自己訂好的動車號過去,楊帆一般抱怨她不打招呼擅自行動,一邊也訂了票。

“多可惜呀,咱們倆隔着大半個車廂呢。”

簡冰抿嘴,這就是她不一起買票的原因啊。

許是被她的“獨斷專行”吓到,楊帆一大早就在大一的女生宿舍樓下守株待兔。

簡冰背着包,一臉詫異:“不是約好在地鐵站等?”

楊帆一臉委屈:“你肯定又提前溜啊。”說着舉起手機,“咱們約的7點,現在才6點。”

簡冰無奈:“我總得吃飯吧?”

楊帆這才松口氣:“我還真以為……哎,走走走,一起吃!”

C市到B市動車不過10分鐘,從動車站到藍鯨俱樂部,卻足足用了半個小時。

二級考場的考生年齡段明顯高了不少,甚至還有幾個初中生模樣的大孩子。

楊帆既然敢說出保三争四,二級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他的全副注意力都用在觀察簡冰的考試表現上。

讓他欣喜的是,對方仍舊是零失誤,但要說驚喜,也是沒有的。

簡冰的步法和自由滑都中規中矩,多一個旋轉都吝啬。

他猶豫着把她的考級視頻發到了自己所在的滑冰愛好群裏:“這姑娘說自己今年考級保八争十,你們幫我看看,是不是吹牛哇。”

安靜的群組很快熱鬧起來,語音與文字齊飛:

“保八争十?這是二級自由滑吧?”

“吹牛不打草稿,和你超級般配哈哈哈哈哈哈。”

“追女孩要哄的小楊,人家就是自稱能消滅月亮,你也得點頭!”

鬧哄哄的讨論了半天,才終于有人嘀咕:“她長得是不是有點像以前那個世青賽冠軍舒雪啊,你看那個燕式平衡,特別像。”

楊帆愣了下,舒雪?

他學花滑的時間不長,關注的也都是近年的現役選手,這個舒雪他可沒聽過。

也幸虧現在網絡發達,網頁一開,搜索引擎幾秒鐘就能把想要的信息送到面前。

而“舒雪”兩個字相關的信息,幾乎全部都和“陳辭”這個名字捆綁着出現——舒雪、陳辭,14歲橫掃四站,包攬青少年組國際大獎賽兩分站、總決賽和世青賽的雙人滑冠軍;15歲以國內青少年組積分第一的身份,代表國家參加冬青奧……

所有與她相關的榮譽終止于此,接下來的全是關于她受傷,關于雙人拆對的新聞。

楊帆盯着新聞頁面上年輕女孩天鵝一樣高昂着脖子,沖着鏡頭露出笑臉的照片,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姿勢,這神态,幾分鐘前他剛剛在簡冰身上看到。

他又看了一眼新聞的年份,年齡是明顯對不上的。簡冰比自己還要小上一年,而這個舒雪則和22歲的陳辭同年。

陳辭……楊帆腦子裏立刻閃現一級考試時,冰場旁那個黑乎乎的“幽靈”影子。

回去的路上,簡冰一直在瞌睡。

楊帆幾次想問她是不是認識陳辭,都沒找着機會——人姑娘睡得頭都快歪到你身上了,你好意思搖醒她?

下了公交車,校門口也到了眼前了。

楊帆看着簡冰搖搖晃晃的往前走,到底沒憋住:“冰冰啊——”

簡冰猛地打了個噴嚏,回頭沖他擺手:“下周五校門口見,三級咱們就去北極星俱樂部考吧。”

楊帆組織了半天的語言,愣是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這姑娘怕是睡迷糊了,把心裏話都說出來了。

直接約下次比賽的行程,夠自信的啊!

接下來這幾天,楊帆簡直度日如年。

成績他是看到了,他和簡冰再一次優秀通過了。

可接下來這個三級,不同于前面的測試呀——三級開始,步法的測試名字都改成了“步法表演節目測試”。接下來的測試,除了動作達标、滑行流暢之外,将開始要求技術之外的藝術表現力了!

按花樣滑冰的比賽中的說法,就是要考慮“節目內容分”的情況了。

楊帆學的土木工程專業,班上同學經常自嘲又土又木,對自己的藝術細胞是非常不自信的。

就連他報班學習的花滑老師,也明說他這個藝術領悟力,稍微差了那麽點兒味道。

他一個人磕磕碰碰練習了幾天,到底還是給簡冰打了電話:“冰冰妹妹呀,約個時間咱一起上冰?我心裏好沒譜啊。”

說到考試的事情,簡冰答應的還蠻痛快的。

楊帆高興極了:“那今晚我請客,咱們去凜風玩!”

簡冰沉吟,“凜風不接散客吧,我不是他家會員,進不去。”

“我剛辦了卡呀,”楊帆笑嘻嘻的,“有送活動體驗券,不過有年齡限制,你臉嫩,應該混得進去。”

電話對面的簡冰沉默,楊帆拉長聲音:“冰冰妹妹——”

“ok,晚上8點凜風冰場見。”

簡冰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飛也似的挂了電話。

***

簡冰晚上本來還有少年宮的花滑課,既然約了楊帆,就幹脆請假了。

凜風俱樂部跟她學校就兩個公交站的距離,騎個自行車10分鐘也就到了。

凜風算是國內比較早成立的私營冰上運動俱樂部了,運營模式成熟,分館也多,老板本身也是練花滑的,雖然當年的成績不是特別理想,商業頭腦倒是很好。退役之後專心經商,還真做出了大門道。

Z大附近這家是綜合旗艦館,前面門店是1/3小場,後面的訓練中心則是标準冰場,承辦過不少大型比賽。

據說,凜風的運動員訓練基地,就在訓練中心。

春寒料峭,夜風吹在人身上,刮骨的寒冷。

簡冰才把自行車停進車棚,楊帆又來了短信,讓她直接往門店後面的訓練中心走。

簡冰皺眉,直接撥號過去:“訓練中心?那不是不對外營業的嗎?”

“跟你說了有活動呀!”楊帆那邊聲音嘈雜極了,“快來快來,快要開始了!”

說完,“啪”一聲挂了電話。

簡冰無語的看着被挂斷的手機,嘆了口氣,認命往訓練中心走去。

大風天繞這麽一大圈,何止是冷而已。

讓她驚奇的是,越往訓練中心走,人就越多。

楊帆早已經等在那兒,連滑冰服都換好了,只套着個薄外套。

他看到裹得嚴嚴實實的簡冰,視線都拉長了:“你穿了多少啊,一會兒進去怎麽辦哦。”

簡冰沒說話,只左右張望。

“你說咱們多好的運氣”,楊帆領着他往裏走,“休賽季,凜風開放運動員訓練場供會員參觀體驗,一會兒還有表演滑呢。”

簡冰怔住,楊帆以為她是被這天降的喜訊震到了,更加得意,“高興傻了吧,早跟你說了,跟着你楊哥哥我,有肉吃!”

簡冰:“……”

他一邊說,一邊領着簡冰往裏走,臨到服務臺了,壓低聲音道:“你就說自己念高中,15歲哈。”

“哈!”簡冰也震驚了。

楊帆“噓”了一聲,“體驗券限制了年齡,僅限16周歲以下——萬一和你要身份證多尴尬,你就說你15歲,那不就沒身份證啦。”

簡冰懊悔得步子都快邁不開了:“不然我不去了。”

“都到這裏了呀!”楊帆死拽着她不放,“機會多少難得,去吧去吧去吧!”

莊殊嘆氣,眼看着服務臺越來越近,心跳也不由自主加快了。

北方的冰場人氣就是旺,服務臺前圍了不少帶孩子的家長。

楊帆先給自己刷了卡,再掏出體驗券,指指自己身後的簡冰:“我妹妹,15歲,來體驗一下。”

工作人員視線在簡冰臉上溜了一圈,禮貌地問:“小妹妹在哪個學校上學,有帶學生證嗎?”

簡冰剛要說沒有,楊帆搶着道:“她念完初中就出來打工了。”

此話一出,邊上全部人都扭過頭來看簡冰。

簡冰木着臉看着楊帆,半晌,才憋出一句:“對呀,因為我們家重男輕女,女孩只給學到義務教育的。”

此話一出,大家的目光又唰的一聲,回到了楊帆臉上。

楊帆幹笑,冷汗淋漓直下,拉着她轉身就沖向通往冰場的通道。

論不要臉,他還是輸了啊!

輸得徹徹底底!

“砰!”

他們猛地從明亮處沖進稍暗的過道,一時不查裏面站着人,撞了個結結實實。

簡冰揉着額頭,擡眼看去——

深色的冰鞋、牛仔褲、白背心、棉質的格子襯衣……臉逆着光,好半天才逐漸從混沌到清晰。

長長的眉毛如彎月一般,黑瞳孔明亮幽深,薄薄的嘴唇抿着漂亮卻不讨喜的弧度。

簡冰的臉僵硬了,同樣被撞倒的楊帆卻興奮不已:“陳辭!你是那個世青賽冠軍陳辭對吧!”

陳辭顯然聽到了他們剛才在服務臺的對話,帶妝的臉上還殘留着對“初中辍學少女”的憐憫。

如今看清了“失學少女”的模樣,他也明顯怔住了。

竟然是她!

難道,是自己認錯了人?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拓拓妹子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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