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大成功的約戰(三)

ISU三級證書下來的那天,正好是簡冰的18周歲生日。

她照例複制了證書號報名,照例用手機報了喜訊,照例收到了楊帆大驚小怪的電話。

“冰冰師妹,你老實說,是不是在國外受過訓練啊?!”

簡冰一邊擦冰刀,一邊心不在焉道,“沒有啊,我要有機會出國訓練,能這麽悠哉悠哉地在這裏讀書?”

楊帆想想也是,轉了專業的那些運動員,哪兒有時間像簡冰這樣天天跑出去打工。

“那晚上什麽節目?沒事的話,來參加我們系的單身晚會呀。”

簡冰“呵呵”一笑,“你單身啊?”

那語調一聽就不懷好意,楊帆嘴硬道,“沒有,我是策劃人。”

“噢,”簡冰笑得更歡,“有女朋友的人,成天不是滑冰,就是搞活動,你女朋友不生氣?”

“我有沒有女朋友,到底幹你什麽事兒啊!”楊帆憤然,“就一句話,來不來?”

“晚上還真有事,我買了票要去看演出。”

“看演出,你還追星啊?”楊帆想象不出簡冰這樣的人,犯起花癡是什麽模樣的。

“老舍的《茶館》。”

楊帆無語了,看話劇,還是《茶館》,真挺像她會做的事。

“那個……”楊帆看看時間,用非常不刻意的語調,“順便”提道,“那個陳辭,你還記得吧?”

“嗯?”

“他最近每天給我打電話呀。”楊帆在“每天”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要不,我把你手機號給他?”

簡冰沉默了,半晌,道:“你手機有拉黑功能吧?”

楊帆“啊”了一聲:“什麽?”

“你就拉黑他呗。”

楊帆:“……”

真不能忍啊!

女的怎麽就能這麽傲,男的偏偏還就這麽能纏!

你們這是要談戀愛嗎?!

談戀愛,不也是烈女怕纏郎?!

總纏着他大老爺們幹什麽呀!

楊帆捏着手機原地走了好幾個來回,“我說,那小子到底哪裏讓你看不順眼了呀?”

“沒有啊。”簡冰淡定道。

“沒有你讓我拉黑他!”楊帆控訴,“你自己都沒發覺啊,你一看到他,那個臉——唰,就拉長了。跟人家欠了你幾百萬似的。”

“他也是個怪胎,那麽多女粉絲,怎麽就非得跟你屁股後面——他是不是在追你呀?追你也不能老騷擾我呀!”

楊帆越說越憤慨,都沒發現電話那邊早已經沒了聲音。

簡冰放下手機,有些恍神地看着書桌前的小小相框。

照片裏,10歲的她胖成了一團,臉上的肥肉把五官都撐變形了。雖然可愛,卻和現在的模樣大相徑庭。

而身後的姐姐,如青澀的竹筍一般挺立着,兩手環在她腰上,費勁地抱着她轉圈。

“你快點減肥,姐姐帶你一起去冰場上玩。”

……

她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臉——現在,她真的瘦了,姐姐卻始終不曾也無法兌現諾言。

而不能兌現的原因,正是這看似毫無波瀾的平靜冰面。

當年的場景又一次在她腦內浮現,座無虛席的觀衆席,巨大的電子屏,雪白的冰面,樂聲悠揚。

她的姐姐劃着弧線與男伴共舞,旋轉、跳躍、下腰……被扶着腰肢抛出之後,如斷翅的蝴蝶一般墜落……。

七年過去了,“舒雪”兩個字徹底消失在了公衆面前。

而他陳辭,換女伴,轉男單,換教練,拿獎牌……

如紙鳶乘線憑風,青雲直上。

漸漸的,在評論人的口中,“舒雪”兩個字,成了他轉男單路上的一塊障礙,成了他不願突破單跳的一個借口。

“不能讓優秀的男單女單選手全部為沖刺雙人滑而放棄單人項目”,這話在簡冰眼前不知出現了多少次。

而實際上,他最開始進入職業生涯的起步就是雙人滑,他的世青賽冠軍頭銜也是雙人滑給的。

一轉身,論調就變成了“雙人滑耽誤陳辭多年。”

簡冰正想得出神,室友們從外面回來。最活潑那個直接撲在了她背上,“簡小胖,又在回憶當年的胖子生涯了哇!”

簡冰笑着轉過頭,那點憂傷也瞬間抛到了腦後:“龍思思,你不是想交男朋友——我給你介紹個學長怎麽樣?”

龍思思瞬間來精神了:“真的啊!帥不帥?高不高?什麽專業的?”

“個子挺高的,本校土木大二,”簡冰停頓了下,“最重要的是姓楊,特別配你龍姑娘。”

說完,還掏出手機,把楊帆和陳辭的那張合影翻了出來。

“跟花滑小帥哥站一起,顏值都不輸。”

那照片她拍的時候偏心到了極點,楊帆花好月好,陳辭卻連臉都是糊的,對比極其慘烈。

龍思思看得心花怒放,一個勁兒點頭。

簡冰于是把楊帆提到的單身晚會的地址給她發了過去:“今晚咱們學校還有個單身晚會,這位學長就是策劃人。你去那邊攻略攻略,要是攻略不成,還可以在現場物色物色其他對象。”

龍思思“嗯嗯”直應聲,就差給她磕頭了。

遠在男生宿舍區的楊帆,毫無知覺地,打了個大噴嚏。

***

應付完室友,簡冰套上外套獨自出了宿舍樓。

周五,向來是學生們最放縱開心的時候,成群結隊地往外面走。

簡冰縮着脖子,慢騰騰地往外面走。

出校門就有公交,但是要繞一大圈路,好處是不用轉車。假如坐四站公交後轉乘地鐵,出地鐵口步行一千三百三十四米,也能到目的地。

公交15分鐘一班,平均四站一個紅綠燈;地鐵五分鐘一班,沒有紅綠燈……

“冰冰。”

簡冰渾身一抖,快要完成的“心算”登時就亂了。

她不大高興地轉過頭,陳辭穿着件薄衛衣,背着運動包,不遠不近地站在自己身後。

夕陽西下,那點餘晖燒起來一般豔麗,毫不吝啬地灑了他滿頭滿臉。

這場景何其熟悉,在簡冰的記憶裏,不知曾經有過多少個相似的傍晚。

同齡的少男少女一起訓練,一起走在夕陽下的街道上。互相道別前,往往還要拿趴在公寓陽臺上寫作業的她打趣。

冰冰怎麽有那麽多作業?

冰冰的蛀牙拔掉了沒?

冰冰是不是瘦了?

……

如今物是人非,再喊起這個名字,就很有些刺耳。

簡冰有些厭惡地皺起了眉頭:“別這麽叫我。”

陳辭明顯愣了下:“楊帆……”

“他是他,你是你。”簡冰打斷道,“你能跟他比嗎?”

陳辭苦笑:“我沒得罪你吧?”頓了下,補充道,“如果你不認識舒雪的話。”

正要轉身的簡冰,在聽到那兩個字的瞬間,頓住了身形。

“如果你指的是那個練花滑的舒雪,”簡冰頓了下,頗有些諷刺的地提高聲音,“你把她抛摔成植物人的那場比賽,我是現場觀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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