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試雙人滑(一)

楊帆坐在椅子上,困得腦袋一個勁往邊上歪。

每次醒來,總能看到眼前兩個人影,不知疲倦般地在那跳啊蹦啊的。

看完簡冰的那幾個三周跳躍之後,他們就找了個空地開始陸地訓練,等到天色全黑,少年宮都要關門了,又轉移到了凜風空無一人的舞蹈室。

枯燥到了極點的陸地訓練,重複再重複,看得他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那三張冰券,還真就發揮了半場冰的作用。

椅子太硬,外賣太難吃,燈光太刺眼,氣溫太低……楊帆不知在心裏吐槽了多少,但兩個訓練了大半天的人都沒吭氣,他總不好表現得太嬌氣的。

楊帆之前也是跟着私教做過陸地訓練的,可眼前這個強度,還是看得他心頭打鼓。

整整十幾個小時啊,除了吃飯和上廁所,他們真就一刻也沒休息。

就連吃飯的時候,都不忘讨論動作。

簡冰不提,就連看着斯斯文文的陳辭,訓練起來也嚴苛得可怕。一個難度最低的托舉動作,他們陸地上起碼練了有幾十遍。

楊帆幾乎是眼睜睜看着簡冰從狼狽到熟練地翻上陳辭的肩膀,最後居然還能換落冰腿做動作,簡直像是在耍雜技。

再一次醒來時,簡冰和陳辭已經穿好外套,在那收拾東西了。

楊帆一個激靈,趕緊跳起來:“練完了?”

“去上冰。”陳辭戴好口罩,順手想去拎簡冰放在地上的大包。簡冰飛快地搶先拿到手上,硬邦邦道:“走吧。”

陳辭愣了下,抱怨道:“我陪你練了一個晚上哎。”

簡冰只做沒聽到,大步往外走去。

楊帆揉揉鼻子,也裝沒聽到。

凜風俱樂部冰場的營業時間只到晚上10點,到現在這個時候,已經連保安都去休息了。

三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只覺得滿大樓都是蕭索的腳步聲。

臨近冰場入口,更是能聽到詭異的轟鳴聲。

楊帆哆嗦了一下,嘀咕:“我是不是幻聽了啊,怎麽屋子裏還有雷聲?”

“是制冰設備的聲音,”陳辭解釋道,“白天噪音大,不容易覺察,晚上就比較明顯了。”

“那怎麽……現在又沒了?”楊帆的聲音聽着有點兒抖。

“晚上溫度低,設備是間隔運轉的。”陳辭倒是很已經習慣這樣的環境,掏出事先跟經理借來的鑰匙,将冰場大門重新打開。

撲面而來的冷氣,凍得三個人都是一陣哆嗦。

楊帆更是連打好幾個噴嚏,就差縮到簡冰背後去了。

簡冰遲疑着看了他一眼,勸說道:“要不然,你先回去吧?”

“哪兒的話!”楊帆努力挺起胸膛,“你為我打抱不平惹的麻煩,我自顧自去睡覺,那我還是不是男人了?”

簡冰也不是會跟他客氣的人,他這麽說了,她便又把外套脫了,交給他:“那外套借你,可以當被子蓋。”

陳辭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你們真是親兄妹?”

楊帆立刻心虛了,正猶豫着要不要實話實說,簡冰道:“不是親兄妹,還能是小兩口?”

清純少年楊帆的臉,唰一下,全紅了。

他這反應實在太過詭異,陳辭狐疑地追問:“那你們怎麽不同姓?”

簡冰一邊把冰鞋從包裏掏出來,一邊漠然道:“誰說親生的兄弟姐妹都要一個姓的?我們一個随母姓,一個随父姓,法律不允許嗎?”

陳辭終于閉嘴了,心裏的另一個疑問,卻再一次隐約浮起。

一個随母親姓,一個随父親姓?

舒雪的母親,姓什麽來着?

那時候的他,确确實實太過年輕,只記得“叔叔”、“阿姨”的稱呼,卻連對方父母的全名都沒能完全記得。

後來舒雪出事,他們舉家搬遷,叔叔更是把一直在經營的小冰場都轉手賣了。

他看向正低頭脫冰刀套的瘦小身影,越看便越覺得熟悉。

那種熟悉感并不僅僅來自她與舒雪有些相似的外形,也并不僅僅來自刻意模仿的“舒式”動作。

女孩在他面前這樣肆無忌憚的“任性”态度,實在是太過自然了。

仿佛他們的相處模式,從來就如此一般。

陳辭若有所思地取出冰鞋,一顆心晃晃悠悠,不知要落到什麽地方去。

——如果她真是舒冰,他要怎麽做?

陳辭把腳伸入冰鞋,手指頭涼涼的,有點發麻。

7年,不長不短,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從各自瘋長的骨骼,逐日□□的脊背間溜走了。

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

大約是深夜的緣故,冰面上融了不少水出來,較平時滑了不少。

陳辭繞場滑了兩圈,只覺得這冰面也和自己的心情一樣潮濕陰冷。

簡冰則滿腦子都是上冰練習的念頭,急匆匆适應了下冰面,便滑到了他身側:“能開始了嗎?”

陳辭低頭看了她一眼,點頭:“從同步的聯合旋轉開始吧,我喊口號,你跟着做——咱們先把動作過兩遍,再合音樂。”

《堂吉诃德》畢竟是8年前的世青賽參賽曲目,部分動作在現行評分規則下其實并不讨巧,又去掉了抛跳和撚轉,基礎分值較之前低了不少。

陳辭陪她做陸地訓練的同時,也将動作做了更符合現狀的調整。

兩人按着預定好的路線滑入,開始同步抱臂旋轉。

楊帆在那邊瞧着,明顯看出了兩人轉速不同,完全無同步率可言。

一個臉轉過來了,另一個還側着身呢!

待到陳辭喊“換”的時候,簡冰更是和他差了整整一周——雙人滑的周數要按周數最少的那一位算分,陳辭那多轉的一周,便徹底浪費掉了。

同步率差,那是全國性的頑疾!

楊帆這麽安慰自己,噼噼啪啪鼓掌。

正沮喪着的簡冰表情詭異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北極星派來的奸細啊,我們滑得差,你還鼓掌慶祝?”

楊帆舉在半空的手掌,輕輕合在了一起,“就……就鼓舞下士氣嘛。”

他總不能承認,自己心無大志,要求低廉吧?!

兩人磕磕碰碰地磨到了螺旋線這裏,又出了問題。

舒雪原來做的是漂亮的燕式螺旋線,但如今規則更新,那個姿勢已經不符合現行标準了。

陳辭考慮到簡冰是第一次做螺旋線,直接把把單足燕式改成了更加簡單的雙足螺旋線。

簡冰在陸地上模拟的時候還因為難度系數不夠,而有所不滿,如今上冰一試,只覺得被握住的手臂燒灼一般的疼痛。

偏偏陳辭還在不斷地提醒:“頭低一點,膝蓋,膝蓋壓下去!整個人都往下再低一點!”

一套動作做下來,她滿頭大汗,陳辭卻直搖頭:“沒有一周姿勢是規範的,按這樣的完成度,整個動作的基礎分都沒有了。”

簡冰咬唇:“我可以再練。”

陳辭看了看時間,淩晨1點缺4分。

就是不眠不休,他們也只剩下9個小時不到的時間了。

“輸給現役運動員,其實并不是什麽特別丢人的事。”陳辭猶豫了下,斟酌用詞道,“你的底子不錯,勤加練習的話……”

“不是還有時間?”簡冰打斷他,“萬一我就贏了呢?”

陳辭沉默半晌,揉了揉眉心,示意她往場外走:“那先去做半小時壓腿。”

這一回,簡冰沒反駁,幹脆利落地下了冰,在冰涼的地板上做起了壓腿。

陳辭看了一會兒,去櫥衣櫃那邊找了毯子來,鋪好,沖簡冰招手:“你過來。”

簡冰雖然看他不順眼,卻也知道這是在照顧自己了。她乖乖上前,整個人趴倒——畢竟是練過芭蕾的人,身體柔韌度還是……冷不丁後腰被一股大力按住,狠狠地壓下來。

簡冰慘呼一聲,隐約聽見了自己骨骼“咔擦咔擦”摩擦的聲響。

這簡直比舞蹈老師還要慘無人道!

畢竟舞蹈室裏,不用一年四季都開着冷氣。

陳辭便跟沒事人一般,淡定地直起身,走到楊帆邊上,拉開椅子坐下。

楊帆下意識挺直了脊背,放下翹起的二郎腿,沒話找話一般,問:“偶像,你們平時訓練,都……這麽苦啊?”

陳辭“嗯”了一聲,仰頭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我覺得練跳躍的時候更苦一些,危險性也大。難度上不去的話,教練有時候還會拿道具輔助一下。”

“那不是蠻人性化的嘛,”楊帆嘀咕,“怎麽輔助呀?”

陳辭看了他一眼,比劃,“就那個釣竿一樣的,把你吊起來,就不怕摔了。”

楊帆:“……”

那還是人嗎?!

他這輩子,都不想被人像魚一樣吊起來。

楊帆緊裹着外套,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也打消了學習什麽雙人滑的目标。

他這個人別的優點沒有,就是懂道理,不逞強,識時務!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拓拓、Aerith妹子的地雷(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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