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曾經的搭檔(一)
凜風和Z大,的的确确近得可以。
公交10分鐘,出租只要5分鐘。
容詩卉一路上都蹙着眉,腦海裏反複出現簡冰那句“他約我組雙人”。
到底,發生了什麽?
難道真的像坊間傳言一樣,他的傷……
車子一到凜風,她拉開車門就往外走。
肖依夢趕緊掏錢付賬,小跑着才追上她:“卉姐,你別着急,那小丫頭沒準糊弄人呢。陳哥就是真想轉,幹嘛找她呀!花滑成績要看技術的,臉就是長得像奧運冠軍,也一樣沒用哇。”
容詩卉“嗯”了一聲,腳下卻沒停頓。
肖依夢只得緊跟在她身後,一起踏上凜風訓練基地那個有點過高的臺階。
她們都不是第一次來凜風,熟門熟路地穿過大廳,直奔冰場。
服務臺的工作人員遙遙看到了,要攔都來不及。
推開冰場大門,映入眼簾的,是剛被新搭檔淩空抛起的曲瑤。
一、二、三……
落冰的時候有輕微踉跄,磨合得也算可以了。
出于職業習慣,容詩卉和肖依夢都把目光投了過去。
曲瑤當然也看到了她們,扶着男伴的肩膀,就開始喊了:“教練,等溫線的來刺探軍情了!”
容詩卉她們這才發現,凜風的總教練文非凡一直在角落坐着。
聽到曲瑤的“吶喊”,文非凡只微皺了下眉,淡定道:“好好練你的,少管閑事。”
說完,才轉身走向容詩卉和肖依夢:“難得有貴客來,走,去我辦公室坐坐。”
——休賽季,正是大家忙着上新動作、新曲目、新難度的關鍵時期,一來就往訓練基地跑,确确實實挺容易讓人誤會的。
更何況,曲瑤和容詩卉練的都是雙人滑項目。
肖依夢悄悄吐了吐舌頭,容詩卉也自覺莽撞,跟着文非凡往外走。
“文教練,陳辭怎麽不在呀?”肖依夢比較按捺不住,一踏出冰場大門,就忍不住開口了。
文非凡腳步頓一頓,笑道:“他在做陸地訓練呢,下午上冰。”
“那……”肖依夢遲疑。
“那我們就不耽誤您訓練了,”容詩卉道,“我們自己去找他吧。”
文非凡沒吭聲,心裏的小算盤卻噼啪有聲:讓等溫線的現役運動員在自己的訓練基地亂竄,他腦子有坑才會同意!
而且,容詩卉這個前女伴,現在來找陳辭幹嗎?
那小子正天天鬧別扭要轉雙人,好不容易才被他罵醒呢。
難道是溫煦終于發現自己俱樂部陰陽失調,想來挖角?
還是容詩卉的男伴路覺年紀大了要退役,從哪兒打聽到陳辭有心要轉回雙人?
文非凡心思百轉,臉上神色倒是不變。
“你們不熟悉這邊,未必找得到,還是我叫他過來吧。”
說罷,掏出手機給陳辭打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才被接起,陳辭氣喘籲籲的:“教練?”
“你來下我辦公室。”文非凡道,臨挂電話,又叮囑,“稍微收拾下,擦把臉。”
陳辭奇怪:“有記者?”
“客人,”文非凡瞥了眼容詩卉,“來了你就知道了。”
陳辭來的挺快的,還真收拾了一番——在汗津津的T恤外面套了件凜風的隊服外套,把濕透的頭發用清水沖了一遍。
容詩卉見他進來,直覺一股濕潤的寒氣鋪面而來,男孩幹淨白皙的臉上還殘留着水滴,像白玉上面飛濺了露珠一般清冽。
陳辭看到們,先是一愣,繼而露出久違的笑容:“容姐,依夢,你們怎了來了?”
“來看看你呀,”肖依夢熱情地搭腔,“你都傷好了吧?回來訓練也不跟大家說一聲。”
陳辭笑笑:“你們不都知道了嘛。”
“那怎麽能一樣,”肖依夢在熟人面前,形象還是很甜的,“你要不跟單言那個小屁孩吵架,有幾個人知道你回……”
她話說到一半,想起文非凡還在邊上站着,又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文非凡似笑非笑的,倒了兩杯水,拎到肖依夢身側的茶幾上。
“姑娘們別都站着,都坐——陳辭,你也坐。”
說罷,他自己又窩回了那個墊着軟墊的椅子上。
這一下,連容詩卉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文非凡了。
凜風這個年輕的總教練,有點很不識相啊——
老朋友敘舊,他這一大燈泡杵着,發光發熱啊!
文非凡絲毫不覺得尴尬,拿起自己的紫砂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飲。
抽空還問肖依夢:“你們溫老師,最近忙不?”
“忙!”肖依夢道,“她嫌棄我們之前的滑冰服不好看,新聯系了意大利的設計師,要給我們換裝備呢。編曲老師也……”
容詩卉擡起胳膊,輕撞了她一下,“難得來一次凜風,聽說你們前面還有個旗艦館——阿辭,帶我們去見識見識?”
文非凡正豎直了耳朵聽肖依夢說話呢,猛地被她打斷,表情就有點不是那麽很愉快。
再聽說他們想去旗艦館,心情更是有點down。
肖依夢聽了容詩卉的提議,立刻站了起來。
陳辭卻有些遲疑地看向文非凡——昨天那事鬧的那麽大,文非凡氣得連手機都摔裂了。
雖然沒讓他禁足,但也提醒他最近別到處瞎逛了。
旗艦館今天可是營業狀态,現在去……
陳辭猶豫的眼神提醒了文非凡——但不去旗艦館的話,總不能讓她們在訓練基地裏瞎逛。
文非凡放下杯子,站起身:“旗艦館人太多了,你們要上冰,我領你們去……”
“不用了,文教練。”容詩卉也起身了,“我們不上冰,就去附近小公園坐坐,敘敘舊,随便聊兩句。”
小公園啊——
文非凡沉吟半晌,終于還是點頭答應了。
眼看着陳辭領着倆姑娘消失在門口,文非凡來回踱了兩步,給曲瑤打了個電話:“曲瑤,你去跟着你陳辭和容詩卉他們,看看他們聊什麽。”
“容詩卉來找小陳哥?”曲瑤激動了,“我靠,這是想挖角啊!”
曲瑤向來就信奉“知彼知己,百戰百勝”,聞言立刻拉着新搭檔申恺往外跑。
申恺:“咱們不練了?”
“練什麽呀,”曲瑤邊走邊嘟囔,“小妖精都來策反了!”
***
容詩卉口中的小公園,其實就是訓練基地附近的一小塊綠地。
綠地上種了幾棵不高不矮的樹,放了幾張木頭長椅。從最右邊走到最左邊,用時不超過10分鐘。
三人出了基地,且走且聊。
到了小公園附近,肖依夢就非常自覺地表示:“我突然肚子有點疼。”
一溜煙小跑着離開了,給兩個老搭檔騰出獨處的空間。
陳辭不可置否,兩手插着兜,繼續往前走去。
容詩卉跟着走了兩步,問:“我聽人說,你想轉回雙人?”
陳辭“嗯”了一聲。
“怎麽突然又想轉,你單人滑得挺好的呀?”容詩卉猶豫了下,問,“是腿傷的影響嗎?”
“不是。”陳辭在長椅上坐下,“就是想滑雙人——我本來,就是練雙人滑的。”
容詩卉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道:“那也沒有必要,非得找一個門外漢小姑娘吧?”
陳辭有些詫異地擡起頭,“你是說簡冰?”
“對,”容詩卉提高聲音,“你們的比賽視頻我看了,至少在雙人滑項目裏,她完完全全就是門外漢——你選她,無異于自毀職業生涯。”
陳辭沉默。
容詩卉幹脆挨着他坐下來,“有些不必要的風險,就沒有必要去嘗試;有些不必要的責任,也沒必要去承擔。”
陳辭怔忪,“不必要的責任?”
容詩卉的手指在衣袖裏攥緊,然後又松開,“我知道,她長得像舒雪,但是長得再像,也不是她本人……”
“你們——”陳辭無奈地起身,嘆了口氣,“我沒那麽不理智,我是想轉雙人,但是沒有盲目到要去自毀前程。我是——”他停頓了下,“我是有一定把握的。”
“你說的把握是指自己吧?”容詩卉也跟着起身,“雙人滑不可能不看搭檔啊。”
“那怎麽辦呢?”陳辭苦笑,“教練不支持,不幫我配人,我只能自己找了——要不然,你跟我滑?”
這一回,沉默的人,換成了容詩卉。
當年他們磨合了一整個賽季,成績雖然不好,陳辭還是想繼續嘗試的。
最先放棄的人,是她容詩卉。
職業生涯寶貴,她不确定他什麽時候能徹底走出陰影,完成磨合。也不願意犧牲自己的時間,再賭一個賽季。
恰好路覺女伴退役,對方教練伸出橄榄枝……
她的判斷确實沒出錯,陳辭輾轉又換了好幾個女伴,始終沒能在雙人項目裏再拿獎項。
而她和路覺,卻越來越合拍,國內錦标賽、世錦賽、四大洲賽……一路雖然也有坎坷,總體上,還是螺旋上升着的。
如今,她和路覺更是穩坐國內雙人第一的位置。
這個時候拆對,還是為了有“不良歷史”的陳辭,她不願意。
愛情這個東西,可以做生活的添加劑,卻絕對沒辦法讓她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她當年毅然決定從單人項目轉過來,就是奔着冠軍來的。
人生苦短,行路匆忙。
哪有時間浪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