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貝拉俱樂部(四)

陳辭從展廳出來, 就見單言硬把簡冰往章雨天身邊推。

“你有資格嫌棄章魚嗎?”他聲音嘹亮地吼道,“他可是拿過四大洲銅牌的!”

簡冰憤然推開他們倆:“我管你銅牌銀牌, 誰要跟一只豬站一起。”

單言踉跄了一下, 向章雨天道:“章魚,她罵你是豬。”

章雨天一臉憂傷:“我都聽到了,不用你再罵一次。”

“我罵的是你,”簡冰瞪着單言,“他不過長了個像豬頭的腦袋,你從頭到腳、完完全全就是一頭豬!”

……

他們三人鬧得不可開交,肖依夢和同俱樂部的安潔已經上了冰, 也不訓練, 趴擋板那看熱鬧。

周楠和李茉莉倒是在滑,只可惜滑滑停停, 注意力全在場外。

曲瑤和申恺則不知跑哪兒去了, 連人影也沒有。

陳辭無聲地嘆了口氣——文非凡要是知道他們這麽不靠譜,肯定不敢放他們獨自過來适應場地。

至于等溫線那倆姑娘, 溫煦要是看到, 肯定要罵人了。

他喊了一聲“冰冰”, 大步上前,将被倆大男生擠在角落的女孩拉了過來。

“你們別太過分了,”陳辭道,“欺負喜歡的女孩,是小學男生才幹的事兒。”

“誰喜歡她啊,我們開玩笑而已。”章雨天趕緊撇清。

單言卻只抓住有“攻擊”含義的字眼跳腳, “你才小學生,你才喜歡她!”

章雨天被他猛踩了一下腳背,一邊揉腳一邊躲:“你別激動,踩到我了!”

“我可沒欺負人。”陳辭摸了摸簡冰發絲淩亂的腦袋,被她一把打開。

“我欺負她了嗎?”單言圓瞪着眼睛,向簡冰道,“我欺負你了嗎?”

“當然欺負了。”簡冰擡了下胳膊,“我衣服都被你口水噴濕了,”又擡了下腳,“鞋子也被你踩髒了。”

“我……”單言噎住,一時無法反駁。

陳辭給簡冰使了個眼色,繼續道,“你看,他臉紅了。”

簡冰長長地“唔”了一聲,恍然大悟地看着單言:“果然是小學生。”

單言百口莫辯,惱羞成怒,臉也紅了、汗也出了。

更加驗證了陳辭有關“做賊心虛”的推論。

就連章雨天,也探頭來看:“哎,好像真的有點臉紅。”

單言一把推開他:“你起開——陳辭你這人真挺沒意思的,不敢正面對決,專門讨這種口頭便宜。”

“正面對決?”陳辭沒吭氣,章雨天可醍醐灌頂了,“敢情你剛才不是要幫我找女伴,而是想把人女伴哄走,漁翁得利?卑鄙!”

“那對你有什麽損失”單言被戳穿,也并不覺得尴尬,“咱們這叫利益共同體,拆散一對,幸福大家。”

說罷,還向簡冰道:“你這跳躍配置,練冰舞正合适,還不用從頭開始學抛跳——抛跳那多危險,想想你姐姐……”

“先想想你們後天的表演滑吧,”陳辭驀然打斷他,“現在7點零3分,你們還剩下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合音樂。”

北極星和凜風人多勢衆,節目足足有四個,冰場大家是輪流使用的,他們再拖下去,時間明顯來不及了。

單言哼了一聲,牛氣沖天道:“不合音樂,我也照樣滑得比你好。”

單言的這一句豪言壯語,倒不是毫無根據。

他參演的曲目是上個賽季的短節目改編而來,為了觀賞性還降了不少難度。只要場地不出問題,閉着眼睛他也能滑完。

***

冰雪盛典既然有“冰雪”兩個字,自然除了冰上項目,還有雪上項目。

又因為雪上項目在夏天需要獨立的室內滑雪場,所以場地其實是完全分開的。

貝拉俱樂部和北極星成為承辦方,也是因為這兩家除了冰場,還有經營室內雪場。

為了不分散客流,最先舉行的是雪上項目,隔天才是冰上項目。

陳辭等人除了休息,便是等待最後的帶妝彩排。

簡冰百無聊賴,很後悔提前來,打算好好睡上一覺——不料,淩晨3點,房門被“咚咚咚”敲響,連帶着手機上也一排陳辭的未接電話。

簡冰有些茫然地瞪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半天才徹底清醒過來。

她抓了把亂得像雞窩的頭發,冷汗淋漓地跳下床,甚至來不及開燈,便将門一把拉開:“怎麽了?”

這個點敲門,是出什麽事兒了?

陳辭穿戴整齊,看到她這副模樣,明顯愣了一下。

“你……”他努力抑制笑意,被轉過身,“去換一下衣服吧——記得帶外套和冰鞋。”

簡冰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只穿着睡衣,“啪”的一身又把門甩上了。

屋裏再次漆黑一片,她深吸了口氣,按亮房燈,開了衣櫃,翻出衣服來套上。

走到了玄關,又轉回去拿冰鞋和外套。

淩晨3點不睡覺,要去冰場嗎?

她再次打開門,陳辭靠在走廊護欄上,正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發呆。

“咳!”簡冰幹咳了一聲,“這麽晚……呃……這麽早,找我什麽事兒?”

陳辭眯着眼笑了笑,習慣性地伸手來拉她:“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呀?”簡冰趕緊躲開,“我自己走哈,大晚上讓人看見了誤會。”

陳辭也不堅持,只說:“去貝拉的冰場。”

果然,是要去冰場。

簡冰沒再廢話,只是把外套塞進了裝冰鞋的背包裏。

天氣這麽熱,在外面沒必要穿外套,去冰場上冰的話,更沒必要了。

酒店跟貝拉距離極近,下樓走路過去也不過十幾分鐘。

陳辭卻沒帶着她直接從正門進去,反而繞了一整圈,一直繞到靠近冰場圍牆附近的側門那。

那鐵質的小側門不到一人高,陳辭單手抓着門框,三兩下就爬了上去。

然後翻門,落地。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般,看得站在門外的簡冰目瞪口呆。

這、這是要爬牆進去?

在別人家的商業俱樂部,還是馬上要舉行大活動的商業俱樂部冰場這兒……翻牆?

“很容易的——我記得你翻牆從小就熟練呀。”陳辭“鼓勵”道。

簡冰猶豫,“被發現怎麽辦?”

陳辭安慰:“不會的。”

你這話聽起來完全沒有說服力啊!

陳辭低頭看了眼時間,催促道:“快開始了,來——我在下面接着你。”

簡冰無語地看着他虛虛張開的一只手掌,這麽個姿勢,連只貓也接不住。

她背好包,紮緊了鞋帶,一手抓鐵欄,一腳蹬鐵門上的空隙。

她畢竟當年也是學過舞蹈,又有着不少逃課經驗的,爬個小小的鐵門,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落了地,陳辭自動自發地把她背上的背包拎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沿着草木蔥茏的小路往館內走去,漆黑的夜空連月光都沒有,只有點點星光遙遠而稀疏。

行至冰場的運動員通道入口,那小門居然虛掩着。

陳辭領着她徑直往裏走,黑暗裏只有那點手機的燈光照亮前路。

她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身前那個身影似乎也較平時高大不少。

行至出口的瞬間,有惆悵悠長的小提琴聲響起。

這曲子簡冰從小就在姐姐的mp3裏聽到過,正是薩拉薩蒂的《吉普賽之歌》的選段。

舒雪更喜歡它的另一個名字,《流浪者之歌》。

還自己給它配上了不知從哪兒抄來的吉普賽諺語,反複哼唱:

時間是用來流浪的,

身體是用來相愛的,

生命是用來遺忘的,

而靈魂,

是用來歌唱的。

空曠的冰場內沒有開燈,隐約可見一些模糊的人影,或站或立,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其中一個消瘦纖長的人影身體微弓,維持着低頭拉琴的姿勢,流暢而舒緩地繞場滑行。

她聽到的琴聲,便是随着他這些的動作,流瀉而出,無形地在空氣中流淌。

“那是……”簡冰驚訝地張大嘴巴。

“俄羅斯的安德烈·安德烈維奇·西多羅夫。”身側的陳辭接腔道,“俄羅斯人真是有趣,這麽晚了,居然還帶小提琴來——應該是明天節目的道具吧。”

簡冰沒有接腔,只默默地跟着他換鞋上冰。

——走近了,她才發現,那些黑影全都坐在墊子上的運動員。

黑暗裏雖然看不清楚臉,但也隐約能發現他們是三三兩兩,各自挨着自己的隊友或者熟悉的朋友們坐着。

甚至,還有人歪歪斜斜,坐着坐着打起了瞌睡。

精神最好的,便是一直在拉琴的少年奧運冠軍西多羅夫。

他不但邊拉琴邊滑,抽空還辨別一下地上那些黑影的性別。

也不管到底認不認識,長得合不合胃口,凡是他認為是女性的,便獻殷勤一般繞着滑,姿态悠揚地拉上一段。

那模樣又潇灑又高傲,猶如求偶的漂亮雄天鵝。

簡冰才剛接過陳辭遞過來的墊子,便因為明顯的身高被西多羅夫判斷為女性。

“熊天鵝”大約是滑high了,繞着她轉了一圈不說,還炫技意味十足地拿手指在弦上按出好幾個漂亮的泛音。

看着抖完羽毛,優雅離開的少年冠軍背影,簡冰不由在心裏感慨:

戰鬥民族玩起浪漫來,普通人真是拍馬都追不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晚上要出遠門,但是明天一定會更的(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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