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智奪月牙镯
先前府中有些仆婦曾私下笑話過,月娘仗着有孕之身成天地在吃食上精挑細撿,以至于三個月下來後肚子先沒鼓起來,臉蛋兒倒先圓實了不少。五個月時月娘終于挺起了微微隆起的小腹後,府中的仆婦們見風使舵地開始兩極分化起來。
某日謝無憂再回廊正好碰上出來散步的月娘,月娘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炫耀打壓的機會,神采飛揚地走到謝無憂面前,謝無憂便順勢停下步子看她究竟想要怎麽樣。月娘身後烏央央的丫鬟仆婦們見了謝無憂後,紛紛欠身行禮,唯獨月娘挺直了腰杆子,鶴立雞群般,不可一世道:“公主萬安,恕奴這月份大了,身子越來越笨,不便請安。”
她月份不大的時候也沒見她請過一回安,謝無憂甚是大度地淡然一笑道:“請安不在形式,而在心裏,二夫人有心就好。”
月娘得意更甚,伸出雪白的腕子,晃蕩着腕子上那一圈晶瑩翡翠,朝着謝無憂嬌嗔道:“前些時候,公主教訓了奴何為尊卑,奴聽了誠惶誠恐,一直牢記在心,不敢遺忘。”
“二夫人能虛心受教,是本宮的榮幸。”謝無憂道。
月娘把玩着腕子上那玉镯,綠瑩瑩的光醇厚不失通透,的确是塊好定西,她有點惋惜道:“奴不日前尋了塊好玉镯,本念着這麽好的東西不配我這出身不正的用,唯有公主用得才算實至名歸。可惜馬上又想起來,這不是将軍戍邊前夜給我戴上的麽,瞧,玉镯的內側還刻了月娘的月字呢!”
說完月娘別有用心地将手腕伸到謝無憂面前,謝無憂道了聲:“将軍既然賜給了你,你就好生戴着。”
“公主不介懷麽?”月娘故作惋惜道。
“将軍賜給本宮的也不少,二夫人從未介懷,如今不過是塊玉镯,且還刻了你的名字,本宮如何介懷?”謝無憂淡淡道,由于月娘不停地将那玉镯在她眼前晃悠,謝無憂少不得多看了幾眼,突然發現這成色材質都非民間凡品,那月字也非大夏通用字體,而是古老的象形字體,月牙。
謝無憂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女子銀鈴般的笑聲不服氣道:“憑你什麽好東西我們公主姐姐沒有見過,讓我瞧瞧看!”說話間,姜彩心又不知何時進了府裏到了這回廊,話剛說完人已經栖身在月娘與謝無憂之間,也不管月娘願意不願意,劈手擡起她的手腕就要看個仔細。
剎那間,謝無憂慌忙上前用衣袖蓋住了月娘手腕上的玉镯,劈臉冷峻道:“這玉镯乃是綠磷石所制,其色澤雖與上等籽玉不相上下,但皆由內部磷石投射所産生的。這綠磷石不僅能魚目混珠,對人體亦是十分有害,特別是孕婦!”
“啊?”月娘吓得驚叫一聲,“竟會有這種事情?”
“你戴了多久了?”謝無憂轉臉質問道。
“我平日哪舍得拿出來,就今日想着拿出來,給公主,鑒賞鑒賞的!”月娘慌忙據實以告。
“那問題還不大。”謝無憂道,月娘本就指望着自己這一胎,聽了無憂的話後再不敢将那磷石玉镯戴在手腕上,慌忙脫下後就要往地上砸去。
“不可,綠磷石毒性非常強大,砸碎了毒磷一旦擴散怕是會傷及無辜。”謝無憂制止道,周圍觀望的仆婦丫鬟一聽全都害怕地退得遠遠的,生怕沾染了毒性,月娘拿着那毒玉镯,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謝無憂開口道:“還是把它交給我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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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像扔炸彈似的轉手丢給了謝無憂,一邊還埋怨道:“将軍怎麽會給奴這麽個玩意兒?”
“将軍久經沙場,向來不在金石上用心,只當了個極好的東西,才賜給了你。”謝無憂一邊用帕子包好一邊解釋道,接着對着心疼不已地月娘道,“将軍不知這玉有蹊跷,本宮就做主替他重新給二夫人換一塊好的。”說完她對着身邊的丫鬟道:“香穗,去把本宮那兩只漢白玉的玉镯拿來給二夫人寬寬心。”
“啊?”香穗的嘴巴驚訝地能塞下一只鴨蛋,憑什麽月娘得了塊次貨要拿我們公主的賠啊?漢白玉可是貢品啊!還兩只都送!
“你啊什麽啊?”謝無憂怒道。
“是,公主!”香穗雖不願意卻也只好從命,轉身朝着謝無憂的廂房走去。
在旁所有丫鬟仆婦這才松了一口氣,月娘身邊一個老嬷嬷笑嘻嘻對着謝無憂叩謝道:“多虧了公主見多識廣,才免去我們夫人一場災厄啊。”
月娘也跟着不好意思起來道:“多謝公主了,還讓公主這麽破費,真是過意不去。”
“不客氣,都是一家人。”謝無憂笑道。
姜彩心好玉沒有欣賞到,還跟着經歷了一場砸玉風波,感覺雲裏霧裏的,謝無憂轉身拉着她的手醒過她的神兒道:“你今兒個來有什麽事兒?”
“哦!”姜彩心這才想起要緊的事情,回過神道,“公主姐姐成日裏悶在這将軍府裏頭,給人家安胎保胎,竟連宮裏的貴妃娘娘誕下了小皇子的喜事都沒聽聞麽?”
“貴妃,哪個貴妃?”謝無憂把宮裏所有有位分的妃嫔都在腦海過了一遍都沒想出來。
“就是原來的公孫夫人呀,她這下一舉得男後,終于母憑子貴,被晉升了貴妃了,位分僅次于皇後呢!”姜彩心解釋道,“皇上更是高興得不用說,宮裏人人都得了賞賜,我姐姐也因安胎用功,位分也從長史晉升到了婕妤,僅次于靜妃娘娘呢。這不明兒個就是小皇子的滿月酒,宮裏會舉行滿月宴,我想邀了公主姐姐跟我同去!”
“原來如此。”謝無憂明白道,算起來,公孫華陽的确應該早就生産了,她卻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本宮不知去不去得,這府裏還有人需要本宮照應。”謝無憂面露難色道,既然他皇兄沒有給她一點消息,想來是不想要她插手後面的事情了。
“公主您就去吧,奴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的。”月娘大方道,“老讓公主陪着奴,奴真是過意不去。”
“公主姐姐您就去嘛,貴妃娘娘如今的恩寵可是宮裏的頭一份,您是當今聖上嫡親的妹妹,又是小皇子嫡親的姑姑,不去的話……”下面的話姜彩心在謝無憂耳邊悄悄道,“公孫華可就難過死了。”
“這,這從何說去?”謝無憂有些尴尬道。
“我知道你們的事情,可我也知道沒有公主姐姐,我們的婚事就黃了,所以我不介意的。”姜彩心倒是落落大方。
“那本宮就去吧。”謝無憂再不好推辭,只好答應,姜彩心這才心滿意足地笑了。
到了晚上,府上都沉靜下來後,謝無憂對着燭火将那被自己稱作綠磷石的玉镯拿出來仔細打量着。
“公主小心些,這東西可是有毒的。”香穗正在收拾就寝的床鋪,見到後,慌忙提醒道。
“不礙事,本宮就瞧瞧而已,它不經佩戴不沾皮膚,毒素就無從沉澱。”謝無憂解釋道。
“公主真是的,她平日裏那麽張狂地對咱們,您還好心地提醒她,更是把咱們屋裏頂好的那漢白玉送了出去。”春梨想來是一百個不服氣。
“你們不懂,你們不懂啊。”謝無憂将那塊玉镯重新用帕子包好,幽幽道。
那根本不是什麽綠磷石打磨的毒玉镯,而是上好的藍田玉,藍田玉世間少有,多分布昆侖山腹地,而如此渾然天成的色澤,不含一絲的雜質,怕是百年也難得出一兩件來。玉石匠們開采出這麽一件獨一無二的籽玉後,是絕對不敢私藏或是任其流落民間的,唯有皇親貴胄可使得。昆侖山的玉石開采歸西琅國皇室宗親所有,這上面還镌刻了西琅特有的象形文字,月牙,不用多費心猜,謝無憂就想到了它原先的主人是誰。
多險吶,月娘當着姜彩心的眼皮子底下就敢拿出來,萬一被那多嘴的丫頭傳到宮裏頭去,其後果謝無憂是想都不敢想。
謝無憂鄭重地将那玉镯包裹好,放入錦盒的最深處,上鎖。
精致的金鎖拔出的瞬間,謝無憂擡起頭,但願這個秘密永遠都是個秘密。
第二日謝無憂将府中打理好了才放心上了轎攆進宮,半路又經過了公孫府帶上姜彩心同去,姜彩心本以為謝無憂公主的身份十分了不得,所乘的轎攆定是奢華貴重得很,但坐上去後卻有些失望道:“公主您是當今聖上唯一的親妹妹,又是大夏第一殺将的正室夫人,轎攆怎麽這麽樸實無華。”
“将軍雖位高權重,卻不喜奢華,更擔憂言官彈劾後讓皇上為難,故而府中一切都從簡樸素。”謝無憂解釋道。
“原來如此,說起來言官們還真讨厭,難怪公孫華不稀得當,只安心做了個禦史大夫。”姜彩心明白道,接着打趣道,“不過,您府上有身孕的那位可是一點也簡樸呢,別公主姐姐費心省下的開銷都讓她一個人給用了。”
“她現在看不到這些,但總有一天會看到的。”謝無憂并不在意,反而語重心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