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瞞天過海

“公主,據老臣行醫多年的經驗,二夫人這是産盆不開,才導致胎兒幽閉不出,血崩而亡。”張太醫跪在地上回禀道,“這種情況實在是罕見,也難怪産婆們束手無策,遇到這種情況除非剖腹取子啊!”

“怎麽會産盆不開呢?”謝無憂木木地回頭問道。

“老夫也不知道原因啊,有老夫調制的安胎藥,跟催産藥本不該出現這樣的意外。”張太醫扼腕痛惜道。

謝無憂突然想起了什麽,慌忙命人拿出一個朱漆錦盒,打開後明晃晃的錦緞絲綢上,還躺着幾粒白蠟封着的藥丸,謝無憂取出一粒,交給張太醫道:“太醫請看,這藥丸可有問題?”

張太醫剝去白蠟将那藥丸細細聞過,突然大驚失色道:“這可是宮中禦賜的紫金保胎丸?”

“正是。”謝無憂道。

“既然是宮中之物,老夫不能說!”張太醫跪在地上守口如瓶道。

“有什麽不能說的?”謝無憂怒道。

“二夫人這胎本就被人下了藥,兇險萬分,公主既然已經盡力,就順應天意吧!”張太醫頭磕在地上道。

“天意,這是什麽樣的天意?”謝無憂起身怒斥道。

“公主,不要查下去了,茲事體大啊!”太醫奮力勸阻道。

謝無憂腦海轟隆一聲巨響,癱坐在椅子上,許久才對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太醫道:“退下吧。”

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劃破了本就悶熱的夜空,積蓄了許久的氤氲終于在此刻被宣洩出來,一聲雷霆之怒咆哮着鹹安城蠢蠢欲動的夜空。

“去,去把姜彩心給本宮叫來。”失神已久的謝無憂突然道。

“這麽晚了,怕是……”丫鬟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有些為難道。

“人命關天,怎麽都不算晚!”謝無憂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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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婢這就叫人去。”丫鬟退下道,未幾,出去沒多久就回來的小厮到謝無憂面前跪下道:“回公主,公孫家的少夫人,來不了了。”

“她不肯麽,怎麽敢做不敢認?那本宮親自上門去問!”謝無憂怒不可遏道。

“公孫家現在亂成一團,公主還是別去了。”小厮低着頭道。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謝無憂疑惑不解道。

“小的也是聽人說的,姜姑娘是公孫華公子的妻室,公孫華與自己堂兄公孫舉兩家向來不和,前幾日姜姑娘更是為了争地跟公孫舉的夫人吵起來了,後來不知怎的,雙方竟打了起來,鬧到最後,連鹹安令都驚動了。這兩家本來就是一家,還是朝廷一等一的權貴,鹹安令哪有膽子審,就交到了大理寺,大理寺是衛錯衛大人主管的。後來經衛大人一審才發現,他們兩家争的那塊地,居然是皇家禦地!私占禦地可是罪同謀反的重罪,衛大人已經派人将偌大的公孫府給封起來了,姜姑娘等人也跟着一起下了大獄,如今只等着皇上發落呢!”小厮一五一十道。

“不過是妯娌間的吵吵打打,衛大人居然也能審出謀反的罪名來,果然一等一刑名高手啊。”謝無憂再這節骨眼上也不忘感嘆一番。

“算了,你也下去吧。”謝無憂頭疼的厲害。

這時香穗慌裏慌張地跑進來道:“公主,請随奴婢來一趟!”

“又怎麽了?”謝無憂擡起頭道,屋外電閃雷鳴,雷聲大作,看來今夜是怎麽也安生不下來了。

“公主別問了,還是趕緊随奴婢來吧。”香穗焦急道,似乎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謝無憂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跟着香穗進了月娘入殓的房間,血腥味還是很濃重,香穗顧不上這些,拉着謝無憂走到月娘冰冷的屍身前,将月娘的手臂上衣服掀起來。

一道驚雷轟隆在府邸上空炸了開來,噼裏啪啦的聲響,震得謝無憂的耳朵一陣疼癢。順着香穗的指引,她看到月娘冰冷而又僵硬的,白色手臂上,赫然紋着一只青色的梅花圖案。

“梅花內衛!”謝無憂驚出聲道,身在禁宮之時她早有耳聞,天子自己豢養了一批得力的內衛,男紋飛魚女紋梅花,專司暗殺、搜集情報等各種隐秘的事務。這一群人沒有名字,卻如幽靈一般無孔不入,叫人避之不及,并且他們只授命于天子,更代表天子的手眼通天的權威。

謝無憂瞪着早已沒有聲息的月娘,她的那張臉原來是一個可怕的陷阱!

算計來算計去,都沒能算到,月娘原來是皇兄的人!

既然如此,皇兄早已知道了楚南的一切,而這一切原來早已被皇兄牢牢掌控了。謝無憂早就應該知道,她皇兄怎麽可能只在楚南放了一雙眼睛呢?

“去,把她的貼身丫鬟帶來!”謝無憂的聲音裏第一次透了冰冷的威嚴。

“二夫人生産的時候一片混亂,她也早跑得沒影了。”香穗回話道。

謝無憂心一下子空落得可怕,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間,在走出門的那一剎那她強逼着自己要冷靜,越是緊要關頭越是要冷靜。

“宮裏可有什麽消息?”她對着香穗問道。

“公主一直擔着二夫人的胎,所以這些事奴婢本來不想說的,怕擾了公主。宮裏最近也是熱鬧得很,聽聞一直與貴妃娘娘交好的姜婕妤突然在皇上跟前揭發了貴妃娘娘過去種種私隐,都是一些戕害嫔妃,謀害皇子的罪狀,皇上一怒之下褫奪了公孫華陽的貴妃稱號,降為采女,禁足深宮,非皇命不得出!”香穗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道。

謝無憂眼角一陣跳動,她想起姜彩心那張看似天真無邪的臉孔,和每次與月娘針鋒相對的情景,謝無憂原先還奇怪她二人素無恩怨為何一見面,姜彩心就要不停地奚落嘲諷月娘一番。原來這個丫頭不是為謝無憂這個無寵的公主打抱不平,而是借此故意做給謝無憂看。

“她們原來都是皇兄的人!”謝無憂突然明白過來道,心一抽一抽的疼。

楚南被騙了,公孫羊被騙了,就連自诩精明幹練的公孫華陽也被騙了。

試問這天下,誰能算計得過這九州天子的聖意?

想來公孫羊也沒有料到,自己老謀深算了一輩子,結果卻被自己人出賣了。他本以為與別的世大家族綁成一團定能扭轉乾坤,誰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皇兄早就暗中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他入甕!

楚南更是想不到,自己念念不忘的那段情,竟然冥冥中葬送了自己。

楚南與公孫羊一樣功高震主,同樣深不可測,但是楚南血氣方剛,最大的弱點就是女人!他根本無法抗拒有着與月夫人相似容貌的月娘的出現,更不會想到這背後是一個多麽可怕的陷阱!

楚南死也不會想到,自己心愛的女人為了害他,竟無情地要帶着腹中孩子一起死!

說到底,月娘只是一個被帝王洗腦的內衛,她根本不愛楚南,她只效忠九五之尊的帝王!

如今,楚南手握重兵漠北戍邊,一旦得知自己心愛的女人跟孩子雙雙殒命定是五內俱焚,若是得知月娘是吃了皇上禦賜的紫金保胎丸才一屍兩命的,那麽以他的性情,大約會帶兵殺回來吧!

謝無憂渾身一陣顫抖,那麽皇兄就有了将他名正言順地剿滅理由了。

皇兄在逼他反!

皇兄要他死!

又是閃電驚雷轟隆而來,大雨如瓢潑頃刻而下。

謝無憂站在傾盆的雨水之中,面目淩亂。

“公主,外面雨大,您趕緊進屋躲一躲吧!”香穗趕緊脫下自己的外衣頂在謝無憂頭上道。

“月娘難産而亡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謝無憂站在雨中突然聲音冰冷徹地問骨道。

“整個将軍府差不多都知道了吧。”香穗望着自家主子恐怖的臉色,怯生生道。

“那外面呢?”謝無憂緊緊追問道。

“這才多久的事,又是大半夜的,自然是沒有知道的。”香穗道。

大雨傾盆,謝無憂站在雨中挺直了身子,目光近乎魔鬼一般可怕,道:“傳本宮的懿旨,将月娘的近身伺候的所有丫鬟嬷嬷一律關入柴房,其餘人等膽敢将今夜的事情洩露出去一句,就地打死!”

“這,這是為何?”香穗不解道。

“明日起月娘的死秘不發喪,若有人來府中詢問,就說月娘他們母子平安!”謝無憂對着夜空狠狠道。

“公主,您這是?”香穗站在原地晴天霹靂一般。

“傳管家來書房見本宮,就說本宮有要事相商。”謝無憂不管香穗大驚失色的表情,接着冷聲吩咐道。

“好,好,奴婢這就去。”情勢激變之下,香穗有些無所适從,但仍聽從自家主子的吩咐。

管家冒着傾盆大雨來到書房,只見謝無憂面色冰冷,正襟危坐在書房中,自家大将軍每日伏案日理萬機的位子上,俨然府中女主不可違逆。的确府中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是要有一個人出來主事的,而這個人自然非謝無憂莫屬。

“公主,二夫人的喪事該如何操辦,我等悉聽尊便。”管家客客氣氣地跪在地上問詢。

“誰說府中要辦喪事了。”謝無憂幽幽道。

“這二夫人身份再不濟,好歹也是将軍寵幸過,在楚家祠堂族譜上有名有姓的人,她從前再對公主不敬,如今一屍兩命,公主也應該給她名正言順地厚葬了才是。”管家跪在地上條理分明道。

“誰一屍兩命了?”謝無憂望着管家笑道,“今日明明是我将軍府大喜之日。”

“敢問公主,喜從何來啊?”管家擡起頭不明白道。

“母子平安,喜得貴子,如何不是大喜?”謝無憂僵硬的面上微微一笑道。

“這,這……”管家徹底糊塗了道。

“若是府中真要辦什麽事,那就是孩子的洗三大事。”謝無憂接着笑道。

管家感覺在聽天方夜譚一般,擡頭,謝無憂冰冷的臉上透出一絲殺氣,陰森道:“這件事誰敢說出去,就一個死字!”

“小的,小的,遵命。”管家将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一般叩首道。

“發給将軍的書信該怎麽寫,你應該知道吧。”謝無憂接着問道。

“怎麽寫,還請公主示下!”管家根本不敢擅自做主,如此指鹿為馬,黑白颠倒之下已經弄得他沒了章法,此刻,他更生怕說錯了一個字,就立馬得了一個死字的下場。

燭火搖曳之下,謝無憂起身替他研磨了墨汁,管家握着筆頓在宣紙上方,腦門出了一圈的汗愣是沒有下去一個字。

“寫,母子平安。”謝無憂在旁冷冷道。

“将軍回來會把奴才的皮扒了的!”管家扔掉筆,跪在地上驚懼嚎哭起來。

“你不敢,本宮敢,這罪責就由本宮一人承擔好了!”說完謝無憂拿起筆在雪白的信紙上洋洋灑灑,一揮而就。

待墨跡幹透,謝無憂放入信封,印上火漆封泥交給管家道:“命人八百裏加急,速速送入邊關!”

管家驚懼不安地接過信,像捧着一顆随時會爆炸的炮仗一般,膽戰心驚地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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