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被忽視了
葉明月随着蘇璟一道進了酒樓之後,立時就有小夥計過來接待着。
“要一間三樓臨街的雅間。”蘇璟一面吩咐着,一面就拿了一錠銀子出來。
元宵之夜大家都看燈去了,現下倒鮮少有在酒樓裏吃喝的,是以雅間空置的有許多。
小夥計忙伸手要來接蘇璟手裏的銀子,但這時卻聽得一道嬌柔的聲音在說着:“且慢。”
小夥計循聲望了過去,就見旁邊站了一個生的清秀絕俗的小姑娘。挽了垂鬟髻,發髻一側簪了一支赤金點翠鑲紅寶石的蝴蝶簪子,另一側鬓邊簪了一支蝶戀花紋樣的點翠珠钿,上面垂了五六條細細的珍珠流蘇下來,底端鑲嵌的皆是打磨成水滴狀的小顆紅藍寶石。
葉明月出來的時候并沒有帶銀錢在身上,但此時她又不願意讓蘇璟出銀子替她要一間雅間。畢竟說到底這是她自己的事,她并不想落蘇璟的這個人情。
于是她想了想,便擡手拔下了發髻上的蝴蝶簪子。
沒辦法,那支珠钿是她最愛的首飾,她實在是舍不得拿來給別人。
然後她就将手裏的蝴蝶簪子遞到了小夥計面前,說着:“這個就權且抵得雅間的費用吧。”
小夥計再是不識貨,可也看得出來這簪子是金子做的,上面還鑲嵌了這樣幾顆剔透的紅寶石。這樣的一支簪子,可是比那位公子手中的一錠銀子值錢多了。
于是小夥計立時就伸手接了這支蝴蝶簪子,同時躬身對葉明月笑道:“姑娘樓上請。”
葉明月也不再說什麽,只是随着小夥計一徑上了三樓。
而站在後面的蘇璟此時則是望了望手裏的那錠銀子,随即牽唇笑了笑。
這個小姑娘非但是對人戒心甚重,且也是個輕易不受別人人情的。
不過他也沒說什麽,只是将手裏的那錠銀子收了起來,然後也跟在小夥計的身後上了三樓。
因着是冬天,雅間裏的窗子都關了。而葉明月一進去之後,立時就跑到了窗子旁邊,伸手推開了兩扇窗子,然後雙手扒在窗沿上,微探了上半身往下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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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原就風大,高處更甚。凜冽的北風呼呼的從窗子裏灌了進來,将她身上披着的大紅羽緞面滾白狐貍毛的鬥蓬吹的微微的鼓了起來,肩上垂下來的一縷頭發也是被風吹的飄了起來。
蘇璟就道:“葉姑娘,你的身子不要探出去,仔細掉了下去。”
葉明月壓根就沒有理睬他,只是依舊探着身子,目光在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快速的掃視着。
忽然她不曉得看到了什麽,面上笑意頓現,伸了右手就不停的揮舞着,同時高聲的喊叫着:“哥哥,哥哥,我在這裏。”
蘇璟自方才開始,見葉明月一直都是滿面戒備之色,或是對他不理不睬的,哪有對他露個半絲笑意出來?但這會見她面上笑容如芙蓉綻放,眼中滿是笑意盈盈,當真是嬌美之極。
而葉明月這時已轉過身來,極快的對着蘇璟點了點頭,說了一聲多謝,然後就急匆匆的轉身下了樓。蘇璟随即也跟了過去。
但見她腳步輕快的順着樓梯一路而下,而下面也有一個青年正擡腳快步上了樓梯,二人在二樓相遇。蘇璟聽得葉明月喚那青年哥哥,又聽得那青年喚她圓圓,随即那青年便拉了葉明月的手,一徑下了樓梯,很快的就出了酒樓的大門。
蘇璟此時就站在樓梯上面,望着佳人的背影漸漸的彙入了人群之中,半晌之後,他唇角微微的牽了牽,面上露了個極淡的笑容出來。
宛平蘇家阿璟,到哪裏不為衆人矚目?但今日卻是被這個少女這般的給無視了。
從頭至尾,她壓根就沒有正眼瞧過他一下。
蘇璟手扶着樓梯的扶手,慢慢的下了樓。至大堂的時候,目光看到了先前接待他們的那個小夥計。
他停下了腳步,想了想,最後還是緩步的朝着那個小夥計走了過去。
小夥計正胳膊肘支在高高的木質櫃臺上,同裏面正在算賬的賬房先生閑聊。然後他忽然就覺得陰影罩頂,忙轉過頭來看時,就見先前那個生的儒雅的公子正站在他身後。
蘇璟神色溫和,聲音清朗:“請問,先前那位姑娘的那支蝴蝶簪子,能賣給我嗎?”
葉明齊拉着葉明月的手出了酒樓的門之後,就語帶埋怨的說着她:“你怎生這樣的不小心,就和我們走散了?有沒有事?可吓死我們了。娘現下還坐在那裏哭呢。”
只是他口中雖然是說着埋怨的話,但語氣裏滿滿的都是關心之意。
葉明月就垂了頭,輕聲的說着:“我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忽然一擡頭就沒看到你們了。”
葉明齊為了找她,方才也是不停的到處奔跑着。這樣大冷的天,他額頭上都滿是汗水。
半是不停跑動的緣故,半是心裏着急的緣故。
這當會好不容易的才找到了她,葉明齊胸腔裏那顆一直突突亂跳的心終于是安穩了不少。
他一面擡手抹了下額頭上的汗,一面就道:“你沒有事就最好了。爹和娘都快要急死了,快随我去見他們。”
随即拉了她的手就要往前走,但忽然只聽得葉明月哎喲了一聲。
他唬了一跳,忙問着她:“圓圓你怎麽了?哥哥弄痛你了?”
葉明月舉高了自己的右手,指了指手腕那裏,一臉可憐兮兮的說着:“哥哥,我手腕方才被人掰的脫臼了,剛剛才接好骨呢。”
葉明月就是這樣的性子。她在外人面前,或是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就算是再痛也不會吱一聲,只會自己默默的忍着,可是在自己的親人面前,哪怕就是一點點小痛,倒都要拿了出來對他們說。
她喜歡看自己的親人關心自己的樣子。
上輩子她作為一個養女,太被自己的養父養母無視了,所以這輩子她無比的貪戀薛氏等人對她的關心,因為這樣她會覺得自己也是有人在乎的。
而果然,葉明齊一聽她的話,當即就變了臉色,忙伸手過來托住了她的手腕,一疊聲的問着:“怎麽回事?你的手腕怎麽會被人掰脫臼了?現下怎麽樣,痛不痛?走,哥哥這就帶你看大夫去。”
一面又罵着:“是誰膽子這樣大,竟然敢将你的手腕掰脫臼了?告訴哥哥,哥哥這就去揍他。”
葉明月用左手拉了他的手,笑道:“現下已經接好了骨,不怎麽痛啦。哥哥你不用擔心。咱們還是快去找爹娘才是。再遲一會,娘不曉得會哭成什麽樣呢。”
葉明齊就托了她的右手腕,仔仔細細的查看了一番。雖然确實已經被接好了骨,可他到底還是不放心,只說待會一定要找了個大夫再好好的給她瞧瞧才成。随後他就小心的拉了葉明月的左手,帶着她去找葉賢嘉和薛氏。
薛氏正坐在路邊支起的一處小攤子的條凳上,不住的淌眼抹淚,葉賢嘉在一旁安慰着她,黃鹂則是跪在了一旁,也用手背抹着臉上的淚水。
葉明齊拉着葉明月的手從人群裏擠了出來,葉明月當即就大喊了一聲娘,然後快步的跑了過來。
薛氏正哭的不能自制,只道所有的小厮都被遣了出去找人了,可這麽會都沒有消息,所以葉明月定然是丢了,往後可到哪裏去找她的這個乖乖女兒呢?
可忽然就聽到了葉明月清脆的喚娘的聲音,她忙擡頭望了過去,就見葉明月已經是朝她飛奔過來了。
薛氏也忙起身站了起來,随即就一把摟住了飛奔過來的葉明月,哭道:“圓圓,你到哪裏去了?可把娘給急死了。”
說完了,又擡手打了她的胳膊一下,然後又哭道:“若是你丢了,娘也不活了。”
葉賢嘉也在一旁紅了雙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葉明月的眼圈禁不住的也泛紅了,忙開口安撫着:“娘,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回來了嘛。”一面又俯身彎腰扶起了跪在一旁的黃鹂。
但薛氏還是哭,一面哭,一面又擡手打她。
大抵做母親的都是這樣。忽然一轉頭不見了自己的孩子,只吓的全身冷汗都出來了,全身冰涼。心裏只安慰着自己,這孩子定然是貪玩,不曉得跑到哪裏去了,等找到了,看自己不好好的打她一頓。可等真找到了的時候,固然是會打,可一面打,一面自己止不住的就會痛哭流淚。因着當時害怕自己孩子走丢了,或是被人拐跑了,以為自己從此再也看不到自己孩子的那份焦急惶恐是沒有人能夠體會到的。
葉明月曉得薛氏這是心中太擔心她的緣故,所以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由着薛氏打自己,同時還得軟語溫言的安撫着她。
而葉明齊此時就在一旁急道:“娘你不要打圓圓了,她的右手腕剛剛被人掰脫臼了。”
薛氏聽了,心中一驚,忙托了她的右手,連聲的問着:“怎麽回事,啊?你手腕怎麽被人掰脫臼了?痛不痛?”
又一疊聲的說着現下就要去找大夫。
葉賢嘉畢竟是沉穩些,當即就止住了一臉驚慌失措的薛氏,問着葉明月到底是怎麽回事。
于是葉明月就簡短的說了一下方才的事,不過隐去了蘇璟這個人沒說。
薛氏聞言,就嗔着她:“你說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便是見到偷兒偷人東西了,喊人也就是了,做什麽要自己沖上去制服他?若是他手裏有刀子可怎麽辦?下次再不可如此了。”
葉賢嘉也是這個意思。雖然他為官十幾載,自然是希望人人都能見義勇為,但輪到自家女兒的身上他卻又不這樣想了。畢竟葉明月只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哪裏能比得過那些大漢呢。
而葉明齊卻是在一旁摩拳擦掌的說道:“圓圓,下次再見着了那個偷兒,哥哥幫你揍他。”
葉明月心裏就默默的想着,哪裏還能見到那個偷兒呢?他早就是被蘇璟一聲吩咐,給送到了巡視南城察院去了。且瞧着蘇璟方才說起這話時的熟稔語氣,只怕他也是個官家子弟,那偷兒到了南城察院裏還能讨得了什麽好去?往後出不出得來還是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