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背地使壞

葉明月這當會也在想着葉明珠到底會選誰贏的事。

回了武安伯府也近半年了,論起來府裏的這些個堂姐堂妹,葉明蓉是因着和她同住在一個泠雪軒裏的緣故,所以她們的關系自然是較旁人親近些。餘下的葉明玉每次看到她的時候倒恨不能用鼻孔對着她;葉明蘭雖然面上瞧着是個溫婉的,可是個隐忍靜默的性子,倒教她不好猜測。不過面上多少也還過得去,至少葉明蘭雖然沒有對她表現出多少親近的意思來,可也并沒有對她表現出什麽惡意來,泛泛的點頭之交罷了。倒是葉明珠,每次瞧見她的時候都會很親密的喚着她五妹妹,也會同她很親近的說着話,但就算是這樣,葉明月也并不敢十分的相信葉明珠。因着她原就是對不親近的旁人很有戒心的一個性子。

而現下,葉明月就在想着,葉明珠會怎麽樣選呢?不過她又是那樣一個面上看來絕不輕易得罪人的性子......

她轉頭,目光望向葉明珠。

葉明珠确然是生的很美,秀麗清雅,與那日她在廣覺寺所見到的徐妙蘭不相上下,難怪她們兩個會一起被稱為京城雙姝。

葉明珠此時也正在看向葉明月。接觸到葉明月的目光後,她對着葉明月抿了抿唇,面上露出了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

于是葉明月立時便曉得她的選擇了。

而果然,随後就見葉明珠站到了錢夫子的身邊去,垂頭溫聲的對錢夫子說着:“我繡藝拙劣,只覺得夫子和我五妹妹繡的這尾錦鯉都是一樣兒的好,不相上下。若一定要在兩者之間分個高下的話,夫子為人師者,繡藝自然是比我們這些做學生的好的。”

葉明玉一見這樣,一直懸着的那顆心終于是放了下來。随後她便揚着頭,對着葉明月趾高氣揚的說着:“五妹妹,你看,連二姐姐都說錢夫子繡的錦鯉比你的好,你輸了。還不快過來給錢夫子陪不是,然後仔細的聽着夫子會怎麽罰你。”

“錢夫子,”葉明珠此時又開口細聲柔語的說着,“我五妹妹畢竟年幼,性子好勝些也是有的。您就看在她年幼不懂事的份上,不要責罰她,好不好?“

這算是打了一棒子再給一顆甜棗嗎?

葉明月饒有興致的望着葉明珠。

其實對葉明珠做出的這個選擇,她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好傷心的。說白了,她一開始也沒對葉明珠掏過真心出來,大家不過是見着面的時候說笑幾句罷了,誰還真的死心塌地的将她當成姐姐看了啊。

而錢夫子也是再想不到,末了竟然會得出個她贏了,葉明月輸了這樣的結果出來。其實她心中雪亮,葉明月的繡工确實在她之上。但錢夫子原就是一個好勝的性子,方才她也是被葉明月那樣幾句奚落的話給氣的狠了,現下見得葉明珠和葉明玉給了她這樣的臺階下,她自然是立時就接着了。

于是她就對着葉明月沉了一張臉下來,頗為嚴厲的說着:“五姑娘,現下比試結果出來了,縱然說起來是你們府上請了我過來給你們授課,我原不該對你如何,但咱們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講個誠信,你先時說過的話還是要算數的。不過你放心,既然有二姑娘在這裏給你求情,我也不會真的對你如何。不過這樣,往後但凡你來上我的課時,便不要坐着,站着也就是了。“

一堂課是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兩個小時裏面一直站着,這還不算對她如何?那要是對她如何的話,豈非是要将她打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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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月輕笑了一聲,沒有應答。

葉明玉此時就在那裏叫嚣着:“五妹妹,這還是錢夫子看在你年幼的份上對你開恩了呢,你還不快過來謝謝錢夫子?”

“三姐姐,你怎麽能這樣?”葉明蓉見着她們這樣咄咄相逼于葉明月,心裏着急,一時也顧不得什麽了,就說着,“你和五姐姐可是親姐妹,怎麽你不幫五姐姐,倒反過來去幫着一個外人來欺負五姐姐了?”

葉明玉聽得她這樣一說,面上就有些挂不住。

論理确實是這樣。葉明月是她嫡親的堂妹,而錢夫子雖然是她夫子,但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外人罷了。

但葉明玉是巴不得見着葉明月不好的,所以縱然是葉明蓉這樣說了,她彼時面上有些發臊,可下一刻她就立刻用一個強大的理由說服了自己。

“管他什麽親疏呢。哼,我只幫理不幫親。”

葉明蓉聽了,便還想再說,但被葉明月伸手給拉住了。

葉明月心中還是很感激葉明蓉的。

雖然她和葉明蓉同住在泠雪軒,但一開始也并沒有對她付出過自己的真心。不過偶爾自己的小廚房裏做了什麽糕點或是什麽好菜的時候,她便會做個順水人情,讓人給葉明蓉送一些過去而已。但不想葉明蓉就将她的這些小小的好給牢牢的記在了心裏,數次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挺身而出幫她說話。

葉明月原就是一個旁人對她好,她勢必會加倍的對旁人好的性子,所以葉明蓉對她的這些好,她自然是會記得,且往後她也會更加的對葉明蓉好。

于是她将葉明蓉拉到了自己的身旁站了,随即便擡頭望向葉明玉。

方才自始至終,她面上都是帶了一絲畫上去的笑意一般,可是這會,這絲敷衍的笑意她都是懶得裝出來的了。

“三姐姐,你何必就着急成這樣上蹿下跳的,一定要錢夫子來責罰我?”葉明月眼神冷靜而犀利,聲音也冷淡了下去,“我可并沒有認輸。”

葉明玉被葉明月這樣一譏諷,由不得的就大怒,一張臉都掙的通紅。

“哈,笑話。”她雙手叉腰而站,音色尖利,“難不成你還想要耍賴不認輸不成?就你繡的這尾錦鯉,像個什麽樣子?哪裏能及得上錢夫子繡的十分之一?你還有臉在這裏說你不認輸?”

“誰說我繡的只是一尾錦鯉?”葉明月的聲音淡淡的。

“不是一尾錦鯉,難不成還是兩尾?”葉明玉彎腰俯身,拿了葉明月的繡繃在手上,對着她的方向抖弄了兩下,一臉的不屑和嘲笑之色,“原來你這個人非但是個說大話的,還是個不識數的。”

但這時站在她旁側的葉明珠望着她手中的繡繃,面上的神色忽然就變了。然後她忽然上前兩步,一把就将葉明玉手中拿着的繡繃奪了下來,随後又将這繡繃翻了面,仔細的觀看着。一旁的葉明蘭見她神色有異,便也快步走了過來,探頭望了過去。

随後葉明蘭的面上便也有些變了色。随後她又擡了頭,目光驚詫的望着葉明月。

而葉明珠這時也是擡了頭,一臉不可置信的望着葉明月,說出來的話都帶了幾絲顫音:“你,你如何會繡這個?”

葉明玉見得葉明珠和葉明蘭都是面上神色突變,心中早就在納悶了,她們這到底是看到了什麽,竟然個個面上都是一副見了什麽了不得事情的模樣一般?

她正想也湊過去看一看,但那繡繃早就是被一旁的錢夫子給劈手奪了過去。

随後錢夫子的面上也是青白一片,抖着聲音就說着:“不可能。你如何會繡雙面繡?這個我都是不會的,你一個還不到十四歲的小姑娘如何會這個?”

葉明玉見她們一個個的看了那繡繃之後面上都是這樣見鬼了似的表情,心中早就是十分的好奇了。這時她忙搶上前兩步,就着錢夫子無力垂下來的雙手望着那繡繃,于是當下她便也怔在了那裏。

難怪葉明月先前說了那句話,誰說我繡的只是一尾錦鯉?

這繡繃的正面是只繡了一尾錦鯉不錯,可若是将這繡繃翻個面再來看,背面卻還有一朵荷花。

繡錦鯉用的是金紅白三色,這反面的荷花自然也就只能有這三色了。于是便見這紅白二色做了荷花粉白色的花瓣,而那金色,卻是做了幾縷細碎如金的日光,照在清雅的荷花上,就越發的顯得朦胧高雅了。

屋子裏一時靜靜的,沒有人再說話。

先時若是沒有反面繡的這朵荷花,她們尚且還可以歪曲事實說是錢夫子贏了,可是現下有了這朵荷花,孰高孰低已經一眼可定,再說什麽都是不行的了。

這時就聽得葉明月的聲音悠悠的響了起來:“如何,勝負現下可能定下來了?”

沒有人答話。

葉明月便望向一臉灰白之色,癱坐在那裏的錢夫子,說着:“夫子先前的那句話我覺得說的極好。咱們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講個誠信,所以學生還希望夫子說話能算數。“

錢夫子先前所做的承諾是,如是葉明月贏了,那她便自今日起就金盆洗手,這輩子都不再拿繡針。

而若是她這輩子都不能再拿繡針,那往後自然是再也無法教授葉明珠、葉明月她們繡藝的了。

錢夫子聽了葉明月的這句話,只覺得似是有人劈手扇了她兩個大耳刮子一樣,兩邊臉頰上都是火辣辣的一片。

她當即就咬了牙,恨道:“不用你提醒。我這就去找老太太,向她請辭去。”

說罷,将手中拿着的繡繃劈手掼到了旁側的案上,然後就起身站了起來,一陣風般的就往鐘翠堂而去。

葉明月既沒有開口攔她的意思,也沒有同屋子裏這幾個好姐姐說話的意思,她只是帶了葉明蓉,一語不發的轉身出了這水榭的門,一徑的回自己的泠雪軒去了。

而等到她走了,屋子裏的葉明珠、葉明玉和葉明蘭三個人依然還是震驚的沒有說出話來。

片刻之後,方才聽得葉明玉在那咬牙切齒的說着:“好她一個葉明月,竟然是敢這樣對待我們和錢夫子。說起來我們畢竟是她的姐姐,錢夫子也是她的夫子,她一個做妹妹,做學生的,如何能做出這樣不尊敬長姐,不尊敬先生的事來?”

“是呢。”這時就聽得葉明珠在旁邊柔柔的接了一句話,“祖母素日最恨不孝不悌,不尊師重道的人,若是她曉得了方才五妹妹做的這事,指不定的就要怎麽生氣呢。”

頓了頓,她又做了一副姐姐的模樣出來,對葉明玉和葉明蘭肅色的說着:“五妹妹畢竟還年幼,不懂事,只是她再是如何的做了不懂事的事出來,可她說到底還是咱們的親妹妹,咱們做姐姐的,勢必是要幫着她兜攬一些做得不對的地方。所以方才的事,咱們可萬不能讓祖母知道了,不然五妹妹必然會受了祖母的罰,到時可不好了。”

葉明蘭雖然平日裏看着不聲不響的,但其實最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葉明珠的這話一說出來,她立時便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當下她目光瞟了葉明珠一眼,卻也并沒有說什麽。

葉明蘭卻是個傻的。當下她聽了葉明珠的這話,立時便受了她的挑撥,只喜的恨不能立刻就抓耳撓腮了。當下她就随意的找了個托辭,然後就急急的出了門,望着鐘翠堂的方向去了。

葉明蘭依然是沒有說話,也沒有攔着葉明玉。她只是柔順的同着葉明珠一起出了水榭,然後一路慢慢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只是她随後在椅中坐了下來之後,想了一想,便喚過了自己的貼身丫鬟荷香來,囑咐着她去一趟泠雪軒,将方才葉明珠說過的那話告訴葉明月,讓她要好生的提防着,只怕待會老太太就會叫了她過去問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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