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像是有人在漆黑的房間裏打開一盞燈,Pearl眼睛還沒睜開,就已經感受到四周明亮的光線。
鼻子裏吸進的空氣帶着些許消毒水的味道,冰涼的觸感加上手臂上被針紮的疼痛,Pearl知道自己現在在醫院,而且就躺在病床上。
“她醒了。”
一個陌生女人輕聲的說。
接着Pearl感覺她伸手觸摸自己的右手臂,檢查着那些點滴和針頭,當她一離開,季瑀立刻握住她的左手。
“你還好嗎?”
他把她的手貼在臉頰上摩擦,然後用力親吻着。
“對不起……”
Pearl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道歉,但是随着身體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下腹部隐隐的疼,讓她有難以形容的罪惡感。
“別擔心,醫生說你沒事了,剛剛昏倒是因為體力不支,你需要休息。”
“我不會沒事……我是個兇手,我害死他了!”
“Pearl。”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是故意的……”她抽抽噎噎全身顫抖着,淚水不斷的淌在枕頭上。“我好怕,如果認輸……我就要失去你……再也不能跳舞,可是……我又好想……好想……”
“Pearl,不要說了。”
“你知道嗎?”
她突然使勁抓住他的手,身體幾乎挺坐起來,季瑀趕緊安撫她躺回床上。
“我是兇手……我真的那樣想過……要是沒有他多好……”
“好了,都沒事了。”
季瑀起身,先在她額頭親吻,随即移到嘴唇,毫不保留的用舌尖撫慰她的傷痛。當Pearl漸漸冷靜下來,季瑀才湊近她耳邊輕聲說:“你沒事,孩子也沒事。”
聽到這個好消息,Pearl緊繃的神經一放松,立刻激動的哭出聲來。
她伸手攬住季瑀的頸子,将他拉靠在自己的身上。季瑀就這麽擁着她,久久不放,直到病房的門被推開。
“聽說她醒了,我過來幫她檢查一下。”負責的女醫生走近病床,特意看了季瑀那張俊逸的東方臉孔一眼,“你是父親?”
“是的。”季瑀驕傲的應道。
女醫生一邊動作,一邊藉由交談了解狀況。
“你最近工作很忙?常出國?”
“最近還好,出差多半交給下面的人。為什麽這麽問?”
醫生點點頭,将收起的聽診器挂在脖子上,頭一偏,暗示借一步說話。季瑀離開前,先俯身親了Pearl,這才跟過來。
“醫生,她有什麽問題嗎?”
“輕微出血,不過已經穩定了。比起她的身體,我反倒比較擔心她的精神和心理狀況。”醫生盯着他的臉,嚴肅的說:“上個禮拜結果出來的時候,她呆了幾秒,然後哭了出來,似乎……對這結果非常驚慌。”
“我知道。”季瑀轉頭,心疼的望向她。
“她的恐懼情緒直接反應在她的身體上,暈眩,心悸、失眠、吃不下,這樣下去,對他們兩個都不好,所以……我想知道她的憂慮除了工作是否還包括你。”
“可以這麽說吧。”
他一想起那可笑的賭局就氣。
“那……”醫生嘆了口氣,似乎有了另外的決定。“你怎麽想?決定留下孩子嗎?”
“什麽意思?”
季瑀不解的看着醫生。
“她還年輕,如果你和妻子有生育的準備,或許……你可以考慮不要給她這麽大的壓力。更何況她是舞者……”
“什麽?你……喔,你以為我結婚了?喔,不。”
他按着額頭,因為覺得好笑,暫時接不上話。
“不是嗎?你剛不是承認她的憂慮有一半是因為你?”
“沒錯,但……”季瑀望着醫生,堅定且誠懇的解釋;“我沒有結婚,若有……她也會是我今生唯一的選擇。”
“抱歉,那就沒什麽大問題了。”醫生拍拍他,為自己的誤解感到不好意思。“她需要的只是陪伴和傾聽,她很在乎你,而我相信你也是。”
季瑀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那你多陪她一會兒,我晚一點再過來。”
“謝謝你,醫生。”季瑀送她出門。
再走回病床旁,PEARL已經閉上眼睛休息了。
“醫生怎麽說?”
季瑀溫柔的親吻再次将她從淺眠中喚醒。
“說你不聽話,明明知道身體虛弱需要休養,還跑到舞團去練舞,她要我……好好處罰你。”
季瑀說話時嘴唇已經貼在她臉頰上,話一說完,便立刻吻住她的唇,将她未說出口的辯解全吞進口裏。
無論何時,季瑀舌尖釋放的熱情,總是能輕易挑動她的情緒或安撫她的心,她永遠渴望他的觸碰,貪求他的吻。因此,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會失去這些力量和擁抱,她就害怕得無法合眼。
“永遠永遠……不準你再這麽做。”季瑀的唇游移到頰邊,吻去一顆殘留的淚珠。
Pearl無辜的眨眨眼,凝視着她的男人。
“你要記住……我在,随時都在你身邊,你再不是一個人了。”他執起她的手親吻。“任何問題你都不需要一個人面對、解決,只要回頭,我就會在你身邊,只要一個凝視……我就會緊緊抱住你。”
“對不起,我搞砸了。”淚水又再次充滿她那雙美麗的眸子。“我連累了舞團,害你成為賭注,現在又……”
“好了好了,不要再想那些已經造成的事實了。如果存在,你就無法改變,那我們就要用盡全力去解決。”季瑀用食指按住她的唇,像教一個孩子似的耐心解釋。
“我可以嗎?我是說……還來得及嗎?”
“是我們。”他輕啄了一下她的唇,糾正說:“看來我真得從頭好好教導你一些基本知識,原來你對你的男人有什麽本事一點都不清楚。”
她雙眼含淚的搖搖頭。
“算了,那些都不急,往後我有幾十年的時間好好表現給你看,但現在……我要一個吻。”
Pearl乖乖聽話,雙手攬上他的頸子,熱切的狂吻着。當季瑀的唇情不自禁移到她的胸口,攻陷那堅挺的乳尖,Pearl滿足的輕嘆,如夢呓般喃喃說着:“我不要……我不甘心不戰而敗……我不要失去你……”
季瑀沒有回答,但他的熱情就像滾燙的岩流,已将Pearl全身的骨頭都溶化了……當然,那些微不足道的恐懼也一并解決了。
“你說什麽?”
棠怒目瞠視着季瑀,絲毫不因為身處在會議室,且面前坐了幾十個團員而有顧忌。
“退出是你的想法,還是Pearl的決定?”紮着馬尾的舞團總監,也是季瑀的好朋友馬塞洛問。
“是我們一起決定的。”
季瑀獨自承受各種質疑的眼光,仍舊維持一貫的孤傲。
“你知道這決定影響有多大?光是我們的損失就可能高達千萬,更不用說Pearl要付的違約金,還有用錢也無法彌補的聲譽。”
“我很抱歉,但我會盡我所能賠償所有的損失。”
馬塞洛嘆了口氣,決定暫時閉嘴,因為就算他對季瑀有意見,兩人也不需在衆人面前起争執。但一直是他死對頭的棠,可就沒那麽好說服了。
他起身,直接走到季瑀身旁,側着頭看他。
“為什麽?PEARL到底怎麽了?那天她突然暈倒是不是身體出狀況了?”
“沒錯,醫生檢查之後,鄭重警告她不能再做劇烈運動。她既不能再參加任何排演,體力更無法負荷接下來巡演的行程,為了不耽誤演出,退出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你的意思是她不能再表演了?”他一把揪住季瑀的領子,将他從椅子上拉起,身旁有人想阻止,都被他一一頂開。“你說!她到底得了什麽病?”
“棠,你不要這樣,有話好好說。”
馬塞洛走過來,又拉又拍的說。
“我給他太多機會了!你到底想把Pearl害到多慘才肯罷休,你現在給我一次說清楚,否則,誰也別想上臺演我的劇本!”
馬塞洛見情勢無法掌控,向季瑀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應該說實話;但季瑀卻直接回以一個拒絕的眼神。
他太清楚棠的個性了,為了證明對Pearl的愛,他甚至不惜傷害了Pearl,因此,他說什麽都不願意冒險。
“為什麽不說話?”棠問。
“季瑀!”
馬塞洛也催促着。但他鐵了心就是不說。
棠怒視季瑀,瞪着那張徹底将他擊潰的臉。
他到底有什麽本事,竟讓他連競争的機會都沒有?他輸得徹底,輸得毫無尊嚴!
積壓的憤怒終于到了極限,馬塞洛正想再次勸說時,棠已先一步舉起手,重重地往季瑀的臉上揮去。
雖然沒有預料到,但反應靈敏的季瑀在拳頭落下時,将頭一偏,稍稍避開了直接而來的力道,但顧得了上面就無法穩住腳步,重心不穩的他,先撞到桌子,随即跌倒在地。
棠不罷休的彎身,一手緊抓住衣領,一手再次揮拳。這回,已有準備的季瑀不但躲開攻擊,更試着反擊。
身旁的人早已一哄而散,躲得老遠。就在兩人相互抓住對方,準備開始下一波戰鬥時,突然有個身影竄進他們之間。
“Pearl!”
“放手!”她抓住棠的手使勁拉扯,“我叫你放手,聽到沒有!”
棠乖乖松手,随即站了起來。季瑀用手背擦拭嘴角的血,婉拒Pearl的攙扶,自己起身。
“Pearl,”為了不讓旁人插嘴,棠用吉普賽語問:“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家夥說!”
“沒錯。”沒等他說完,Pearl直接打斷他。“他說得一點都沒錯,我要暫時退出舞團。”
“為什麽?你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要不要緊?”
“我沒事,棠。”
她望着他,眼中散發着前所未有的溫柔光輝。
回頭看了一眼季瑀,像是得到了鼓勵和支持,當視線再次轉回棠臉上,她笑得更燦爛了。
“我懷孕了。”
“什麽?”
棠驚愣住,會議室裏也湧起一股奇異的氣氛和竊竊私語,但PEARL一臉上依舊浮現着純淨、聖潔的光彩。她深情的看着季瑀,再以感激的笑容面對從小呵護她長大的棠。
“我知道的時候,比你們還驚訝,但是現在……”她轉身,輕輕牽起季瑀的手,“我什麽都不怕了。”
棠反常的不再氣憤,他從頭到尾都望着Pearl,不發一語,冷酷的眼神透露出的不是包容體諒,更不是歡喜,而是一種置身事外的冷淡。
他轉身離開會議室,Pearl和季瑀立刻抛下那些錯愕的團員,快步跟上去。
“棠,你聽我說!”
“你太天真了。”
棠停下腳步但沒轉身,他丢出的這句話就像盆冷水,直接澆在PEARL的歡欣和喜悅上。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這是我的選擇,我希望我的家人能給我祝福,尤其是你。”
“不可能!我不但不會給你那種無聊可笑的祝福,更要讓你看清事實,看清這個男人因為想得到你,而自私的占有、剝奪,最後讓你一無所有。”
“棠,你在胡說什麽!”
“不是嗎?”他轉過身,不是面對着Pearl,而是直接站到季瑀面前。
“你說你愛她,但是你看看……在你的愛之下,她得到了什麽?”
季瑀無懼的迎上他的目光,安靜的聽他繼續說。
“表面上她是進了國際知名舞團,成為首席舞者,但背後他們是用什麽樣難聽的字眼攻擊她,你聽到了嗎?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她能站在舞臺上用實力證明自己,你卻又讓她因為懷孕不得不退出,這是愛嗎?媽的!這是什麽愛啊!”
棠本來已經握起拳頭,但看見Pearl擋在中間,只好轉身把所有怒氣往牆面發洩。
“棠!不要這樣,我求你……” Pearl上前阻止他傷害自己,然後低頭親吻那微微滲血的拳頭。“我知道你心疼我,但……你真的誤會季瑀了。”
“Pearl,不要說了。”
這時候說什麽都不對,季瑀實在不想再刺激棠了。
“可是……”
“或許在旁人看來我很自私,因為愛PEARL,為了得到她,無形中傷害了很多人。但……我只想讓她快樂,就這麽簡單。”
棠不以為然的冷笑一聲。
“暫時退出舞團是我們共同的決定,就一年的時間,我們要完成婚禮,迎接我們的孩子。但我不會霸占Pearl,她會回到舞臺,因為她屬于那裏,她應該得到全世界的掌聲與喝采,甚至更多……”
“你就只會說。你真會娶她?甘心為了她放棄自由?我太了解你了,像你這種男人只是将女人視為玩物,膩了、厭了,就像垃圾一樣一腳踢開,我說的對不對?”
“我從未玩過任何一個女人。”
季瑀無奈的微笑。他不想再争辯了,因為兩情相悅這種成人游戲怎麽解釋呢?他承認他荒唐過,但絕沒看輕過任何一個女人。
“随你怎麽想,我們話就說到這裏為止。”
他牽起Pearl的手,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能跟Pearl獨處的時間。
他輕輕一拉,Pearl就像是朵雲無聲的鑽進他懷裏。
“季瑀!”
雀蘿不知從哪冒出來,站在棠身後叫着。
她上前來,臉上帶着些許驚訝和不甘,先瞪了Pearl一眼,然後又望着季瑀。
“我都聽說了,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跟Pearl決走到希臘海邊的教堂舉行婚禮,她一直想到北歐看看,所以可能會去冰島度蜜月。”
“我不是問……”雀蘿臉色鐵青,眼神充滿大勢已去的失望。
“既然退團,也沒辦法參加演出,那當初的約定……”
“我退出是暫時的。” Pearl篤定的說:“那約定也只是延期,一年之後我會再回來,到時候一定與你一較高下。”
“開什麽玩笑,再幾個月就要公演,不管你有什麽理由,總之你輸了。”
“她沒有開玩笑。”棠突然上前來,加入談話。“‘朵麗絲’是為Pearl寫的,沒有人可以在她之前诠釋這個角色,所以這次公演的劇碼得變更。”
“你瘋啦,宣傳都已經開始了,你!”
“這我不管。總之,沒有Pearl,這出劇永遠不可能登上舞臺。”
他說完後,立刻轉身走開。雀蘿一臉不知所措,看了兩人一眼,随即追了過去。
“他是認真的。”季瑀轉過身來,從腰際環抱着她。“他真的很愛你。”
“我知道。” Pearl仰起臉,輕輕吻了他的唇,說;“但沒辦法,誰叫我愛上一個自私的家夥。”
“你說誰?”
“你自己剛剛說的。”
“那只是個比喻,難道你聽不出重點在後面那句話嗎?”
“什麽?”她皺眉,眨眨無辜的雙眼望着他。
季瑀沒說話,直接用熾熱的唇回應;Pearl櫻唇輕啓,乞求他的進入。
季瑀那烈火般的舌尖撥弄、愛撫着她,無論何時何地,他只要一根手指,就能輕易的挑起她的渴求、欲望。
“我好想要你……”
“我也是,但……現在不行。” Pearl将唇移到他耳旁,輕聲說:“醫生說這兩個月很不穩定,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
他不舍的收回唇,避免欲望肆無忌憚的蔓延會讓他失去理智。
他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一起往大門走去。
“對了,你剛剛說……我們要在希臘舉行婚禮?” Pearl突然想起來,仰着臉問道:“可是我想去意大利。”
“你之前才說喜歡希臘……好吧,既然你比較喜歡意大利,那婚禮就改在羅馬的教堂舉行吧。”季瑀耐心的說。
“可是我沒有說喜歡冰島啊,我們去那裏要幹什麽?抓魚嗎?”
“那裏有跟西班牙完全不同的地理景觀和風貌,會讓你大開眼界的。”
“我不喜歡太冷的地方,我沒有厚的衣服。”
“我會買給你。”
季瑀松開牽着她的手,張臂将她攬進懷裏。
Pearl在他胸前仰頭,露出狡黠的笑,說:“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嗯嗯,”他搖頭。“我愛你。”
“有多愛?”
“我會證明給你看。”他停下腳步低頭深深一吻,吻得她雙膝發軟,幾乎癱在他懷裏。
當懷孕進入第三個月的穩定期,活潑好動的Pearl已經在家待不住了。
在她的堅持下,季瑀安排了鄰近幾個城市的定點旅行。
雖然羅馬的古建築、荷蘭的郁金香花海、希臘湛藍如寶石般美麗的天空……對季瑀來說并沒什麽特別,但生平第一次出國的Pearl,卻開心得像初次郊游的小學生,好幾天都興奮得睡不着覺。
而季瑀也因為Pearl的出現,讓他對身旁許多無感或厭倦的事,重新燃起童稚般的喜悅。
這天,他們剛從聖誕老公公的故鄉羅宛聶米離開,在芬蘭首都赫爾辛基搭機回國。即使懷孕八個月,挺着個肚子的Pearl還是趕在醫生所說的最後期限前,走了一趟盼望已久的旅程。
梳洗過後,躺在床上,Pearl的思緒仍不時溜回北歐那絕美的景色中。
她忘不了從奧斯陸峽灣一路北上,經過了挪威第一大湖!美麗的缪紗湖,然後進入了精靈的故鄉。途中經過裏耳哈默,造訪了挪威海盜時期的古木造教堂:接着順勢而上,進入蓋朗格峽灣谷地,由高處向下眺望,整個蓋朗格美景映入眼簾,絕美的風景真是令人贊嘆。
她一直回想着認識季瑀以來的種種。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她的生命歷經了太多不可思議的轉變。
一年前,她對未來根本不敢奢想,但季瑀,這個來自東方國度的男人,卻改變了一切。
他讓她看到了奇跡,看到了愛情這古老的魔法不但可以驅離恐懼與畏怯,還賜給她一個全新的人生。
自己何其幸運,能夠擁有這完美男人所有的愛。她發誓,她将在接下來的十年、二十年,甚至生生世世,用最純淨的靈魂和生命愛着他。
“季瑀……季瑀……”
“嗯,親愛的……怎麽啦?”
“嗯……我想你最好快點起來。”
Pearl在他耳邊說,呼吸聲明顯變大。
“我明天不用上班,你也累了好幾天,乖乖睡覺,等天亮了再說。”
“我恐怕沒辦法等到天亮。”
“什麽?”季瑀睜開眼,這才發現Pearl站在床邊,手裏拿着一個包包。“這麽晚你拿着那個要去哪?”
“時間到了。”她的聲音有些急促。
季瑀打開燈,伸手抓來床頭櫃上的表。“才三點,你還睡不到兩個小時。”
“我羊水破了。”
“什麽?”
“我要生了,哎啊!”
“太快了吧?不是還有兩個月……唉呀!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季瑀像觸電一樣突然從床上一躍而起,他想扶Pearl坐下,她卻用力的推開他,要他盡快換好衣服,送她到醫院。
二十分鐘後,Pearl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因疼痛而發出的呻吟随着陣痛時間縮短而越來越密集。在經過快速檢查之後,她立刻被推進産房,醫生準備為她接生。
“季瑀……季瑀……啊!”
在醫生催促她盡量用力時,Pearl緊握着季瑀的手,大聲喊着。
整個過程季瑀陪同在側,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他深深吻着Pearl,為她擦去額上布滿的汗珠。
“哇——”
孩子響亮的哭聲回蕩在産房。護士将孩子做了簡單的清潔處理,然後裹着幹淨被單,放到Pearl的胸前。
“來……看看,好漂亮的小女孩。”
季瑀看着那小巧精致的五官,她的臉龐跟Pearl仿佛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她的小手、小腳線條優美修長,聲音震耳了亮。
季瑀望着她,久久移不開目光,直到聽見PEARL的啜泣聲。
“你辦到了,親愛的。”
“嗯。”她搖搖頭,仰着臉親吻他。“是我們辦到了。”
“看看她……”季瑀用手指輕輕觸碰那粉嫩的小臉蛋,感動的說;“她的手腳……還有她的聲音,一定是遺傳你。”
“看來我得趕快排定複出的練習課程了,否則這小丫頭一長大,我可能就得提前退隐了。”
護士過來抱走孩子,Pearl不舍地目送着,臉上挂滿感動的微笑。
“你覺得怎麽樣?”
“很滿足,但也很累……”
“那你閉上眼睛睡一下。”他話才說完,Pearl就緊握住他的手。“放心,我不會走遠,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
Pearl虛弱的笑笑,輕輕閉上眼,在季瑀溫柔的親吻中沉沉睡去。
尾聲
一向有着奇特、立體與富有高度想象力建築的巴塞隆納,現今又多了一幢名為“卡薩加”的現代藝術館。
這早在一年前就落成的建築,不顧輿論和金錢的耗損,堅持不開放的原因,其實就為了等待Pearl的複出。
季瑀堅持将藝術館落成首演的榮耀獻給妻子。而今晚演出的舞碼,當然就是延宕多時的“朵麗絲”了。
六點,藝術館前的車道擠滿了前來觀賞群衆的車子。
走進寬敞挑高的前廳,棗紅色地毯沿着通道延伸,兩側的牆前,擺滿了慶賀演出成功的花籃、花束。
不同于以往觀賞舞蹈或戲劇的演出,今晚前來的觀衆不約而同都穿上了正式且昂貴的華服,佩帶頂級的珠寶首飾,宛若參加一場皇家盛會般地隆重。
臺前,觀衆們興高采烈等着入座。臺後,Pearl坐在化妝間,正等着羅卡為他的傑作做最後的檢查。
他退了兩步,手抆腰,看着Pearl的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你真是個妖精!”他左看右看,非常滿意的将她轉過去,讓她面對着鏡子。“你真是太美了,丫頭。”
“我已經是媽了,你不能再叫我丫頭。”
“我不管,為了不讓我詛咒上帝對你實在太偏心,我只好歸咎于青春。”
他再次嘆了一口氣,然後将化妝的工具整齊地放進箱子裏。這時,外頭有人敲門,一回頭,Pearl立刻站了起來。
她望着棠,輕聲對羅卡說:
“能不能……讓我們單獨說說話?”
羅卡很識趣的放下手裏的東西,快步離開化妝間。
兩人沉默對望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Pearl先開口。
“謝謝你。若沒有你……絕對沒有今天的我。”
棠點點頭,欣然接受這份榮耀。但他又深感歉疚地道:“我還是要當面跟你道歉,為我曾經傷害過你的事……”
“都過去了。”
Pearl上前抱住了他,親吻他的臉頰。
“我真的輸了。”棠輕拍她的背,開心又感慨的說:“他真的對你很好,那些都是我做不到的。”
“不,你給我的。……也是無可取代的。”
“嗯。好了,我不能影響你演出的心情,但我會在後臺看着。”
“我知道。”
再親了一下,Pearl才放開手。
Pearl不斷深呼吸,為了不弄花臉上的妝,她強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淚。就在這時,有一雙手臂從身後緊緊抱住了她。
她不用擡頭就知道那是季瑀的手,他的溫暖,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只要有他那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支撐,她就什麽都不怕了。
“剛剛棠有來……”
“嗯,我在走廊碰見他了。”季瑀落在後頸的吻,給她無比的力量。
“親愛的,我知道我可以,但……我還是怕……”
季瑀同時收緊手臂,将唇往前挪移。
“有我在……還有你的小珍珠。”
她轉過身,不顧嘴上那完美的唇膏,狂吻着季瑀。熾熱交纏的舌迅速點燃欲火,季瑀捧着她的臉,貪求的說:“我已經準備了專屬于我們的慶功宴,一下臺我就要帶你走。”
她抽了面紙,幫季瑀擦掉沾在嘴上的口紅,心裏已經有被羅卡狠批的準備了。
“那你女兒怎麽辦?”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有褓母、傭人……不用擔心她了。你雖然是母親,但別忘了你也是我的妻子,若是再不能占有你,我會瘋掉的。”
Pearl眨眨眼,給了他一個允諾的吻。但随着臺前奏起準備的樂聲,她立刻恢複理智,推他出門。
“你必須走了,我要請羅卡幫我補妝,準備要上臺了。”
“去吧,我的珍珠。”他臨走前給她一個吻,輕聲說:“那些光彩、榮耀、掌聲都是你應得的,去拿吧!”
“嗯。”
“哎喲,看看你做了什麽!我的天哪!”羅卡一看到Pearl的臉,驚呼大叫,然後又氣又羨慕的拍打季瑀的肩,“都是你啦,臭男人,竟敢毀了我的傑作!”
季瑀驕傲的笑笑,踩着自信的腳步往臺前去。
Pearl被羅卡拉回化妝鏡前,鏡中忽然出現些許童年的影子,思緒一下子回到過去那種種悲慘和傷痛的回憶裏。
但當羅卡用那支神奇的唇筆重新幫她上好妝後,一個新的Pearl誕生了。
一分鐘後,她将昂首走出那扇門,踏上舞臺,得到她所期盼的一切。
Pearl知道,她或許幸運,但絕不是僥幸,若是沒有對夢想的堅持和對季瑀的信任,她不會擁有這一切的。
紅色的簾幕緩緩拉開,“朵麗絲”的人生正要開始上演,但Pearl很慶幸這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小段。
落幕之後,脫下戲服,她便要專心扮演自己的角色——一個好妻子、好母親。
她失去的,她要加倍給她的小珍珠;而她也要用一生、來生……好好回報季踽給她的愛。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