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輾轉難眠

作為太子良娣,溫良娣獨居一殿,母子倆回了雅瀾殿,打發了閑雜人等。

蕭杞忙不疊便問,“姨娘怎麽了?母妃為難你了。” 母子天性,縱使相處日短,蕭杞對生母也十分上心,況太子妃并不是個對姬妾和氣的正室。

溫良娣吓了一跳,忙否定,“沒有,沒有,太子妃對我很好,時不時就有賞賜,娘娘今兒就賞了我一支碧玉玲珑簪和一對紅翡翠滴珠耳環,席上你不也看到了,娘娘仁厚,待姨娘是極好極好的。你不要胡思亂想,她是你嫡母,你當恭順有禮。”想了想道,“姨娘膽小,不善和人交際,今兒這麽多人,我自然緊張。加上陛下越來越重視你,我唯恐行差踏錯連累了你,便有些束手束腳。”

蕭杞抿了抿嘴唇,不再追問。

溫良娣沒讀過書,進宮後略略學了幾個字,說不來什麽大道理只能關心他的衣食住行。說着說着便說到今天去了鎮國公府。

“你親近重臣,陛下不會不高興嗎?”溫良娣蹙眉。

蕭杞笑道,“我出宮之前和皇祖父報備過的,前兩天我還和皇祖父一起去鎮國公府參加淑陽姑姑小女兒的滿月宴。那回去,太晚了,我沒看見,今兒我見到了,眼睛大大的,睫毛特別長,還有兩個小酒窩,笑起來特別可愛。”沒敢說自己賄賂姜劭勳想調戲人家小姑娘,最終功虧一篑,打算下次再戰。

溫良娣懸着的心放下來,笑,“姜世子和淑陽郡主都是标志人,他們的女兒自然漂亮。”忍不住道,“鎮國公府裏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你要好好跟他們學。”

“皇祖父也說鎮國公府家風好,子弟出息的多,還笑說讓我去看看他們是不是有秘訣,回頭告訴他。”姜家這成材率令皇帝羨慕嫉妒恨。

溫良娣展顏,為蕭杞話中透露出來的皇帝對他的疼愛。

說了半盞茶的功夫,溫良娣便催蕭杞走,她謹小慎微慣了。

蕭杞五味陳雜,拜別生母離開。

溫良娣一路送到宮門口,她也想和兒子多處一會兒,可她不敢。望着蕭杞單薄的背影,喃喃,“姨娘沒用,幫不了你什麽,只能不拖你後腿。”

等蕭杞沒影了,溫良娣才戀戀不舍的回寝宮,梳洗後上床,卻是輾轉反側。白日在栖鸾殿見到賈氏,引出了她埋在心底的恐慌。

明面上,賈氏之子會從假山上摔下來是因為王良媛嫉恨賈氏,遂敲松了那山石。而私底下懷疑賈氏之子的死和太子妃有關的不在少數,畢竟當年的賈氏,得寵,家世好,長袖善舞,還有個聰明伶俐的兒子,幾乎沒把太子妃擠兌成隐形人。一夜之間,兒子死了,賈氏瘋了,還賠進去一個良媛,最大的利益既得者是太子妃。

溫良娣從不懷疑,因為她知道真相。她跟前的彩禾,當年只是一個掃院子的小宮女,躲在山洞裏偷懶目睹了一切。彩禾調到她身邊伺候了幾年,感情漸篤,這才鼓起勇氣告訴她,要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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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太子妃母女,賈氏之子是被蕭宓親手推下假山的。可有誰會相信一個五歲的小女孩會把自己的兄長推下假山後還逃之夭夭,事後竟然無人發現異樣。許是發現了,被有心人遮掩過去,或者是息事寧人。誰知道呢,那已經不是她能知道得了。

她人微言輕,無憑無據說出來死的只能是她們主仆,或許還會給兒子添麻煩。

東宮風水邪門,這麽多妃妾,十幾年不管生死也就生了兩個兒子,她的兒子很有可能是太子唯一的子嗣。皇帝和太子對蕭杞的重視保護非同一般,太子妃沒機會也不敢下黑手。

況且太子妃這麽大年紀了,幾乎沒了生嫡子的指望,她又不是賈氏,對太子妃從來都是恭恭敬敬,不會威脅她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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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夜不能寐的還有胡氏,晚間她被俞氏叫去訓話。起初,胡氏頗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從容,反正她做什麽都是錯的,母親說得對,他們娶我是被逼無奈,遂想着法的折騰我,最好弄得我受不了和離,這樣姜家就不用背負忘恩負義的污名。

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胡氏在心裏狠狠呸了一聲,心道,我才不會讓你們如願,頂多被罵兩聲罰抄經書大不了禁足,還能休了我不成。

到了跟前,俞氏瞥她一眼,毫無征兆的開始細數她入門後的種種。

“你進門第一個月就拿二郎的奶娘立威,讓她去莊子養老,屋裏略微得臉的都被你打發走了。雖然急功近利了點,但你一個新婦人生地不熟的嫁進來,想扶植自己的人也是人之常情,我也沒說過你,只讓你厚賞了這些人。”

胡氏眼皮直跳,俞氏要是一照面就訓斥,她不怕,可這沒頭沒腦的,胡氏直覺不妙,硬着頭皮道,“我那會兒年輕不懂事給母親添麻煩了。”

俞氏笑了笑,接着道,“可你換上那些人竟然手腳不幹淨,把二郎屋裏的字畫古玩偷出去賣。”鎮國公帶兵征戰家底豐厚,姜安和是個雅人,他特特挑出來放在屋裏的東西有價無市,卻被不識貨的拿出去賤賣了,未想那當鋪是姜安和好友家中産業,掌櫃得了好貨自然上進,于是東窗事發。

胡氏的臉漲得通紅,“是我識人不明,那些黑了心肝的竟然做下這等混事,那些人都叫我趕出去了。”

俞氏輕嗤一聲,“連累,那幾個早把你和你娘招出來了,那時候你懷着身孕,頭三個月還不穩當,我不想刺激你,才配合你糊弄過去了。”

胡氏心頭大震,不敢置信的看着上首的俞氏,在俞氏譏諷的目光下,如坐針氈,不死心道,“母親信我,都是那群人想自保,所以……”

俞氏擡手壓了壓,“怎麽一回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打着殺雞儆猴的主意,重罰了那些人,我想着你總能收斂。我知道胡家困窘,四禮八節都是比着長公主府略略簡一點,還給了你一座綢緞莊子的分紅,一年下來也有幾百兩銀子,夠一家子嚼用的了。原以為你能好點了,卻不料,你拿着分紅去放利。”

俞氏勃然色變,“朝廷明文規定,官吏不得放利。一旦被人知曉了,咱們全家都得跟着你吃刮落。”

兩股戰戰的胡氏霍地跪下,“兒媳之後再也沒做過這等錯事了。”

俞氏沒理她,繼續道,“那時我就想讓二郎休妻,看在你爹和孩子的份上那就和離吧,互相留點體面。後來你爹親自上門,和公爺在書房談了一宿,第二日就用侍疾的由頭把你帶回金陵,一去就是半年。”

胡氏跪在那兒就跟身上有一萬只螞蟻爬似的,渾身難受。她回了娘家就被她爹動了家法,實打實的板子,要不是她娘護着,差點沒被打死,就這樣還在娘家休養了半年才好利索。

“回來後,你倒是規矩多了。我比誰都盼着你不出幺蛾子,終究是我癡心妄想。你這一年來一出又一出的,我累了。怪我,怪我心慈手軟,縱得你有恃無恐。我知道你怎麽想,你爹救了公爺,對姜家有大恩,我們不敢也不能動你,是嗎?”

被說中心思,胡氏不自在的低了頭。

“你到底年輕不知事,大家子裏頭有的是法子讓人光明正大的沒了,”看着褪盡血色的胡氏,俞氏慢條斯理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不可能容忍你一輩子。真要做了,胡家又能如何,胡家如今不過是平民,靠着姜家過活,你覺得以你娘的性子,姜家再許她一些好處,她會為你出頭嗎?”

胡氏晃了晃身子,真被吓到了,可她又不服,哽咽道,“兒媳到底做了什麽,讓母親這樣對我。我年輕時候是不懂事犯了錯,可我不是改了,人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俞氏搖搖頭,語氣極盡無奈,“我知道你暗地裏總怪我不帶你出門應酬,家中宴客也把你拘在身邊,讓你沒機會認識貴人,可你可知,你在圈子裏就是個笑話,遇上貴人就奴顏婢膝,遇上地位差點就趾高氣昂,我怎麽敢讓你見客。你今天還想撮合大公子和惠兒,以你的行事作風,我真怕惠兒被你害的聲名狼藉。”

胡氏只覺得被雷劈了一般,頭暈目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一天內被兩個人責罵,饒是歷來自信自己沒錯的胡氏也動搖起來,尤其還被俞氏掀了老底。

俞氏掃她一眼,“大丫頭姐妹幾個,你別操心,有我在一日就委屈不了她們。至于你!”

胡氏被她看得汗毛直立,心撲通撲通狂跳,幾乎要從嘴巴裏逃出來。

“我給你在院子後面修一座小佛堂,你便在家修行吧,好好為你爹娘為二郎為幾個孩子念經祈福。”京裏不少向佛的夫人如此,當然有些是自願,有些就是被迫的了。胡氏只要照顧二郎起居即可,其他事就算了。至于能不能讓二郎從書房搬回正屋,那就是胡氏要傷腦筋的事情。

胡氏存了一絲希望,垂死掙紮,“母親我以後定會聽您的教誨……”

俞氏給她選擇,“回娘家或我在外面找一處庵堂,你自己選?”

胡氏不會天真的以為回娘家是讓她小住,回了娘家她就不用再回鎮國公府了,她娘肯定會扒了她的皮。至于去外面的庵堂,且不說條件不如鎮國公府裏頭,還丢人。

“我若是修行了,那夫君怎麽辦?”胡氏想起這一茬,急急忙忙道,又害怕從俞氏嘴裏聽到那個她最怕的答案。

俞氏自然知道她怕什麽,“在家修行又不是讓你剃度出家,二郎若是在三十五之前有了繼承人,我是不會給他納妾的,老夫人那我也會攔着。”

胡氏顧不得難為情,先松了一口氣,沒哪個女人會心甘情願與別人分享丈夫,尤其是像姜安和這般芝蘭玉樹才華橫溢的丈夫。還有九年,只要她生了兒子,就能翻身,與其對着幹惹急了俞氏,不如退一步,好好想法子收丈夫的心。胡氏難得機智了一回。

俞氏疲憊的揉了揉額頭,“你且好自為之!”

胡氏不甘不願的應了,在俞氏揮手後,恭恭敬敬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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