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雞飛狗跳

正當姜怡妧暗喜與延熹郡王搭上話,且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之際。一驚慌失措的丫鬟飛奔而來,姜怡妧認出是姜遜身邊的人,心裏咯噔一響。

那丫鬟停下後扶着膝蓋喘着氣急聲道,“姑娘,六爺出事了,六爺從假山上摔了下來!”說完,她就癱軟在地,滿臉惶恐,他們沒照顧好大少爺,魏姨娘一定會扒了他們的皮。

姜怡妧臉色劇變,當年,她恨不得姜遜死了才好,自己好解脫,可這會兒她巴不得姜遜活得好好的,順順當當繼承了爵位。女兒家只能依靠父兄,上輩子她那麽凄涼,歸根究底還是父親死得太早,自己又沒有同胞兄弟,受了委屈連個出頭的人都沒有。

站在一旁的延熹郡王忙道,“你莫急,先問清楚情況,許并不嚴重。”

姜怡妧定了定神,不忘沖他感激一笑。

可那丫鬟急的只知道掉眼淚,正經事半個字都吐不出來,還是俞氏派來的人趕到,“郎中正在看,十七娘不妨去看看六爺。”

姜怡妧忙點頭,向衆人辭別,“我先行一步。”

姜劭勳插話,“我也去看看小叔叔。”對蕭杞和延熹郡王道,“你們随意,我去去再來。”

蕭杞忙道,“你們不用管我們。”

如此,二姑娘只得跟上。

路上便問,姜遜如何摔得。

趕來報信的婆子面色古怪,“小少爺們聚在一塊玩,見貓兒從假山上跳下來毫發無傷,便好奇起來,覺得大抵人跳下去也無妨,六爺心急先跳了,旁人來不及阻攔。”姜家六爺是個行動派,想到什麽做什麽。小夥伴們還在争論,他就一馬當先身先士卒了,可憐跟随的小厮壓根都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看着小主子興高采烈的跳了下去,當場吓尿了。

姜怡妧&二姑娘&姜劭勳的腳步都有一瞬間的趔趄,“……”

姑侄三人趕到時,正聽見姜遜撕心裂肺的嚎叫,一口一個疼,一口一個娘。其中夾着一高亢女聲哭天搶地,“我的兒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哪個黑了心肝的害你,她不得好死!”

姜怡妧心裏一動,姜遜死了,齊國公絕了後,可不是要從鎮國公府過繼。怪不得魏姨娘每次姜遜來隔壁都是如臨大敵的模樣。

二姑娘瞥了姜怡妧一眼,哼哼,“娘?他叫的可真順口,看來私下沒少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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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姜劭勳都皺了眉,眼見姜怡妧變了臉,轉了話題,“聽小叔叔聲音,應無大礙!”

姜怡妧硬着頭皮道,“母親對六弟疼愛有加,六弟難過時總會想起母親來。”她口中的母親指的便是蘭氏了,姜遜出了娘胎就被抱到蘭氏屋裏,直到蘭氏病逝,衆人守孝,齊國公想着生母總比旁個盡心,便命魏姨娘照顧姜遜。魏姨娘被蘭氏收拾的服服帖帖,是以齊國公也覺得她是個安分人。

二姑娘冷冷瞅她一眼,蘭氏死的時候,姜遜才幾歲,能記得什麽,他喊的是誰,大家心知肚明,果然是商賈出生,不識規矩。

姜怡妧緊了緊手,心神不寧的往內走,連姜劭勳和二姑娘都是這模樣,屋內衆人又該是什麽表情。

屋內衆人臉色的确不好看,尤其是俞氏,看着魏姨娘的目光發涼。

正站在那兒哭天抹地的金老夫人壓根沒覺出異樣來,只氣勢洶洶跺着拐杖道,“誰要害我遜兒,你說,老太婆跟他拼命。”小兒子可就這個兒子,她盼了三十多年才盼來的寶貝蛋。心疼的看着還在包紮傷口的姜遜,“遜兒,哪個害你?”

姜遜哭哭啼啼不回話,扭來扭去的要躲開丫鬟們上藥的手。

魏姨娘淚如泉湧,恨不得以身相替,哄道,“上了藥就不疼了,娘給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私底下說順口了,這一着急,魏姨娘就脫口而出,且她自個兒都未發覺,可憐姜怡妧被駭的面無人色。

姜怡妧聽得頭皮發麻,都不敢正眼看別人的臉。她不是沒勸過,可魏姨娘豈會聽她的,還哄着她喚娘。魏姨娘犯蠢,姜怡妧卻不傻,死活不開口,還挨了魏姨娘兩下,罵白生了她一場。

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姜怡妧腦子裏雜七雜八的想,又恨又怕,手足無措的立在那。

齊國公再聽不下去,暴喝一聲,指着魏姨娘道,“閉嘴!你算他哪門子娘,我讓你照顧遜兒,不是讓你哄得他忘了倫理綱常胡作非為。”

魏姨娘吓了一大跳,若是往日魏姨娘發覺惹惱了齊國公,必然低眉斂目不敢再觸黴頭,可今天受傷的是她的命根子,還摔成那樣,這叫魏姨娘如何肯善罷甘休,真等到給兒子收屍的那天嗎?

魏姨娘撲到齊國公腳下,哀哀痛哭,眼角憤憤的看着俞氏,“傷在兒身痛在娘心,妾這都是擔心六爺才口誤,妾萬萬不敢了。”又拉着齊國公的衣擺大哭,“公爺,您要替六爺做主啊!那畜牲哪兒不去,為何偏要去假山那還那麽巧被六爺看見。六爺向來乖巧,怎麽會學貓往山下跳,就是要跳,看着的人怎麽沒攔着,顯然是讓人收買了去,否則這世上哪有這麽湊巧的事!那畜牲是誰的?公爺難道還不明白嗎?他們這般處心積慮,就是想害了我們的兒子,那爵位就是他們家的了,公爺您要給我們做主啊!”

姜怡妧驚得汗毛都豎起來,萬萬沒想到,魏姨娘真的什麽都敢說,她這是得了失心瘋嗎?姜怡妧沖過去就想阻止魏姨娘繼續口出妄言,卻還是遲了一步。

大為光火的齊國公厲聲喝道,“閉嘴!”擡腳就将魏姨娘踹了出去,魏姨娘砰的一聲撞到桌腿,滾落在地痛的哀哀直叫。

吓得姜怡妧愣在原地,姜遜哭聲驟停。

齊國公看都不看一眼痛得打滾的魏姨娘,喝道,“都是死人嗎,還不把這個目無尊卑搬弄是非的東西拖下去打!”

站出來兩個婆子,戰戰兢兢的架着魏姨娘往外走。

姜怡妧和姜遜這才如夢初醒。姜怡妧猶豫了下,連滾帶爬的跑到齊國公面前跪下求饒,齊國公的模樣太可怕,她不敢說太多,只能跪在那哭。

姜遜蹬蹬蹬撲過去抱住魏姨娘,一邊踢抓着魏姨娘不放的婆子,一邊哭喊,“滾開,滾開,不許打我娘,我打死你們,等我做了齊國公,我弄死你們全家!”

眼見姜遜包紮好的傷口映出血色,金老夫人駭得幾乎站不住,抖着聲道,“住手,住手,放開她!遜兒你別動,別動,你這是要挖祖母的心啊!”見無用,金老夫人扭過頭瞪齊國公,“還不放了她,你這是要逼死我不成。”

齊國公一張臉陰的幾乎能滴下水,大步上前,拎着姜遜的衣領将人提了起來,完全不顧他身上的傷勢,冷聲道,“還不拖下去!”

魏姨娘肝膽巨顫,想求饒,奈何嘴被堵着,只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兩個婆子趕緊架着人跑了。

被拎在半空的姜遜四肢劇烈掙紮,哭着喊娘。

金老夫人捂着胸口一幅要撅過去的模樣,顫着手指齊國公,“你這是要做什麽?快放下遜兒,他受傷了。”

齊國公冷冰冰的看一眼姜遜,“閉嘴!”

從來都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姜遜吓得一個哆嗦,登時含着淚閉着嘴噤了聲。

齊國公瞧他那沒出息的樣就心煩,這怎麽可能是他兒子,“你又不是姑娘家,動不動就哭,丢不丢人!今天鬧成這樣,都是因為你蠢,你還有臉哭。”

姜遜嘴一扁,眼淚差點就要奪眶而出,齊國公眼睛一眯,姜遜憋住了,嗫嚅道,“我娘,姨娘,不要打我姨娘,我不哭了。爹,我不哭了。”

齊國公把兒子交給丫鬟,對郎中道,“看看,有沒有哪裏要換藥的。”才對兒子道,“誰讓你喊她娘的?殺人全家又是誰教你的?先生和嬷嬷難道沒教過你規矩?”齊國公讓魏姨娘照顧姜遜起居,教養一塊可是專門請了人管教的。

姜遜揉着眼窩,抽抽噎噎不敢說話。

齊國公眯了眯眼,心裏有數,“就憑她教你喊她娘,杖斃了都不為過。”

姜遜駭的瞪大了眼,慌張的擺着手,“不要,不要,我再也不敢了,爹我不喊了。”

齊國公伸手點點姜遜,“你給我記着,再叫我知道你胡言亂語,我抽死你。至于你姨娘,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會把她送到莊子上去。”既然知道魏姨娘不靠譜,齊國公自然不會留着她帶壞了姜遜。

姜遜直覺要搖頭,他記事起就是姨娘在照顧他。

“要是先生誇你了,我會讓你去見你姨娘,甚至接回來都成,一切看你表現。”齊國公抛下誘餌,血濃于水,姜遜顧念生母沒什麽,只要他不壞規矩即可。

姜遜一聽能把姨娘接回來破涕為笑,還保證,“我會跟着先生好好學習的。”

齊國公笑了笑。

齊國公回身面對俞氏,頗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是小長生的喜日子,不想這混賬淘氣闖了禍,讓大嫂受累了。這裏有我,大嫂去前面招待客人吧。”

俞氏含笑道,“沒什麽,倒是我不好意思,原是讓遜兒過來熱鬧熱鬧,卻沒想讓他出了差池,還好無大礙,否則我也于心難安。”

齊國公還要說什麽,金老夫人截了話頭,眼神不善的盯着俞氏,“那丫頭的喜日子,卻是我們遜兒受難日。遜兒是不是被她克着了,要不怎麽這麽巧!”越說金老夫人越慌,“她一出生,差點克死她娘,可見命裏帶煞。周歲又差點克了遜兒,我看還是舍了她到廟裏,免得再害人!”

聽着金老夫人天馬行空的話,齊國公和俞氏都有些瞠目結舌。

“憑什麽呀!他自己亂來,關我妹妹什麽事?”姜劭勳跳出來,憤憤不平的瞪着姜遜,那眼神分明是,咱們走着瞧!

姜遜縮了縮脖子。

金老夫人安撫的拍怕他的背,不滿的看着姜劭勳,她疼姜劭勳,但是更疼姜遜,“好端端,遜兒怎麽會去學貓,他以前可沒這樣過,分明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魇着了。”

那是因為他蠢!姜劭勳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被俞氏摁了回去,俞氏淡淡道,“母親別再說什麽把長生舍了廟裏去這種話了,傳到鄭家人耳裏,鄭家非得來砸門不可。就是讓大郎知道了,也必是要傷心的,就為了這沒影的事,要把他姑娘送到廟裏,這讓他如何想。”

齊國公羞的無地自容,求饒似的看着他親娘,“娘,您別添亂了,分明是這小子混賬,您都扯到哪兒去了,傳出去,我都沒臉見人了。”

金老夫人忿忿,但見小兒子模樣,再想想鄭家和姜進,遂不再提,然而她卻想起了另一件事,指着俞氏道,“你說是不是你要害我遜兒,咱們家就你養了貓。”那模樣似乎只要俞氏一點頭,就要手撕了她。

童聲二重奏響起,“祖母才不會害他!”說完,姜劭勳和二姑娘對視一眼,都憤憤的看着金老夫人,重點照顧她懷裏的姜遜。

俞氏不怒反笑,似笑非笑看一眼齊國公。

齊國公頭皮發麻,“我的親娘啊,沒人要害遜兒,整件事就是他自己在那胡鬧。魏氏胡言亂語,您也信,當年我想過繼五郎,大嫂沒同意,您還大氣了一場不是,後來還是大嫂給我張羅續弦的。”

金老夫人悻悻,不甘心的嘀咕,“那也是她的貓不好!”

齊國公裝沒聽見,賠着笑送俞氏出門,姜怡妧留下了,姜劭勳和二姑娘跟着往外走。

到了門口,齊國公尴尬的搓了搓手,“娘年紀大老糊塗了,大嫂別和她一般見識。”

俞氏笑了笑,也就這個小叔子會這麽說親娘,“你放心,我要是事事往心裏去,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嘛。”

“大嫂胸懷廣闊,令男子也汗顏啊!”齊國公奉承了一句,他與俞氏也是打小相熟的,幼時一直喚她姐姐,遂态度并不生分。

俞氏失笑,掃一眼院子裏堵着嘴被打暈過去的魏姨娘,意味深長,“白沙在涅與之俱黑!”

齊國公颔首,“我有數!”他想到的不止是魏姨娘還有金老夫人,他娘對子孫的疼愛是真,然見識有限,這些疼愛也可能是毒藥,溺子如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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