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前世今生

縱是有姜進安慰,淑陽郡主還是心神不寧,打疊起精神應付了長輩的詢問,對相面之事只字不提。一回到院子就吩咐人把抓周的東西拿上來,面對姜進疑惑的眼神,道,“我先讓她練練,免得抓到什麽不好的東西,”又補充了一句,“不少人家都是事前演練過的。”之前淑陽郡主不在意姜瑤光抓到什麽,如今卻怕她抓的東西太打眼,頗有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姜進見她如此,勸解的話咽回去,尋思着能讓她安心便好。

過不了片刻,抓周用的小物件都被擡上來,擺在地上。

淑陽郡主揀了顏色鮮豔的針線盒子逗姜瑤光,務必要讓她熟悉,女紅在他們這樣的人家,算是最不打緊的技藝。

原本受到不小打擊的姜瑤光見淑陽郡主如此,頗為感動,自然全力配合,裝出十分喜愛的模樣。在淑陽郡主将針線盒扔到一堆東西裏讓她去選時,樂呵呵的挑回來遞給她。

如此往複三次,喜得淑陽郡主抱着她直親,“我的好姑娘,明兒你再把這個挑出來,阿娘就給你養只貓兒。”俞氏有一只渾身雪白的波斯貓,姜瑤光極為稀罕,每每都想摸一摸抱一抱,只這家夥被慣得天第一地第二老子第三,俞氏并不敢讓她親近。

姜瑤光嘟着嘴在她臉上啾了一口,哄得淑陽郡主眉開眼笑。

翌日,眼底發青的淑陽郡主拍了厚厚的脂粉才遮掩過去,細細裝扮一番,到底年輕,氣色大好。

姜瑤光也被打扮的喜氣洋洋,紅色的小衣裳小褲子,短短的頭發也被紅繩子紮了兩個小辮,胸前挂了個沉甸甸的長命鎖,手上腳上都是金镯子。

這一身打扮頗得已婚女士歡心,姜瑤光被摸了一遍又一遍,在衆人手裏轉了好幾圈。

史老夫人抱着姜瑤光愛不釋手,“可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史老夫人和金老夫人一般都是靠着出息兒子從村婦做了老封君,但外界評價一天一個地。史侯爺發達後有了花花心思想納美妾,彼時史夫人無子女,底氣不足默認了,誰想史老夫人操起擀面杖就往兒子身上掄,一邊揍一邊罵,咱們家窮的都揭不開鍋了,你媳婦都願意嫁過來,你在外打仗,是誰伺候老的養小的,你幾年沒回來,讓你媳婦怎麽生,偷人嗎?發達了就不翻臉不認人就養小妖精了,你的良心被狗給吃了!史老夫人戰鬥力完全不弱于金老夫人,将史侯爺罵得無地自容,有再多心思也只能忍了。

金老夫人撇嘴,“我們勳兒生出來的時候才漂亮呢!”

史老夫人,“……”你讓我說什麽呢!還好我孫女在外面,不用受你這老虔婆的氣。史老夫人的孫女嫁的是鎮國公府的老四姜達。

姜瑤光突然哈了一聲,史老夫人低了頭逗她,“今兒你過生,你也高興是不是?”于是大家都跟着哈哈哈。

唯有在座的幾個臉嫩小媳婦頗有點錯愕,顯然不适應這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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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勳兒打小就胖乎乎的,看着喜慶,最招老人家喜歡。”鎮國公夫人俞氏神色自若的笑着道,婆母混不吝不是一天兩天了,不能人道毀滅,也沒法時時刻刻把她關在屋子裏不見人,放出來的時候她就做好了丢人的準備,次數多了她也就習以為常了。這京裏,從來不少奇葩,如金老夫人這般的不多也不少。誰叫皇帝草莽出身,跟着他開創大周基業的也多是寒門庶民,誰家裏沒個丢人現眼的糟心親戚。大哥別笑二哥!

淑陽郡主迎着琅琊長公主進來的時候,話題已經扭到另一個地方了。姜瑤光看着滿滿都是溺愛的琅琊長公主慶幸還好轉話題了,要不這位護短的女壯士還不得翻臉。

琅琊長公主來了,金老夫人明顯的安分了不少,起碼在別人誇姜瑤光的時候,她除了表情外,沒再說一個字。

到了抓周的吉時,在衆人各種各樣的視線圍觀中,姜瑤光順順利利的抓了針線盒子,諸人皆道心靈手巧會持家,淑陽郡主一顆心定了一半,另一半想定,怕是難咯。抓完周,姜瑤光被抱下去喂奶睡覺,雖是她的周歲宴,主角卻不是她。

圍觀完抓周的姜怡妧頗有點心事重重,未來的姜後和一般奶娃娃也沒什麽兩樣的啊!

“阿姐我想去玩兒?我要玩!”胖墩墩的姜遜扯着姜怡妧的袖子來回晃,眼巴巴望着遠處一群四五歲的孩子。

被打斷沉思的姜怡妧煩躁的看他一眼,眼底的厭惡幾乎要掩不住。上輩子她就毀在這人手上,甚至連性命都被他害了去,萬萬沒想到,死後睜開眼卻成了他一母同胞的姐姐,齊國公府庶出十七娘姜怡妧。天意弄人,既然給了她一個重來的機會,為何不給她個好點的身份。

好幾次姜怡妧都忍不住心底洶湧的殺意,臨到頭卻下不去手,非不忍心,蓋因姜遜是齊國公目前唯一的兒子,她和魏姨娘在姜家地位超然,靠的就是他。

姜怡妧眺望一眼,便知都是富貴子弟,讓姜遜多識些人也是好的,魏姨娘商賈出生,幫不上姜遜什麽。何況她本身也不願意和姜遜待在一塊兒,想了想便道,“你不許發脾氣,好好和人玩耍,要是不聽話,下次我不帶你出來玩了。” 臨來前,魏姨娘千叮咛萬囑咐姜怡妧照顧好姜遜,人來人往,她生怕自己的命根子磕着了,恨不得眼不錯的看着,奈何她身份低微,沒法前來。

姜遜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這個姐姐,乖乖點頭應了,興高采烈奔赴組織。

時下男女大防并不嚴苛,不過姜怡妧沒有混進去的意思,遠遠看了會兒,覺得無大礙了,便移步離開,有意識的觀察人群。年底她才守孝歸來,壓根沒機會認識什麽人。走着走着,姜怡妧腳步一頓,望着左前方,眼神驟亮。上一世,她得見天顏的機會屈指可數,且每次都不敢擡頭細看,自然認不得天子少時模樣,可龍子鳳孫的服飾她卻是識得,再瞧年紀,大體便有數了。

二姑娘姜瑤惠正和姜劭勳吵嘴,“我抓的是玉佩,大姐周抓的是戒尺,針線盒本來就不好嘛,我在旁邊一個勁要五妹拿玉佩,她就是不聽我的,認準了針線盒,笨死啦!”一臉的怒其不争。

姜劭勳快被氣死了,叉着腰,“你才笨!笨,笨,笨,笨,笨,笨,笨!我妹妹幹嘛要聽你的,抓玉佩了不起嘛,破石頭一塊,一摔就爛了,就你個愛哭鬼當寶貝。”

二姑娘被噴了一臉口水,還被喊了一氣笨,怒了,用力推了姜劭勳一把,“大胖子,你說誰笨!”

被戳中死穴的姜劭勳還被推了一個踉跄,也怒了,撸袖子,“想打架是不是,來啊來啊!”

蕭杞和太子第九女蕭寶珠趕緊往兩人中間一站,輕車熟路的各拉住一個勸。

蕭杞對姜劭勳道,“今天瑤光表妹的好日子,你這麽鬧不是添亂嗎?”

蕭寶珠對二姑娘道,“你還真要和他打架啊,弄亂了衣裳怎麽辦,被人瞧見了怎麽辦?”

姐弟倆互相瞪一眼,哼一聲撇過臉。

姜怡妧便是這個時候走近的,“劭勳和惠兒又胡鬧了,他們就是小孩脾氣,諸位別在意。”三人雖是同年,姜怡妧略長,且她輩分比二人高。

女兒家早熟,姜劭勳尚且還不覺什麽,二姑娘心裏就有點不喜姜怡妧充大,不過輩分在那,倒也不駁,只福了福道,“十七姑姑好。”

姜劭勳也喊人。

姜怡妧颔首,目露疑惑的看着兩人身旁之人。

二姑娘正不高興,壓根沒有介紹的意思,姜劭勳卻沒忘了,指着姜怡妧道,“這是我叔祖家的十七姑姑,”又指着一身形略顯單薄的男孩道,“這位是延熹郡王。”延熹郡王蕭柏是恭王遺腹子,年方七歲,恭王妃生他時難産去了,皇帝便把孫子接到宮裏,交由恭王生母靜妃撫養,憐他無父無母,早早的封了爵,生恐外人怠慢了他。

姜怡妧絞着手帕,用盡了全身力氣才使自己鎮定下來,依着嬷嬷的教導款款行禮。

姜劭勳接着道,“這位是大公子,這位是東宮的九姑娘。” 蕭寶珠是太子庶女,且年齡未到,遂并沒有封號。她與二姑娘是同窗,都在京城最富盛名的的女學——驚鴻書院求學。

姜怡妧一一行禮。

延熹郡王訝異的掃她一眼,敏感的察覺到姜怡妧對他和蕭杞的太子不同,差別雖小,他卻沒忽略過去。竟是與旁人對他二人的态度反了,他雖是皇帝事實上的皇長孫,還是恭王嫡出,早早被封為郡王,可正是因為他是郡王,沒有蕭杞前途遠大,哪個不是更重蕭杞。

姜怡妧睫毛顫了顫,低頭掩下眸底洶湧的情緒。只看眼前,誰能想到,坐上至尊之位會是這人呢。

姜怡妧內心百轉千回,原只想認出幾個人,以圖後計,萬萬沒想到會遇到延熹郡王。猝不及防之下,姜怡妧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讓她現在離開,她卻是不肯。

是以,在二姑娘暗示他們要去玩,讓她自便時,姜怡妧一臉無知無覺。

二姑娘再任性也不會在人前趕人,只得默認多了一個拖油瓶。她生性活潑,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挽着蕭寶珠說話,和姜劭勳鬥嘴,拉蕭杞評評理,便把姜怡妧徹底忘了。

延熹郡王插不進那四人中間,默默落後幾步,順理成章的姜怡妧與他走在了一起。

姜怡妧心砰砰亂跳,絞盡腦汁想開口,又怕漏了怯,這可是未來的皇帝,緊張的手心冒汗。

延熹郡王看出她的緊張,安撫一笑,“你叫什麽名兒?”

“回禀郡王,臣女怡字輩,綴一個妧字。”

“榮舒洛媛浦,香泛野人杯的媛。”

姜怡妧茫然了一瞬,不由的漲紅了臉。也想用個文雅的詞句帶過去,可搜腸刮肚都尋不出一句來,急得背上出了一層細汗。

延熹郡王餘光掃到她的異樣,心裏一動,在手掌上寫了個‘妧’字,“是這個嗎?”

姜怡妧忙不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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