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淑陽郡主

金老夫人被氣得夠嗆,三屍暴跳七竊生煙都不足以形容,她整個人都炸了,嗷一嗓子喊出來,撐着床想爬起來,看架勢是要打人,奈何鬧了一天一夜的絕食,之前又折騰了一回,沒力氣,遂只能躺在床上拍着大腿,惡狠狠的指着姜瑤光破口大罵,“夭壽哩,小兔崽子打長輩哩!豬狗不如的東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要下十八層地獄哩!死丫頭要哔——哔——”

原覺小妹胡鬧想哄老太太的姜劭勉,見金老夫人罵的越發不堪入耳,眉頭緊皺,擋在金老夫人身前隔絕了她憤恨的視線,“妹妹并非故意,您生氣就打我兩下消消氣,何必這麽說她。”

金老夫人壓根沒理他,嘴裏的髒話一串一串往外冒,好似她罵的那個人不是與她有血緣關系的曾孫女,而是殺父仇人。

姜劭勤臉上的冷意越來越重,忽的奪過姜瑤光還沒放下的鏡子,高高舉起,重重砸下。

清脆的碎裂聲終于讓金老夫人閉了嘴。

金老夫人臉皮重重一跳,直愣着兩眼愕然的看着姜劭勤。

“您再罵一句長生,我就揍一頓姜遜。罵兩聲,我就揍兩頓!”姜劭勤冷冷道。

“你敢!”金老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劭勤淡淡道,“我為何不敢!”

金老夫人張了嘴就要罵,可對上姜劭勤清清冷冷的目光,頓時就像吞了一嘴棉花。這大曾孫子向來脾氣大主意更大,和她也不親近,說不準還真敢!金老夫人頓時悲從中來,捂着臉大哭起來,兒子威脅她,連曾孫都威脅她,她怎麽這麽命苦啊!

姜劭勤一使眼色,佟媽媽硬着頭皮上前一邊勸慰一邊為她收拾。站在角落裏的丫鬟蹭着牆角慢慢挪向門口。

姜劭勳逡巡一圈,眉頭都快打結了,以下犯上,這可如何是好。不着痕跡的攏了一手粥粒,慢慢挪到兄妹邊上。

‘嘤嘤哭泣’的姜瑤光瞥到他伸出魔爪,嫌棄的不行,扭着身子要躲。

姜劭勤不輕不重的拍了她一下,另一只手穩穩的固定住她的身子。

姜瑤光就這麽眼睜睜看着姜劭勉把粥粒抹到她身上,毛都炸起來了。

最先趕到的是消息靈通的俞氏,環視一圈,小姑娘縮在她大哥懷裏,一身狼藉,無聲淚流,活脫脫剛被摧殘過的小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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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相對的,被收拾幹淨的金老夫人見了俞氏就跟困難群衆見了組織,一把抓着她的手聲淚俱下的控訴,“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是最苦的時候也沒被人潑過粥啊!這死——她就敢,我說她兩句,阿勤竟威脅我要打遜兒,他怎麽能說這種話,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你是怎麽教孫子孫女的!”她怪起俞氏來了。

俞氏眉毛一動,打蛇打在七寸上,看來大孫子深谙其中之道。俞氏長嘆一聲,“事已至此,一切交予公爺處置吧!長生和阿勤若真不孝,公爺必饒不了他們。”

金老夫人哭聲一頓,眼皮子亂跳起來,她再糊塗也知道是自己先挑事,她倒不怕兒子怪她,這天下哪有怪老子娘的兒子,她怕的是大兒子不幫她勸小兒子回心轉意。

如此一想,金老夫人急赤白臉阻止,“大郎忙得很,別拿這種小事去煩他。我一個做長輩的還能和她小孩子計較不成,你回頭好好教訓她下就成。”

俞氏唇角微挑,時至今日,她都摸不透金老夫人的套路,實在是匪夷所思。

“誰要教訓我女兒!”人未到聲先至。

姜瑤光一驚,擡頭看姜劭勤,娘不是出門了嗎?這幾年俞氏退居幕後,頤養天年,鎮國公府的裏裏外外盡付于淑陽郡主。

她弄得這麽可憐,可完全是為姜家的男人準備的,她覺得自己是正當防衛,可時人未必覺得她正當。

淑陽郡主一見女兒那狼狽樣,頓時目疵欲裂,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握緊,垂眸直視金老夫人,目光銳利如梭,“你私下裏罵我女兒,我沒親耳聽見,就當不知道這回事。你今天居然敢動手,你當我死人嗎!”

金老夫人被針似的目光瞧得頭皮發麻,撇開視線巴望着門口,迫切盼兒子過來。往日裏看着她溫溫柔柔的,不想沉下臉來,竟然有她娘幾分氣勢。想起琅琊長公主發飙的模樣,金老夫人徒然一抖。

淑陽郡主陰沉着一張俏臉,一揮手,“給我砸,全都砸了!”

随着她進來的丫鬟婆子二話不說,四散而開,操起東西就往地上砸,金銀玉器,衣裳首飾,無一幸免。

不妨淑陽郡主會來這一出,金老夫人一臉愕然,半天說不出話來,愣了一會兒才回過味兒來,霍然爬了起來,沖出兩步後身子又軟了下去,被丫鬟險險接住。

金老夫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聲音發顫,“住手,住——手!”見淑陽郡主聽而不聞,金老夫人迅速扭頭看俞氏,“你還不快,讓她停下。”

俞氏神情漠然,金老夫人這種人畏威不畏德,你與她說破了嘴都不如露這麽一手有用。否則,今天只是潑粥,下次就能是潑茶,興許還是滾燙的,金老夫人發作起來,毫無理智可言。

眼見自己珍而重之的寶貝被砸的七零八落,金老夫人心如刀割,眼淚成串成串的往下淌,抓着胸口的衣服痛哭流涕,“我讓你住手,我是你太婆婆,你怎麽敢,怎麽能這樣!你個殺千刀的!”

淑陽郡主微揚着頭,一字一頓道,“我大舅是皇帝,我娘是長公主,我是禦封的郡主!我憑什麽不敢!”

金老夫人抖得不成樣,興許還有點害怕,色厲內荏,“我讓阿進休了你!休了你!”

淑陽郡主眼神一利,“我等着!”

此時此刻金老夫人只有一個念頭,她果然是琅琊長公主親生的。眼珠子一翻,金老夫人真的暈了過去。

俞氏神色微凜,可別氣出好歹來,迅速命人去請郎中。又看一眼餘怒未消的淑陽郡主,今日一幕與十三年前何其相似,果然是親母女啊!

繃着臉的淑陽郡主上前抱起姜瑤光,對俞氏道,“我帶她回去收拾下。”

俞氏颔首,伸手摩了摩孫女的臉,“回頭睡一覺就什麽事都沒了。”

摟着淑陽郡主的姜瑤光輕聲道,“我沒事,讓祖母操心了。”

母女倆行至朱雀堂門口,迎面撞上鎮國公。

淑陽郡主不喜金老夫人,對公公還是有禮的,停步略略一福。

鎮國公見往日玉雪可愛的小孫女狼狽不堪,再看兒媳臉上寒霜未退,便知自己來晚了一步。且嘆了一聲,看架勢,淑陽郡主是已經發作過了,只不知到何地步。

“回去好生安撫長生,母親她!”鎮國公搖了搖頭,邁着沉重的步伐入內。

趴在淑陽郡主肩頭的姜瑤光頗有點兒發愁,自己的孩子,自己能打能罵,卻不容別人動一根手指頭。于鎮國公,我老娘是不靠譜,可被別人欺負了,他能痛快嗎?姜瑤光還真吃不準。

淑陽郡主可不知道小姑娘的憂愁,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未消,與母親而言,子女便是逆鱗。不過是一碗溫熱的粥,甚至金老夫人還自食惡果了,可淑陽郡主不是這麽想的。她會想,如果那是一碗滾燙的粥呢,金老夫人照樣不會猶豫的潑出來,萬一,女兒沒有躲過呢。

今天是僥幸,可她不能指望着下一次還能這麽幸運。到時候她就是和金老夫人拼命又有什麽用!

淑陽郡主抱着姜瑤光的手緊了緊,秀麗的面龐閃過一絲果決,她受夠了金老夫人沒完沒了的無理取鬧。更無法容忍金老夫人威脅她的骨肉。

一回到降舒院,淑陽郡主果斷下令,收拾東西回娘家。

龔嬷嬷大驚失色,“郡主!”

淑陽郡主面沉如水,“長生似魚游釜中,偌大的府邸哪還有我們母女立錐之地。”

姜瑤光驚得鳳眼圓睜,卧槽,她娘這還是要幹嘛!我沒這麽可憐吧!抖着小嗓子,“阿娘?”

聽得龔嬷嬷險些掉下淚來,金老夫人委實欺人太甚,哪有這樣做長輩的,可還是要勸,“不若等府裏出了章程再說,公爺和世子總要給您一個說法,如有偏頗,您再回公主府,如此也不顯得您咄咄逼人。”

不料淑陽郡主冷聲道,“我就是逼他們怎麽了,總叫他們知道我也是有脾氣的,這一出又一出的,我受夠了!我不耍郡主威風是想在姜家好好過日子,不是怕他們。”

龔嬷嬷欲言又止,末了只能重重一嘆。

淑陽郡主貼了貼女兒的臉,沉聲道,“長生你要記得,有些事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有些事一步都不能退,哪怕拼的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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