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未蔔先知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

太子妃刁難伍琳琅之事,縱是小姑娘們這裏也得了消息。

姜瑤光就納悶了,這群人是長了順風耳不成,我家的事我都不知道呢!不過經過小姑娘們不算小聲的竊竊私語,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沐浴在別有深意的目光中的姜瑤光有點抓狂,缺心眼吧,這麽明顯,結仇呢!

姜瑤光糟心的看一眼最活躍的那一撮,低了頭問吃糕點吃的香甜的鄭語,“小語知道為什麽人有兩只耳朵卻只有一張嘴巴嗎?”

胖嘟嘟的小姑娘嗷嗚一口吞下手上最後的那塊棗泥糕,歪着腦袋想了想,誠實的搖頭,問,“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啊!”

“因為人應該多聽少說!”

小姑娘煞有介事的點點頭,“祖父說多說多錯!”

姜瑤光笑眯眯的遞了一塊糕點給她,贊道,“我們小語真聰明,才三歲就懂理了。”

小姑娘挺了挺胸,“我最聰明了!”

姜瑤光差點要笑出眼淚來。

旁觀的可沒她這好心情了,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可被當事人指出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頓時不少人頗覺臉熱,乍聽到勁爆八卦的興奮之情也冷卻下來,生出一絲羞赧來。

還有那麽一波呢,是和姜氏不睦的,姜氏崛起太快,可礙了不少人的眼,自然幸災樂禍。可被姜瑤光這麽一說,深覺丢人,可又不占理,只得裝的若無其事的散開。

被小夥伴拉着走的聶雲湘恨恨的踢了踢地面,“不過是走了狗屎運的暴發戶,竟敢在我們跟前拿腔作調,簡直不知所謂!”

聲音不大,可架不住衆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這一片,且她氣性上頭也沒把聲音控制在嘀咕的程度上。

Advertisement

聶雲湘自己還不覺,被同行的捏了下手,才覺出異樣來,登時臉色變了變。

姜瑤光騰地起身,逼視聶雲湘的眼,聲色俱厲道,“少年時,我祖父苦學文武藝,你們屍餐素位。天下大亂了,我祖父在前線浴血奮戰,你們偏安一隅醉生夢死。時至今日,我祖父光宗耀祖,封妻蔭子。你卻說我們家不過是憑着運氣才走到今日,你說你是不是有病!”

小姑娘又羞又惱又氣,口不擇言,“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姜瑤光操起手邊的溫牛乳就潑過去,橫眉立目,“你再說一句試試!”

兜頭被潑了一身牛乳的聶雲湘驚叫一聲,這下子遠一些的人都被吸引過來了。

“你辱我全家,我若是無動于衷,枉為人!”姜瑤光提高了聲音,務必讓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不殺了這只雞儆猴,是不是阿貓阿狗都要挑釁她一回。

聶雲湘摸了兩手黏黏膩膩的牛乳,不燙人,可她的臉火辣辣的疼。

前晉那會兒,聶氏便是官宦世家。大周建立之後,京城舊時門閥不是逃了就是死了,世家凋零。當今便廣邀地方望族進京,聶氏是頭一波響應的。原以為聶氏能更上一層樓,不想丢了大本營不說,在京裏也是不上不下的尴尬人。要不是他們家姑奶奶是靜妃,靜妃膝下還有延熹郡王,聶氏都收不到參加榮王婚禮的請帖。

可五十年前,姜氏還在地裏刨食呢,要不是走了狗屎運,遇上當今,現在指不定怎麽不堪!兩相對比,能不羨慕嫉妒恨嗎?

擱平日,也就心裏酸兩句。可誰讓姜氏擋了他們的道!西北邊防大動,空出不少實缺,邊關清苦卻最容易出政績。她爹有心争一下左領府将軍,上下活動了好幾個月,眼看就要成了,姜氏卻殺了出來,最後被姜家老三截了胡,你說你虐不虐,虐不虐!

虐的旁人都看不過眼了,明顯和聶雲湘一夥的小姑娘氣勢洶洶的開口,“縱有什麽,你好好說理,動手潑人是什麽道理!你怎麽如此野蠻!”

“講道理也要看和什麽人!她咒我全家,我沒去她家門口撒狗血辟邪,已經夠給面子了!”見慣了金老夫人神功的姜瑤光,哪能怕兩個連髒話都不會罵的小姑娘。

“瑤光年幼不懂事,聶姑娘大人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見識,我在這裏替她向你賠個不是。”

姜瑤光看着一臉深明大義的姜怡妧,用的是看白癡的目光。這貨是打哪兒蹦出來的。

莫說她,就是旁人的神色也古怪極了,還有人同情的看了姜瑤光一眼。

聶雲湘立馬順着臺階往下爬,“好在姜家有個知禮的。”說着就要遁。

說不過人家,罵不過人家,理好像也是自己虧,笨蛋才留在這繼續丢人現眼。

“我姜氏自然知禮懂恥,不像聶姑娘,連聖上都敢編排。”姜瑤光冷冷的瞅着她。

聶雲湘一個趔趄,崩潰,“我哪有,你誣蔑我!”

“我姜氏僥天之幸,得遇聖上,這才有機會鯉魚躍龍門,平步青雲。聶姑娘說我們家卻是走了狗屎運,難道不是對聖上不敬。”

md,你個熊孩子,我還收拾不了你。我們家就是暴發戶,怎麽了!蠢貨,本朝最大的暴發戶是皇家。

聶雲湘眼睛都快瞪出來,委實沒想到姜瑤光這麽刁鑽,居然扯起了皇帝的大旗。聖上那是你能随随便便拿來過口的嗎。

圍觀了始末的諸女窒了窒,盯着姜瑤光軟乎乎白嫩嫩的包子臉,愣是看出不好惹這三個字。

“瑤光肯定是誤會了,聶姑娘豈會有這意思。”姜怡妧再次出聲,看着姜瑤光的目光含着一分不滿。

一旦延熹郡王繼位,聶氏便青雲直上,得罪了他們不是給自己樹一強敵,怪道日後姜、聶兩家勢如水火。姜後不得帝愛,恐怕也有這個原因在裏頭。

再看一眼狼狽不堪的聶雲湘,這些年一直覺得姜瑤光乖巧可愛,就是那日反潑了金老夫人一身粥也只想着是巧合。

今日再看,還真不好說。如此倒是與上輩子的姜後吻合了,那可是敢令人摘了皇帝寵妃釵環脫了衣裳,把只着裏衣的穆貴妃摁在長凳子施以杖刑,最後皇帝還抓不到把柄發作的女人。想到這裏,姜怡妧不禁抖了抖。

姜瑤光氣的肝疼,生吞了她的心都有,搞清楚你姓姜不姓聶!這要不是她姑姑,不想被人說姜氏兩府不睦,她都想直接罵人。

與之相對的,聶雲湘簡直要愛死姜怡妧,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姜怡妧會幫她,反正受益的是她就對了,聶雲湘握着姜怡妧的手,連連點頭,“就是,我怎麽會有這種心思。”

姜瑤光目光涼涼的看姜怡妧一眼,對聶雲湘道,“你什麽心思,大家都不是聾子瞎子,明白着呢!”

聶雲湘一臉血,怎麽話從她嘴裏出來聽着就是不對味呢。

姜瑤光快刀斬亂麻,“今兒是榮王大喜的日子,我不與你一般見識,省得攪了喜慶。只是你好自為之,若下次再叫我聽見你诽謗我們家,休想善了。”

聶雲湘漲紅了臉,張了嘴就要駁,被身旁的夥伴拉住了。可別再丢人現眼了,姜怡妧第一次開口時順着臺階下了不好,非得逞一時口舌之快,看吧,又被繞進去了!你說得過人家嘛!

走了一個主角,這戲也就沒法再唱下去了,圍觀黨心滿意足的四散而開,眼神若有似無的在姜怡妧和姜瑤光之間打轉,期待姑侄倆能撕起來。看熱鬧不嫌事大,從來都是國人本性,古今概莫如是。

姜瑤光自然不肯讓人看笑話,若無其事的坐回去,不忘掃一眼姜怡妧,示意她別亂走。她可不想讓姜怡妧再有機會說一些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的話。倘姜怡妧執迷不悟,姜瑤光暗暗磨了磨牙。

幸好,姜怡妧收到了姜瑤光的腦電波,姜瑤光不悅,姜怡妧不明白嗎。她心裏明白的很,只心裏有一杆自己的秤,所以寧願得罪姜瑤光也要示好聶雲湘。

可這不表示她不怕,尤其是想起了前世的姜後,姜怡妧心裏如同揣了只兔子,惴惴不安,硬着頭皮走到姜瑤光身邊。

原以為姜瑤光會發脾氣,不想一炷香下來她都只是忙着投喂鄭語,甚而還有心思向她介紹點心。

落在姜怡妧眼裏倒像暴風雨前的寧靜,腦海中掠過當年種種傳聞,姜怡妧心慌意亂,猶豫了半響,咬着唇小聲解釋,“聶姑娘言語不當,可長生這樣掃她面子,可不是與她結仇,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況也讓人覺得你太厲害了,女兒家落這麽個名聲不好!”

前世,帝後失和并不是什麽大秘密,誰叫姜後連皇帝的強也要。不得帝愛,無子嗣,皇帝還在打壓姜氏,她死的時候,姜氏風光還在,可這風光能維持多久!做臣子的還能強過皇帝不成。

姜瑤光撩她一眼,“眼睜睜看着別人侮辱家族無動于衷,你以為這是寬宏大量,別人只當你膽小懦弱好欺負。”

姜怡妧臉色一白,欲言又止,“可聶氏……”

“聶氏又如何?”姜瑤光見她說了半截話,問。

姜怡妧低頭捏着手指,“就算如此,你也不能直接潑人牛乳啊,不是把人得罪狠了。”

“她說那話,怎麽不怕得罪我!”姜瑤光匪夷所思的看着她,聶氏有什麽了不起?聶氏?姜瑤光在腦中将聶氏的關系理了理,沒覺得哪裏值當姜怡妧這樣忌憚了。

姜怡妧張了張嘴,賭氣似的低下頭。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能想到就在啓元二十一年皇帝駕崩,太子繼位。次年蕭杞意外身亡,幾年後,無子的新帝不得不過繼延熹郡王為嗣。

一人得道雞犬飛升,聶氏的輝煌在後頭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