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日後,太子妃出殡,哀樂陣陣,到了皇陵,正要将棺木送入內,太子妃之嫡幼女蕭寧忽然沖出來撲在棺木上大哭,“阿娘,阿娘,不要,我要阿娘,阿娘你快起來看看我,我是寧寧啊,我是寧寧……”
站的最近的蕭杞上前扶着她的肩道,“八姐如此,豈不讓母親走的不安寧。”
蕭寧一把推開蕭杞,指着他罵道,“少在這兒假慈悲,我娘走了,你是不是很高興,你別得意,就是沒了我r娘,你姨娘也成不了太子妃。”
蕭宓大急,一把扯過蕭寧狠狠瞪她一眼,将她推到胞姐兆佳郡主懷裏,對蕭杞道,“杞弟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她是傷心的糊塗了。”
蕭杞搖了搖頭,道,“五姐放心,八姐氣頭上的話,我怎麽會當真。”太子妃病入膏肓,臨終那一陣,一直嚷嚷是有人要害她,蕭寧這是入了耳上了心。就是他聽了也忍不住多思多想,蕭寧如此也是人之常情,他并不介懷。
如此,蕭宓不再多言,滿目哀傷的跟着人流往前走。太子妃的話,她也上了心,阿娘身體向來好,怎麽會突然就一病不起了,是不是有人不想她活,蕭宓閉目想了想那些有動機有可能的人,其實也就那麽幾個人罷了!
如溫良娣,太子妃一死,她便是女眷中第一人,況太子妃待她向來說不上好。其他受過太子妃磋磨的姬妾,也可疑。
泰寧公主歷來覺太子妃不懂事,給東宮抹黑。琅琊長公主也不喜太子妃。
另外,還有一個人——皇帝。
蕭宓嘴裏彌漫着苦澀,她的母親活的多麽失敗!蕭宓狠狠的掐了自己的虎口一把,不能再想了,細思恐極。
“八姐若是難受,哭出來便是,莫要忍着傷了身體。”延熹郡王蕭柏垂眼看了看蕭宓掐的發紅的手。
蕭宓握拳将手縮進袖子裏。
“八姐節哀!娘娘不會舍得你這般。”
一時之間蕭宓鼻頭發酸,又見延熹郡王眼中真切的哀傷,淚水不知不覺往下淌。太子妃對蕭杞冷淡,然而她思子心切,滿皇宮就蕭杞和延熹郡王兩個男孩,一腔慈母心腸倒是傾注在延熹郡王身上,小時候時常把他從靜妃宮裏接過來玩耍,大了些才逐漸疏遠。
說來也是,丈夫與其他女人的孩子和侄子,自然是侄子更讨人歡喜,尤其延熹郡王小小年紀父死母亡,更讓人心疼些。
延熹郡王遞了手帕給蕭宓,蕭宓低低道了一聲謝接過手帕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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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姐快進去吧,我不能送娘娘最後一程,八姐代我向娘娘賠個罪。”只有至親能入陵。
蕭宓道,“你的心意,阿娘能明白。”
不遠處,蕭璟望着二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世事玄妙,這世是賈氏在太子妃的葬禮上語出驚人,端王發難,泰寧公主解圍。
前世,溫良娣在蕭杞的葬禮上指證太子的庶長子是被蕭宓推下假山害死,也是端王發難,然而出來替蕭宓解圍的卻是蕭柏。
蕭柏能順利過繼,太子妃和蕭宓功不可沒。投桃報李,蕭柏繼位後,給二人無限尊榮,惠及娘家,夫家。
他一直懷疑,蕭杞的死不是意外,只是從不曾去深究過。
如今卻是不能夠袖手旁觀了,蕭杞寬厚能容人,比蕭柏更适合當皇帝,他繼位,大家都好。
延熹郡王若有所感的擡頭,對上蕭璟的目光,一愣之後颔首示意。
蕭璟略略一點頭,擡腳走向別處。
延熹郡王低頭捋平衣擺的褶皺,再望一眼陵墓,太子妃怎麽死了呢?
蕭璟本是随意一走,忽的眼簾內映入幾人,當下腳步一拐,走了過去。
淑陽郡主并姜劭勤,姜劭勉帶着姜瑤光站在一石柱陰涼處,眼下雖是春末,頭頂的太陽活似夏日,姜瑤光一張小臉曬得紅彤彤的,人也焉焉。
姜瑤光身子一歪,頭靠在姜劭勤腰上,咕哝,“熱暈了!”天沒亮就爬起來,到了宮裏還得哭,到了皇陵更得哭,這麽大的日頭,還穿着又厚又不透氣的麻衣,姜瑤光嫌棄的扯了扯身上的麻衣。
姜劭勉擔心的摸了摸她的額頭,倒沒發熱,“妹妹再忍忍,馬上就能回去了。”
蕭璟就是這時候到的,先向淑陽郡主行禮,完了才問,“長生不舒服?”不止臉紅,眼眶也是紅的,顯然哭的很盡力。
姜瑤光頗有點不好意思,她就是被親人圍着關心忍不住撒撒嬌,其實也沒那麽嬌貴,站直了身子道,“我挺好,沒事。”
蕭璟從手上摸出了一件東西,向前走了幾步,站住,伸手遞給姜瑤光,“這玉可凝神解燥。”他小時候發病就會暴躁,這玉是武成王給他凝神靜氣用的,也确有幾分用,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然玉石觸手冰涼而不寒卻是真。
姜瑤光瞅一眼,黑溜溜一塊,不似極品墨玉,色重質膩,紋理細致,漆黑如墨,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倒不知是何材質,便歪了頭看淑陽郡主。
“可是夏康帝那塊冰寒墨玉。”淑陽郡主想了想出聲,道,“那可使不得,別叫她摔了,豈不可惜。”
姜瑤光點頭,往後挪了一步,聽着好有來歷的樣子。
蕭璟道,“并不是那塊玉,不過以普通寒玉罷了,原就是送給表妹把玩,就是摔了也不可惜。”說着玩姜瑤光手裏一塞,口中還道,“妹妹,拿住了。”
弄得姜瑤光向縮的手,愣是沒敢收回來。握了握,觸手就是一股涼意,且經久不消。姜瑤光打小錦繡堆裏長大,寒玉暖玉這些玩意也是見過不好,可遠不及手上這塊神奇,不由對淑陽郡主使了個眼色。
淑陽郡主接到女兒示意,便知這不是什麽普通寒玉,想來就是那件寶貝了。可人家說不是了,倒不好強行再拒絕,想着過會兒還回去,只瞧着蕭璟這模樣,不知肯不肯收回,低頭瞅瞅她姑娘,這丫頭也不知怎麽的投了他的眼緣。“還不謝謝你璟表哥。”
姜瑤光依言道謝,覺得握着玉的手有些發沉,這禮物有點重啊!
“璟表哥也在。”消失了一會兒的姜劭勳冒出來,神神秘秘的擠到中間,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下,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頭小小的果子,小聲道,“冷水裏浸過的。”
淑陽郡主瞪他一眼,“胡鬧!叫人看見像什麽樣!”出殡有出殡的規矩,他當是野營呢。
姜劭勳把東西往懷裏一塞,撇嘴,“咱們這兒誰看得見,總不能讓好好的人熬壞了吧!這酸腐規矩得改改,連口水都不給喝。這可是阿爹給我的。”姜進負責今日護衛。
勾了勾手指,把姜瑤光在中間一拉,塞了一個果子到她嘴裏,“這是野果,你沒吃過吧,我也沒吃過,挺好吃的。”
蕭璟垂目看着她腮幫子一動一動的像只小松鼠,端地可愛,不由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姜劭勤望過去,見他眉目柔和,心道他還真是把長生當妹妹來疼了,低頭看看自家妹妹呆萌的模樣,也覺自己妹妹人見人愛。
姜瑤光瞪大了眼擡頭看着他。想了想,從姜劭勳懷裏胡亂掏出一顆來,投桃報李,“璟表哥要嗎?”野果換寒玉,也沒誰了。
蕭璟微微一笑,伸手接過,咬了一口,一抹異色,一閃而逝。
姜劭勳詫異的看了他好幾眼,這玩意挺酸的,原來璟表哥喜歡吃酸的,姜劭勳表示自己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