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世事難料
臨走之前,胡朱氏又去看了一通胡氏,胡氏少不得要問,“阿娘才待了幾天,怎麽就要走了!”又扭捏半天,“表妹,是不是留下了?”
縱使難以啓齒,胡朱氏也咬着牙說了原委。
胡氏第一反應是快意,在她眼裏,梁穎活脫脫就是個狐貍精,眼下狐貍精倒黴,她當然高興。
胡朱氏瞧着胡氏忍不住上翹的嘴角,惱恨,“她打了阿穎的臉,何嘗不也傷了你和外孫女們的臉面。惠兒替我們出頭,挨了她好大一通排揎。惠兒還因此被你婆母責罵,哭的眼都腫了,這還不算,連書院都被停了。”
胡氏大驚失色,一疊聲追問,“惠兒如何,她那麽喜歡書院,母親怎麽這麽狠心!”
胡朱氏看她哭哭啼啼又後悔去招惹她,不得不勸解。
胡氏漸漸止了淚,咬着牙恨聲道,“死丫頭仗着出身就目中無人,惠兒是她姐姐,她怎麽敢……”
聽着胡氏罵罵咧咧,胡朱氏并不制止,她心裏也惱姜瑤光,一來她踩了胡家的臉,二來梁穎再有不是,也是她一手養大的,梁穎的自殺,怎不令胡朱氏驚懼,要沒姜瑤光多嘴,她也不會責打,梁穎就不至于投缳。
過了會兒,胡氏止了聲,胡朱氏言道,“你既然知道她嚣張,更該好好修身養性,争取早些回去,護着惠兒姐妹。你人在莊子裏不能離開,可你該做的不能拉了,記得隔三差五打發人去請安,親手做些針線活給你婆婆,女婿和外孫女們,尤其是四丫頭那你更要上心。”
胡氏起先還一臉受教,聽了最後一句,老大不樂意。
胡朱氏沉下聲道,“你婆婆對你最大的芥蒂就是四丫頭,你待她好一點,她必會釋懷幾分。她難道不是你親生的,你擰巴個什麽勁!”有時候她都要搞不懂這個女兒腦子裏想的是什麽。死了兒子活了女兒是可惜,可是拿親女兒當仇人叫什麽事。若是她兒媳婦這樣對她孫女,她也是要厭惡的。
“我恨不得沒生她,要不然我兒怎麽會死。”胡氏滿臉怨恨。
胡朱氏目光一冷,擡手就是一巴掌。
直打的胡朱氏眼冒金星,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捂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胡朱氏。
胡朱氏盯着她的眼,冷聲道,“顏姐兒是我養大的,你嫂子若是這麽說顏姐兒,你信不信我能折騰死她!”
胡氏的嘴唇哆嗦着,吓得面無血色。
Advertisement
胡朱氏慢慢道,“你婆婆待四丫頭的心也如是,我不管你心裏怎麽想,人前你得對她比大丫頭,二丫頭更好。早前我就勸過你,你不拿我的話當回事。現在我再和你說一遍,必須善待四丫頭!”
胡氏受不住她那樣的目光,瑟縮的垂下頭,抽噎着應了一聲。
“二丫頭那回事。”
涉及心愛的小女兒,胡氏連忙擡頭。
胡朱氏接着道,“之前到底還小,不定性,這幾年最緊要,萬不能叫她和大公子生分了。于這事,我也有心無力,還是要你這個當娘的上心,可你在這裏,又能做什麽,說到底還是得你早點回去才是正理。你表妹,哎,我們是沒法安排人了,那你就讓他們去安排,不管姜家答不答應,你時不時提出來,就是你的賢惠。”
縱使胡氏傷心欲絕,也覺無法反駁,是以更是淚如雨注,哭了半響才不情不願的點頭。
胡朱氏抿了抿嘴,鄭重道,“二丫頭身份到底差了點,想做正室怕是難,可做側室卻是綽綽有餘,你勸着點,不要叫她轉不過彎來。皇家是最不講規矩的地方!”外頭還講個妻妾嫡庶,皇宮裏頭,寵愛,家世,子嗣才是真。
胡氏徒然瞪大了眼,不自覺提高了聲音,“這怎麽行,惠兒怎麽能給人做小。”
“大公子前途無量!”胡朱氏的目光意味深長,“只要大公子對二丫頭上心,一時的委屈算什麽。若她再有造化生下兒子,姜氏阖族難道會不争。小時候我給你算了一卦,你是有後福的,我原以為這福氣是妻憑夫貴,原來是母憑女貴。”
胡氏為胡朱氏描繪的未來猶豫起來,但想起捧在手心裏嬌寵的女兒,“可,可惠兒——”猛地胡氏打了個旋音,“可大房還有個五丫頭,長公主早年就存了心思。”
胡朱氏的臉倏地陰沉下來,一字一頓道,“你給我說清楚。”
###
胡家人走了,姜瑤光挺高興、可二姑娘退學回家,鎮國公府是專門辟了一個院子做學堂,所以上學的姑娘擡頭不見低頭見,區別就是在不同屋子裏,然同一個院子啊,能遇不上嗎?
兩人經過梁穎那事一鬧,面上說開了,心裏怎麽想的,就只有她們自己知道了。
反正姜瑤光覺得還是有點尴尬的,看二姑娘,恩,差不離了。
淑陽郡主瞧她悶悶不樂,便道,“下個月就要給你種痘了,要拘在家裏好一陣子。這幾天正好你大哥先生歸鄉辦事,他也得空,讓他帶你出去玩耍玩耍。”
姜瑤光蹦起來,撲過去摟着淑陽郡主的脖子晃悠,“真噠!”
“我騙你做甚?”淑陽郡主捏她鼻子,正巧,姜劭勤進來,便道,“你要沒事,帶她出去散散心,瞧把她憋得。”
姜瑤光巴巴的看着他,雙眼亮晶晶,其中渴望一覽無餘。
姜劭勤忍笑,以拳抵唇,沉吟不語。
姜瑤光眼珠子一轉,跑過去搶了丫鬟剛端上來的茶,殷勤的捧到姜劭勤面前,“大哥喝茶!”聲音甜得像摻了蜜。
姜劭勤波瀾不驚的看她一眼,并不伸手接。
姜瑤光嫣然一笑,掀開蓋子吹了吹,殷殷切切的往他嘴邊送,一臉的谄媚,“大哥慢點喝。”
姜劭勤終是繃不住,笑了起來,接過茶盞放到邊上,“我要是不應,你還真打算把這剛沏好的滾茶往我嘴裏送。”
姜瑤光一本正經,“哪能呢,我可舍不得。”
姜劭勤啧了一聲,“這麽小就會哄人,長大了還得了。”
“才不是呢,這是我的真心話。”姜瑤光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指指雙眼,“你看我真誠的目光!”
“行了行了,你少在那作怪!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麽胡鬧,叫人看去了,可不要笑話死了。”淑陽郡主忍俊不禁,嗔怪女兒。
姜瑤光不理她,繼續用真誠的目光荼毒姜劭勤,正主在這兒呢。
姜劭勤揉了下她的腦袋,大發慈悲,“二十六我帶你去天脊山轉轉可好,那裏桃花開的正好,你倒是還沒去過。”
姜瑤光立刻笑開了,“帶上三姐成嗎,三姐回京之後都沒正兒八經出門玩過。”
“你倒是惦記三妹。”姜劭勤意有所指。
“我和三姐投緣嘛!”姜瑤光笑嘻嘻道,小姑娘爽利仗義,她挺喜歡的。
姜劭勤道,“本就是讓你散心,你高興就成。”
姜瑤光笑逐顏開,“大哥最好了!”
姜劭勤挑眉,“不帶你出去玩,就不是最好了?”
姜瑤光臉一板,眼一瞪,“我是那樣的人嘛!”
到了二十六,姜劭勤姜劭勉兄弟帶着姜瑤光和三姑娘并一群随從出門,姜劭勳羨慕嫉妒恨的幾乎要咬手絹,他在宮裏上學不比姜劭勉容易請假。因為想玩所以請假,想想就知道宮裏的大儒不可能放行,遂只能眼巴巴看着兄妹出門。
姜瑤光與三姑娘坐馬車,到了郊外,直接打起了簾子,姜瑤光似模似樣地向三姑娘介紹,“天脊山最出名就是山腰上有一座清泉寺,它後頭有一眼泉水,名孝子泉,據說用它煮藥,事半功倍。”這是她臨時抱佛腳打聽來的。
三姑娘驚奇,“真的假的,泉水有這麽神奇?”
可能含有某種微量元素,或者被衆口傳頌之後的心理因素吧!姜瑤光哪知道,随口道,“大家都這麽說,到時候咱們打一桶做飯,看是不是特別香一點。要是好,就帶些回府。”淑陽郡主在天脊山上有一陪嫁山莊可歇腳,姜瑤光還從沒去過呢。這就是有錢人的煩惱,房子多的住不過來,想起自己當年為一套房咬牙跺腳,真是不勝唏噓。
三姑娘奇怪,“你嘆什麽氣?”
原來是姜瑤光真的唏噓了下,“啊,哦,我就是覺得我長這麽大居然從來沒去過天脊山!”
一直聽着他們閑話的姜劭勤和姜劭勉對視一眼,皆是好笑,長這麽大,是有多大!
到了山腳下馬車步行,一路玩着上山,姜瑤光化身采花大盜摘了一捧桃花,“家裏的都快謝了,我帶回去插在阿娘屋裏。”
姜劭勤含笑不語,怪道人說女兒家貼心。
走着走着,姜瑤光發現方向不對,上山時,姜劭勤給她指過別莊的位置,這不對啊,奇怪她就問了,反正是她親大哥,客氣啥,“我們不是要去別莊用膳?”
“去阿璟那!”姜劭勤道。
“咦,阿謹表哥也在這兒,小語是不是也在?”喊了六年阿謹表哥,潛意識裏阿璟是阿謹。
姜劭勤糾正,“不是你鄭家表哥是蕭家表哥。”
姜瑤光撓撓臉,人家對她不錯,她居然壓根沒想來,望了望天。
姜劭勤笑,“王府門人送來一筐氣鼓魚,阿璟邀我過去品嘗,也是二十六,撞了日我便謝絕了。他聽我們去的是天脊山,恰他今天也在山上,便邀我們過去用膳。”
姜瑤光仰了臉問,“不是聽說他禦前演練拔了頭籌,入了禁軍,陛下十分器重,挺忙的!”聽她爹說的,語氣頗贊賞。
“二舅公在山上調養。”姜劭勤道,武成王身體不大好。
姜瑤光唔了一聲,原來如此。突然想起了什麽,“氣鼓魚是什麽?”沒吃過啊,蕭璟特意請姜劭勤過去,貌似挺難得的東西。
“這是江南一帶的別稱,《北山經》裏注‘豚,言其味美也。侯夷,狀其形醜也。烹調不當置人死,京城鮮見。他那有經驗豐富的廚子在,不必擔心。”
我去,就是河豚嘛!姜瑤光心馳神往起來,久聞大名,從沒吃過,腳步不自覺的加快了。
一行人到了武成王府別業,遠遠瞧見門口站着一人,身姿挺拔,不動如山。
姜瑤光近了前才琢磨出來,蕭璟站姿像她爹,姜進自幼就被送進軍營,幾十年下來,無論是坐是站,都帶着軍人特有的挺拔。可蕭璟才多大,怪不得姜進說他天生是從軍的料。
姜劭勤上前,玩笑般道,“這般隆重,我倒要惶恐了。”
蕭璟道,“左右無事,便出來看看。”
姜瑤光等上前見禮。
蕭璟垂眼看着捧着幾枝桃花玉雪可愛的姜瑤光,倒沒什麽旖念,反而略有點古怪。他印象最深的是眉眼淩厲氣質雍容的姜皇後,如此一團孩子氣的小瑤光,感覺十分新奇。
內心百轉千回,倒不妨礙他待客,蕭璟略一颔首,沒錯過她眉間疲乏,到底小姑娘體力不濟,道,“到內院還有一段路,長生與三姑娘不妨坐軟轎。”
姜瑤光的确有點累,玩的時候不覺,歇下來疲憊感加倍,遂道謝,“謝謝表哥。”附送一枚笑臉。
姜劭勤笑道,“還是你心細。”
蕭璟勾了勾唇不說話。
衆人先去向武成王請安,明知他老人家在,沒有不去問候的道理。
武成王見到小輩亦是十分開懷,尤其是在姜瑤光送了他兩枝桃花後,軟軟糯糯的小姑娘一臉孺慕的說,“看着這幾枝桃花好,摘了送給舅公把玩,您喜歡嗎?”
姜劭勤瞅一眼妹妹,說的還真是那麽回事兒。
武成王能不喜歡嗎?武成王笑容滿面地接過外甥孫女的禮物,煞有介事的端詳了會兒,“長生摘的這幾枝疏密有度,果然好。”
姜瑤光笑的眉眼彎彎,“您喜歡就好。”
武成王不由笑,揉揉小姑娘的腦袋,溫聲道,“長生真乖!”又問,“山上可好玩?”
姜瑤光脆聲回答,“好玩極了,滿山桃花一眼都望不到頭,不像家裏再大的園子也就那麽點兒地,走幾圈就沒了,林子裏還有許多野物出沒,雖不親近人可竟也不怕人。”
“山上規矩,春天的動物揣着崽子,不能打。這些小東西機靈,久了也知道這規矩了。”
“怪不得了。”
一老一少說的歡,直到仆從回禀午膳準備好了。
武成王道,“我在吃藥,諸多忌口就不與你們一道用膳了。”轉頭吩咐蕭璟,“你好生招待他們。”自己在,小家夥們就放不開手腳了,遂他體貼的找了借口。
姜瑤光等也知道這就是個托辭,也不拂人好意,與武成王道別之後随着蕭璟去客廳。
路上,三姑娘拉着姜瑤光走在後頭,跟她咬耳朵,“你這表哥,我怎麽覺得有點冷冰冰的。”其實她更想說陰郁,蕭璟膚色較常人更白皙,五官英俊卻沉默寡言,尤其那雙眼睛,寒沁沁的,令人不敢直視。
姜瑤光望一眼和姜劭勤說着什麽的蕭璟,疑惑,“還好吧,表哥就是不怎麽愛說話,其實人挺熱心的,你看你的貓還是他送的呢,對吧。多接觸幾次,你就知道了。”
三姑娘攤攤手,心道,外冷內熱還是外冷內冷,其實和我有什麽關系。
走着路的蕭璟察覺到後方視線,随意回頭一望,就見兩小姑娘交頭接耳。
姜劭勤也回頭,見了道,“小女孩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蕭璟五官柔和了幾分。
姜劭勤瞧他幾眼,接着之前的話題,“你雖入了禁軍,可也沒必要停了無逸齋的課,授課的都是當世大儒,與你有利無弊。過幾年再入禁軍,以你年紀也不遲。”何況蕭杞在裏面,姜劭勤不排斥走捷徑,事實證明和上位者關系融洽,的确更利于仕途,這就是世情。
蕭璟薄唇微抿,眼下皇帝身體尚好,應不至于在明年駕崩,可他六十有五,壽數幾何誰也不能保證。變數太多,未來一切都有可能。再活一次,蕭璟比誰都明白,什麽都沒握在手上的兵權有用。上輩子若不是他自己求死,憑他威望和兵馬,蕭柏又能耐他何。
繼續在無逸齋上課,在他看來太過浪費時間,不如把這幾年時間用來培養勢力,積累人脈。武成王半生戎馬,部下衆多,當年武成王去的太早,後期為了整合祖父留下的勢力,蕭璟費了多少心血,就是如此還很是有一部分沒能收攏。如今武成王還健在,蕭璟豈會放過這大好時機。如今他年齡尚幼,反不會令人猜忌,更好行事。
就是皇帝,馬背上打下的江山,然而碩果僅存的兒孫沒一個繼承了他的戎馬威風,委實遺憾。他的出現,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皇帝的缺憾,聽着皇帝和祖父的話頭,皇帝有意讓他挑起宗室大梁,令他輔佐蕭杞。太強的宗室有損皇帝威儀,可太弱的宗室,會動搖整個皇族地位。他要做的就是把持好這個度,不讓皇帝猜忌。
蕭璟道,“我對經史子集不在行,留在無逸齋也是虛度光陰,早些學着辦差,就當熬資歷。況且祖父也為我請了一位西席,也不是全然把功課抛開。”
資歷,姜劭勤咀嚼着二字,多少豪門勳貴千方百計給兒孫挂個虛職就是熬資歷,便于日後升遷。若他不是走科舉之路,如今身上也會挂一個虛職。二弟功課平平,父親就有意這兩年內給他走門路。
“倒是我想左了。”姜劭勤笑了笑。
到了客廳,面對一桌熱氣騰騰美食,姜瑤光心花怒放,雖然她在武成王那兒吃了些水果點心,可對于吃貨來說,美食永遠是不嫌多的。
入座之後,蕭璟指着中間那一碗潔白如乳的魚湯道,“廚子試吃過才送上來的。”這一行的規矩,倘使廚子手藝不到家,沒處理好,先死的就是他自己。
說着,蕭璟示意丫鬟給兩個小姑娘先舀了一小碗,“你們嘗嘗,可喜歡。”
聽說試過了,惜命的姜瑤光就放心了,夾了一筷子魚肉往嘴裏送,豐腴鮮美、入口即化,怪不得每年報道出來死那麽多人,還是有吃貨前仆後繼。
“好吃。”姜瑤光毫不吝啬的誇贊。
蕭璟唇角一揚,“那多帶些回去,再帶個廚子走,這魚要專門處理否則易出事。”
姜瑤光擺擺手,“吃了還拿,阿娘要罵我的。”
“原就打算幾家親戚都送些過去。”蕭璟道。
姜瑤光看一眼姜劭勤,撓撓臉,“那我就厚着臉皮先謝謝表哥。”
玩了半天又是美食當前,姜瑤光吃了兩碗飯,吃撐了,撐的眼皮打架。
蕭璟又吩咐丫鬟帶她下去午歇,他知道姜瑤光有這習慣。
三姑娘嫌棄,“你說你吃了就睡,像啥?”
姜瑤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能吃能睡,是福氣!”又比了比身高,“你等着,要不了幾年我就能比你高了。”
身材嬌小一直是三姑娘的痛腳,當場就要炸,姜瑤光腳底一抹油就溜了。
到了客房,丹眉環視一通,見床鋪器具樣樣精致,做正院都綽綽有餘,暗道,到底是王府呢。
姜瑤光可沒察覺,脫了外袍就上床。
醒過來已是未時三刻,三姑娘好容易出來一趟,哪肯午歇,姜劭勉便陪着堂妹出門,蕭璟和姜劭勤則在後院閑談。
姜劭勤見睡得臉蛋紅撲撲的姜瑤光,挪揄,“要出來玩的是你,玩到一半睡覺也是你。”
姜瑤光不好意思,難得扭捏了下,“我忍不住犯困嘛。”
“小孩家本就貪睡,困意來了擋也擋不住。”
姜瑤光點頭如搗蒜,覺得蕭璟說的真是太有道理了,好人啊!
姜劭勤搖頭失笑,問,“那你是要在這裏休息會兒直接回府還是再出去走走?”
“我好不容易出一趟門,哪能就這麽回去了。三姐和二哥去哪了?”
姜劭勤道,“他們去孝子泉那兒,三妹說要親手打一桶回去給四嬸煮茶。”
姜瑤光揚聲,“我也要打一桶帶回去。”
本就是讓她散心,姜劭勤自然無不答應,想了想邀請蕭璟,“你可有事,若不忙也随意走走。”
蕭璟,蕭璟求之不得啊。他神色如常,“也好,走大路來回費時,可能錯過回城時間,我知有條小路,只是難行了些。”
“沒事,沒事。”姜瑤光興高采烈,小路有雅趣啊!
姜劭勤還能說什麽。
三人略作收拾就帶着随從出發,小路的确小,很多地方都要爬上跳下。姜劭勤盯着猴兒似的靈活妹妹,嘴角抽搐,慶幸這裏人跡罕至,“見笑了。”
蕭璟看一眼自娛自樂的十分歡樂的姜瑤光,“長生活潑可愛!”
活潑可愛的姜瑤光突然折回來,神情異樣。
姜劭勤心裏一動,上前幾步,問,“怎麽了?”
姜瑤光蹙眉,指着前方樹林,“那裏有三個人鬼鬼祟祟,一見我就蹿進林子不見了,”十分擔心,“會不會壞人?”後知後覺,這兒可真是個躲藏的好地方,不會是什麽江洋大盜吧,腦洞一開,姜瑤光就剎不住了。
姜劭勤不放心,問一直跟随姜瑤光左右寸步不離的丹眉,丹眉擰眉,“奴婢瞧着這幾人确是形跡可疑。”
蕭璟便對姜劭勤道,“派人過去看看,我們先下山。”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姜劭勤點頭同意,又撥了兩個護衛去尋姜劭勉和三姑娘。
姜瑤光有點兒擔心三姑娘和二哥,這就是想象力太豐富的下場。
見她如此,姜劭勤不免勸慰,可她這一路的臉色依舊不好。
蕭璟側過臉看她面龐,心頭生異,不禁伸手一探姜瑤光的額頭,被掌下溫度吓了一跳,“她在發熱。”
姜劭勤一驚,摸了摸妹妹的額頭,果然溫度不正常,“哪裏不舒服?”
姜瑤光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聲音發蔫,“我覺得有點累。”還以為是爬山累了。
姜劭勤一把将她抱起來,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蕭璟立刻讓随從跑回去安排,武成王身體不好,到哪都帶着一禦醫,自己跟在姜劭勤身邊,防着他情急之下跌倒。
別莊裏,武成王都被驚動了,趕出來時,就見姜劭勤抱着姜瑤光,小姑娘已經昏迷過去,小臉燒的通紅。武成王第一反應是氣鼓魚中毒,可細看症狀又不符合,對禦醫道,“老張,你快看看!”
張禦醫看着還被兄長抱在懷裏的小姑娘,心頭一凜,只不敢妄言,仔仔細細的檢查,臉色越來越難看。
姜劭勤和蕭璟都盯着他看,豈會沒注意,随着張禦醫神色變化,二人的心好像被綁了塊石頭似地直往下沉,嘴唇張合,一時竟不敢追問。
武成王鎮定道,“老張,你實話實說。”
張禦醫望了望姜劭勤,目光同情又憐憫,“可能是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