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最痛的選擇
“尊嚴?一個惡毒的殺人犯還談什麽尊嚴?”楚君墨冷笑:“他手裏數十條人命不說,手段還及其殘忍,那些人骨肉刮刑,還不讓人馬上咽氣,你以為他們是被殺死的?不是。是被活活疼死的。”
我沉默,面對他的指責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不能因為他是我的父親犯了這樣的過錯就站在他那邊,但是我始終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那麽慈祥善良的人,怎麽下的去手?自從他莫名其妙的死掉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看着他們痛苦,掙紮,怨恨,他們專門找那些有錢人,家財萬貫,剛剛開始享受。那種人最怕死,因為他們還有無數的錢可以揮霍,所以怨念也最重,死後根本進不了地獄,也無法輪回。”楚君墨難得正經的說。他渾身浴血,站在背光處,顯得萬分詭異。
“是,我知道我父親這才是做差了,但是,我相信這并不是他的本意,也許他也有苦衷,他也是受害人,一個無病無痛,無災無難的人,為什麽會忽然死去?他的死因到現在都是謎,這一點你又如何解釋?”
楚君墨嘆了口氣,看着我,眼神也緩和了不少,他淡淡的說:“看來你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你什麽意思?”我一愣,可憐?是。父親死時我只覺得天崩地裂一般的痛苦。但是比起那些被活活折磨死的人,我怎麽算的上可憐?
然而楚君墨卻不再多說,他呻吟一聲,似乎非常痛苦,半邊身子都壓到了我身上。
“你到底行不行?”我擔憂的看着他滿身的血,拘留所在地下三層,電梯什麽的早就廢了,到處是雜亂的辦公桌,地上四處散亂着公文,顯得十分荒涼。
“小葉子,我這次可是為你拼了老命了,你可記得欠了我一個大大人情。”楚君墨說着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他壓着我的半邊身子全部被血浸透了。
“喂,楚君墨,你到底怎麽樣了?”我焦急的喊着,他疲憊的擡眼虛弱的說:“那個鬼東西的指甲劃開了我一條大動脈。我一直用能力壓制血的流出,但是看來我的能力快用盡了。”
這時我們已經來到了地下三樓,再有幾步路就能到拘留所了,但是楚君墨卻越來越虛弱,整個身子幾乎是挂在我身上了,要是他暈倒,我根本沒辦法把他拖出去。
“楚君墨,你別睡啊。”我急得快哭了。
“葉子,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麽招魂,但是最後一點力氣用完的話,我就會大出血,到時候神仙也救不了,一個就是離開,你送我到顧洛那治傷,但是,我已經用顧洛的符設了結界,一旦過了今天,這裏面所有的魂魄都會被摧毀,一個不留,包括你父親。”楚君墨雙眼充血,我能感受到他已經到了極致。
但是這樣的選擇題讓我如何去選?
“我父親真的在裏面嗎?”我哭了,讓父親魂飛魄散我做不到,可是讓楚君墨為了我們父女死在這裏我更加做不到,那樣我會一輩子都不安心的。
“你也可以賭一賭,畢竟從那天你離開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天,也許他已經離開了也說不定,但賭輸了的話,你就成了不孝女,害得自己父親魂飛魄散。”說這些的時候,楚君墨已經含糊不清了,他的血不再只是浸透我的衣服,而是開始流淌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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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容我優柔寡斷,我一咬牙:“走,我來開車,現在就去找顧洛。”我不能再讓父親背負罪孽,如果今天我讓楚君墨死在這裏的話,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你想好了?你父親有九成九的幾率在裏面。”楚君墨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可惜他失血過多,已經雙眼無神了。木臺雜劃。
“我想好了,你別廢話,快點自己也用點力。”我吃力的扶着他,下樓還容易,上樓簡直是要命了,他身子高大,壓在我身上快喘不過氣來。
“小葉子,我欠你一條命。”楚君墨淡淡的說。
“有力氣說這些,不如用點力,我可不想犧牲那麽大還是救不了你。”我含着眼淚說。
比起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情,父親的一條命對我來說更加寶貴,可是人不能這樣自私,我一直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後悔,祈求父親的靈魂已經離開。
好不容易走到那輛騷包的總裁面前,我把楚君墨摔倒後座上,雙手都在顫抖着,對于這樣豪華的車,我真的沒開過,但人命關天,我也只能硬着頭皮發動了車子。
“泓淵,顧洛人呢?”好不容易開回了青雲街,好像自打我在這裏打工之後,四號咖啡館就随時都能出現,也省得我去找。
“老板早就知道你們會出事,已經讓人清場了。”說着他跑出去把楚君墨扛了進來,我這時候才一屁股坐在吧椅上,雙眼控制不住的淚流滿面,最後直接泣不成聲,心痛得快碎了,比知道父親去世時還要痛苦。
我咬住手背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直到嘴裏滿是血腥,但那點痛卻掩蓋不住心痛。
爸爸,爸爸,對不起!心裏默默的吼叫着,痛苦蔓延着全身,我哭得幾乎痙攣了,這時忽然一雙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他沒事,放心吧。”
我沒說話,楚君墨肯定不會有事,因為有顧洛在,可是我爸爸呢?我是不是做錯了?忽然我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選錯了?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後果。
“你的父親,他沒事。”或許是見我還陷入萬分的痛苦中,他又加了一句,我這才擡起頭,顧洛就站在那裏,眼神冷漠,面無表情的看着我,但是這一瞬間我似乎看透了什麽,他冰冷的雙眼下,也許藏着的是一顆并沒有太冷的心。
“真的?”我聲音着嗓子問。
“對于商擎蒼來說,他還有利用的價值,所以他不會有事的。”顧洛說着丢了一塊手帕給我:“既然這樣傷心,為什麽選擇放棄?”
“用楚君墨的命來換我父親,我做不到。”我擦了擦?子,然後含含糊糊的說,顧洛看了我半天,緩緩的說:“那手帕也很貴,不過,算了,送給你吧。”說完他雙手插在褲兜裏轉身又回頭說:“今天提早打烊,你可以回去了。”
我坐在吧椅上,雙眼透着一抹哀傷:“我能在這裏多呆一會兒麽?”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寂寞,這一刻不想自己一個人呆在家裏。
“随便你。”顧洛說着走進裏面去了,我一個人坐在吧臺前面發呆,空氣裏是淡淡的咖啡味道,很濃郁香醇,我吸吸?子,似乎開始愛上這個味道了。
忽然響了起來,我拿出來一看居然是莫微笑打來的,她說今晚十點要來這裏見見顧洛的,我卻把這件事忘記了,忙接起來:“微笑?”
“小雙,這青雲街就沒有四字開頭的鋪子,那間咖啡館到底是幾號?你騙我呢?”她語氣十分不悅,我一時也和她解釋不清楚:“微笑,我說不清,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帶你進來。”
“哼,我就知道這個咖啡館沒那麽簡單,故弄玄虛的吧?”莫微笑說着就挂了電話,我嘆了口氣,她在青雲街的話我怎麽都能找到她的,我看了看後面,靜悄悄的,應該是在幫楚君墨治療,今天也确實不太适合讓微笑來拜訪。
“顧洛,我走了。”禮貌起見我還是喊了一聲,自然沒有人回應,我剛剛走到門口,忽然門被推開來,那個穿着紅裙子,打着紅傘的女人走了進來,紅傘依舊将她完全遮蓋住,只露出嫣紅的唇微微勾起:“小姑娘,還真是巧啊。”
“現在還沒到開店的時候吧?”我看了下,剛剛十點,午夜的客人都是十二點才來的。
“我不是來喝茶的,我是來找顧老板的。”女人輕淺的笑着,這時顧洛緩緩走了出來:“三娘子,找我有事?”
“我們三兄妹住得不舒坦了,想挪窩。”女人似笑非笑的說。
“是麽?可惜,你們挪不了吧。”顧洛閑散的說着,雙手環胸。
“你為什麽就不能放過我們?你說了,從此不再過問陰陽之事,那還困着我們幹什麽?”女人語氣輕柔卻是字字铿锵。
顧洛抿着唇:“養虎為患,我不想再有第二個商擎蒼。”
紅衣女人一頓:“商擎蒼?呵呵呵,你居然顧忌他,我們三兄妹聯手,他也招架不住。”
顧洛眯起眼根本懶得回話,轉身看我:“還不走?”
我微微一遲疑,也感覺現在氣氛不怎麽好,忙往外走,顧洛卻又開口了:“別帶人進來,适合的人自然能找到路,不适合的就是不被歡迎的。”
我腳步一頓,他知道莫微笑今天會來?可是現在我也不想多留,那紅衣女人身上帶着的煞氣,走近了,直接刺骨一般的痛。
“顧洛,你太目中無人了,這是我代表兩個哥哥來給你的最後一次通牒,你不肯解除封印的話,我們就自己挪地方了。”
紅衣女子陰柔的聲音最後傳入我耳中,然後就再沒了聲響,我趕到青雲街上,只見莫微笑咬着唇在那畫着什麽,我好奇的走過去問:“微笑,你在幹什麽?”
“小雙?”莫微笑擡頭見是我,驚愕的叫了一聲。
“恩,你這是在幹什麽?”我迷惑的看着她問。
“找你啊,我自然有我自己找人的法子,不過你怎麽出來了,我還指望跟着你能找到那間咖啡館呢。”
“算了,老板不喜歡我帶人去,到時候不好交代。”上次是我帶着莫微笑進去的,顧洛剛才的話就是在警告我吧。
“切,那個老板有你說的那麽牛嗎?”說着她拍拍手站起來,不高興的說:“浪費了我的血,我的血可是很金貴的。”這時她一擡頭看見了我紅腫的雙眼,和憔悴的臉,頓時驚呼:“小雙,你怎麽了?眼睛都成桃子了。”
我默默的一把抱住莫微笑,這個時候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但是友情的懷抱還是挺溫暖的,心稍稍得到一點安撫,我信顧洛,他說我爸爸沒事兒就是沒事兒,我深信不疑。
“怎麽了?真是的,別那麽肉麻好麽,大街上人家會誤會我們的關系的。”雖然這樣說着,但是莫微笑卻并沒有推開我,我放開她,擠出一抹笑:“我只是忽然想起了父親,想到他死得不明不白的,實在很心塞。”
“原來是這個,其實當初我參加伯父的贊禮時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兒了,但是你知道我的身份不好公開才一直沒給你說。”
我心一動:“怎麽個不對勁了?”
“我跟着老媽從小給人看事兒,曾經遇到過這樣一件,有一個娃兒,老是說有人在拉他,走路拉他摔倒,坐着也把他拉到地上,有時候洗澡坐在浴盆裏,要是旁邊沒有大人,就會溺水,睡覺也會從床上掉下去,所以他爸媽就來找我媽看事兒。”
我皺了皺眉,聽到莫微笑這樣說,我好像想到了什麽,但是一晃而過,又抓不住的感覺。
“那天是媽媽帶着孩子來的,那個孩子很乖巧,也不愛說話,但是身上卻到處有些瘀傷,他媽就說是自己跌的,我媽看了一眼就搖搖頭說來晚了沒得救了,那媽媽頓時跪地上磕頭求啊,我媽平時也是個心軟的人,但那天就是鐵了心不給救,那孩子的爸後來也來了,差點沒砸了老媽的招牌,當時我媽只是淡淡的說,砸招牌可以,但人确實是沒得救了。”
“後來呢?”我心裏其實大致也知道那個小娃兒的後果了,只是不說出來總歸是還有點希望。
“孩子回去當晚就死了,沒什麽征兆,就那麽睡過去了,當時那兩口子走了,我就問過我媽,為什麽不救那個孩子,我媽說,那孩子給人看中了,被下了咒,今天是最後一天,沒有看救回來,死後魂魄就會被那個下咒的人煉成小鬼。”
“煉鬼?”我吃驚的看着莫微笑,她點點頭:“是的煉鬼,煉好以後就賣給人家養,養小鬼你該是聽過的吧?”
我點頭,随即又迷惑:“這和我爸有什麽關系啊?”
“你別急啊,後來,我參加了那個孩子的喪禮,那家人也不知道為什麽,孩子死了,卻反倒更尊敬我媽了,所以喪禮也請了我嗎來觀禮,這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那個孩子的墓是空的。”
“空的?你怎麽知道?”那些人是不可能讓外人見到親人的屍體的吧?
“我感覺到的,我的感覺從來不會錯,你爸爸的喪禮,我也去了,我也感覺那棺材裏是空的。”
一陣死一般的沉默,我們都沒說話,良久我沙啞着聲音問:“那麽屍體去了哪裏?”
“被人養着了啊,養鬼必須拿到肉身,否則是養不家的,只是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麽那個人要選擇一個中年人作為養鬼的對象,他們多半是用孩子,因為小孩子容易掌控,怨氣也大,一個無病無痛無災無難的鬼,養了有什麽作用?”莫微笑眯着眼似乎非常迷惑。
“當初我沒有馬上告訴你就是因為沒有數據顯示你爸爸真的被人養鬼了,那畢竟只是一個感覺,而且我根本說不準到底是不是養鬼。”
我低下頭細細的回想,果然想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首先在出事前幾天,我爸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把手摔傷了,然後他的身上也莫名的出現了很多瘀傷,問着還不說,一直在隐瞞,隐瞞到無法繼續時才勉強說是摔了一跤。
這一摔也太要命了,沒多久父親去世了,和那個孩子很像,至于誰要養一個中年男人做鬼,我心裏多多少少也有點數了,只為了那一系列的殺人案,商擎蒼,原來他是我的殺父仇人,卻以我的未婚夫自居,這時我終于明白楚君墨那句我最可憐是指什麽了。
“你臉色怎麽那麽差?”莫微笑看着我擔心的問。
“呵,我大概知道我爸爸的事兒了,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些。”我淡淡的笑了,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他真的被選中了?”莫微笑看着我問,我緩緩的說:“微笑,其實你也只是半吊子水,別摻和我的事兒了,我不想連累你,今天我們去了刑警隊,楚君墨受了重傷差點死掉,他是什麽人你最清楚,他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你能解決嗎?”
“楚君墨都差點死掉?”莫微笑吃驚的問,我點點頭:“是的,所以,作為死黨,我求你,別摻和了,要是連累了你,我會自責死的。”
莫微笑沉默,然後她輕輕的說:“如果因為我沒有出手幫你,你死了,那我才會自責死了的,我已經打電話給我媽了,情她無論如何都要來這裏一趟,她畢竟是個居士,很多事情,她都是知道的,小雙,我一定要摻和,這才是死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