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回她都想給陳喻報告有情況了
也不想出去，快節奏的生活過久了，難得有清閑的一天，他只想待在房間裏等她回來。
打定主意當個酒店蹲後，江樓出了衛生間，後知後覺地發現沙發上放着一套新衣服，标簽都還沒剪。白衣黑褲，正是他平時的着裝風格。
把衣服換好，江樓又看見桌上留着一張字條，提醒他廚房冰箱裏有吃的。像是害怕他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章曼姿在最後用大號加粗的字體寫了一句。
【一定要吃飯！！！】
三個力透紙背的感嘆號就罷了，後面居然還畫了一把刀，大有他不乖乖吃飯就要被秋後問斬的氣勢。
江樓看着字條笑了笑。
還是讓她擔心了，他暗自罵了自己一句，下定決心這一定是最後一次。
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他都不能再讓章曼姿擔心。
吃完飯江樓窩在沙發裏發了會兒呆，發現好像有點不太适應這種無所事事的氛圍，只好給章曼姿發信息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已經收工了，等我。】
章曼姿沒讓江樓等太久，不到半小時就回到了酒店。
一回來她就把江樓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笑眯眯地沖汪茜說：“我就說這身衣服很襯他吧。”
“是是是。”汪茜忙不疊地點頭，這套新衣服是她上午抽空去買的，還在商場裏拍了好多張照片讓章曼姿遠程挑選。
章曼姿又問：“冰箱裏的飯吃了嗎？”
“吃了。”
“真乖。”她愉快地捏了捏江樓的臉，又握住他的手捏了幾下，已經是正常的體溫，比昨天冰得好似剛從雪地裏拿出來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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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茜幹巴巴地咳了幾嗓子，想提醒他們注意影響，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吧，電燈泡應該主動避讓才對。于是她寒暄幾句就鑽回了自己的房間，臨關上門時看見兩人在客廳裏接吻，心裏忍不住嘀咕起來。
又是買衣服又是包飯，老板簡直像在養小白臉一樣。
門外的小白臉非常有蹭吃蹭住的自覺，體貼地替收工回來的章曼姿捏起了肩膀。章曼姿被他恰到好處的力度服務得非常舒服，懶洋洋地享受了一會兒後，才拍拍他的手讓他停下來。
“我有個東西要讓你聽。”
她說話時表情神秘兮兮的，江樓下意識覺得其中有詐，但還是好奇地問：“什麽？”
“去房間裏。”章曼姿忍住笑，等房門關上後才把手機拿出來，調出一個音頻文件點下了播放。
江樓一頭霧水地坐在沙發上，緊接着便聽見一句“你真的想結婚嗎？”。他噌的一下坐直身體，擡眼望着章曼姿。
“想啊，夢裏都想。”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是他本人沒錯。
江樓抹了把臉：“我睡着後說夢話了？”
“噓。”章曼姿豎起食指放在唇邊，讓他接着往下聽。
等那聲“我願意”傳進耳中時，江樓的心髒幾乎要從胸口裏跳出來。這是他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在睡夢中便悄然發生了。
江樓心想不能就這麽算了，他得在清醒的時刻重新說一遍。
他勾勾手指，示意章曼姿把耳朵湊過來：“我願意。”
“我也願意。”
章曼姿的回答和他的聲音同時響起，江樓一怔，這才驚覺手機的音頻播放并沒有停下。他不可思議地望着她，在她眼中看到了套路成功的欣喜。
手機裏章曼姿的聲音聽上去輕柔而溫暖：“如果我有預知的能力，知道有朝一日會這麽愛你，我一定會早一點去找你。”
“這樣你就不會孤獨那麽久，不過還好一切都不算太晚。以前都是你主動，現在換我來。”
“江樓，別做男朋友了，做我未婚夫吧。”
身份轉變的驚喜讓江樓愣在了當場，直到這一刻他都還沒能從被求婚的沖擊之中回過神來。他看了看章曼姿，又試着咬了咬舌尖。
痛。
痛到他想打開窗戶放聲大叫，好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消息。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壓抑住雙手的顫抖，等意識回歸身體的那一刻，他已經抱住了章曼姿：“我會對你很好，比你想像的還要好。不讓你受委屈，去哪兒都告訴你，吵架了就第一時間認錯，還有……”
“好了好了。”章曼姿笑了起來，“不過太倉促了，我沒有準備求婚禮物。”
江樓搖頭：“你就是最好的禮物，別的我什麽都不要。”
“你也是。”章曼姿笑了笑，覺得等他們舉辦婚禮的那一天，恐怕真的得把章遠舟請上去，感謝他在那個潮濕的春天把江樓帶進了她家裏。
一整天都沒有拉開的窗簾，把世間的喧嚣都隔絕開來。他們在沙發上親吻彼此，如同交換誓言般不依不舍。
“對了，”章曼姿靠在江樓肩上，想起一個令她在意的事，“方景明真的斑禿嗎？”
江樓差點從沙發上摔下去。
他勉強穩住身體，驚詫萬分：“我連這個都說了？！”
章曼姿認真地點了點頭：“沒看出來呀，他頭發不是挺多的嗎？”
“……他，咳，他這裏，”江樓指出發頂到太陽穴的位置，“戴的是假發片。”
眼看章曼姿的肩膀開始抖動，江樓無奈地看着她：“別說出去，我也是有天刮大風無意中發現的。”
不解釋還好，他再一解釋，章曼姿的眼淚都笑出來了。
·
接下來幾天，江樓被章曼姿禁止做任何工作，只負責留在酒店裏好好休息。閑了在酒店裏按按肩背游游泳，又或者出去溜達幾圈，日子過得惬意而舒适。
過了幾天小白臉的生活，他大半年裏損耗的精力總算補了回來。
“這才像話嘛，明天讓酒店廚房炖鍋雞湯過來，給你好好補補。”某天晚上，章曼姿收工回來，雙手抱懷地圍着江樓繞了一圈，又開始不滿意了，“你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
江樓無奈地問：“床上沒看夠？”
“啧，到了床上就分心了，快點。”她不依不饒地催促道。
江樓只好言聽計從，雙手交叉抓着上衣下擺，接着往上一扯，利落地把上衣脫了下來。燈光給他的皮膚打上了一層濾鏡，鎖骨往裏凹陷出一道陰影，章曼姿懷疑可以往那兒摞一串硬幣。
“褲子要脫嗎？”江樓問。
章曼姿瞪他一眼：“少耍流氓，站遠點讓我看看。”
江樓不明所以，退開幾步，安靜地看着她。
“還是比以前瘦，天天大魚大肉怎麽就養不回來呢？”章曼姿納悶地嘀咕起來。
無語地扯扯嘴角，江樓心想這才不到一周，你以為是吹氣球嗎？嘭一下就鼓起來了？
章曼姿走到他身後，換了手摸下巴的姿勢，感覺得讓她的營養師給江樓出一份食補的方案。她喜歡江樓以前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體型，現在雖然肌肉線條依舊清晰，但怎麽看都讓她心裏不是滋味。
被她默不作聲地盯久了，江樓變得遲疑起來：“瘦得有那麽難看？”
“那倒沒有，還是很帥，拍下來發到網上，想睡你的小姑娘能組成一支軍隊。”章曼姿打趣地說道，目光沿着他的肩膀一路看到腰上。
她不得不承認，造世主對江樓恐怕過分偏愛。
燈光下的他像一件名貴的瓷器，側過來的小半張臉刷了層上好的釉，眉目英俊得令人不想轉開視線。可偏偏他的身體也具有不相上下的吸引力，寬肩窄腰大長腿，每一處的比例都精準得如同被畫出來的一樣。
原本只是想檢查一下他的身體狀況，結果看久了之後，章曼姿發現不能再繼續下去。今天有幾個演員殺青了，她等下還要出去參加飯局呢。
真是色令智昏。
正當章曼姿鄙視她那薄弱的自制力時，外面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兩人皆是一愣。
“曼姿姐？”平時相當有眼力勁的汪茜在外面焦急地喊着，“出事了出事了。”
江樓把上衣重新穿上，看着章曼姿去開門問：“怎麽啦？”
汪茜不安地看了眼江樓：“你們被拍到了。”
章曼姿挑眉：“你确定？”
“消息都放到網上去了，”汪茜把筆記本放到桌上，“連江樓第一天過來的視頻都有。”
她把照片一張張點出來看，章曼姿回憶着走廊的構造，看出應該是有人躲在安全樓梯裏拍的。從江樓從電梯出來，再到她開門讓他進去，所有的過程都被原封不動地記錄了下來。
章曼姿沉思片刻，走到窗邊掀開窗簾往樓下看了一眼。
記者們的速度永遠不會讓人失望，樓下已經開始有扛着攝像機的人群開始聚集。
與她一臉淡定相反，汪茜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晚上的飯局還去嗎？”
“去，為什麽不去？”章曼姿無所謂地笑着，“我一個大活人還不能談戀愛了？怕他們做什麽？”
說完她回過頭，下巴一擡指向江樓：“你也一起去吧。”
·
十幾分鐘後，三人乘坐電梯去往停車場。
随着屏幕上顯示的樓層數字越來越小，汪茜緊張得快要喘不過氣了。應該讓酒店派幾個保安過來幫忙的，不然單憑她和江樓，恐怕不能幫章曼姿順利逃過記者的視線。
到了負2樓，電梯緩緩停下。
章曼姿看着江樓：“準備好了嗎？”
江樓沉着地點頭，決定等下外面不管有多少人，他都要把章曼姿護在懷裏，幫她殺出一條路來。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閃爍不停的燈光和人群發出的吵鬧聲一起湧了進來，江樓正要把他們往外推，不料章曼姿卻拉住了他的手。
她落落大方地朝記者們露齒一笑，坦然地牽着江樓往外走。
大概是她表現得太過自然，大家都沒反應過來。人群自然地往兩邊分散，給他們留出了一條通行的路。
江樓的心髒越跳越快，手指僵了幾秒，随後便緊緊地反握了回去。
“這位是江樓，”章曼姿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所有人都聽清，“是我的未婚夫。”
☆、第 65 章
晚上六點半，正是人山人海的下班高峰期。
一輛被堵在路上的公交車內，結束了一天工作的上班族們昏昏欲睡，突然聽見車廂內有個背着雙肩包的男人低吼了一聲：“靠，我女神戀愛了！”
坐他旁邊的同事湊過去看了一眼：“章曼姿？……這男的是誰啊？”
相同的問題正在祖國大地的天南海北同時響起。
網友們吃瓜的速度已經趕不上産瓜的速度了。大半個小時前，他們才看到某個狗仔號爆出章曼姿在酒店私會某人，轉眼間她就毫無征兆地宣布那位某人就是她的未婚夫。
相比偷拍鏡頭的模糊畫質，停車場裏近距離拍攝的視頻要清晰得多。
無論是章曼姿和江樓手拉手走出電梯，還是兩人相視一笑時流露的真情，又或是上車後她愉快地向記者們揮手告別時的笑容，無一不在畫面中傳遞出戀愛的粉色泡泡。
不太關心娛樂新聞的網友看着那位護着章曼姿的年輕男人，第一反應以為這是哪家公司剛出道的男明星，可等他們把微博評論再往下翻，就看見有人眼尖地認出了他。
【啊啊啊這是去年那個好帥的小哥哥！】
【報！男的叫江樓，是《栖息樂園》的編劇。】
【章曼姿攀上高枝了啊，這是祁海科和江燕的兒子哦。】
江樓父母的名字一出，哪怕是不了解娛樂圈的人也馬上找到了湊熱鬧的點。祁海科和江燕哎，這兩位可都是鼎鼎有名的成功企業家，那麽也就是說……章曼姿又是一位準備向豪門發起沖擊的女明星咯？
很快便有審題認真的網友抓住了關鍵點：【等等，她說的是未婚夫。這兩人已經訂婚了？！】
看來章曼姿并不是準備發起沖擊，而是半只腳已經跨進豪門的世界裏了。這個結論一經确認，話題便自然而然地延伸開來。
網絡上的無關人士還在熱烈讨論着女明星與富家子這個亘古不變的娛樂話題，身兼主角雙方堂弟和同學雙重身份的章遠舟則被同學群裏的瘋狂@給煩得想要關機。
手機還在桌上不斷地震動着，不用看他都能背出大家在說些什麽。
章曼姿的戀情剛一曝光，老同學們就早一步認出了事件的男主角不是別人，正是以前他們學校那個剛進校就被高年級學姐堵在走廊裏圍觀的祁樓。
江樓幾乎不在同學群裏冒泡，大家的八卦目标自然而然轉為了章遠舟，還紛紛調侃着喊他小舅子，讓他快點拿些內部消息出來。
小舅子本人完全是懵的，吃過晚飯之後，幹脆跟自己爸媽一塊兒殺去了章懷述家裏。
“嬸嬸，我姐什麽時候訂的婚啊？”一進門，章遠舟就嚷嚷起來。
唐宜春戴着老花鏡，正跟章懷述一起看新聞：“哦喲我們也不知道呀，你快過來看看，他們站在一起蠻般配哦？”
章遠舟的父母跟着樂呵：“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嘛！”
一屋子大人都跟着高興，只剩下章遠舟傻站着滿腦子不解。
不是，你們怎麽就開始吹捧起來了？婚姻大事這麽嚴肅的事情，難道不該兩家人坐在一起，你來我往地讨論上好幾輪才定下來嗎？
還有，以後我得管同班同學叫姐夫了！你們有沒有人關心過我的自尊心？我章遠舟不要面子的嗎？
結果顯而易見，章遠舟的面子根本沒人在意。
章懷述抱着他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睛笑成一條縫：“這麽一看，我們那幾年好吃好喝的也沒喂錯人，都是喂給未來女婿了，不虧不虧。”
“我那時候看着祁樓就喜歡，要不是他家裏那個條件，本來還想收來做幹兒子呢。現在好了呀，直接做女婿，今後就是一家人了。”唐宜春這麽多年來叫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口，還喊着江樓以前的名字，不過也沒人介意這點小纰漏。
高興完了之後，唐宜春推了推老花鏡：“不行不行，訂婚還是要走流程的，他們兩個年輕人肯定不懂這些。我得給曼姿打個電話，這件事情要慢慢商量的。”
接到母親電話時，章曼姿還在劇組演員的殺青宴上。
她一邊看着臨時加入飯局的江樓被大家問東問西，一邊用手捂住話筒：“媽，媽你冷靜點，等拍完這部戲我帶江樓回去好嗎？對對對，肯定得回去，啊？他父母？……他父母先別提了，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好了我又有電話進來了，先挂了啊，媽媽再見。”
挂斷電話，章曼姿長舒一口氣，看着手機裏所剩不多的電量，幹脆直接關機遁。
江樓替她盛了碗湯，又轉過頭去應付同桌導演的問題：“前兩天剛訂下來的，不好意思，沒來得及先通知大家，可能會給劇組添麻煩。”
《栖息樂園》雖然名聲在外，但這部戲的導演是第一回見江樓，他豪爽地擺擺手，對這個禮貌的年輕人印象很好：“這是喜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喜事二字聽得章曼姿心裏一暖，她笑眯眯地撐着下巴，看向江樓微笑的側臉，停車場裏宣布戀情時的緊張到現在才緩和了一點。
別看她當着記者的面吐詞清晰流利，其實那時候她腦子裏根本一片空白。
章曼姿從來沒做過這麽臨時起意的事，以往她但凡要對外界透露些什麽安排，沒有哪件不是公司裏三番五次開會決定下來的。
盡管今天事出突然，但直接公布并不是唯一的辦法。
可她不知是怎麽了，就是不想再藏着掖着。她不想江樓為她付出那麽多之後，卻只能當一個不能見光的秘密情人。
這是江樓的初戀——當然了，她已經決定江樓一輩子只準談這一次戀愛——她想在自己熟悉的領域內，也主動為他擋開那些沒必要的猜測和誤會。
這樣以後等他們老了，江樓回憶起訂婚之時，記憶裏的甜總會比苦要多一點。
“導演，”章曼姿舉杯敬酒，“明天能不能讓他來探班呀？”
“我敢說‘不能’嗎？反正你也是圈子裏的人，大家都是同行，想來就來吧。”導演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江樓笑了笑，謝過導演之後便轉頭沖章曼姿眨眨眼。
瞧把你得意的。她把手伸到桌前，悄悄握住江樓的手，如同握住了今後幾十年的時光。
·
訂婚的消息傳出去後，劇組的拍攝現場第二天一大早便擠滿了記者。
和記者們一齊趕到的還有陳喻，他一下飛機便馬不停蹄地和劇組取得聯系，雙方商定在現場召開一個小型的記者發布會，省得以後三天兩頭總有人想來打擾拍攝。
劇組在攝影棚外搭了個臨時發布會現場，陳喻在外面檢查過一遍，又進了等候的化妝間，一看到章曼姿就擡手想對着她腦門上彈一下。
不過他剛舉起手臂就停了下來，人家未婚夫在旁邊看着呢。
“越來越亂來。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啊？”肢體鬥毆不成，陳喻轉為語言批評，“章老師，你的端莊優雅女神範兒呢？你還笑，看看你這樣子，以為自己才十六歲呢？談個戀愛找不到北。”
章曼姿摟着江樓笑個不停：“我錯了我錯了。”
“陳哥不好意思。”江樓逐漸習慣了和她之間的配合，反正他們一個人負責亂來，一個人負責善後，“是我不小心被記者拍到了。”
陳喻和江樓打過交道，見狀也不好說什麽，只能扯扯衣領坐到一邊，抓緊時間跟他們交待等會兒該怎麽說。
“網上已經有人拿曼姿和藍晴那件事做比較。”
《栖息樂園》的兩位女演員先後和豪門扯上關系，大家回過神來之後難免會對此做出調侃，這并不奇怪。
不過奇怪的是，這些調侃裏開始有人渾水摸魚。
“江樓的父母是公衆人物，他們一直沒有對此發表看法，所以有人在刻意引導輿論，”陳喻冷笑一聲，“韋逸如幹的。”
章曼姿吐吐舌頭：“陰魂不散。”
江樓聽到韋逸如的名字也鎖緊眉頭：“是她對不起曼姿，為什麽她還盯着不放？”
“曼姿一天不表現出原諒，她就一天被釘在柱子上下不來臺。其實不僅是她，我懷疑方骁也出力了。今天早上我還看到篇新通稿，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說你以前就嫌貧愛富是個拜金的人。”
章曼姿知道上回她因為江樓的事催方骁還錢，肯定把對方給逼急了眼。那時候她就料到對方總有一天會來找她麻煩，因此對于如今的局面，心裏一點也不慌。
她只擔心記者關于父母的提問會讓江樓難堪。手裏不自覺地捏着懶蛋蛋，她開始琢磨這事要怎麽說才能盡可能表面和平。
江樓看她一眼，猜到她在想什麽似地笑了一下：“我父母不會公開反對。”
其餘兩人都看向他，江樓淡定地拍拍袖口：“成功人士的标配就是家庭和睦，處理不好家事說出去也是個笑話，對他們的形象有損。所以把主題定在我和曼姿的戀愛過程，以及我們青梅竹馬……你笑什麽？”
章曼姿清了下嗓子：“嚴格來說我們不算青梅竹馬。”
“哦，”江樓悶悶地應了聲，不死心地問陳喻，“我們這種情況不算嗎？我十四歲就喜歡她了。”
陳喻翻了個白眼，心想你就別再強調早就心懷不軌的事實了好吧，我堂堂一個有妻有子的中年人，幹什麽要在這兒吃你們的狗糧。
“咳，這樣吧，久別重逢命中注定。”陳喻拍拍肚子，感覺有點撐，“把話題往這個方向控制住，盡量少發散到階級差異上，這不符合咱們國家的價值觀，是吧？”
江樓點點頭，勉強同意了。
臨時搭建的發布會現場設施簡單，兩張長桌上搭一塊紅色的絨布，下面幾排印着影視公司logo的椅子，就組成了章曼姿正式宣布訂婚事宜的背景。
可是章曼姿一點都不嫌棄場面太寒碜，就像當初她答應江樓的時候心裏想的那樣，這個男人來勢洶洶，拉着她一路脫軌，卻也帶給了她諸多的驚喜。
兩人并肩走到桌後坐下，不常出席發布會的江樓表現得十分淡定，除了提起兩人的交往過程時容易止不住話以外，一切都發揮得很好。
眼看記者們問得差不多了，陳喻拿起話筒：“如果沒有別的問題，那麽……”
“等一下。”有人舉起手，“我想請問章曼姿，關于有傳言說你和方骁交往期間，就已經和現在這位未婚夫暗地來往的事，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江樓笑容一斂，章曼姿則挑了挑眉。
重頭戲來了。
☆、第 66 章
來者不善，陳喻當機立斷地回道：“今天這樣的場合，無關的謠言我們一律不作回應。”
那人提高音量煽動起來：“既然是公布戀情，怎麽能算無關呢？”
陳喻皺眉，認出那是一家網絡媒體的記者，看對方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搞事臉，就不難猜到他肯定是收了某些人的錢故意拿此做文章。
眼看底下有人已經開始交頭接耳，江樓按捺不住地拿過話筒正要說話，卻被章曼姿從旁邊碰了下胳膊。
她随手關掉音量，氣定神閑地看着臺下說：“別動氣。”
“我知道，但那幾年我們根本斷了聯系，這盆髒水不能任他們潑。”江樓嘴唇張合的幅度極小，下面的人只能看出他們在商量什麽，卻無法根據唇形來判斷內容。
章曼姿歪過腦袋，望向他繃緊的下颌線：“跟記者打交道我很擅長的，今天再免費教你一節課。”
江樓疑惑地回望過來，只見章曼姿打開話筒開關，同時示意陳喻讓發布會繼續。
“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指在上一段感情裏，我才是真正出軌的那一方？”章曼姿面帶笑容，語氣直接，将對方話裏的影射直接挑明。
那記者攤開雙手：“我可沒這麽說，只不過是看見傳言就順便求證一下而已。千萬別給我發律師函哦。”
他自以為幽默地諷刺了一句，章曼姿也不氣惱，她只是眨眨眼睛，流露出略感驚訝的表情：“如果真有這事，居然直到我訂婚消息公布之後才曝出來，那爆料人對我還挺寬容的呢。”
“不過……”她話鋒一轉，嘴角揚起不屑的笑，“你擅自替方骁安這麽個忍辱負重的人設，方骁本人知道嗎？”
見她直接将方骁的名字點出，臺下記者均是一愣，拿不準她是什麽意思。
章曼姿繼續說道：“四年前我剛息影時，方骁和韋逸如被各位扒得一點隐私都不剩，方骁甚至因此退居幕後不敢再公開露面。那麽我就想請問這位記者，換了是你，你能忍得下這口氣？”
“他當時不知情也說不定呢？”對方找了個借口。
章曼姿仍然在笑：“他只字未提的事居然能被你先知道了，那可見你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如我今天就公開把你介紹給他認識吧，這位……唔，星光前線的記者，麻煩方骁或者韋逸如看見新聞之後和他聯系一下，你們先套套他的消息，有了線索再來找我。”
“我不介意與任何人翻翻舊賬，以前不對上一段感情做出回應，只是懶得提而已。”直到此時，她才收起笑容，銳利的目光猶如一柄出鞘的刀鋒，直視對方，“但萬一今後還有什麽無稽之談，歡迎當着我本人的面說。”
臺下有記者笑了起來。
章曼姿這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直接喊話讓躲在背後的人出來與她對質。可無論方骁還是韋逸如，他們雙方中的任何一位都寧願大家不要再把出軌的事拿出來議論。
自從重新出山後，章曼姿都沒有提過前男友背叛之事，但今天她話裏的意思也傳達得極為明顯了，誰再敢跟她扯些有的沒的，那她恐怕當真要公開說道說道了。
發布會的小插曲就這麽揭了過去，回到化妝間，陳喻擦了把臉上的汗水。
他和章曼姿相識多年，以前見慣了她在記者面前說話委婉的模樣，還是頭一回看到她在公開場合講話這麽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不該提點幾句。
人家都說沖冠一怒為紅顏，章曼姿今天這一出，雖然性別不同，但顯然也是想替小男朋友出氣。好端端的未婚夫被人污蔑成第三者，換了誰心裏都不會舒坦。
怼完記者的章曼姿意猶未盡：“我總算知道何岚不買記者賬的原因了，有話直說的感覺好爽啊。”
“你是爽了，我差點被你吓死好嗎？”陳喻抓住機會吐槽，“你這風格轉變得也太大了，能不能給人留出點适應的空間？”
江樓坐在旁邊輕笑：“這才像她。”
“你就護着她吧。”陳喻瞪他一眼，感覺這小子這輩子算是完了，今後肯定唯章曼姿是從，她讓他往東，他絕不會去東北。
“是她護着我。”江樓低下頭，笑得有些得意。
那個尖銳的問題他原本是想自己來回答的。可事發突然，他一開始的想法是解釋他們空白了整整七年，可事後想來，一旦開始試圖解釋，就落入了別人的圈套。
許多時候大家并不關心背後的真相到底如何，有理有據的解釋在戴着有色眼鏡的人眼裏，可能會變成一種欲蓋彌彰的掩飾。
章曼姿的思路和他不同，她連一句解釋都不給，直接兇狠地打了回去。理直氣壯的架勢擺明了要硬碰硬，可他們都問心無愧，誰想接招都不可能在她這裏讨得到好處。
“我讓公關再做做文章。”陳喻嘴上抱怨完了，身體便誠實地響應起來，“方骁欠你錢的事要不要提？”
章曼姿連忙點頭：“提，斬草除根，看他還敢不敢再來。”
江樓嘴角一抽，偷笑的神情被她逮了個正着。
“幹嘛？”她輕輕掐了下他的手臂。
他也不躲，嘶了一聲後說：“以前你不是不急着讓他還錢嗎？”
“那是以前，”章曼姿嘴邊的笑容蕩漾起來，“現在可不一樣啦，我是有家室的人了，要管賬的。”
陳喻給合作的公關公司打着電話，轉頭說：“行行好，你倆還沒結婚呢，有什麽家室啊。”
·
兩天後，一則回顧方骁出軌韋逸如的舊聞又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裏。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有人私下裏議論，說章曼姿這次回來之後，行事風格和當年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回到一辭的江樓也聽到了這樣的說法。
方景明抽着煙，邊翻他新交上來的劇本邊說：“你們家章曼姿現在好像挺兇的啊，惹不起了。”
“很兇嗎？沒有吧。”江樓不贊同這個說法。
他本來就覺得她以前為了維持那個什麽初戀女神的鬼人設受了太多氣，如今能借此機會讓大衆扭轉印象倒也不錯。
讓那些明裏暗裏不喜歡她的人知道，這個人雖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吐出一口煙圈，方景明幽幽地盯着他：“我以前只聽說過為母則剛，為未婚妻則剛的還是頭一回見。”
“……換個比喻行嗎？”江樓無奈地搖了搖頭，“劇本你覺得怎麽樣？”
方景明把劇本往桌上一放：“唐文瑞手把手教你改出來的，我還能覺得不好？不過愛情戲嘛，導演很關鍵，同樣的劇情有些人拍出來就索然無味。你能把唐導請來不？”
“唐導沒時間。”
“那可惜了，導演人選你有其他想法沒？”
江樓點頭：“有。男主角呢？你覺得有合适的嗎？”
方景明笑了一下，往椅背一靠：“你自己來？這劇本女主角的原型是章曼姿吧，你願意別的男人來跟她演對手戲？”
确實不太願意，可江樓心裏清楚，他不是做演員的料。比起為了一己私欲毀了整部電影，他還是希望能讓這個劇本成為章曼姿的助力。
“男主角用新人吧？以後宣傳期也不要搞那些炒CP的營銷。”江樓強調了一遍，自己又猶豫起來，“或者找結了婚的是不是比較好？免得我們不炒別人炒。”
得了，臺子還沒搭起來呢，編劇大人就先跟未知的男演員吃起醋來。方景明無可奈何地抽抽嘴角，覺得等戲正式開拍了，說不定某人會忍不住改劇本，比如把吻戲全删光之類的。
“那行吧，你想什麽時候開機？”方景明适時問道。
江樓算了下時間：“年底吧，拍三個月左右，明年暑期上映，還能趕得十月的電影節評選。”
方景明一怔：“能趕上嗎？”
“必須趕上。”江樓胸有成竹，“明天就開始找人？”
現在已經是七月，酷熱難耐的季節裏，蟬鳴喧嚣不絕于耳。方景明翻了翻日歷，忽然福至心靈，明白了江樓的用意。
“你是想……明年和她舉辦婚禮？”
江樓認真地點了點頭。
距離章曼姿上一次拿影後，中間已經隔了九年之久。在她出道的第十年，他想送她兩個禮物。
一座久違的獎杯，以及一場令她難忘的婚禮。
後者他勢在必得，至于前者他也同樣信心滿滿。
這個劇本費了江樓很多心思，他把章曼姿的點點滴滴都融入了虛幻的女主角之中。哪怕在最後揭曉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但他卻并不想祈禱。
他要做的，是從劇組籌建開始，就為她鋪開一條通往巅峰的紅毯。
·
八月下旬，章曼姿在一座邊陲小鎮結束了新戲的拍攝。
劇組從影視城移至這裏取景已經有一個月，她卻始終沒有時間出去逛逛。難得殺青之後還有一天空閑，她便拉着汪茜到了當地的集市觀光。
當地經濟條件落後，居民卻純樸友善，見她長得白淨漂亮，又是來這兒拍戲的明星，都遠遠地跟她笑着，偶爾有幾個膽大的，就招手讓她去攤上看看。
一處挂滿彩色布畫的攤子吸引了章曼姿的注意。
她好奇地問攤主：“叔叔，這些布畫上寫的是什麽字啊？”
擺攤的男人笑出幾道褶子：“情詩喏，從古時候流傳下來哩。”
章曼姿選中一張織着少數民族文字的布畫，見它顏色素雅很适合江樓，便又問：“那這張上寫的是什麽呢？”
攤主湊過來仔細辨認了一下，笑着說：“這是新娘子寫給新郎官哩。意思就是講啊……”
帶着鄉音的普通話略微難懂，但章曼姿卻一字一句地記了下來。
山上的月亮彎彎落進湖裏，就像你的心落進我的手裏。
可是你不知道呀，我的心也如同湖水一般，歲歲年年地等着月亮的到來。
章曼姿難得紅了耳朵，掏出錢說：“那就它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詞窮的作者被最後兩句詩卡了十幾分鐘……
湊合寫寫，不要笑我（捂臉
☆、第 67 章
江樓今年的生日，是在章曼姿父母家過的。
頭一回以準女婿身份上門，江樓一路上的情緒都有些忐忑。反倒是章曼姿格外自在，在從機場出來的車上打趣地問：“你見過我爸媽多少回了，現在緊張會不會晚了點？”
“以前不一樣。”江樓淡淡地應着，那時候他是個蹭吃蹭喝的中學生，現在他可是要把人家女兒娶走。
雖然娶走她的念頭，早在蹭吃蹭喝的那幾年就已經産生了。
這麽一想江樓覺得自己簡直奸詐到了極點，也不知道是否該評價他們當年是“引狼入室”。
唐宜春做菜的手藝逐年提升，這一回也主動下廚做了一桌子菜來招待他們。
席間她和藹地問：“婚禮打算什麽時候辦呀？”
章曼姿咬着筷子，看看江樓又看看父母，才想起自己做事顧頭不顧尾，求完了婚好像就沒有後續了。
“明年吧，好不好？”江樓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向章述懷與唐宜春說，“叔叔阿姨，曼姿接下來要拍一部我的電影，等忙完了之後，我想明年冬天辦婚禮。”
章述懷搖頭：“冬天那麽冷，你讓她怎麽穿婚紗。”
“可以去國外呀，找個天氣好的國家嘛。”唐宜春主動獻計，“找一座島，把親朋好友都叫去，你們年輕人還能在沙灘開party。”
江樓轉頭看她：“你覺得呢？島上的婚禮喜歡嗎？”
大概是因為有父母在場，章曼姿恍惚間總想起中學時的江樓。那時候他禮貌而規矩，每天來了之後都先洗過手，再去廚房給唐宜春幫忙。
他其實并不擅長廚藝，但站在旁邊遞個碗打打雞蛋，做點小事都能哄得唐宜春贊不絕口。
那時候章曼姿做夢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江樓會在她家的飯桌上，用商量的語氣和她說起結婚的事。
“去島上辦不錯呀，”她喝下一口湯，眼見父母已經拿出手機查哪個島辦婚禮好，便俯到江樓肩頭悄悄說，“我一直想試試聽着海浪做一次。”
江樓差點被嗆到，想要瞪她一眼卻又控制不住跟着遐想起來，最後他揚起嘴角微微笑着，兩人互相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
“不能全交給婚慶公司，還是要自己盯着比較好。”那邊兩位長輩已經讨論到具體步驟了，唐宜春沖女兒擡擡下巴，“你們兩個都忙，讓你公司的人去管吧。”
“我來吧，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江樓說。
章曼姿指向自己：“那我呢？”
江樓轉過臉看着她，不知想到什麽，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你啊，你就等着嫁給我就好。”
話剛出口他便回過神來，想起還有長輩在場，說這些話似乎不太規矩。誰知章懷述卻帶頭笑了起來，和妻子對視一眼，露出對年輕人無可奈何的表情。
江樓松了口氣，想起第一次留下來吃飯時，好像也是章懷述最先開始嘲笑因為偷看女生而踢到球門的章遠舟，那會兒他還很羨慕他們家的氛圍，沒想到十幾年過去，居然真的能和他們成為真正的家人了。
他還有一點不敢相信的游離，章懷述已經率先舉杯：“別忘了正題。今天是祁……江樓的生日，二十六歲了，叔叔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叔叔。”他連忙拿起酒杯，接着便看見唐宜春湊了過來，最後章曼姿也加入戰場，四個人的酒杯在餐桌的中間互相碰了幾下，玻璃交錯的聲音清脆而動聽。
真好，他想。這裏有他喜歡的長輩，還有他最愛的女人。
二十六歲，不是什麽特別值得紀念的歲數，他卻在這一年的生日當天，體會到了遲來的圓滿。
·
晚飯過後，祁海科例行公事地打來一個電話。
“婚禮打算什麽時候辦？”通話結束前，他也問了一句。
江樓把晚飯時商量好的時間地點說了出來，祁海科嗯了一聲：“到時候請柬寄到家裏來。”
“好。”江樓站在章曼姿家的屋檐下揉揉太陽穴，晚上喝的酒已經開始發酵，讓他很想問問，除了參加婚禮難道你什麽都不過問了嗎？
不過最終他還是什麽也沒說。挂掉電話後，他正要轉身進屋，就正好遇見章曼姿從裏面出來。她關上推拉門，擡手随便往花園一指，示意江樓一起去逛逛。
章述懷家的花園有幾百平米，他近幾年的心思漸漸從廣告公司的生意轉移到種花上。花園成了他的實驗基地，幾年下來竟然也打理得井井有條。
精心修剪過的草坪踩起來軟軟的，江樓看着花壇邊一叢叫不出名字的月季，聽見章曼姿問：“你媽媽有打電話來嗎？”
“沒有，沐沐倒是打過一個，問我怎麽不回去了。”
“嗯。”章曼姿點了點頭，并沒有追問他是怎麽回答的，轉而又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給我看劇本？”
江樓擡眼笑了起來：“等不及了？”
“這都九月了！”章曼姿推他一下，義正言辭地控訴道，“你們不是定下來十一月底就開拍嗎？只剩兩個月時間，你還不讓我提前看到劇本熟悉角色？”
她裝得兇神惡煞，眉目間卻帶着笑，和江樓在劇本裏寫的一模一樣。
“本來準備回去就給你的，你現在想看我也不能空手變出來，不如我講給你聽，好不好？”
月色淺淺地鋪在江樓的肩頭，照得他的笑容既溫柔又英俊，章曼姿除了點頭說好，便再也想不出別的回答。
江樓自然不可能把劇本從頭到尾複述一遍，他撿了主要的情節，像說故事一樣一點點地說給她聽。
故事以年輕男人的暗戀視角展開，影片的女主角和章曼姿相似，卻又并非完全一樣。江樓在現實基礎上進行了藝術的加工，讓她搖身一變成為了一位舞蹈演員。
一開頭，女主角就面臨着抉擇。她想要登上更大的舞臺，但現實卻是她只能待在一家瀕臨倒閉的舞團，和團裏的其他女孩兒們參加一些拼盤的歌舞晚會。
江樓沒有把劇本定性為苦情的奮鬥史，他在其中加入了一些有趣的橋段。
例如女主角表演精心編排的高難度舞蹈，臺下拿着免費票來看節目的觀衆全程昏昏欲睡；而表演結束前她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禮花碎屑，不小心摔出個一字馬橫劈，臺下卻突然掌聲雷動。舞團老板一看大為驚喜，連忙叫她們以後多在舞蹈中加入這種動作。
章曼姿邊聽邊想，這不就和她之前的從藝經歷相似嗎？
出名後她偶爾想過把戲瘾，好不容易選中一個隐忍內斂的角色，以前的經紀人卻看不出其中的閃光點，認為還是那些哭得楚楚可憐的角色更能吸引觀衆的目光。
故事逐漸發展，女主角終于厭倦了仿佛一字馬專業戶一樣的表演，離開舞團找了份文職工作，仿佛從此就要這麽沉浸下來。
但忽然有一天，按捺許久的男主角卻找上了門，說讀書時曾經見過她在夜晚的操場上獨舞的畫面，不願意看到她現在這麽一蹶不振的模樣。
“明顯不對，”章曼姿挽着江樓邊散步邊說，“你可沒鼓勵過我。”
江樓無奈地伸出手，替她拂掉落在頭上的一片花瓣：“你摸着良心說一遍，你大一準備上臺表演話劇時，我究竟有沒有鼓勵過你？”
章曼姿回憶了一下，想起好像确實有過。
“行吧，然後呢？”她催促江樓繼續往下說，心想他那不急不慢的語調再配上清澈明朗的聲音，還挺适合講故事的。
後面便是一段兩人扶持前進的故事，男女主角經歷了一系列的波折與考驗，最終女主角登上國際舞臺的那一天，男主角拿着戒指在後臺向她求婚，兩人在幕布後面聽着臺下的歡呼場擁吻彼此。
一個普通人的故事，但其間的細節卻設計得足夠巧妙。當然對章曼姿而言，卻仍然還有一個疑惑。
“這裏面的男主角比女主角大呢，你是不是怕被別人看出來？”
誰知江樓卻搖了搖頭：“這個故事的主角只有一個，一切都要圍繞主角來展開。如果再把我自己代入進去，我肯定沒辦法好好完成劇本。”
“說是給你的情書，就一定要拿出最好的劇本給你。”他笑着把章曼姿輕輕一帶，讓她背抵着一棵桂花樹，低下頭親吻着她光潔的額頭，“至于我嘛，只要你知道就行了。這是我準備的結婚禮物，你喜歡嗎？”
秋天的桂花落到地上，揚起一陣濃郁的花香。
章曼姿想，江樓今年的生日禮物還在她的房間裏，那張寫着情詩的布畫等會兒是要送給他的。至于結婚禮物……
她腦海中一下子出現了許多選擇，其中最難得到的一件，她卻很想去試一試。
婚禮是一場值得被祝福的儀式。哪怕江樓明面上不表現出來，但他一定還是希望可以在父母的注視下，走上另一段人生的旅程。
“江樓，等這部戲拍完了，我想見你媽媽。”
☆、第 68 章
由章曼姿主演的都市愛情電影《我比從前愛你》還未開拍，便吸引了諸多的目光。
電影的出品公司共有三家，排在第一位的便是編劇江樓簽約的一辭映畫。大家敏銳地發現，章曼姿的回歸作品《栖息樂園》同樣出自這家公司。
自《栖息樂園》上映後一年多，一辭映畫又推出了兩部作品，但提起他們的代表作，首當其沖被說出來的，卻依舊還是江樓的這部處女作。
前段時間他參與編劇的那部懸疑片也已經殺青，李謹仗着背後有靠山，後期制作和宣傳都請來了國內頂尖的團隊，聲勢浩大得令人眼紅。
如今他的第三個劇本，得到了大導唐文瑞的贊許，因此在組班子拉投資的時候進行得格外順利。
方景明很想給江燕送一份大禮，要不是她當初從中作梗，他還不一定能把江樓給簽回來。
不過他同樣佩服的還有江樓的戀愛運，不聲不響和章曼姿訂了婚，兩人互相借力，在拍片消息剛傳出去時，就先賺足了一波讨論度。
章曼姿的《滬城舊事》已經上映，雖然只有當年最佳女演員的提名，但她在大銀幕上展現出的全新一面，無疑讓所有人都開始期待她接下來的表現。
天時地利人和，《我比從前愛你》算是都有了。方景明每每想到這一點，都要從夢裏笑醒。
電影的外景地都選在市內，開拍當天業內知名花花公子李謹跑來探班。他跟個大爺似的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才終于等來江樓的駐足。
“我看你忙了半天都在幹制片的活，”李謹翹起二郎腿，沒個正形地癱着問，“方景明真讓你轉制片了？以後你還寫劇本不？”
江樓把印着一辭映畫LOGO的羽絨服脫下來扔到一邊，他忙着跟各個部門确認拍攝事項，大冬天裏熱出一身汗。
“寫。制片先學着，過幾年再說吧。”回答一如既往的簡潔。
李謹剛要說話，導演又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跟江樓說了幾句，等對方走遠了他才接上話題：“其實我覺得你做編劇就挺好，操心的事兒少，而且你那性格吧……我講句實話啊，你就不是愛跟一群人瞎逼逼的人。”
江樓點了下頭，把椅子往旁邊拉了一點，小聲問他：“編劇和制片，哪個對演員的幫助更大？曼姿不可能總拍我的劇本，時間久了會扼殺她作為演員的想像力，但制片不一樣，多合作幾部也沒問題。”
“……搞半天你還是為了她啊。”李謹拱手表示佩服，“不過話說回來，你以前就沒想過萬一嗎？萬一她就是不喜歡你，不願意嫁給你呢？”
這是李謹一直想問的問題。他總覺得江樓跟他以及他認識的許多人不一樣，這麽多年心裏就只住進了一個女人，像是被玻璃罩隔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外界的紛紛擾擾他都一律聽不見。
跟個坐在月亮上的人似的，清清冷冷踩不到地上。
江樓笑了笑，一擡頭看見做好造型的章曼姿出現在了片場。
深冬時節，空氣中透着幹燥的寒意，枯葉搖搖欲墜地立在枝頭，整座城市顯得蕭瑟而寂寥。穿着統一黑色羽絨服的劇組成員正在等光，一片黑壓壓的身影或疾或緩地移動着，仿佛末日般安靜。
可她一來，太陽便躍出了地平線，陽光傾瀉而下。
章曼姿遠遠地朝江樓揮了揮手，視野中的顏色忽然豐富了起來。
“有光了。”江樓望着她的方向說。
劇組頓時忙碌起來，看似分散的各部門仿佛被一條看不見的繩索擰在一起，有條不紊地開始運轉。
李謹看着江樓起身跑向章曼姿的身影，覺得剛才那個問題算是白問了——他只顧着往她的方向走，從來沒考慮過其他任何的假設。
她出現，光便出現了，從此他就沾上了人間的煙火。
·
元旦剛過，何岚來到一家劇院門口。
這家劇院被《我比從前愛你》劇組租下來拍戲，她繞過門口的工作人員進入後臺，在燈光最亮眼的地方看到了章曼姿。
章曼姿戴着一頂有紗網的帽子，穿着一條拖地長裙，何岚懷疑那裙擺展開能有三米寬。誇張而豔麗的造型沒有減輕人物的存在感，白皙修長的身體被包裹在橙紅色的紗裙裏，像一只随時都會掙脫而出的天鵝。
導演正在給演員說戲，何岚認出那是位近幾年聲名鵲起的新銳導演，好幾部片子都跟大腕合作，拍出來的電影無一不是叫好又叫座的佳片。
“何岚姐？”身後傳來一個幹淨的男聲。
她回過頭，看見江樓騰出一個座位，便走過去坐下，接着問，“你們還有多久殺青？”
“半個月吧。”
“婚禮呢？都準備好了嗎？”
江樓從地上箱子裏拿出一瓶礦泉水給她：“還在拟客人名單，你願意給曼姿當伴娘嗎？她在圈子裏最好的朋友就是你。”
何岚怪笑一聲，打趣着說：“怎麽連這事都是你來問，她當真做個甩手新娘啦？”
“她每天拍完戲都很累，我能做的就一起做了。”江樓頓了頓，目光在章曼姿身上流連忘返，然後突然坐直了身體。
何岚好奇地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發現原來是演員就位準備開拍。
場記板一拍，她就算知道江樓在緊張什麽了。現在正在拍的，是男主角在幕布後面親吻女主角的一場戲。
她心想江樓寫這場吻戲幹嘛，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可是看着看着，她又忍不住微笑起來。
男演員揭開章曼姿帽檐下的紗簾，兩人的嘴唇眼看就要碰到一起之時，幕布毫無預兆忽然拉開，他們都愣在當場，臺下的群演發出善意的笑聲。章曼姿演出害羞的樣子把男演員往臺後一推，邁開優雅的舞步來到了舞臺中央。
“OK，過了。”導演喊道。
章曼姿晃晃腦袋，看見不遠處的江樓松了口氣，旁邊的何岚正朝她擠眉弄眼地笑話她。
她當然猜到何岚在笑什麽，江樓那點小心思太明顯了。
他在戲裏把這場吻戲設計成被意外打斷，臺下不知情的觀衆以為是舞臺設計的一部分；而至于戲外嘛，自然是他不高興看見別的男人和她演吻戲的別扭了。
“你什麽時候來的？”章曼姿挽起寬大厚重的裙擺走過去，聽見何岚說剛來，便自然地靠在江樓身上，“看見了吧，年紀小的男人不一定聽話的，心眼可多着呢。”
何岚立刻點頭：“你沒看見他剛才的表情哦，萬一人家不小心親下去了，他估計要沖上去打人。”
江樓手握成拳，裝出與他無關的表情輕咳幾聲。
“自己寫的劇本哭着也要看我演完，是不是？”章曼姿一邊逗他，一邊沒忘了爆料，“我說要不然把這場戲删了嘛，他又說男女主人公的感情需要在這個時間出現一個氛圍升華。”
江樓看她一眼，不滿地擰緊眉毛：“本來就是。”
章曼姿被他自我糾結的模樣逗得直笑，眼看他眉間的溝壑越來越深，才湊上前在他唇上輕輕一點：“好啦別吃醋啦，哄哄就好了。”
江樓：“！！！”
最近章曼姿越來越不注意場合，找着機會就要親親要抱抱，這會兒旁邊何岚還看着呢，她也半點不打算避諱。
“哎喲，饒了我吧。”何岚刻意地捂住眼睛。
皮膚太白的壞處此時就體現了出來，江樓的耳朵不争氣地泛起點紅，章曼姿得意洋洋地又親了親他的額頭，覺得他這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可口。
“行了。”江樓擋住她，眼睛往四周瞟了幾眼，見沒有其他人注意到這裏，便伸手攔腰一勾，把她帶到自己懷裏，“晚上有你好看的。”
章曼姿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心想這下完了，她好像又作死了。
·
《我比從前愛你》上映後的某天，章曼姿自掏腰包買了VIP影廳的兩張票，在廣告播放結束後，和江樓偷偷摸摸地溜了進去。
坐在最後一排，章曼姿心有餘悸地打量着周圍的觀衆，确定沒有人認出他們才放心地拍拍胸口。
“你說你這是圖什麽？”江樓笑她，好好的包場不看，非得混到人民群衆的隊伍裏找刺激。
“今天可是七夕，我們就不來談一場普通的約會嗎？看包場沒意思。”黑暗中章曼姿的眼睛亮亮的，看到銀幕上江樓的名字出現時，她激動地跟他咬耳朵，“你看你看，這位編劇是不是就是那個又帥又有才華的江樓大大？”
江樓嘴角一抽，琢磨着等主演名字出現時，他是不是也得跟着商業互吹一把。可是猶豫了幾秒，他感覺這種話實在說不出口。
偏偏她還一臉期待地看着他，他只好看一眼銀幕上身穿舞蹈服的章曼姿，又看一眼身邊戴着鴨舌帽的章曼姿，才在她耳邊吐出一句話：“你看，無論哪一個你，都是我的女主角。”
章曼姿耳朵一癢，差點把扶手上的爆米花掀翻了。
·
暑期票房在十幾部電影的厮殺中落下帷幕。
《我比從前愛你》拿到了第二名，只輸給了一部進口的好萊塢大片。劇組特地選在江樓生日那天辦了慶功宴，席間大家起哄着讓章曼姿和江樓站到臺上，讓他們各自發表一下感想。
江樓淡淡地笑着，從前總是冷漠的神色間多了一點溫度：“我能有什麽感想，就是覺得挺好的。”
他在外面向來話不多，方景明帶頭喊着：“這不算啊，多說點！”
江樓無奈地嘆了口氣，正想讓章曼姿救場，卻聽見宴會廳裏同時響起了好幾聲提示音。
以方景明為代表的幾個人都默契地拿出手機，最後也是方景明先站了起來，他猛地薅了把頭發，江樓差點以為他要把假發片給扯下來，結果就聽見他嘹亮地吼了一嗓子。
“入圍名單出來了！”
有人馬上将手機連上了宴會廳的投影儀，将長長的入圍名單展示給大家看。長長的入圍名單裏，《我比從前愛你》的名字一共出現了四次。
最佳攝影、最佳原創音樂，以及對章曼姿和江樓而言最重要的兩項——最佳女演員與最佳原創劇本。
江樓微微發怔，他一心想把章曼姿捧上影後的寶座，卻沒想到自己居然也能入圍。
“恭喜你。”章曼姿先他一步反應過來，在臺上擁抱着他。
“也恭喜你。”江樓笑了起來，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有人吹了聲口哨，把他們兩人在臺上相擁的畫面拍了下來：“行了，現在改成入圍感想吧。曼姿來說兩句？”
“不準說‘我也覺得挺好的’啊！”
笑聲四起，章曼姿握緊江樓的手，俏皮地笑了一下：“那我覺得江樓說得對。”
衆人紛紛大笑起來。
·
慶功宴結束後，汪茜開車送他們回家。
“今天去哪邊？”最近她早已習慣一上車就問這句話，“雲湖灣還是半山公館？”
江樓斜着肩膀，讓喝了酒就愛摟着人的章曼姿睡得更舒服點：“雲湖灣吧。”
“好嘞。”
車開到半路，路過一處樓盤廣告時，汪茜想起一件事：“上回你們看中的那套別墅，經理人今天打電話說可以去辦交款了，你看哪天方便？”
這一年多以來，她習慣的不僅是先問今天回誰家，更習慣了大事小事交給江樓去管。老板的這位未婚夫簡直把老板寵上了天，她懶得去處理的事情全被他包攬了下來。
誰知江樓卻指了指懷裏的未婚妻：“這得問曼姿，錢都在她那兒呢。”
好吧，前言撤回，財政大權還是在掌握在她手裏的。
汪茜點點頭，認為江樓這輩子算是栽在她老板手裏了。還沒結婚呢，就乖乖地把所有的一切都雙手奉上了。
不過她心裏也有些羨慕。
有一回章曼姿跟她聊起過，說江樓從小到大就只喜歡過她一個人。那時候她問：“一輩子只愛一個人，是種什麽感覺呀？”
“我也問過他，”章曼姿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說……就是認準了豁出去了，誰也攔不了的感覺。”
啧啧啧，汪茜悄悄搖了搖頭。想起章曼姿複述那話時的眼神，就暗自給後座的兩人蓋了個章。
誰也別笑話誰了，他們是互相栽在了彼此手裏。
回到家裏，章曼姿心情大好地耍賴，怎麽都不願意自己上樓回房間。
江樓只好直接把她抱了起來，上樓梯時章曼姿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捏了捏他繃緊的手臂肌肉，笑着問：“你今天開心嗎？”
“開心啊。”江樓輕松地回答道。
“我也很開心，但是我想你更開心一點。”章曼姿指了指二樓的沙發，讓江樓抱她去那邊坐下。
江樓猜到她口中的“更開心”是指什麽，他垂下眉眼，想了想說：“要不還是算了。我媽可能不會跟你和顏悅色，沒必要。”
章曼姿擡頭望着屋頂的吊燈：“我這幾個月一直在想，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最後也可能變成和江阿姨一樣的人。”
江樓正要反駁，卻被她打斷：“記得三年前我剛回來的時候嗎？工作室裏任何一件事，最終的拍板人都必須是我，而且那段時間我也根本沒想過要談戀愛，我認為感情是不可靠的，只有我的工作不會背叛我。”
“你媽媽不是壞人，她只是一件犧牲品。”
聽見章曼姿如此評價江燕，江樓不禁有些動容。
她笑了笑又說：“雖然具體情況不一樣，但我稍微能夠理解她變成這樣的原因。我知道你們母子之間的問題，也知道你希望我不用為此感到愧疚，但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會變化的。”
江樓側過臉望着她：“你認為可以？”
“你為我做了那麽多，我也想為你做點事。”章曼姿握住他的手，兩人的掌心緊緊地貼在一起，“至少在我們的婚禮上，我希望你可以不留一點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完結！o(≧口≦)o
☆、正文完
燕合總部頂層的會客室內，垂下的吊燈光芒四散，照亮了牆上一幅油畫。那是一只鬃毛濃密的雄獅，威風凜凜地注視着大地。
江燕進來時，章曼姿正在欣賞那幅油畫。聽見腳步聲，她回過頭淺淺地笑了一下：“阿姨好。”
沉重的木椅在地毯上無聲地被拖動，江燕坐下後開始翻閱手中的合同，語氣随意：“說吧，什麽事。”
一張請柬輕輕地放在她手邊，镂空的花瓣圍繞着一對新人的姓名，花團錦簇的設計勾起江燕嘴角一絲冷笑：“原來他這麽沒出息，需要你來求情？”
“阿姨您誤會了，我不是來求情的。”章曼姿在她斜對面坐下，彼此之間的距離令她想起第一次與江燕見面時的場景。
江燕把合同翻過一頁，才擡眼看她：“那就是求和。但我沒必要跟你談，哪怕江樓站在這裏，我也不會點頭。”
她神色冷漠，章曼姿仍然笑着，看上去一派輕松，但如果江燕有透視眼，一定會發現她揣進衣兜的手正在瘋狂捏懶蛋蛋。
章曼姿心髒跳得很快，她接下來的話或許會惹怒江燕，希望這位長輩不要一氣之下叫保安把她拖出去。
“您之所以這麽反對江樓的所作所為，是因為嫉妒他嗎？”不過她還是一氣呵成地說了出來。
不出所料，江燕第一個反應是挑眉，接着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從喉嚨裏發出幾聲嗤笑：“章小姐，如果你是來說相聲的，那麽現在可以離開了。”
見她擡手已經準備按呼叫鈴，章曼姿加快語速：“江樓跟我說過，您一直不願意再和祁叔叔生孩子，因為您人生的轉折點就是從孩子開始的。但您和丁叔叔結婚後，年過四十卻依然決定生下丁沐，是由于這一次孩子成了可以鞏固事業的工具嗎？”
“沒家教，你父母就這麽教你說話的？”江燕按下呼叫鈴，對那邊說，“來人送……”
話還沒說完，章曼姿直接撲到桌上，在她膛目結舌的表情裏關掉了呼叫鈴。江燕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之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她難以置信地瞪向章曼姿，對方反而給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阿姨，讓我把話說完，耽誤不了您多長時間。”
章曼姿不敢拿開手，保持着一個別扭的姿勢繼續說道：“您認為一直以來都是在報複父母，但事實上您早就被周圍的環境同化了。被控制的人變成了試圖控制別人的人，阿姨，這一點上江樓就贏過您了。”
“他還是保持着本來的樣子，可您已經變成了您最讨厭的那種人。”
江燕看她一眼，起身打開房門：“你可以走了。”
“婚禮的時間地點都寫在請柬上了，如果有空的話，非常歡迎您帶家人來參加。”章曼姿該說的都說完，知道再拖下去明天可能會有一條“章曼姿被趕出燕合”的新聞。
她禮貌地鞠躬道別，走到門邊時看向江燕，“您可以來看看，您本來想過的生活是什麽樣的。”
江燕不置可否，一揚下巴讓等在外面的秘書把章曼姿送下樓，然後回到會客室，撿起桌上的請柬打開看了一會兒，接着将它扔進了垃圾桶。
她不喜歡章曼姿，從第一眼見到就心生厭惡。
那時江燕拿出銀行卡遞過去，雖然只是一個瞬間，但她看見了——江樓用求救般的眼神望向章曼姿——他當着父母的面，将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視若神明般信任。
沒出息，江燕心想，這樣的江樓，憑什麽能讓她嫉妒。
·
秋風送爽的十月。
大劇院門外兩排蒼翠的梧桐換上了金燦燦的新衣，紅毯從大門裏一直鋪到路口，早早趕到現場的媒體工作者們架起攝像機，在粉絲們的歡呼聲中準備記錄下今晚的一切。
作為本屆熱門影片的《我比從前愛你》劇組壓軸登場，章曼姿身穿一席白色的魚尾裙，緩緩地走下了車。
場邊尖叫聲瞬間蓋過了快門按動的聲響，她向兩邊揮手致謝，然後将手交給了等候在一邊的男主角，同時越過幾個劇組成員，悄悄朝江樓眨了眨眼。
江樓今天穿了身黑色的西裝，紐扣一如既往地盡數扣好，領帶是出門前章曼姿給他選的，閃光燈打過來時照亮了黑色領帶上的暗藍色花紋。
他回應地沖章曼姿笑了笑，方景明在一旁小聲說：“別眉目傳情了，等會兒我真怕你在紅毯上把人家給擠開。”
“都怪宋導。”江樓臉上表情很淡，側過臉打量緊張得同手同腳的劇組導演。
這位名聲在外的新銳導演走紅毯完全沒有在片場工作時那麽雷厲風行，他羞怯得恨不能躲進人堆裏，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