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回她都想給陳喻報告有情況了

道清新而富有層次感。

章曼姿跳下沙發,從包裝盒裏找出數字2和5的蠟燭插上,再把所有的燈光全都熄滅。兩人坐在地毯上,借着月光望着彼此。

“要唱生日歌嗎?”她問。

江樓搖了搖頭。當他還姓祁的時候,每次生日都會在家裏開party,父母會把他們朋友的小孩兒接來家裏,大人們在樓上談事情,他留在樓下當一個被推到臺前的壽星。

等到該切蛋糕時,談完生意的大人們會下樓,所有人簇擁着他,一起在黑暗中等傭人把點好蠟燭的蛋糕送上來。

到了那時,會有人帶頭唱生日歌,他必須在那些他并不熟悉的人的眼中,保持着幸福和驚喜的笑容。

江樓從小到大,都不喜歡看馬戲團的小醜表演。

因為就像看着每年過生日的他自己。

“那就不唱。”章曼姿爽快地說,“那還要許願嗎?”

“要。”

章曼姿用火柴把蠟燭點燃,笑盈盈地将蛋糕往他那邊推了推,看着江樓虔誠地閉上了眼。

沒等幾秒,江樓就睜開眼吹滅了蠟燭。

“這麽快?”她有些詫異,每年她過生日的時候,願望多得她要提前打草稿才不至于遺漏。

江樓淺淺地笑了一下:“反正就一個。”

雖然這一個,和他過去十年的願望都不一樣。以前他借着生日的機會,祈禱能夠追到章曼姿,至于現在……

他深情地望了她一眼,祈禱新的願望能夠早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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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曼姿從他眼中讀到了他內心的想法,趕緊示意他別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嗯,不說。”他誠懇地點了點頭,“我只做給你看。”

·

關上門,把浴室的水聲隔絕在房中,江樓甩了甩頭,也無法把剛才的畫面從眼前甩開。

吃完蛋糕後,章曼姿專程去衣帽間選出那天她穿過的白襯衫,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才去洗澡。

将茶幾上的東西收拾幹淨後,江樓走進了儲物間。

幾平米的範圍裏堆滿了他想送給章曼姿的禮物,這還不算這些日子裏他陸陸續續送出去。這間屋子好像有魔法似的,每搬走一些,總會有新的填進來。

江樓的目光逐漸往上,停留在最高的那層架子上。他伸長手臂,幾乎不用看就直接摸到了一個牛皮紙信封。

輕輕打開信封,裝在裏面的預約單便露了出來。

江樓久久地凝視着上面的內容,嘴邊揚起一絲笑容。

剛滿二十歲那年,他造訪過一家訂制婚戒的珠寶店。

那家店已經有上百年傳承,每位顧客一生只能在那裏購買一次婚戒。即使如此,每年上門光顧的戀人依舊絡繹不絕。

當時他找到白發蒼蒼的設計師,預先支付了婚戒的費用,再加上锲而不舍的苦苦哀求,對方才答應接下他這單不知何時才能開始制作的生意。

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章曼姿洗完了澡正在叫他的名字。江樓把預約單重新放好,關上房出去時想到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二十五歲,而再過不久章曼姿就要滿二十八歲。

在她三十歲生日那年,他希望能送她一場婚禮。

洗過澡的章曼姿果然和說好的那樣,只穿着男朋友的白襯衫躺在床上。深藍色的床單和她白皙的皮膚形成的視覺對比太過刺激,以至于江樓差點沒按捺得住直接撲了上去。

他想可能剛才臉上的表情有些失态,否則章曼姿不會躺在床上哈哈大笑。

眼看着男朋友逃進了衛生間裏,章曼姿又重新下床進了衣帽間。江樓的服裝乍看上去都大同小異,黑白灰三色是占據了最多的空間,只留下一小格提供給那些不受寵愛的彩色。

不過她的目标不再是衣物。

章曼姿轉過身,手指撫過挂在櫃子裏的一條條領帶。和江樓的衣物相比,他的領帶顏色搭配倒是豐富不少。

紫色,不行。

紅色,也不行。

藍色,還是不行。

選來選去,章曼姿不得不承認,江樓的審美其實很不錯。像他那樣清雅的外形,最适合的果然還是簡單利落的黑白灰三色。

最後她選中了一條黑色窄版的真絲領帶。

濃郁的黑最襯他的膚色,窄版不會遮住太多她想看的內容,真絲則足夠順滑柔軟。

江樓洗完澡出來時,章曼姿已經躺回了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欣賞着他的身體。

頭發沒有完全擦幹,水珠順着臉頰緩緩滴落下來。他只用一條浴巾裹住了腰下的部位,裸露出來的肌肉線條結實而流暢。

無聲的語言在兩人眼睛之中傳遞着,章曼姿勾勾手指,露出邀請的笑容。

床墊往下一沉,江樓單膝跪在床上,手指沿着她身上那件襯衫的邊往下游走。這一次他表現得比上回沉穩得多,只有灼熱的呼吸誠實地出賣了他內心的激動。

章曼姿把手伸進被子裏,摸到事先選好的領帶:“今天生日,要不要來點特別的?”

“嗯?”江樓俯下身,聞着她身上和他相同的沐浴液味道,她都已經穿上他的白襯衫了,他貧瘠的經驗實在無法再幫他想出什麽更特別的。

“閉上眼睛。”章曼姿笑得像個使壞的小孩。

江樓聽話地閉了眼,接着便感覺到一點冰涼的真絲布料貼到了他的臉上。他心裏一慌,正要伸手去摸,章曼姿便攔住了他。

“不許動。”

什麽也看不見,又好像什麽都看得見。

江樓被章曼姿拉着手,一點點脫掉她身上的襯衫,手指碰到的皮膚細膩光滑,幫助他在腦海中構建出真實的畫面。

章曼姿一直在笑,她太狡猾了。

房間裏所有的燈都被她打開,燈火通明的環境裏,她能看清被蒙住雙眼的江樓臉上所有的變化。

他高挺的鼻梁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冷調的白皮膚泛起了紅,嘴唇因為她的親吻而沾上了潋滟的水光。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章曼姿還是想起了很久以前,她無意中偷聽到過的一句話。

“你想想看。他長那麽帥又一副不近女色的樣子,我如果能把他騙上床,豈不是賺翻了?”

章曼姿想,那個小姑娘說得沒錯,确實是賺翻了。

·

第二天早上,章曼姿按着酸軟的腰,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不作死就不會死。

她用一條領帶連本帶利地大賺一筆,到了最後甚至有些吃不消。

昨晚江樓簡直瘋了,比他們第一次肌膚相親時瘋得還要厲害。他像一只永遠都不會滿足的野獸,終于露出了最令人臣服的一面,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探索着彼此的身體。

章曼姿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融化在無盡的時間裏,又仿佛可以抛下全部的理智,把主動權交還到江樓手中,讓他不知疲倦地帶領她攀上高峰再擁吻纏綿。

卧室的門被推開,江樓這個衣冠禽獸端着早餐來負荊請罪。

“還不起來?”他把熱好的牛奶放到床頭櫃上,拍拍章曼姿躲在被窩裏的腰。

“起。”章曼姿感覺自己一夜之間總算對小狼狗這個詞有了全新的認識,這哪兒是什麽狗啊,分明是只狼!

她在心裏暗暗囑咐自己,昨晚那種特別的玩法今後還是少用,要不是江樓還有點人性,那她今天恐怕真的會下不了床。

慢吞吞地穿好衣服,章曼姿想先進衛生間洗漱。

結果剛推開門,她就又想起這是昨晚他們開辟的第二個戰場。一些畫面不受控制地出現在她腦海中,章曼姿一咬牙還是擡腳邁了進去。

鏡子裏她的臉紅紅的,一看就是想到了什麽少兒不宜的事。她連忙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澆了把冷水。

一門之隔的卧室裏,江樓好像又接了個電話。

章曼姿心裏納悶,編劇是習慣熬夜的職業,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這麽早來找江樓。等她洗漱完畢準備抹面霜時,江樓敲了敲門。

“門沒鎖,進來吧。”

江樓推門進來,靠在牆邊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過直接,章曼姿沒出息地雙腳一軟:“別來了啊。”

“嗯。”他笑了笑,上前從身後抱住她,“曼姿……”

章曼姿感覺不太對,他的聲音有些惆悵。

“怎麽了?”

“明天開始,我要去燕合的分公司跟項目了。”江樓低聲說,“事情解決之前,我會忙很長一段時間。”

章曼姿愣了愣,從鏡子裏看見江樓擰緊的眉毛:“那你編劇的工作怎麽辦?”

“可以在家裏寫,唐老師說劇本改一版就給他看一版,我跟方總打過招呼了。”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夾雜着些許傷感。

“那……我們之後還能見面嗎?”章曼姿被他的情緒所感染,輕聲問道。

江樓擡起頭,溫柔地吻着她的耳朵:“能,我一有空就來見你。這次結束之後就不會再有人阻攔我們,你等我。”

章曼姿轉過身,緊緊地抱住他:“好。”

☆、第 61 章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但當一切真實地展現在章曼姿面前時,她還是感到了不習慣。

這和她拍戲時兩人不能見面時不同,那時是江樓每天挖空心思來讨她歡心逗她高興。可這一次,空閑的時間于他而言變成了奢侈品。

他變得異常忙碌。

燕合旗下有諸多子公司,丁家頌把江樓安排去了本就由他挂名擔任法人的那家。江燕家中從父輩傳下來的産業大多涉及食品領域,這家叫百巧的,則是主要生産巧克力。聽上去是甜蜜又可愛的生意,可實際接觸起來讓他嘗盡了苦頭。

江樓以空降的身份進入公司參與事務,別說下面的人不服氣,燕合裏許多大股東也把他的加入看作一場兒戲。

他必須要比別人花費數倍的精力,才能在管理層的會議上讓別人聽他講一句話。

關于江樓在燕合遭遇到的挫折,章曼姿只能從他偶爾的只言片語中才能猜到一二,更詳細的部分她卻無從了解。

他們能聯系的機會有限,江樓不願意把時間都浪費在工作上。他更喜歡聽章曼姿說說她的事,比如她和其他演員一起為新戲培訓時,誰不小心擦破了皮,誰把教練氣得想撞牆,誰又因為戲份修改跟制片方撕了一場。

許多瑣碎而平常的事,都能讓江樓在電話裏聽得輕聲笑起來。

他們的時間總是湊不到一起。有時候章曼姿醒來在客廳的桌上看見幾小份禮物,就知道昨天夜裏江樓來看過她。

十月中旬,章曼姿從國外參加完時裝周回來趕上大降溫,她還沒來得及調整時差就出席了一場露天活動,終于難得感冒了一次。

章曼姿在家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第二天下午醒來時,留在雲湖灣照顧她的汪茜說:“昨天半夜江樓來過了。”

“怎麽不叫醒我?”章曼姿歪過頭讓汪茜給她在耳邊測體溫,“我都一個月沒見到他啦。”

汪茜把體溫計拿在手裏看了一眼:“還有點燒。他讓我別叫你的,說讓你好好休息就行。”

章曼姿沮喪地坐在床上,接過助理遞來的藥片一口吞下:“那他什麽時候走的?”

“可能是早上吧,他來之後就讓我去休息,然後我一覺醒來就沒看見他了。”

家裏玄關裝了攝像頭,能夠自動儲存一個月以內的進出門錄像,章曼姿讓汪茜把筆記本拿過來,在監控後臺輸入賬號密碼,想看看攝像頭拍到的江樓的身影緩一緩她的相思之苦。

她很快就在屏幕上看見了江樓離開的時間,早上六點。

章曼姿皺起眉,這顯然不符合江樓的作息習慣。他趕在天還沒亮的時候便離開,肯定是一大早就有事要處理。

她想起昨晚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有人在旁邊照顧了她一晚,心裏就五味陳雜地翻湧起來。

一道靈光在章曼姿的腦海中閃過。她想起半夜像聖誕老人一樣到家裏來送禮物的江樓,便調出密碼鎖記錄和監控記錄比對,發現那幾次的時間都是在淩晨。

最晚一次是淩晨三點,他在家裏待了十幾分鐘便走了。

章曼姿無聲地嘆了口氣,給江樓發去信息:【下次再來就叫醒我。】

幾小時後江樓才回她:【我怕打擾你睡覺。】

收到回複時,章曼姿已經又睡了一覺,感覺身體舒服了不少,就在家裏來回溜達。她打了個電話過去,說:“那你有好好睡覺嗎?以後不許半夜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演夜半驚魂呢。”

“好。”電話那頭的江樓仍然在笑,自從見不上面之後,每次通話時他就越來越愛笑,“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章曼姿聽出他在吃東西,便問,“這都十點多了,你才吃飯?”

江樓頓了頓,撒謊說:“宵夜。”

話音未落,旁邊就有人通知他去開會。

章曼姿沒有拆穿他,只是說:“那你去忙吧,注意身體。”

“我月底要出國,回來後要出差去南方見供應商。可能趕不上你生日,不要生氣,好不好?”江樓迅速說着,直到聽見她答應不生氣,才依依不舍地挂斷了電話。

·

北方迎來今年的初雪時,章曼姿也迎來了二十八歲的生日。

她和幾個圈內好友玩到很晚才回家,一推開門發現家裏的燈亮着,低頭看見鞋櫃邊一雙眼熟的皮鞋,便知道是江樓來了。

章曼姿連忙進屋,正準備出聲喊他,卻發現江樓躺在她的沙發上睡着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一雙長腿委屈巴巴地蜷了起來,手臂擱在臉上擋住了室內的光線。

她頓時懊惱不已,推推肩膀把江樓叫醒:“怎麽不告訴我你要來?”

江樓躺在沙發上揉揉眼:“我以為趕不回來了,就沒提前通知你。”他似乎很困,盯着天花板上的燈愣了一會兒才緩緩醒過來。

“我給你帶了禮物。”清醒之後他就變得很振奮,興致勃勃地起身拉住章曼姿的手,把她帶到陽臺上,給她展示從外省買來的鮮花。

大捆的橙黃色玫瑰,用光了她家的花瓶都裝不下,熱烈而飽滿地在陽臺上綻放成一片花海。

章曼姿幾乎是愣在當場,難以置信地問:“你自己扛回來的?”

“去機場的路上到鮮花市場買的,喜不喜歡?”江樓站在花海中間,遞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應該沒留意到,新鮮摘下的花莖上沾着泥,弄髒了他向來一塵不染的肩膀。章曼姿倚着陽臺的玻璃門,被他逗得直笑,但是又有一點想哭。

兩個月不見,他瘦了不少。

章曼姿很想抓着他的領子,質問他究竟有沒有照顧好自己,但所有的話在看到江樓的笑臉時,全都哽在了喉嚨裏。

最後她只能上前抱住他,手輕輕地拍着他的背:“別太辛苦。”

那天晚上的雪下得很大,簌簌作響的聲音蓋過了章曼姿的嘆息。她抱着她的小男朋友,看着窗外夜色中的皚皚白雪,眼睛被四周耀眼的橙黃灼燒得一陣一陣的疼。

章曼姿沒讓江樓再連夜離開,他們躺在一張床上親了親彼此,她還想再關心一下他的近況時,江樓就已經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眉頭微微擰緊,呼吸平緩。

章曼姿伸手劃過他的臉龐,只不過兩個月而已,江樓好像變得成熟了許多。

這個發現令她感到十分詫異。

江樓從小就比同齡人顯得成熟,這跟他的長相無關,而是他自幼被家裏培養出來的氣質。但是這一回,章曼姿能感受到,他正在一點一點地發生變化。

急速而不可阻擋的變化。

第二天章曼姿難得沒有賴床,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她便在房間裏搜尋江樓的身影,搜尋未果後她立刻打開房門,直到看見江樓正靠着二樓的欄杆打電話時才放下心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放心,或許是太想他,也或許是太擔心他。

江樓沒注意到她已經醒了,他一只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勻速地輕叩着欄杆:“對,我知道,這件事是我拍板的。”

電話那頭的人是江燕,她顯然正在生氣,憤怒的聲音在清晨的寧靜裏顯得格外突兀:“這是你外公生前定下的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可以由人破壞。”修長的手指握緊手機,關節因為與對方不相上下的怒火而突起,江樓語氣裏帶着堅持,“合同我昨天已經簽了,毀約的代價太高,我不贊成你這麽做。”

江燕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你想換供應商,應該提前告訴我。”

“明年的新系列由我全權負責,這是一開始就說好的。更何況這只是燕合旗下的支線産品,不會影響到你和上一家供應商的合作關系。”

“燕合的老板是我,我有權利對任何事務做出決斷。你這麽不聽勸告,今後是會出事的。”

江樓笑了一下,提醒她:“百巧的法人是我。出了事有我擔着,你怕什麽?”

“丁家頌!”江燕怒喝一聲,在電話那頭問道,“這就是你說的會盯緊他?”

丁家頌幽幽地回答:“他畢竟是你兒子,我管得太多恐怕會有人說閑話。”

“總之這事就這麽定了,我只是跟你彙報一聲。還有事要忙,先挂了。”江樓放下手機,回頭看見章曼姿正站在卧室門邊望着他,便揚起嘴角笑問道,“這麽早就起床了?”

章曼姿點了點頭,疑惑地問:“你剛才……是和你媽媽在吵架?”

“嗯,我把這次合作的可可原料商換掉了,她不同意,但我先斬後奏她也沒辦法。”江樓走上前親了她一下,“早上想吃什麽?”

“随便。”章曼姿有些不安,她敏感地察覺到江樓一定是故意這麽做的,但如此一來江燕今後一定會對他多加提防。

兩人進了廚房,江樓從櫥櫃裏找出燕麥片和牛奶倒進鍋裏煮,又切了一小盤水果放到邊上,見章曼姿站在那兒出神,他像是明白了什麽,安慰道:“沒事,有丁叔叔幫忙,許多事我都能瞞得過去。”

章曼姿晃了晃腦袋,想把心裏的不安全甩出去。她愁眉不展地去衛生間洗漱,又愁眉不展地坐到餐桌邊,感覺頭發都快要掉光了也沒想明白,她到底為何這麽不安。

吃過早餐,江樓又匆忙趕回了公司。

初雪之後,天氣一天天寒冷起來。

聖誕節和元旦節接踵而至,商家緊鑼密鼓地開始了促銷活動,這一切對章曼姿來說無關緊要,她一天天數着日歷,眼看着春節将至,江樓依然沒能清閑下來。

期間他們又見過幾次面,有一回還好不容易抽出時間,陪江樓把新改的劇本一起交到了唐文瑞那裏。

唐文瑞似乎很喜歡江樓,誇他寫劇本有靈氣,但提出來的修改意見卻一點也沒有馬虎,洋洋灑灑好幾頁,章曼姿看了都頭疼。

春節前夕,一辭映畫那邊來了消息,說《栖息樂園》在年終的網劇評選上拿了兩個獎,分別是題材突破與票房冠軍。放到大市場裏,這兩個獎項算不上什麽,但是放到網劇市場,無疑是一項難得的殊榮。

“方總高興壞了,聽說那天一不小心終于說漏了嘴,說這回公司賺了八千萬。”江樓在電話裏說,“好像打算過完年把分紅獎金發下來,你有什麽想要的嗎?這筆錢還挺多的,我可以給你買份好點的禮物。”

章曼姿癱在家裏的沙發上接受唐宜春嫌棄的目光洗禮,她滿不在乎地伸了個懶腰說:“求你了,先把以前的禮物送完再說,好嗎?這筆錢你先存着吧,別大手大腳地花光啦。”

唐宜春一臉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等她打完電話才問:“你真的和江樓在一起了?”

“還能騙你不成?”章曼姿撅了噘嘴,春節回來她鄭重地向父母宣布了這個喜訊,結果夫妻倆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勁來。

“哎喲,這可真是……”唐宜春笑得合不攏嘴,拍拍膝蓋朝正在院子裏剪花枝的老公說,“你能相信不?居然是江樓哦,那小孩子蠻好的,是吧?”

章述懷咔擦一聲剪斷臘梅:“我就知道那小子心懷不軌!”他一把抱起裝臘梅花枝的桶,邊走邊往裏面嚷嚷着問,“這大過年的他也不說來家裏看看,規矩都不懂了?”

章曼姿看她爸一眼:“他最近很忙的,今年也沒回家。”

“年紀輕輕有什麽好忙的,”章述懷說完覺得這話不對,改口道,“算了,年紀輕輕才該打拼。我跟你說,我們章家的女兒不能受委屈的,到時候婚禮不辦得風風光光,我是不會點頭的。”

都到辦婚禮的時候了,難道你還沒點頭?章曼姿認為她爸這句話有邏輯問題,然而也懶得去糾正了。

過完春節,章曼姿直接從家裏飛去了拍戲的影視城。

一旦進了劇組,計算日期的方式就變成了一場接一場戲的戲。一天的戲拍完,日歷就該翻過一頁。

等章曼姿的新戲拍到一半時,五六件疊穿在身上的戲服就開始顯得厚重了。

某天上午,她剛從威亞上下來,把手裏的長劍道具遞給工作人員,一擡頭就看見不遠處的汪茜正盯着手機發愣。

“又有人黑我了?怎麽一臉不高興呀?”章曼姿今天心情不錯,她似乎越來越不恐懼在空中拍攝的打戲了,剛才完成的那組鏡頭剛拍完,導演就贊不絕口地沖她豎起了大拇指。

汪茜咬着一根棒棒糖,含糊地問:“曼姿姐,如果一家公司的季度報表出現虧損,是不是就代表他們的資金出了問題呀?”

章曼姿笑了起來:“幹嘛研究這個?你想轉行不當我的助理了?”

“不是。”汪茜沒心情跟她開玩笑,把手機塞到她手裏說,“你自己看,這個百巧是燕合旗下做巧克力的那家吧?”

章曼姿一愣。

手機上顯示的是微博上一位做財經分析的博主。他貼出百巧今年第一季度報表的同時,還@了江樓的編劇大號,并嘲諷他一個編劇學人做生意,果然隔行如隔山,學費交得夠多。

密密麻麻的數字看得章曼姿一陣心慌,她連忙撥出江樓的手機號,等了半天卻沒有人接。

直到當天的戲都拍完了,江樓才回了電話過來:“開了一天的會,怎麽了?”

“你們公司最近是不是情況不太好?會影響到你嗎?”章曼姿擔心得坐立難安,在等待的這半天時間裏,她已經讓會計把她的私人資産算了一遍,打算如果江樓需要幫助,她就把錢全拿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江樓的語氣卻很輕松:“不是不太好,是很差。別擔心,這都是我計劃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曼姿姐姐:我可以拿出我全部身家來支持你(;ω;)

江小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嫁妝?(*/ω\*)

☆、第 62 章

無論是江樓與他母親的沖突,亦或是網絡上衆說紛纭的傳聞,甚至于江樓日漸消瘦的身體,一件件摞在一塊兒,哪一件都不能讓章曼姿放心。

她原本認為江樓是個心裏有數的人,也秉承着相信他的想法,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嘴問一句。

但季度報表結果一出來,章曼姿乍然記起一件關鍵的事。

江樓可是個少年時期便策劃過四起離家出走的人——其中還包括一次中途取消的自殺計劃——這個人瘋起來是沒有底線的。

她剎那間想到一個詞,玉石俱焚。

“你這樣我怎麽放心?”章曼姿決定把那些愛他就要信任他的心靈雞湯全給倒掉,她語氣堅定地命令道,“你必須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江樓沉默半晌,最後坦白:“你看到的那個博主,是花錢請來炒熱度的。”

“……”章曼姿一哽,想起一辭映畫的老板方景明是做營銷出身,網上那些花樣他玩得比誰都溜,也不知道其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招術江樓學到了多少。

不過那些用詞也太刻薄了吧,她看見都受不了。

“後面幾天會有陸續跟進的,等時機合适的時候,我會出來回應。”江樓繼續解釋,“不過虧損數據确實是真的,我媽看到報表的時候氣得在辦公室裏摔了茶杯。”

章曼姿心想,我要是你媽,看見你把公司搞成這樣恐怕會打斷你的腿。

她不打算就這麽輕易放過他,今天說什麽也得讓江樓全盤托出才行:“那虧損是怎麽回事?”

“唔,這個說來話長。”江樓吞吞吐吐起來。

章曼姿把手機公放打開,跪坐到瑜伽墊上熱身:“你慢慢說,我今晚有時間,奉陪到天亮。”

瑜伽大概是所有健身運動裏最能讓人平心靜氣的一項,等江樓一五一十交待完畢後,章曼姿慶幸她選擇了邊做瑜伽邊聽他講。

否則她說不定會加入江燕的摔茶杯聯盟。

燕合集團是由江燕的父親創建的,從上世紀累積到如今,五花八門的零食種類加在一起有兩三百種。

百巧公司是江燕離婚接手燕合後收購的,這家的巧克力章曼姿小時候也吃過,覺得沒什麽特別的,确實比不過國外進口的巧克力。

江燕之所以看中它,其實是看上了它位于首都圈的生産線與銷售渠道。

對于百巧本身的巧克力産品,江燕倒不太上心,燕合旗下有其他走高端路線的巧克力品牌,她的精力不想放在這裏。因此盡管有了燕合的資金注入,百巧的發展速度也依然緩慢,甚至近兩年還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倒退。

市場本就如此,不進則退。

但百巧公司的人不甘心就這麽被自然淘汰,于是在去年年中的時候,開始着手研發新系列的巧克力。

産品研發本來就燒錢,百巧從那以後基本上收支相抵,趕上年底促銷的季度尚且能稍微賺上一點,可自從江樓加入之後,公司燒錢的速度便如同流水般嘩啦啦地停不下來。

他力排衆議換了幾家原料供應商,原料質量提升的同時原料成本也大幅度地提高起來。

除了在巧克力品質上力求完美,江樓還給這家幾經易主的公司引入了産品概念定位的理念。

他請來專業公司,對新系列的巧克力做出了從口味到包裝的整體設計,硬生生把一系列本來準備生産出來放在超市裏賣的産品,提升到了面向年輕一代的帶點小資情調的全新系列。

“百巧最開始是國營企業,我出生那年它變成合資,最後被我媽收購轉為全資民營,雖然老板換過好幾任,但它這麽多年以來沒出過食品安全問題,之被市場冷落,只不過是大家覺得它過時了。”

江樓慢慢地跟章曼姿講他的思路:“思路是丁叔叔提供的,他說近幾年有些老牌國貨美妝公司,把産品重新包裝投入市場後,市場份額逐漸大幅增長,同樣的成功模式我們可以借鑒到巧克力上。”

“意思就是說,除了研發新産品以外,你把錢都花在了這上面?”章曼姿雖然做投資是外行,但對江樓所說的國貨美妝倒是略有了解。

江樓笑了笑:“是啊,百巧原本就是勉強達到收支平衡,除了産品研發以外,我又從國外請來做了概念定位的公司,兩邊都是燒錢的活,所以這季度報表才會這麽難看。”

章曼姿吐出一口氣,将腿往上擡起伸直:“那你後面打算怎麽做?”

“第一波營銷主要集中在網絡上,上網的年輕人和我們的目标客戶重合,所以初步廣告全都是針對他們。”

章曼姿立刻聯想到之前江樓由于參加發布會,意外地網紅了一段時間,那一陣《栖息樂園》的關注度都有了明顯提高:“你想把它做成網紅零食。”

“對,但那只是第一步,後期主要還是想在商場設專櫃。”

聽上去也不是不行,章曼姿彎下腰伏在瑜伽墊上,突然靈機一動:“哎,那到時候我也可以幫你宣傳呢。”

誰知江樓竟然猶豫起來:“還是別了吧,萬一把你的名聲賠進去……”

賠這個字令章曼姿的神經頓時敏感起來:“你是不是沒有把握?”

“有,我是說萬一出現意外。”

“你是不是還有什麽瞞着我的?”章曼姿的思維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活躍,“不對呀!公司的錢都花光了,你後續營銷怎麽做?江阿姨肯定不會答應給錢的,就算她同意,你們那些大股東沒意見嗎?”

她這個問題簡直一針見血,把江樓試圖隐藏的劣勢都全部指了出來。

江燕确實不同意,哪怕前期投入都已經砸進去了,她依舊想要及時止損。

和從小生活在網絡時代的兒子不同,江燕對網絡營銷始終保持質疑的态度。別看燕合家大業大,實際上與百巧也有着相似之處。

占據公司高層位置的,全是以江燕和丁家頌為代表的長輩,對于江樓這種小年輕的新觀念,他們打心眼裏不太接受。

最後還是丁家頌不知用了什麽辦法,勉強說服江燕沒有強制阻攔。但即使是和江樓站在同一戰線的丁家頌本人,也不願意再以公司名義為他提供更多的幫助。

如果江樓這件事辦砸了,那麽他在江燕眼裏就是個廢物。一個廢物對于丁家頌而言,并不能構成太大的威脅。

“問你話呢,營銷還有後面做廣告的資金從哪兒來?”章曼姿追問道。

江樓給她打預防針:“我說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那得根據你說的內容來定。”她命令自己無視他尾調裏帶着裝乖巧的好不好,久違地鐵石心腸起來。

“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嗎?因為我一意孤行想做編劇,所以家裏除了以前給我的錢,就不會再有更多的了。”

“記得。”

江樓在電話裏數給她聽:“說是錢,其實都是資産。我名下有兩套公寓,四個商鋪,加起來能值不少錢。”

章曼姿:“……你繼續說。”

“我把它們抵給銀行了。”江樓語速飛快,唯恐稍慢一點就會被女朋友的怒火給中途截斷。

章曼姿聽到後牙槽摩擦的聲音,恨不得立刻殺回去把江樓按在地上一頓痛揍。

太胡來了。

偏偏他好像又臨時想起點什麽,補充說:“不過車沒有拿去辦貸款,如果我當真一無所有,至少還有輛車能帶你出去玩。”

我缺你那輛三天兩頭被限號的車嗎?!

章曼姿內心的憤怒化身哥斯拉,在她的身體裏大肆叫嚣着——罵他,必須罵!

只不過到了最後,她還是沒能罵得出口:“如果今後還有資金缺口就告訴我,我拍這麽多年戲,手裏還是有錢的。”

“可是你投資眼光不好。”江樓還在火上澆油。

“給我閉嘴!”章曼姿氣得直接挂了電話,感覺現在別說瑜伽,哪怕是念佛經都不能抵消她想找人洩憤的殺氣。

不過很快,她想到了一個适合被拉來洩憤的人。

章曼姿把電話打給何岚,問:“你認識催債的人嗎?”

“啧,你問的這是什麽話,我可是正經演員。”何岚極不正經地笑着,問,“要催到什麽程度的?欠你多少?叫什麽名字?幹哪行的?”

章曼姿說:“方骁。”

“哦,他啊。你總算有心情下狠手啦?我就說嘛,方骁嘴裏喊着沒錢,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榨一榨總能拿出來點。”

何岚爽快地保證這事包在她身上,雷厲風行地幫章曼姿安排去了。

沒過幾天,方骁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這是要逼死我?上回你要市場調研數據,我是沒給你還是給慢了?你至于做到這種地步?”

章曼姿沒跟他多廢話,聽了半句就切斷了通訊。

她的小男朋友都快無家可歸了,她自然不能在一旁傻看着只知道享受勝利果實。

轉機在一周之後到來。

江樓的負面營銷開始起了作用,或真或假的抨擊愈演愈烈,他選了一個周六的晚上,在網上放出了百巧新系列的包裝圖。

新系列以星辰為主題,包裝細致而華麗,又是時下最流行的幾種巧克力口味,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年輕人的目光。

眼看着已經有人開始搜索在哪裏才能買到這些巧克力,章曼姿久懸的心總算稍微放松下來。

與此同時,方骁把欠她的錢還了一大半,剩下的估計實在是拿不出來了,章曼姿也沒在意,反正她自己還有錢,用到男朋友身上天經地義。

章曼姿直接把錢打給了江樓,并在轉賬留言裏寫了一句話。

【同甘共苦,好不好?】

·

江燕盡管對網絡不太了解,但江樓的一舉一動都被她看在眼裏。

與這半年來江樓一步步的挑釁相比,現在結果似乎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江燕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

四月的一天,她親自去了一趟百巧的生産工廠。

江樓最近幾乎都睡在廠裏了,被人叫起來時迷瞪着眼,半夢半醒地盯着抱在懷裏的筆記本看了半天,本能地在按下了保存鍵。

他昨晚改劇本改到深夜,迷迷糊糊睡着之前不知有沒有記得存檔。

“醒了就起來,你看你這像什麽樣子。”江燕挺直脊背,冷冷地叩響辦公室的門,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棄,“去洗個澡,邋裏邋遢。”

江樓靠在沙發上遠遠地看着她。

這大半年以來,江燕的身體情況恢複得很好,最近她已經不用拐杖都可以自己走路,于是以往那種俾睨衆生的風範便又重新出山了。

“好。”他活動了一下胳膊,隐約感覺到肩膀上針紮似的疼,起身時兩眼一黑,才想起昨天忘了吃晚飯。

但他牢牢地站在地上,臉上表情平靜得好像只是在找東西一樣,沒讓江燕看出異常。

緩過來後,江樓從行李箱裏找出換洗衣服,徑直走進了辦公室裏的沐浴間。

出來時江樓給自己沖了杯速溶咖啡提神,熱水和咖啡粉融合在一起,散發出廉價的香味。

江燕嫌棄地看他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姿勢寫滿了屈尊降貴:“連咖啡豆都買不起了?改天我讓人給你送幾包過來吧。”

江樓跟沒聽見似的,揚起脖子灌下幾口,然後把咖啡杯往桌上一放:“這麽遠過來,找我有事?”

他盤算着今天上午要去廣告公司看策劃案,下午要回百巧的辦公樓開會,晚上還得去找一趟李謹,他們之前合作的電影已經開拍了,臨時改了幾場戲,他想了解一下修改的原因是什麽,如果問題出在他身上,那他要吸取經驗下次不要再犯錯。

見他省卻了寒暄的過程,江燕便也直入正題:“江樓,我是你媽媽。”

江樓愣了幾秒,心想我從來沒認為你是我爸。

“哪怕我們之間再不親近,但你想做什麽我都一清二楚。”

握住咖啡杯的手指輕輕一抖,江樓擡頭看向江燕。她胸有成竹地笑問道:“你是不是找過丁家頌?”

見他眉峰一斂,江燕更加篤定:“我确實不喜歡你在百巧做事的風格,太激進,不考慮後果。你把全部身家都押進去,是想賭我不能接受,主動放棄你,是嗎?”

江樓沒說話,只剩咬緊的下唇出賣了他內心的情緒。

“你把百巧管理得很好,媽媽很高興。”

話說到這裏,江燕感覺可以暫停一下了,她的兒子确實聰明,所以響鼓不用重錘,點到為止即可。

那天離開時,江燕在辦公室門外回過頭,打量着因為想跟她反抗就透支了健康和金錢的兒子:“江樓啊,你太小看我了。”

哪怕已經二十五歲,果然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回程的飛機上,江燕不屑地想着,他試圖挑戰大人底線的行為,在她眼裏就是蜉蝣撼樹一般可笑。

不自量力。

·

同年六月,江樓的新劇本終于在唐文瑞那裏過關。

星辰巧克力已經在月初推出市場,江樓的努力沒有白費,第一家商場專櫃排起了長龍,喜歡追逐潮流的年輕人們成為了最好的廣告代言人。

六月下旬,燕合董事會議上,江燕坐在主位,聽手下彙報各個公司的季度報告。

“百巧已經扭虧為盈了,是吧?”聽完之後,她只問了一句話。

對方點頭:“是。”

江燕淡然一笑,正準備把這事翻篇,坐在長桌左邊的一位大股東卻忽然發言。

“百巧的翻身模式确實值得研究,我們以前會不會太執着于地面市場,而忽視了網絡這一塊的布局?”

有人緊随其後地附和道:“是不是該請江樓回總公司一次,把他的想法給大家做一次詳細的介紹?”

江燕在桌上敲了兩下:“這只是偶然的成功,并不适合燕合的整體發展方面。”

“我看未必,未來都是年輕人的,多聽聽他們的想法,或許能改變燕合的一些舊觀念。”最先領頭的那位股東沉聲說道。

有人對他的發言搖頭否定,但也有幾個人贊同地颔首。

冰冷而麻木的知覺蔓延上江燕的手臂,中央空調的冷風吹醒了江燕的頭腦,直到這時她才猛然察覺,一直以來她都對江樓産生了誤會。

他從來都不是想挑戰她的容忍度。

他想挑戰的,是她在這個由她父親一手創造的燕合集團的權威。

當晚,江樓接到了江燕的電話:“明天回家裏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明澈的月光灑落在牆上的描線地圖上,江樓無聲地笑了起來。

他的最後一步棋,走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樓啊,你太小看我了。”

↑本來打算這章就卡在這裏,但想了想還是把後面的寫了出來,免得你們又要擔心一整天。

天啊,世界上怎麽會有我這麽善良的作者☆-∑(>ω0)b

☆、第 63 章

雕花鐵門徐徐打開。

老李踩下油門,把車開進了江家的花園。道路兩邊的香樟樹郁郁蔥蔥地投下樹影,他好幾次擡頭往後視鏡裏看,江樓都始終閉着眼沒醒。

無奈地搖了搖頭,老李把車停好,再下車打開後座的車門:“小樓,醒醒,到家了。”

江樓揉了揉眼,他朝老李點點頭:“謝謝李叔叔。”

老李擺擺手:“快進去吧。”

“嗯。”江樓從車上下來,剛邁開步子就聽見老李在身後叫住了他,便回過頭看向對方。

最終老李只是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他把車開進車庫,将本就幹淨的車又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然後坐在門邊望着車庫外的小花園發了會兒呆。

江家恐怕要發生變化了。這是給江燕做了三十年司機的老李的第一直覺。

他是看着江樓長大的。這孩子和家裏不對盤的事,很早以前他便有所察覺。

當年江樓離家出走半個月,是他開車去接的;十七歲的江樓去國外讀書,也是他送去的機場;沒想到這一次還是他,帶江樓在這個風雨欲來的日子回到江家。

一滴雨珠墜落到花壇,把石青色的方磚染黑了一點。

老李擡起頭,看見大雨毫無預兆地落下。

·

江樓一進門,就被帶進了江燕的書房。

書房裏空無一人,他随意地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坐到角落的沙發上翻閱。這張古董沙發是江燕年輕時從國外買回來的,歲月把它的扶手磨出了厚重的光澤,江樓想起上一回坐在這裏,好像就是剛回國時跟母親談工作的時候。

半個多小時後,江燕姍姍來遲。

窗外天色陰沉,她的表情卻很平靜,看來是已經想好了要怎麽處理這件事。

“知道我叫你回來是為什麽嗎?”她坐到書桌後面,像老板和員工交談般正式。

江樓合上書頁,起身把傭人事先送來的茶倒了一杯給她:“知道。”見她沒有要接的意思,他聳聳肩,無所謂地放到了一邊。

“你那個丹頂鶴的劇本,最後能分到多少?”

江樓坐回去喝了口茶:“幾十萬吧。”

“才幾十萬。”江燕輕蔑地笑了笑,“我每年養狗都不止這點錢。”

江樓挑起眉毛,不太在意她話裏的譏諷。

他知道母親素來喜歡狗,或許因為這種動物足夠忠誠,沒有她的命令絕不擅自行動。從小到大家裏養過幾十條狗,好像前幾年江燕還買下了一間狗舍,專門替她繁育和教導名種犬。

“狗要養得好花費确實不少,不過反正你也不缺我這一條,不是嗎?”他輕聲問道。

見他始終油鹽不進,江燕揉揉太陽穴:“看來我跟你是沒什麽好說的了。”

“那要不要聽聽我說?”江樓彎下腰,手肘放在膝蓋上,認真地看着她,“媽,我在百巧的這半年,比我想像中要過得辛苦很多。”

江燕沒說話,一擡眼皮冷冷地看着他。

“你所處的位置,承擔的壓力肯定比我還要大上許多倍。從前我總是不懂,為什麽你總是不肯把權利交到別人手裏,以為是因為和爸離婚以後,你花費了所有的精力讓燕合重新改回姓江,得到的過程太艱辛,所以更不能接受失去的可能性。”

江樓垂下眼,視線落到牆角的拐杖上,過去半年江燕一直都依靠它行走,直到最近才慢慢用不上。

“但現在我明白了。你喜歡掌控一切的感覺,那些辛苦對你而言都是一種快樂。哪怕你需要付出更多的東西去獲得它,但也仍然甘之如饴。”

江燕笑了笑,傾盆大雨打在樹葉上的聲音讓她的嗓音裏透着涼意:“你想說,你現在所做的事也一樣?”

江樓默認了。

“以為這樣我就能理解你?”不知是那番話裏哪個詞激怒了江燕,她提高音量,蓋過窗外的雨聲,“你認為有這個必要嗎?”

“我懷着你嫁進祁家的時候……”

一道閃電劃破了叆叇的雲層,雷聲滾滾落下。

江燕将桌上的茶杯砸向江樓:“有人理解過我嗎!”

溫熱的茶水灑在身上并不燙,江樓低下頭,看着袖口上一灘被水洇濕的痕跡:“媽,我……”

“跟我過來。”椅子在地面拖動的聲響打斷了他的話,江燕起身,腳步緩慢而堅定地往外走去。

閃電将江樓的臉襯得煞白,他嘆了口氣,将落到地上的茶杯撿起放好,然後跟了出去。眼看着江燕一路往三樓走去,他忽然明白這是要做什麽。

三樓最靠裏的房間裏,江燕父母的遺像在香火的熏染下,顯得肅穆而莊重。

江燕指着地上的蒲團:“跪下。”

江樓筆直地跪了下去,看着江燕點燃三炷香遞到他手裏,便按照規矩上香磕頭。

看着兩位長輩的面容,他聽見母親在身後平靜地說:“找一天讓百巧的股東到齊,一起把變更手續辦了。”

“嗯。”江樓點頭。

“你手裏還有點燕合的股份,一并轉給我。”

“好。”

“房子和商鋪你留着吧,就當是補償了。”

江樓一愣,不解地回頭看她。

“怎麽,你在這個家裏委屈這麽多年,我說補償難道說錯了?”江燕手撐着擺放遺像的櫃子,目光如水洗過般純淨,不喜不怒,“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既然把你生下來,就要好好利用。”

她轉過頭,望向父母的遺像:“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替我做的決定是錯的,這樣等他們死的那一天,還是會放心不下。”

徹骨的寒意從江樓的脊椎開始蔓延,他望向身邊那個熟悉而陌生的女人,仿佛看到了她潛藏在心裏數十年的恨意。

“那時候啊,燕合遇到了麻煩,只有祁家願意幫忙。人人都說我心裏只有燕合,那是應該的。畢竟我為了它,連青春和婚姻都賠進去了。”

“為了燕合,別說是你,就連我自己都可以成為它的棋子。”

“不過你确實猜準了我的想法。不聽話的人,哪怕再優秀也情願不用。”

江燕看着他,面露憐憫:“走吧,我不要你了。”

·

休息了大半個小時,老李又被叫去送江樓離開。

老李撐起雨傘,替江樓打開車門,卻看見他回頭望着樓上的窗戶。

“李叔叔,”江樓輕聲喊他,“以後我媽媽就麻煩你們費心了。”

老李正要點頭,眼角餘光瞥見又一輛車開了進來。

“哥哥!”放學回家的丁沐打開車窗,甜甜地笑了起來,“哥哥你回來啦?”

江樓朝她笑了笑,揮揮手說:“我要走了。”

“這麽快?”車剛停穩,丁沐不等保姆就自己開門跳了下來,保姆連忙拿傘追在她身後。

丁沐撲過來抱住江樓的腰,擡起小臉望着他:“吃了晚飯再走嘛。”

說來也奇怪,他明明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卻莫名讨小孩子喜歡。無論是祁海科的兒子又或者江燕的女兒,每次見了面都黏他黏得緊。

江樓蹲下來摸摸她的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要說“乖乖聽話”吧,好像放在這個家裏反而可能會害了丁沐,可他又不忍心把成年人之間發生的事過早地講給她聽。

最後他只能硬着頭皮說了句很沒創意的話:“好好學習。”

丁沐眨眨眼睛:“好的。”

·

去機場的路上,江樓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在他的想像中,目标達成之後他應該是雀躍而歡喜的,可臨走前江燕的那番話卻讓他提不起勁。

老李邊開車邊問:“去哪個航站樓?”

江樓愣了愣,才想起自己一路心神不寧連票都沒買。他囑咐老李稍等,随後撥了章曼姿的手機號。

電話是汪茜接的:“啊?你今天想過來?可是曼姿姐有夜戲,要很晚才收工哦。”

“能探班嗎?”

汪茜為難地說:“恐怕不能,今天有演員NG太多次,一場戲卡了一下午都沒拍完,導演正在發脾氣呢。”

“那我去酒店等她吧。”

·

突如其來的大雨影響了機場的運轉。

被迫滞留機場的人們把咨詢臺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地勤一邊接電話一邊朝大家喊着:“非常抱歉,我們暫時不能确定飛機起飛的時間。想要退票改簽的乘客請到3號櫃臺統一辦理。”

江樓站在自助取票機前猶豫了幾秒,又擡頭看了看顯示屏上滾動的航班延誤信息,索性把位置讓了出來。

他站在一旁查了查,發現鐵道交通還在正常運行,便果斷買了一張通往影視城的高鐵票。

老李十幾分鐘前就已經走了,江樓只好下樓去搭地鐵。

通往高鐵站的線路被擠得水洩不通,緊急加運的地鐵開來一輛,便迅速被乘客和他們的行李滿滿地占據。江樓被推搡的人群擠進車廂,找了個靠裏的位置站好。

他個子高,眼看一排拉環都被人用了,幹脆将手搭在橫杆上,另一只手艱難地從兜裏摸出從剛才起就震動不停的手機。

電話是百巧的經理打來的,對方顯然不知道新鮮發生的狀況,還在向他請示接下來的安排。

“總公司近期應該會派人過去管理,接下來的事我就不負責了。”

經理:“哈?那、那,您……”

“我回去幹老本行。”江樓笑了笑,“這段時間多謝你們。”

“啊?……哦,好。”經理被這突然的變化驚得只能發出單音節。

挂掉電話,江樓看着車廂裏的廣告。

是章曼姿的護膚品廣告,妝容設計得近似于素顏,清新而充滿朝氣。她面向鏡頭眨了眨眼,嘴角綻放開溫柔的笑意。

将半張臉埋進手臂裏,江樓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好想快點見到她啊。

·

章曼姿回到酒店已經是淩晨兩點,剛休息了沒幾分鐘,門鈴便被人摁響。

她從貓眼裏看了一眼便把門打開,走廊的燈光被江樓擋在身後,占據了她所有的視線。

江樓站在門邊揚起一只手:“嗨。”

“先進來。”章曼姿拉着他的手,穿過套房的會客室把人帶進房間裏,背對着他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江樓的手很冰,這不是她記憶中的溫度。

關上房門,章曼姿借着暖色的燈光打量他,又瘦了,眼睛底下有一層黑眼圈,臉頰微微凹陷,怎麽看都是疲憊不堪的模樣。

“你帶衣服了嗎?”見江樓搖頭,章曼姿沒有問他倉促過來的原因,從衣櫃裏找出酒店的浴袍,“去洗個澡,睡醒了再說。”

江樓接過浴袍,站在原地沒動:“你不問我結果嗎?”

“我現在不想關心結果,”章曼姿打開衛生間的燈,往浴缸裏放水,她坐在浴缸邊上,指着鏡子說,“你自己照照鏡子。”

江樓聽話地進來看了幾眼:“還是很帥啊。”

“別惹我生氣。”章曼姿瞪着他,同時沒忘了試水溫,“你沒照顧好自己。”

江樓無聲地笑了笑,事實太過明顯,他想不出反駁的詞彙。等待的時間裏,他靠在洗手臺邊上,歪着腦袋想了想說:“哪怕你不聽,我還是要說,搞定了。”

章曼姿抓緊浴缸的邊,閉了閉眼問:“你媽媽怎麽說?”

“她說……她不要我了。”

話音未落,章曼姿忽然起身,沒等江樓看清她想幹嘛,身上就被人用力地撞了一下,磕到洗手臺的後腰猛的一疼,好半天他才分析清楚局勢。

原來是章曼姿抱住了他。

“她不要你我要你。”章曼姿抱得太緊,簡直恨不得把全身的力量都加諸在手臂上,好讓江樓知道她說這句話時究竟有多認真。

江樓抓緊她的上衣,手指顫抖:“太奇怪了,我本來以為我會很開心的。”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會開心。”章曼姿踮起腳尖親吻他,“可我還是沒有阻攔,我是不是很自私?”

江樓搖頭,該讨論的他們早就讨論過,彼此都知道哪怕沒有章曼姿的存在,他和江燕之間也遲早會迎來這一天。

江燕太過固執,而他也不願妥協。

至少沒有真正等到兩敗俱傷的時候,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她恨外公外婆讓她嫁人,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好好對我。我如果聽她的,就證明她的強勢是正确的,我如果不聽她的,就證明外公外婆替她做了錯誤的決定。”

“不管我怎麽做,都改變不了。”江樓鼻梁發酸,他猛喘一口氣,把聲音裏的哽咽吞了回去,“她和我爸從一開始就不該走到一起。”

章曼姿擡起頭,凝視着他發紅的眼眶。她想唐宜春看人的眼光沒有錯,這确實是一個小可憐,連自己到底為什麽出生于世都想不明白。

家族聯姻,強強結合,他們一門心思考慮如何擴展生意的版圖,卻沒有想過怎麽溫情地保護孩子。

“都過去了,找時間我帶你回去見我爸媽。”章曼姿替他擦掉眼角的淚水,“他們都很喜歡你,會像對親生兒子那樣對你好。”

“嗯。”這一點江樓毫不懷疑。

浴缸的水漫過邊緣,流淌到地磚上,浸濕了兩人的雙腳。

“你先出去吧,我該洗澡了。”他嘴上這麽說着,卻還是沒放開。

最後還是章曼姿主動松了手,未來很漫長,許多話可以晚點再說,但塵埃落定之後她最希望的,還是江樓能放松下來。

這半年他過得太艱難。

關門之前,章曼姿看着江樓神色如常地當着她的面開始脫衣服。他向來不愛哭,今天情緒崩潰到邊緣也只掉了幾滴淚。

章曼姿倒了杯溫水放在桌上,一個人坐在桌邊靜靜地思考。

從江樓透露的信息來看,江燕今天所說的話肯定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傷害。無論是性格使然,還是想出一口被算計後的惡氣,這些話都太過分了。

再怎麽也是親生兒子,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章曼姿不解地想着,冥冥之中升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混沌的思維裏出現了一道曙光,章曼姿終于明白了過來。

江燕在嫉妒江樓。

從前她不敢反抗的父母之命,掙紮半生都無法逃脫的怪圈,江樓做到了。他沒有重蹈覆轍,和她走上同樣悲劇的一條路,這足以令她嫉妒得發狂。

一旦想通這一點,章曼姿不由得驕傲起來。

她的小男朋友,辦了件了不起的大事,可他自己似乎并沒有意識到。

身後響起開門的聲音,江樓穿好浴袍出來,問:“套房還有多餘的房間嗎?沒有的話我先回樓下的房間。”

章曼姿一怔,盯着他把一杯溫水喝下,又看着房裏那張兩米寬的大床,反問道:“你今晚不和我睡?”

“不太好吧,你明天不是還要拍戲?”江樓站在旁邊,舉棋不定地看着她。

他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同床,他确實很想把身體裏最後一點力量都用盡,否則在今天這麽特殊的時刻,他恐怕整夜都無法入睡。

章曼姿從他身邊繞過,直接把房門反鎖:“少廢話,想不想做?”

“……想。”

淩晨時分,正是萬籁俱寂的時候。

窗簾遮住了月光,卻無法隐藏牆上的影子。兩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劃分不出彼此的界線。

章曼姿揚起臉,目不轉睛地望着江樓,他被汗水打濕的頭發貼在臉上,組成了一種獨特的性感。

她今天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他瘋到什麽地步都不阻攔,可江樓還是沒有失控,他一次次地在她身體裏尋求滿足,卻始終沒有弄疼她。

一滴眼淚從章曼姿眼角滑落,無聲地落進枕頭裏。

她想起當初答應江樓試一試的時候,心裏還抱着游移不定的想法。那時候她想,就試一試,如果将來不行就算了,談個戀愛而已,不一定非得有什麽結果。

可是今晚她卻明白了,不可能再有別的結果。

無論是今天,還是将來所有的日子,當他披荊斬棘帶着滿身傷痕回來,張開雙臂溫柔迎接的人都必須是她。

拂曉的光漸漸亮起,從門縫裏透了進來。

章曼姿翻了個身,手掌貼上江樓光滑的背。他硬撐了半年,把所有的郁結都清除幹淨,在黎明來臨之前沉沉睡去。

“江樓。”章曼姿從身後抱住他,把他從睡夢中叫醒。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好像不願意醒過來。

章曼姿清了清嗓子,雖然才剛睡着就把他叫醒不太好,但有句話她實在是憋不住了,現在不說出來她恐怕能把自己給憋死。

“你想結婚嗎?”

作者有話要說: 又晚了一點,對不起_(:з」∠)_

但今天劇情有了重大進展!看在曼姿姐姐求婚的份上,不要打我!

☆、第 64 章

猶如石沉大海一般,章曼姿的求婚沒有得到回應。

她在心裏默數十秒,數到一時确信江樓應該沒聽見她說話,只能暗自作罷,打算等他醒了再問一遍。

将手搭在江樓腰上,章曼姿閉上眼,忽然被江樓把手拉開,然後他翻了個身面對章曼姿,還順便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赤/裸的胸前。

“想。”

臉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章曼姿滿足地笑了笑,正想再說點什麽,結果就聽見江樓繼續念叨起來。

“辦婚禮的時候,把章遠舟的腿請上臺,沒有它的犧牲,我們不會認識。”

章曼姿:“???”

結婚儀式請條腿上去算怎麽回事?而且要怎樣才能只請一條腿上臺?現場把章遠舟的腿給鋸下來嗎?這也太血腥了吧。

江樓的下巴在她頭頂磨蹭着:“我連孩子叫什麽都想好了。”

章曼姿屏息凝神,想聽身邊這位編劇老師會取出什麽好名字。

“求你了,別塞車,不然趕不上火箭發射。”編劇老師的思維相當跳躍,瞬間關心起航天事業。

前言不搭後語的說話方式讓章曼姿驚愕不已,她把頭擡起來想看江樓是不是傻了,結果又被他一手按了回去。

“怎麽又要加演員,你有一個後宮嗎?”

“方總,你斑禿了。”

“再寫不完,我就回家放羊。”

三句之後,章曼姿确定了——他在說夢話。

她以前聽人說,人在累到極致的時候,嘴會不受大腦的控制,別看好像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但當事人實際上卻是處于意識不清醒的狀态,第二天醒來根本什麽也不記得。

曾經她還以為這不過是個傳言,事到如今才知道原來是真的。

悄悄伸手把床頭櫃上的手機拿過來,章曼姿将它放在兩人之間,按下錄音鍵。雖然大多數時候他都在自說自話,但她想嘗試看看能不能交流。

“你真的想結婚嗎?”她壓低嗓音,害怕把江樓真的吵醒。

江樓把她抱得更緊了,語氣委屈:“想啊,夢裏都想。”

你現在就是在做夢,謝謝。在心裏吐槽了一句,她接着再問:“除了章曼姿,你喜歡過別人嗎?”

“沒有。”斬釘截鐵的肯定句。

“樂高和章曼姿掉水裏了,你救誰?”

“天涼了,讓樂高破産吧。”

章曼姿差點笑場,她嘴角抽搐地想起一句耳熟的話,便換上了嚴肅的語氣。

“江樓先生,你願意娶章曼姿小姐為妻嗎?無論貧窮富有……”

沒等她背誦完畢,江樓就迅速回答:“我願意。”

那你就是答應了,章曼姿想。她按下結束錄音的按鍵,枕在江樓的胸膛上,以相擁入眠的姿勢閉上了眼。

·

江樓這一覺睡了很久,這或許是大半年以來他睡得最踏實的一晚。

當他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章曼姿早已拍戲去了,江樓坐起身靠在床頭緩了很久,感覺一點勁都使不上來。

長期的勞累徹底掏空了他的體力,精疲力盡之後的恢複期或許要花上好幾天時間。酸痛的肩膀提醒他應該去酒店的頂層做個理療,但他累得連手指都不想擡一下。

都結束了。

他在心裏對自己說,從今往後,他的人生便翻開了嶄新的篇章。雖然有些遺憾注定無法彌補,但昨天那一場鮮血淋漓的割裂,總算讓他真正成為了一個獨立的人。

遮光窗簾沒有拉開,視野裏一切物體都模糊而暗淡。

江樓按下床頭燈,一路扶着家具去衛生間洗漱。酒店裏設施齊全,他拆開一個刮胡刀把下巴上新長出來的胡子刮幹淨了,才雙手撐着臺面看向鏡中的自己。

這一看,險些把他自己給吓着。臉色鐵青,嘴唇發白,眼中有血絲。

難怪昨天章曼姿氣成那樣,真虧他當時有臉誇自己還是很帥。

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他那會兒的情緒有多糟糕,否則肯定不會睜着眼睛說瞎話。

用力在臉上拍了幾下,江樓在衛生間裏轉了一圈,發現昨天換下來的衣物都不在,應該是章曼姿讓人送去清洗了。現在他渾身上下只有一件浴袍,怎麽看都不适合出門見人。

好在他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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