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绫子跛着腳三步并作兩步往包子鋪趕,陸錦從後面追上來,被她一把推開,“我沒事。”

從沒見過花绫子生這麽大氣,臉色陰沉一言不發,陸錦心裏七上八下的,他不想惹她不高興,可也不想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嫁給別的男人。

“姐姐你不高興,…就罵我吧,” 他跟在後面,亦步亦趨,老老實實等着挨批。

“怎麽會?你今天幫了我,讓我明白了什麽叫道貌岸然!我感謝你都來不及呢!”花绫子盡量壓着火氣,不讓自己發火,畢竟錯不在綿綿。

陸錦:“……”

花绫子單腳跳進包子鋪,目光掃一圈,鋪子裏空蕩蕩的,爐子上的茶還在咕嘟咕嘟煮個不停,花老七的笑聲從隔壁雜貨鋪子那兒傳來,聽着爽朗,似乎和王玉娘的幾個丈夫把酒言歡,喝的正高興呢。

花绫子坐在爐子邊的長凳上,揉着自己微微發腫的腳踝,有些失神,好半天,才交代陸錦,“綿綿,去把門闩上,屜子裏的銅板拿出來,我要一個一個數。”

數錢讓人快樂,所以,還是讓數錢來治愈她糟糕透頂的心情吧。

陸錦應了聲,很麻利地将銅板倒在桌面上,花绫子來了精神,十分專注地盯着那些銅板,拿個小木條一枚一枚地撥拉,嘴裏念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花绫子數着數着,數岔了,走神了,又開始重新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陸錦不敢打擾她,很是乖巧的坐在對面,将她的右腳放在自己的腿上,脫了繡鞋,悉心揉.捏。

花绫子數了四五次,還是沒數清楚,氣得一拍桌子,無數銅板嘩啦啦被震落一地。“綿綿,去後院把鏡子拿來!”

陸錦替她穿好鞋,蹬蹬蹬跑去取銅鏡。花绫子将銅鏡端在手中,仔細端詳自己的面容:丹鳳眼高鼻梁,端莊周正,落落大方,雖然長得是不如陸綿綿,但也不難看吧!可吳大壯呢,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兩年,一轉眼卻盯着美人陸綿綿,差點連口水都掉下來了。

“姐姐,你…..別生氣啦,….沒有他,….總…還會有別人喜歡你的….”

陸錦輕聲細語,錢都不能讓绫子高興,那麽他湊在眼前,就更加得小心翼翼了。

“….別人?”

Advertisement

花绫子失笑,看着陸錦清雅出塵的面孔,心道連吳大壯都靠不住,還會有誰能讓她花绫子另眼相待?

“綿綿啊,你說男人,是不是都以貌取人?…真膚淺吶…”

陸錦立馬搖頭,言語間極為誠懇,“怎麽可能?你說的只是個別人而已,”

“是麽,唉…”

花绫子輕聲一嘆,似乎覺得綿綿所言不過是小姑娘信口胡謅,極不可信。

……

晚間歇息的時候,花绫子似乎還沒有從吳大壯給她的打擊中緩過來。大概是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喜歡一個男人,打算付出點真心對他,結果大失所望,令人郁結。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唉聲嘆氣,白天那一幕就在腦子裏一遍遍的過,真真讓人郁悶。

陸錦跟着難受,心裏鬥争了千萬遍,咬咬牙,從床上下來,一腳邁過去,鑽進了對面花绫子的被窩。

“綿綿,你….”

花绫子驚訝,綿綿主動跑來和她一起睡,這可真是頭一回。

“姐姐,我…..我…想問你個問題…”

陸錦面對花绫子側身而躺,捂着自己狂跳的心,小聲道,“如果,…呃,..我說如果我是個男的…,你會不會嫁給我,…..”

花绫子:“……”

見她不回答,陸錦又信誓旦旦,将胸脯拍的砰砰作響,“我對天發誓,我要是看別的女人一眼,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真逗...”

花绫子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笑到根本停不下來,差點笑岔氣。

陸錦有一種滿腔真情被無視的悲憤,氣惱她,“你不許笑!認真回答我!”

花绫子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摸着綿綿的腦袋,強忍住笑意,道,“綿綿你真可愛,姐姐問你,姐姐要是個男的,你願不願意嫁給姐姐呢?”

陸錦:“…..”

這個問題他沒想過,因為根本不可能。

“你若願意,我也可以發誓,往後不看別的女人一眼,就只喜歡你一個。”

花绫子依樣畫葫蘆,言之鑿鑿。

從前很擔心她發現真相,可現在花绫子一無所覺,陸錦不由得有些失落。相處這麽久,花绫子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他的不妥,果然是他僞裝的太好了麽?

這樣的情緒多少有些矛盾,且堵到心裏沉甸甸的,着實不好受,猶豫再三,陸錦咬咬牙,決定趁着沖動破釜沉舟,”姐姐,其實,我..——”

“綿綿啊,謝謝你安慰我,我好多了,趕緊過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陸錦的話沒說完,就被花绫子打斷了,她畢竟對吳大壯沒有愛到死去活來的程度,或許連愛也談不上,只是心有不甘罷了。所以陸錦最後的開解,加上自己又想了想,心緒便豁然開朗,吳大壯既非良人,再等等又何妨 ,.一想至此,心情就沒那麽糟糕了,遂拍拍陸錦的肩,開始趕人。

“不好,我和姐姐一起睡吧,天這麽冷,擠在一處暖和。”陸錦不自覺開始撒嬌,待反應過來,連自己都吓一跳,暗暗吐了吐舌頭。

花绫子拿他沒轍,好在陸綿綿不再貼着牆,放松姿态,舒舒服服躺在她身邊,不多會兒,小呼嚕聲響起來,鼻子裏咻咻地出氣,花绫子受了傳染,片刻間也進入了夢鄉。

….

翌日,花绫子繼續數錢,花老七串門兒回來,指着花绫子的鼻子質問:“你什麽意思啊?那吳大壯咋的你了,你把人家——”

“別提他!”花绫子今天十分專注,一枚也沒數岔。

“不是,你這人….,…好端端的,你倒是給個理由哇…..”

花老七氣的不行,在地上不停兜圈子,吳大壯多實在的男人吶,把绫子托付給他,他才能放心離開秦州城,這下倒好,一言不合就拒絕…….

花绫子對上七叔的眼睛,片刻,輕蔑一笑,“一丘之貉!”

叔侄二人用眼神激烈對峙,門板兒被拍的震天響,外頭有人埋怨,“大白天的關什麽門,不做生意啊!”

兩個一愣,花绫子使個眼色,花老七慢吞吞過去開門,花绫子麻溜地将銅板收回匣子裏,回頭朝後院喊了一聲,“綿綿哎,快幫姐姐放上去。”

門板不停的響,花老七埋怨,“來啦,就來啦,您輕着點兒喂,咱這是上千年的老木頭,拍壞了您得賠啊!”

外面有人爽朗一笑,“那麽多廢話,趕緊開門!”

來着語氣不善,驚到了從後院趕來的陸錦,他愣在原地,邁不開腳,似乎連手心都有細汗滲出。這亮如洪鐘的嗓門是陸錦耳熟能詳的,沒料想這麽快就在秦州聽到了。

...

“這麽兇吶,”花老七聞聲叨咕兩句,隔着門縫看了一眼,頓時面色慘白,當下闩死了門闩,任外面的人怎麽敲都不開。

花绫子正覺得奇怪,卻見花老七奔過來,對着花绫子快速交代,“绫子你七叔得走了!外面…外面….其實是便裝的錦衣衛,….七叔…七叔…要去逃命,..你保重..!”

花绫子瞬間淩亂:“……”

門板被人用腳大力踹開,進來六個氣勢魄人身着玄色勁裝腰懸長劍的男子,環顧四周,就看見個姑娘抱着一個大木匣子,一臉茫然地望着他們。

為首的身高八尺,面色發紅,打個手勢,幾個人四下裏細細查探,花绫子心裏咯噔咯噔的,提高嗓門給自己壯膽:“幹什麽吶你們?踢壞我家門板,要賠錢的!”

“咱們尋個人,還望姑娘勿怪。”

紅臉爽朗一笑,從袋裏掏出個小銀裸子扔在桌面上,發出丁零當啷的脆響。紅臉的手下四處轉了一圈,回來報告說,“洪爺,沒找見吶,就這後院裏,還有個小姑娘,正….蹲…蹲…在茅房裏…..”

洪爺聞言,似乎不死心,思索片刻,從懷裏掏出一卷绫裱小像,展開問道:“敢問姑娘,是否見過此人?”

畫像就在花绫子眼前,她因為緊張,都忘了擡眼,只一個勁兒地搖頭,“沒見過,沒見過!你們趕緊走吧,咱們是小本生意,經不起各位大爺折騰。”

花绫子些微的慌亂沒逃過洪爺敏銳的眼睛,他斬釘截鐵強調了一遍,“姑娘得仔細看看,若有隐瞞,你可吃罪不起。”

花绫子心頭流汗,強壯鎮定,心裏不停念叨:七叔啊,趕緊跑哇,我多拖上那麽一會兒,希望你能盡快出城!

花老七再怎麽不是,也是她唯一的親人。七年前,花老七熱血年少,偶然之間,為救弱小性命,在雲州錯手傷人致死,花老七亡命天涯本也自在,誰知死去的這人大有來頭,不久花老七就被錦衣衛給盯上了,花老七身手很靈活,曾在對方手裏兩次逃脫,只是那幫人一直沒放棄追查。花老七的這件往事從一開始就沒有隐瞞花绫子,叔侄兩人躲躲藏藏,又輾轉跑回偏遠的老家秦州,時隔兩年,以為從此可以安穩,誰料又不消停了。

花绫子長長呼出口氣,在洪爺等人的注視下仔細打量畫像,發現一個很可笑的問題:這位洪爺手裏的畫像,畫的根本就不是他七叔。

畫像似乎浸過水,微微有些模糊,但仔細辨認的話,不難看出畫中人是位錦衣華服的美少年,清雅俊秀,姿态翩然,端的是一表人才,這人長得實在太好看,花绫子沒忍住多看了兩眼,看着看着,又看出幾分面熟來。

洪爺從花绫子的表情裏瞧出些門道,忙問,“姑娘是不是見過他?”

花绫子就是覺得面熟,前思後想,又想不出個所以然,随即搖搖頭,反正不是她七叔,愛誰誰吧。這麽一想,腰杆又直了半截,義正言辭道,“幾位大爺,上別地兒尋去,我一個姑娘家,不可能藏個男人在家裏,說出去與我名聲有損,又怎麽會幹出這種事來,你們還是走吧。”

洪爺若有所思,帶着手下出了門,又一腳邁回來,“姑娘真沒見過?”

花绫子呵呵兩聲,“大爺您為難我個姑娘家做什麽,您也看見了,我家就我和我妹妹兩個,說沒有就真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喽,看好戲喽。感謝親們幫捉,愛你們(づ ̄3 ̄)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