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滾!”

花绫子無心糾纏,打發了前來滋事的女人,扭頭進了院子反手闩上門。

“沒勁吶,還以為花掌櫃的要怎麽收拾這幫娘們兒呢…,走啦走啦,回家睡覺去喽…”

幾個女人得了特赦令,溜得比兔子還快。衆人一看沒戲,都散去了,陸錦悵然若失,望着緊閉的大門,對着石頭念叨,“怎麽辦?她又關上了,我....我該怎麽進去啊。”

今日陸錦休沐,新拜的老師楊老太傅也沒拿捏他,好不容易騰出空來,顧及花绫子的喜好,特地換了身素淨的衣衫,頭發也只用緞帶束着,風馳電掣往包子鋪趕,結果又吃了閉門羹。

“公子,今兒不合适,”石頭挑挑眉,勸道:“你沒看人家的主母都找上門來了?花掌櫃的哪來的心情招待你啊?”

言畢又忍不住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公子….”

“她是那樣的人麽?虧你還叫人盯着報信兒呢!!”陸錦瞪他,眼裏閃過一絲疼惜,“那些個混賬女人,都把姐姐劃拉成什麽樣兒了?那得多疼啊,不行我得進去看看!”

石頭張了張嘴,終究把話咽下去了,畢竟這個時候再說花掌櫃的不是絕對會死的很慘。

一愣神的功夫,自家公子已經撩了袍擺,又開始翻牆,石頭慌忙和來福兩個拖住他,“別啊,公子你真沒眼色,這事兒還鬧不清楚呢,你跟這兒裹什麽亂吶!”

“有什麽不清楚的,她們找錯人啦!也虧得绫子姐姐脾氣好,這幫人忒不是東西,就該把她們頭發全薅下來!”

石頭傻眼,望着老槐樹的半截斷枝,默默道:公子啊,花掌櫃的脾氣還好?您可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她不稀得和女人鬥,你倒好,上趕着要薅人家頭發,….你們倆,可真是絕配!

“要不這麽的,讓花掌櫃的先冷靜冷靜,咱們去整點兒那抹傷的膏藥,回來送她,如何?”

石頭沒轍,又出個主意,總算将陸錦勸離了包子鋪。

….

天色已晚,花绫子掌了油燈,進屋看王玉娘,她依舊縮在牆角,滿臉愧色,半響,低聲說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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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給自己找的出路?”花绫子冷笑,“你可真有出息!”

“不然怎麽着?劉老爺有錢有勢,傍着他,總好過在包子鋪裏打雜幹活強吧。”王玉娘說着說着,倍感委屈,眼圈一紅,拿出帕子擦眼淚,“他在外頭置了房子安頓我,哪裏知道那母老虎那麽兇……”

“你瘋了嗎?!”花绫子頗為吃驚,“和幾個女人為個男人成日裏撕來鬥去,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就你這樣的,還不給人生吞活剝了?”

“那又如何?”王玉娘吸吸鼻子,道,“我懶得和她們計較,男人跟狗一樣,誰有本事誰就遛着呗,不是說和誰鬥就能怎麽着的。你瞧她們今日嚣張,可劉老爺心不在她們哪兒,再怎麽鬧也沒用。”

她口中的劉老爺便是最近這些日子逛街時無意間勾搭上的京城土財主劉富貴,據說家中金銀堆山,王玉娘動了心思,沒過幾天就讓劉富貴鑽到了她的裙子下面。

“嗬,真是聞所未聞,”花绫子瞠目結舌,“那你的意思是這位劉老爺一心一意就待你一個人好?他要真有這份兒心,幹嘛還要留着其他女人?他今日和你睡,明日又爬了她們的床,你,…..你不難受麽?”

“绫子,虧你在市井坊間一個人拼了這麽久,怎麽都不明白呢?”王玉娘有些輕視她,又有些可憐她,“你覺得我會在乎這個?男人什麽樣我比你明白,情情愛愛山盟海誓能當飯吃呀!绫子,我們也算同甘共苦過,實話告訴你,我不是因為喜歡他才心甘情願給他當小妾,名分又算得了什麽?我愛的是財物,愛的是我生活的保障,倘若你對一個男人沒有感情,他和誰睡又有什麽關系?他若只給我財物,少碰我,我倒樂得自在….”

她曾受過虐待,對男女之事多少有點排斥,姓劉的財主不明其意,還覺得她不善妒,嬌媚可人,對她反倒比大老婆還好。

“玉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兒要走,我不攔你,”花绫子坐在王玉娘身旁,“你有沒有想過後路?萬一,我是說萬一,将來你人老色衰,被——”

“我明白,”王玉娘截了她的話,“你放心,绫子,你的好我會記着的。我也沒那麽傻,母憑子貴你總知道吧,我現在跟了他,再給他生個兒子,到時候他愛怎麽着怎麽着,我有兒子們依仗,還怕什麽呢?”

花绫子無言以對。道不同不相為謀,或許王玉娘更習慣過那樣的生活吧。

“绫子我該走了,本來我今天就是來和你告別的,只是不知道怎麽跟你開口,那外宅就在銀碗胡同,有空來找我,咱倆敘敘舊,”

見花绫子垂眸不語,王玉娘打起精神強顏歡笑,繼續道,“你大約不會來,沒關系,我會來看你,不管怎麽說,謝謝你收留我,沒有你,可能我還真不如現在呢。”

花绫子自始至終沒說話,劉老爺很明顯就是個涼薄的人,今兒鬧了這麽一場,也不見他的影兒,更別提派人來接王玉娘。不過她看王玉娘也不在乎,收拾了包袱,悉心打扮一番,在街面上雇輛轎子,徑自上銀碗胡同去了。

花绫子有些唏噓,倚在炕頭上,還在想自己的将來,王玉娘在,鄉裏鄉親的,或許是個伴兒,她走了,一個人哪能照顧周全?看來,不得不雇些幫工了。

門口傳來咚咚敲門聲,她愣了一下,翻起身走過去問,“誰啊?”

“是我,陸錦,姐姐,快開門吶…”

“不認識。”

陸錦:“……”

花绫子轉身就走,又聽陸錦在門外喊道,“那綿綿你總認識吧?姐姐,我是陸綿綿,你妹妹陸綿綿啊..”

石頭站在陸錦旁邊,聽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拉着來福躲到槐樹底下去了。

花绫子依舊沒開門,轉身回屋。“陸公子,天晚了,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請回吧。”

她言簡意赅,弄得陸錦無言以對,花绫子一向大大咧咧,沒那麽多講究,這樣說不明擺着轟他麽。

好在陸錦不氣餒,簡直越挫越勇,绫子今日受了傷,他非得見她一面才肯安心。想了想,向石頭和來福兩個招招手,借着小厮的肩膀,爬到槐樹上去,橫坐在樹杈上,往小院兒一望,花绫子顯然沒有出來賞月,屋裏的燈忽明忽暗,他看着窗棂上她身影綽約,似乎又拿起針線,縫補什麽。

一股暖意從心中流過,陸錦取了随身攜帶的竹笛,那還是秦州廟會上花绫子買來送他的。竹笛輕放唇邊,一曲悠揚悅耳的《鳳求凰》在空中回蕩。

花绫子聽愣了神,不由自主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不知誰家的狗狂吠了幾聲,打破了優雅的旋律,緊接着有人高聲罵道,“吵死了!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大黃,給我狠狠地咬!”

一通狗吠,引起了無數狗吠,花绫子心裏咯噔一下,奔過去開了門,就看見陸錦從樹上掉下來,他的兩個小厮早跑的沒影兒了,一群惡狗從金魚胡同竄出來,撲向陸錦,說時遲那時快,她一把撈起陸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了院子,啪嗒合上大門,堵在了門背後。

惡狗們又狂吠了一會兒,才離開包子鋪大門口。花绫子心有餘悸,心撲通撲通跳的好厲害,喘息了好幾下,才發現自己用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摟抱着人高馬大的陸錦,而陸公子,正含情脈脈地看着她。

花绫子一哆嗦,猛地撤手,陸錦咕咚掉地上,哎喲哎喲叫個不停。

“你小點兒聲!不叫會死麽!”

她剜他一眼,陸錦知趣,立馬閉嘴,似乎不甘心,又小聲嘟囔着,“姐姐你真狠,說扔就扔,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花绫子噗嗤一樂,“德行!摔疼沒?…....”

她伸手扶他,陸錦立刻牛皮糖似的黏上來,跟缺了骨頭一般,微彎了腰,靠在花绫子肩膀上,“疼啊,我先前就摔了一跤,結果又摔一跤,又不是鐵打的,哪能不疼。”

他撒嬌的手段,和綿綿從前一模一樣,花绫子心頭一軟,“那回屋,我給你看看。”

“好嘞——!”陸錦瞬間喜笑顏開,跟着花绫子進了屋。

花绫子挑了燈芯,房屋內明亮了許多,她招呼陸錦坐在炕上,“摔哪兒了?”

陸錦本想将自己扒拉了指給她看,見她滿臉抓痕,才想起正事兒,忙将衣袋裏的玉香膏遞給她,“還是先治治你的傷吧,我怎麽瞧着,你比我嚴重啊..”

花绫子愣了一下,接過來,“你倒有心。”

陸錦嘿嘿兩聲,還有些腼腆,“姐姐受傷,疼在我心。”

“綿綿啊,”花绫子些微觸動,輕聲道,“姐姐看着你好好的,就踏實了。當初還以為你被女皇陛下抓走了,擔心了好一陣子呢。”

“哪能啊?”陸錦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剛摔地上,額頭起了大包,鼓囊囊的,“都是誤會,皇上壓根兒就不喜歡我,她不過是要我爹給她一個可靠的保障!”

他笑起來,很不好意思。當初偷聽到早就和離的父母坐在一起規劃他的将來,談及朝雲公主有意讓他入府,母親調侃父親,說這樁婚事也不賴,如果你兒子能混個驸馬的話就更好了,不知道殿下肯不肯給他這個名分。他聞言當真,翻起來就跑,忽略了他爹陸遠的後半句話,“不管殿下看沒看上他,只要錦兒不願意,我都不會讓他進公主府,她得拿出點誠意,我們才能助她圖謀大事,長公主殿下是個聰明人,孰輕孰重,分得清楚。”

一場烏龍而已,過了就過了。其實這樣也挺好,因為誤會,遇到了心愛之人,這一趟遠行,他一點兒也不後悔。

花绫子聽他簡單解釋一番,點點頭,“那就好,那我也放心了。以後別往這兒跑。人多嘴雜,對大家都不好。”

“姐姐,你不高興,是不是......還在怪我欺騙你?我想過要回秦州找你,可是我爹不放人,又趕上科考…….”

“找我做什麽?過你的日子不就好了!”

花绫子剛才還是陽春三月,此刻又成了數九寒天,陸錦心下黯然,跟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低了頭輕聲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後再也不騙你,..我發誓!”

“你別動不動就發誓,我不愛聽!”

花绫子佯裝生氣,将陸錦剛舉起來的手指頭又給掰回去,陸錦乘機握了她的手,癟着嘴道小聲哀求,“你原諒我吧,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花绫子拿他沒轍,正準備批他兩句,就聽見門口小厮石頭朝裏頭喊,“公子,老爺喊你回家睡覺了!話說你沒事兒吧. .....那什麽……剛才我和來福是跑去撿棍子了,準備幫你攆狗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所有收藏本文的親們,還有評論的你們,珂安愛你們,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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