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
了照顧看不見的陸錦的情緒,遂将眼睛轉向陸錦,這位風華絕代的美男子此刻緊緊牽着花老大的手,溫柔一笑,“我想去,我們去吧,我看不見,可是聽的着,那場面定是驚心動魄的,我要陪你摸門釘,除百病,也沾個彩頭。”
“哎呀,陸公子多善解人意,老大你可一定要來給我們兄弟捧場啊!”
“好。”
雙方擦肩而過,六子興高采烈走了,馬車內,陸錦找了個極其舒服的姿勢,躺在花绫子的腿上,“明天人多,你要拉着我,不許松開,不許把我丢了。”
“那是當然,你長這麽好看,我要是一松手,滿城的姑娘們湧上來拉走怎麽辦?”花绫子笑道。
“算你有眼光。”陸錦嘀咕一句,“我陸錦這輩子啊,就折你手裏喽。”
……
到了十五晚上,大年最後一天,全城沸騰,花火滿天,絢爛綻放,街上熙熙攘攘,人頭攢動,花绫子和陸錦混在人堆裏,後面跟着小厮石頭來福,看耍龍燈舞獅子,跨火堆,過橋,行至東華門外,放眼望去,路旁搭起來的架子上甚至樹上,都挂滿了格式樣的彩燈,上面墜燈着小彩條兒燈謎,花绫子興致勃勃,一一念給陸錦聽,陸錦百猜百中,拿了不少彩頭,石頭和來福每人抱着一堆,手都顧不過來了。
“陸錦,我要解手。我……元宵湯喝太多了……”
陸錦正高興着,就聽花绫子來了這麽一句,遂笑笑,“好啊,我陪你去。”
“別啊,這麽多人看着呢,我繞到後頭,那兒有間茅房,去去就回。”
石頭和來福就在後頭跟着,花绫子難免尴尬,兩下裏協調,陸錦最終同意和石頭來福在一起,而花绫子獨自去解手。
他們站在街邊上,周圍吵吵嚷嚷,沒有花绫子,陸錦突然覺得沒甚意思,問石頭,“怎麽還沒回來?”
“公子,人家剛走,興許來個大的呢,沒看花東家今天吃那麽多,都趕上小豬猡了。”石頭不屑,調侃一句。
“怎麽說話呢!”陸錦不高興,沉聲道:“那是因為元宵是我做的,人間美味!”
石頭不說話,心裏極其鄙視:就你?.....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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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還沒回來?”
人群湧動,一波一波的,陸錦心急了,又問。
來福悶聲不語,石頭也說不出來了。是啊,這時間,好像是有那麽點長。
“別不是吃壞肚子了吧,快,我們過去看看!”
陸錦說風就是雨,兩個小厮沒轍,領着他巧妙地避過人群,向僻靜的地方走去,轉過彎,幹枯的老槐樹底下,花绫子正和一個有幾分眼熟的男子竊竊私語,說了不過片刻,那男人俯下.身子,将花绫子抱在懷裏。
“公子……..,這……..”
石頭都不知道該怎麽跟瞎眼的陸錦解釋他親眼看到的場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倒計時,繼續走着。
☆、倒計時一
陸錦感覺太過敏銳,顯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扯下蒙眼布,努力分辨着,眼前是模糊而又熟悉的花绫子,和另一個高大模糊的影子抱在一起。
這樣的明目張膽,當他陸錦真的瞎了麽!心頭止不住的發顫,顫到了指尖,“花绫子,你在幹什麽?”
聽到聲音,花绫子回過頭的第一反應就是看見陸錦瞪圓了雙眼,滿臉怒氣。
“你原來,……是能看見的?”
花绫子突然覺得冷,冷到徹骨。
“…….這個……一會兒再說,我只問你,你這是在做什麽?”
陸錦瞬間沒了底氣,她背着他和別的男人偷/情的罪過大,還是他瞞着她自己眼睛已經開始恢複的罪過大,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沒做什麽,你眼睛既然好了,就回你家去吧,早說該多好,害我白白內疚一場。”
花绫子冷冷一笑,卻仍然掩飾不住內心憤怒。陸錦是天生的騙子!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起,他就在騙她,可笑的是,她居然真心實意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他!
“我……不回去。”陸錦心跌倒了谷底,疼痛至極。他突然發現,無論是她的偷情,還是他的欺騙,到頭來傷害的,都只是他自己,而花绫子,永遠置身事外,永遠都是那樣的,無所謂。
“萬老板,我們走吧。”
花绫子果然淡淡的,搖搖頭,竟然親切地拉着模糊的萬蓮紅,當着他的面,一起離開了。
“花绫子!你別後悔,這一次,我,我,我再也不會給你任何機會了!”
不是不給你機會,而是不願意再給自己愛你的機會。
眼淚毫不設防地從冰冷的臉頰上落下來,她什麽時候才能明白,他沒有惡意,做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裝可憐博取同情,他太想和她在一起了。
石頭慌張不已,忙上前勸陸錦,“公子別哭啊,王太醫叮囑過,雖然眼睛沒大礙,但是半月之內盡量別流太多眼淚,前功盡棄怎麽辦吶!”
他是傷了眼睛,只不過沒那麽嚴重,借着葉熙的謊言将事實誇大了,只因為,對花绫子的愛和依賴,舍不得,更放不下。
可惜花绫子不懂,或者心裏明白但是不願意領情,又或者根本無心無情,否則不會背着他,和別人卿卿我我。
“是不是我這一輩子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讓你真正愛上我,……罷了,石頭我們走!”
陸錦發狠,将石頭來福手裏的泥人糖人之類的小玩意兒全掃地下,碎了一地,他頭也不回,與花绫子背道而行。煙火在身後綻放,歡笑與鑼鼓不停地湧進他的耳朵裏。可這周遭絢爛的一切,都于他是一種血淋淋的諷刺,生活再如何美好,和他這個可憐人有什麽關系呢!
……
後方一棵老槐樹的背後,站着才走過去的萬蓮紅和花绫子,看到前面頭也不回的背影,萬蓮紅擔心道,“绫子……,這……沒關系嗎?不去解釋一下?”
“不去,我剛好需要一個離開他的借口,幸虧遇上了你,謝謝。”花绫子笑笑,覺得自己笑起來十分勉強,禁不住鼻頭一酸,轉過身去,将流下來的眼淚用手背抹得幹幹淨淨。她平生最恨自己讓人當猴耍,可笑的是她最在乎的人就這麽做了。
“可是…….”萬蓮紅欲言又止。她明明傷心,卻還要裝堅強,偏偏這樣的事情,他不好幹涉,只好面上視若無睹,暗自擔憂。
“沒什麽可是,”花绫子搖搖頭,吸吸鼻子,再轉過身來,依舊是神采奕奕,很快轉了話題:“你呢?你什麽時候走?”
萬蓮紅看着十分憔悴,已經三天沒合眼,剛才差點暈過去,得虧花绫子伸手抱住他。
“就這兩天吧,”萬蓮紅神情落寞,“下江南去,玉娘活着的時候,就說她想去看江南風光,托我帶着她的棺柩一起去。我應下了。”
王玉娘死了,在萬蓮紅最初告知這件事情的時候,花绫子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惜,這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王玉娘和萬蓮紅準備月末成親,她樂此不疲地準備着各項事宜,置辦自己的嫁妝,三天前,她領着丫鬟出門去逛首飾鋪子,誰知在街邊上遇見了向她伸手乞讨的劉富貴。
“……是你?”
王玉娘認出了蓬頭垢面衣衫褴褛的男人,那人堵在眼前死死盯着她,看的王玉娘心裏直犯惡心,她用帕子捂着鼻子蓋住劉富貴身上散發出來的難聞的氣味兒,朝丫鬟是個眼色,丫鬟摸出兩枚銅錢扔到劉福貴的破碗裏。
“走吧,大過年的 ,真晦氣!”王玉娘不耐煩,扯了丫鬟要走,劉富貴從後頭抓住她的肩膀,罵道,“賤人!我當初給你的,可比兩個銅板多。”
一夜夫妻還百日恩呢,這個賤人,當初她楚楚可憐,跟小白花似的,他怎麽就沒看透她的嘴臉!
“老東西!臭不要臉的,你嘴裏放幹淨點!管誰叫賤人呢?我拿的是我該拿的,”王玉娘厭惡的避開,“說起銀錢,你大老婆,張氏那個賤貨卷走得可多了去了,幹嘛不跟她要啊,你們不是結發夫妻,情比金堅的嘛?你當初縱容她害我的時候,沒想過有今天吧?!”
劉富貴恨得牙根癢癢,張氏是明媒正娶的,尊重她也沒什麽不對,哪裏料到大難臨頭,人家扇着翅膀飛走了,找都找不見人影。女人都他媽不是好東西,有錢的時候對你情比金堅,沒錢都不會多看你一眼。好不容易逮住王玉娘這個賤貨,怎麽着要讓她把吞走的給吐出來。
可是眼前的王玉娘,他曾經的小妾,披金戴銀,高高在上,視他為最下賤最不值錢的玩意兒,滿臉不屑與鄙視,說話毒辣,句句諷刺挖苦,“狗雜碎!離我遠點兒,小心我報官!”
能看到老東西的今天,王玉娘似乎也有些慶幸,當初一碗藥,弄掉了劉富貴的賤種,得虧沒生下來。說起這個,還得感謝張氏呢。
王玉娘的嚣張引起劉富貴的極大不滿,他堵到王玉娘的前面,罵道:“賤人,你吃老子的穿老子的,還給老子這個态度,把老子的錢通通吐出來!”
他伸手就去拽王玉娘耳朵上新戴的翡翠銀杏耳環,試圖扯下來,王玉娘尖叫一聲,拉了丫鬟幫忙,隔開劉富貴,乘機上手甩個劉富貴幾個耳光,破口大罵:“□□的雜種,敢打老娘,當你他媽的是誰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惹怒了老娘,老娘将你那破吊踩碎了喂狗!”
劉富貴就這樣激怒了,橫豎已經沒有昔日的風光和尊嚴,索性豁出去,和王玉娘打在一起,兩個女子的力氣加起來也沒有對方的大,王玉娘嘴裏又罵罵咧咧的,劉富貴拔下王玉娘的簪子就朝王玉娘的脖子裏紮去。
血流了滿地,丫鬟吓傻了,四周漸漸圍聚了人群,劉富貴知道自己逃不脫,也覺得活着沒什麽意義,拿簪子也捅了自己的咽喉,慘死在街上。
王玉娘是給擡回到海棠胡同才咽氣的,臨死前抓着萬蓮紅的手不肯放開,萬蓮紅問她可有什麽遺言,她說不出話,單單用眼睛瞪着牆上自己前些日子信手拈來的一副不成樣子的水墨畫,《煙雨江南》。
兩岸楊柳依依,江上煙波浩渺,一葉輕舟随波逐流。和萬蓮紅在一起的這些日子,似乎生出了看透虛妄紛擾的心境,那份淡然或許才是她今後向往的生活吧。
萬蓮紅會意,點點頭。玉娘在京城舉目無親,問她還有什麽心願,王玉娘說不出來,問她要不要見見花绫子,她很是費力地搖頭,之後就斷氣了,死不瞑目。
他給整理後事,丫鬟将她死去的經過大致講了一遍。萬蓮紅心生酸楚,卻也無可奈何,三天三爺沒合眼,王玉娘留下的大筆銀錢叫他拿出去捐修積善堂,回來的路上燈火輝煌,煙花漫天,他有些暈眩,靠在路邊上孤獨地休息了很久,起身離開的時候,沒想到遇上了花绫子。
……
“哎,真是造化弄人。以為她從此能太平,誰曾料到呢…….”花绫子重重一嘆,“你呢?今後怎麽打算,要一直待在江南麽?孤身一人,也不是個長久之計,總得找個知冷知熱的才行。”
她如是說,不過萬蓮紅倒是平靜無波,“生死有定數,半點不由人。绫子,我遇見你之前,欠下了太多的風流債,或許這就是我的報應吧,命中注定孤獨一生,也沒什麽……好說的。”
一席話竟叫花绫子無言以對。
“…….以後,還會唱戲,對嗎?”
同鄉道別離,徒增些許傷感,兩個人靜默半晌,花绫子開口打破沉寂。
“當然,邊走邊唱,收徒弟,自己帶戲班。”萬蓮紅靜靜道,“绫子,就此別過,此後也不知是否還能再見,你好好保重自己。”
“保重。”
正月十五過後,萬蓮紅扶着王玉娘的靈柩,帶着新收的幾個徒弟動身下江南,多年以後他的名頭以及蓮派戲曲響徹大江南北,但是花绫子再也沒見過他。
……
正月十八,豐樂樓開業,花绫子師傅薛重從老家返回京城。花绫子将豐樂樓交托給薛重,薛重愕然。
“這是要幹嘛?不給師傅養老了?”事出突然,薛重的眼皮子跳的太厲害。
“那師傅可願意跟绫子回秦州?”她問。
“人生地不熟,不去,那麽遠,我這把老骨頭還不給折騰散了!”薛重不假思索,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花绫子笑,“師傅不去,绫子放心不下,有了豐樂樓做依仗,也是咱們之間的牽扯。”
“好端端的,回去作甚?”薛重捋胡須,沉思道,“再不回來了?”
“哪能?就是想家了。老家有我的小包子鋪,還有我花家兩畝薄田,師傅應該知道,我們老花家就剩我一個人了,我得回去照應着。”
花绫子想,京城她大約是要回來的,畢竟七叔在這兒困着,至于往日恩怨,或許時過境遷之後,想開了,回來看看也無妨。
“你這孩子!”薛重有些疼惜,“一個姑娘家,怎的責任這般重?你倒是一走了之,可是陸公子怎麽辦?你可知道他是我……”
“大侄子,對嗎?”花绫子笑起來,“我早看出來啦。我知道他對我有心,可是我沒辦法。倘若我真有欠他的,等下輩子吧,我做牛做馬償還他。”
作者有話要說: 要完結啦,嗷嗷嗷嗷嗷嗷
☆、尾聲(上)
四個月後,秦州,花家豐樂樓。
賓客滿座,小夥計忙不過來,朝後廚喊話,“掌櫃的,蔥肉餡的還有沒?前頭又催啦。”
“好啦好啦,馬上出籠!”
人手不夠,花绫子親力親為,她手腳麻利,掀開八大蒸籠,熱騰騰的霧氣往屋頂上竄,肉香味四溢,叫人垂涎欲滴,新來的小夥計高高興興端了幾盤子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差點被闖進來的六子給撞翻。
“我說六爺當心着點……”
六子眼睛眯成一條縫,瞪夥計一眼,“去去去!沒空搭理你,我找老大,十萬火急!”
夥計無奈,上前堂去了,六子忙湊上去,道:“老大趕緊過去看看吧,擂臺那邊我盯不住啦!”
“不去,沒看我這兒走不開呢!”
花绫子頭也沒回,繼續将生餡兒包子齊整整碼在蒸籠上,六子急眼,“不是…..我說,你終身大事你怎麽不上心呢!”
“沒不上心啊,事有輕重緩急,你們先比劃着就是了,我去了也是白搭!”
“可是……陳麻子和李鐵牛兩個鬥得太狠,勸不住,那場面,腥風血雨呀!”
花绫子:“……”
......
事情要從三天前說起,年芳二十有一的花绫子終于下定決心招婿成親,于是在秦州二郎山腳下擺了擂臺,比武招婿。有意願者前來挑戰,打贏了她派來的手下六子,再和她比試,勝出的,便能入贅花家為婿。
第一天來的人寥寥無幾,六子三拳兩腳都給打發走了。雖說如今世風與從前略有不同,不過入贅對于男人來說,仍然不是最佳選擇,除非破落潦倒,窮途末路,再不然觊觎女方的財富和美貌。不過秦州當地人知根知底,能娶上媳婦挺不容易,入贅或許也是條出路,只是秦州的多數适齡未婚男子早些年見識過花绫子的潑辣,大約也知道自己鎮不住這樣的媳婦兒,看看熱鬧還行,要是動真格,還是算了的好。
第二天,早先有意求娶花绫子的兩個男人,城東打鐵的李鐵牛,和西街屠戶陳麻子,雄赳赳氣昂昂出現在擂臺之上,兩個不按常理出牌,各自打跑了前來迎戰的,接着互相杠上了,壓根沒把六子放在眼裏。李鐵牛和陳麻子家裏各有兄弟四個,入贅倆,還各有三個可以再娶,加上之前兩人對花绫子就有情意,所以這是一次絕好機會,兩個人誰也沒去計較将會因為入贅而帶來的各種顧慮。
李鐵牛和陳麻子都不是善茬,兩個人從第二天早上打到晚上,沒分出個勝負,約好第三天繼續再戰。花绫子忙着包子樓的事情,就打發一直從京城跟她到秦州賣包子的六子繼續守擂臺。誰知李鐵牛和陳麻子兩個打紅了眼,鬥的頭破血流都不肯罷休,六子看不下去,上前去勸架,兩人聯合起來将六子一頓胖揍,六子招架不住,害怕鬧出人命,忙跑來包子樓般救兵。
“這倆一看都是為了你敢不要命的,實在不行,老大你全收了得了,”六子将頭伸過去給花绫子看,“哎喲老大你看我這腦袋給他們揍得,腫老大包!”
“還真是,拳頭真夠硬的。”花绫子感嘆兩句,六子受不住,拽着她就往外走,“哎呀趕緊走吧!”
好說歹說勸着花绫子去二郎山腳下設的擂臺場,結果發現臺上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比武招婿”的大旗就在一旁孤零零地豎着,呼啦啦迎風招展,瞧着十分滑稽。
“人呢?”花绫子愕然,看向六子,“…..呵呵,我花绫子還真不受待見啊。”
六子也納悶了,“不對啊,剛才還在這兒呢!你瞧那擂臺上的血,都還沒幹吶!”
兩個人朝四周張望了半天,才發現擂臺不遠處一棵合抱粗的的老柳樹下面,站着一位滿面紅光,身着玄色勁裝,腰懸長劍的男子,那人本來靠在樹幹上假寐,看見這兩位目光一掃,便主動直起身子走過來。
“好久不見。”
男人微微一笑,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花绫子瞧着很是眼熟,就是想不起再那裏見過,仔細回憶,那男人又開口說道,“在下洪濤,替我家主人前來迎戰。”
六子直接懵圈,“這玩意兒還能替啊……”
花绫子:“……”
她好像沒說可以替人出戰呢,可是,也沒規定不能替人出戰吧……
洪濤對兩人的表情視若無睹,又接着解釋,“剛才在下打贏了李壯士和陳壯士,他們輸的心服口服,已經回家去了。”
“喲呵 ! 身手夠好的嘛,一看就是練家子,不過呢,你不光要打贏我,還得打贏我們掌櫃的才行。”
“那是自然,規矩洪某是知道的。”
花绫子聽他口音,是地道的京腔,心中似乎有靈光閃過,轉瞬即逝。
“好,那洪壯士,請吧。”
六子明擺着不是洪濤的對手,所以她直接跳上擂臺,将裙擺掖在腰間,雙臂微展,打算用流雲飛花的招式直接放倒他。姓洪的倒是人高馬大,可惜他主子沒露面,在家坐享其成,這是她最不喜的。說來也不怕害臊,自打和陸錦有過那麽一段,她的眼界就高了,更傾向于喜歡那些年輕勇敢的,溫和英俊的毛頭小夥子,洪濤以及他的縮頭縮尾的主子顯然不符合她的标準。
不過無所謂了,打贏了他,重新再招吧。
洪濤見她坦然自若,暗暗佩服,他是錦衣衛裏頭武功拔尖的,即便放眼江湖,也不見得能有對手,但凡較量,對方見他,必定先矮上三分,可花绫子不卑不亢,那神情甚至都不在意這些,過于輕描淡寫。
一個姑娘家,好大的氣場。
“洪某得罪了。”
他解下佩劍丢在一旁,雙拳急速揮出,力道剛勁勇猛,打算一招制敵。
花绫子今非昔比,她本就天資聰穎,如今學的是正統飛花掌,七叔從前給打過基礎,小半年的光景,将秘笈上每一招每一式都練得爐火純青,出手如閃電,閃避似飛星,洪濤起初掉以輕心,略失了先機,勉強接過六七十招後,額頭上的汗都滲出來了,心裏連道不好:再這麽打下去,必敗無疑,陸小公子的計劃要泡湯啊。
攻勢太過激烈,他換了招式準備認真防守,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花绫子右手虛晃一下,左手出擊,當胸劈過來,逼的洪濤眼看就要從擂臺上翻下去,關鍵時刻,還是花绫子收掌,反手拉他一下,将人又拉回來。
“洪壯士好身手,承讓!”
花绫子抱拳施禮,跳下擂臺,欲轉身離去。
“花掌櫃的且慢!”
洪濤捂着胸口靠在敦實的旗杆上大喘氣,他無論如何都沒看出來,花绫子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當真大意了!
“洪壯士,規矩你也知道,只能說我和你主子無緣,抱歉。”花绫子笑笑,在她的概念中,或許洪濤就代表了他背後的人,而他們只适合給她當長輩,倘若真有她喜歡的,而且喜歡她的,自然會放水叫他過關,可惜洪濤不是。
“我是替公子前來迎戰的,花掌櫃的只需仔細想想,便能得知他是誰了。”
洪濤邊說,眼神邊示意剛才他走過來的地方。果不其然,合抱粗的的老柳樹背後,慢慢伸出一張俊美無暇的臉,正期期艾艾的望着她。
他神情失落,似乎又心有不甘。大約是知道自己上臺并無勝算 ,打算讓洪千戶替他打前站,他就等着洪千戶吊着她,将她鬥得筋疲力盡再佯裝失手,然後他就可以輕易打敗花绫子,坐享其成。
這算盤打的,真特麽……憋屈。
心有不甘吶!
那雙清澈如墨玉的眼睛,此刻充滿了委屈和幽怨,直教花绫子瞬間一窒,微酸微甜的滋味瞬間湧上心頭,讓人恍惚。
原來是陸錦,怪不得洪濤有那麽一丢丢眼熟,可惜她不記臉,不然的話早該想起來的。
年頭上,她深思熟慮之後,快馬加鞭衣錦還鄉,花大錢翻修了原來的包子鋪,蓋了比京城包子鋪規模小一點的兩層樓,仍然取名豐樂樓,生意好的沒話說,遠勝秦州第一酒樓福瑞興。每天置身于忙碌之中,稍微焦慮的心漸漸安穩下來,六子奉她當老大,從京城跟過來,給她打下手,替她在京城與秦州的豐樂樓之間傳遞消息。日子就這樣有條不紊的過下去了。
上個月,成親一年的吳大壯,突然來找她,原來吳大壯賢惠樸實的新媳婦兒剛生了大胖小子,吳大壯興高采烈,想在她的包子樓辦滿月酒,跑來和花绫子打商量,花绫子突然意識到,她孤身一人,無限期拖延着不願意成親,其實沒有一點意義。
沒有誰會愛誰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也沒有誰會求而不得永不變心,大家都是過日子的普通百姓,既然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也沒有必要将自己逼近死胡同裏,更何況,她身負重擔,為花家延香續火迫在眉睫。
只不過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樣一個尴尬的場合,遇上她念念不忘的陸錦。
作者有話要說: 要完結了,趕緊收藏噻,麽麽噠。
☆、尾聲(下)
“既然來了,就打個招呼吧,何必遮遮掩掩?”
花绫子笑着喊他,陸錦慢吞吞走出來,他今日穿一身月白色長衫,手裏攥一把象牙骨折扇,見花绫子目不轉睛盯着他看,唰的一下打開,一下一下地扇,借此掩飾內心波瀾起伏的情緒。這樣的姿态放在許久未曾相見的花绫子眼裏,便覺得他除了忐忑之外,依然俊逸清雅,美得讓人無法呼吸。
“來參加比武招婿啊?”
花绫子酒窩淺漾,大大方方問他。老情人會面,其實她也有點不自在呢。
“……”陸錦咳了一聲,四周望望,才發現六子和洪濤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二郎山腳下景色甚美,芳草茵茵,春日晴好,暖風陣陣拂過身旁,花绫子就站在他面前,裙擺微揚,巧笑嫣然,“幹嘛不親自上陣呢?想入贅還不簡單?我給你這個機會,只要打贏我,你就可以嫁給我了。”
“我…….?誰說我要嫁給你?”陸錦愣了一下,有些沮喪,“不論別的,即便和你單打獨鬥,我哪有勝算?”
陸錦覺得自己的如意算盤打的再好,在花绫子面前照樣栽跟頭。上次元宵會上不歡而散,仍舊是歷歷在目。他當時倒是給自己挽回些許尊嚴,窩在陸府堵氣不到三天,後悔不疊。忍不住跑回豐樂樓找她,誰知薛重告訴他,花绫子已經回秦州了,或許以後再也不會回京城。
陸錦的肺都快給氣炸了。花绫子回秦州這事兒明顯蓄謀已久啊!如果不是他當初裝瞎,可能她早就人去樓空。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吶。相隔兩千裏之遙,從前都是他追着花绫子跑,其實也曾奢望過,花绫子若能多看他一眼,能多在乎他一點,那該有多好。
他也曾在沒有花绫子的這些日子裏做出過無數努力,希望能像她那樣,喜歡一個人,但是不那麽在乎,或者可以嘗試去喜歡別的姑娘,忘記那些往事,重新來過。可惜還沒開始,陸錦便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寧願待在花绫子身邊日日受她折磨摧殘,都比忍受相思蝕骨強很多。
陸錦總算認命,明白自己其實就是花绫子無意間撿到的小狗,認了主,無論多遠都會千裏相随。上個月他參加完春闱不久,豐樂樓裏的薛重收了六子的來信,派人告知他,說花绫子有意成親,看他如何想法。他聽了消息快馬加鞭往秦州趕,父親陸遠不放心,派了洪濤從後面緊追相陪。
結果才發現,花绫子不是要嫁人,而是要娶夫。
娶夫。
原來這就是她的難處。秦州老花家如今就剩她一個姑娘,如果不招婿,則意味着老花家從這一支就徹底斷了血脈。
但這也是他的難處,如果說還有什麽是他不願意讓步的,就是要他這個陸家唯一的孩子去入贅,成為別人家的男丁。
不是因為尊嚴,而是因為父親陸遠。陸遠如果知道他和花绫子非要走到這一步,一定會對這樁婚事有微詞。父親苦等了母親那麽久,自以為努力不會白費,韓茹總會回到他身邊,可她終究沒有回頭,怡然自得做她的葉夫人,甚至為避嫌,已經不再和父親私下來往,即便陸遠拿兒子當借口。
一個孤零零的中年男人,失去了最心愛的女人,要是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入贅了別家,那該是一種多麽傷心的情景,陸錦不敢想。
陸錦深愛花绫子,覺得這一生大約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可是和父親的骨肉親情,實在難以割舍。思來想去,也唯有先指使洪濤趕走圍繞在花绫子跟前的男人,花绫子無人可娶,自然願意坐下來和他好好談談,看看彼此是否能找出一個折中的法子來。
花绫子起初并不知道陸錦的糾結,只以為他已經放下所有的臉面追她來這裏,感動地差點眼淚嘩嘩,人家都為她做到這份兒上了,她還有什麽理由不給對方臺階下?
想通了,快步向前,花绫子伸手熱忱相邀:
“陸錦,我給你一次機會,打贏我,我就招你為婿,以後和和美美過日子,如何?”
她看着陸錦,态度認真誠懇,臉上的神情明顯就是你親自應戰,我必放水叫你勝出。
“绫子,”陸錦淺淺一嘆,道,“我還是想,如果你能嫁給我就好了。我可以保證,我一定同意我們其中的某個孩子姓花。”
花绫子一愣:這是跟她談條件呢,這小陸公子,想的還挺長遠。
可惜,這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花绫子清楚自己無法讓步,也知道陸錦的為難,沉思片刻,商量道,“很抱歉,我花绫子只娶不嫁。如果你願意嫁給我,我也考慮我們有一個孩子姓陸。”
“你……就不能依我一回麽?以後事事順着你,決不違逆。”陸錦的眼神微有些暗淡,他從來都不做為難她的事,只這一回。
“陸錦,看來我們沒什麽好談的,”花绫子抿唇認真道,“很感謝你這樣愛着我,真的,我想我以後都不會遇到像你這樣愛過我的男人了。”
她轉身走,陸錦不舍,頓了一下,在後頭慢慢跟着,“绫子,我們之間太不公平,你在乎我都沒有我在乎你多。”
是麽?花绫子聞言一頓,停了腳步,轉身,垂眸黯然,“随你怎麽說,反正咱倆沒緣分。以後你也別跟着我,更別幹擾我比武招婿。”
“那……不行,你不答應我,咱們誰也別想娶,誰也別想嫁。”
距離一步之遙,他就在身後不緊不慢跟着,振振有詞。
“你這不是不講理嗎?”花绫子雙眉一橫,不高興了,“光天化日阻撓我花绫子的親事,小心我告官,叫縣太爺替我做主!”
陸錦不怒反笑,“嘿嘿,你告不贏,咱們秦州的知縣換人了!”
“憑他是誰?當官得為民做主!”
“绫子你省省吧,新知縣,就、是、我........”
春闱放榜,他雖然考試期間情緒不佳,仍然拿下一甲第三名,高中探花。父親陸遠不忍他為相思煎熬,在女皇面前說了話,名正言順地将探花郎陸錦放任秦州。
這可是花绫子萬萬沒想到的,她嘴巴張的怎麽都合不攏了。沒想到,她居然在跟一縣之長讨價還價。
腦子裏轟隆隆響過之後,總算清楚些,花绫子索性當着陸錦的面委身福了一福,用越發誠懇越發恭敬地口氣說道,“陸大人有所不知,民女必須成親,為花家延續香火,還請大人不要為難我這鄉野村婦。”
陸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