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娘是總跪

完了完了又說遠了,一時興起說到我爹和我娘的孽緣,順便補充一下因為那位先生的無故失蹤,我爹最終也沒能拜成師,只得打道回府,我娘則帶着銀子、丫環、保镖趁着山上群龍無首潛逃下山,游玩一月之後,選了富庶的雲州做老巢,開始她的發財大計。

現在回到我娘和皇後師姐的二人茶話會,我娘說到她殺了色狼先生,皇後娘娘聽了并不多吃驚,說是你的性格。

說完皇後嘆了口氣,早知你這麽簡單粗暴,就沒必要忌憚你,就應該多玩玩你,這麽快就game over了,真是好沒挑戰性啊!

我娘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師姐當初殺了自己的親姐,為何沒有殺了先生?難道是……餘情未了?”

皇後怕我娘捅出去的舊事,并非她與恩師的奸|情,畢竟那光風霁月的人物沒人會信。

她真正害怕的,是我娘把當初她毒死自己親姐、才成為大弟子的事捅出去,她知道我娘有一個優點—

凡事必取證,從來不唬人。

皇後的爹若是知道了,必會與她離心,我皇帝舅舅知道了,必會厭棄于她,天下人若是知道了,又怎能繼續敬仰她?

我娘看着皇後娘娘的臉由青變紫,又透着點紅,終于忍不住笑了,“師姐啊師姐,你該向我求饒了。”

皇後娘娘不屈不撓,只是冷笑。

我娘趁她愣神,狠狠摔了杯子。

摔杯為號!

皇後娘娘依然淡定,我娘眼睜睜看着她脖子上的劍被一個身影隔開,恍然覺得那身影十分熟悉。

我娘厲聲道:“大哥!”

是的,我娘設計引出的皇後娘娘的奸|夫,不是她想象中的我爹,而是她大哥。

我娘是丞相行闕的次女,排行老四,上面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大哥和三姐都是嫡母所出,我皇帝舅舅是她同母異父的二哥。

我娘從小跟她大哥就不親近,連盟友關系都算不上,後來各為其主,更是摩擦叢生,向來面和心不和。我娘這回的官司,也少見他發表意見,現在算是明白了,感情皇後娘娘和吏部侍郎通|奸呢。

我娘心頭閃過一絲躊躇,因為她約了皇帝舅舅來看皇後娘娘的奸|夫,她開頭承認自己殺人,就是為了讓皇後降低警惕,認為她不會在皇帝舅舅面前自曝劣跡,終于也引出了救皇後的奸|夫。

可這奸|夫偏偏是行止,我大舅,我外祖父唯一的兒子,我娘心想若是幹|死了他,外祖父會不會整死自己呢?

我娘遲疑了零點零一秒,最後決定,幹!!

她指揮着自己的人把那對苦命鴛鴦往不遠處的湖邊趕—

她知道皇後娘娘在那兒安排了船,我娘把船夫換成了我的皇帝舅舅。

雖然不是捉奸在床的限制級畫面,但明眼人都看出來皇後只安排了一個人救她是對那人多有愛意多有信心—

她篤定我娘投鼠忌器不敢殺自己的大哥。

而我大舅明知被用來擋箭依然來了,一絲不茍地保護皇後娘娘,這是多麽九死不悔的屬于備胎的守護之情?

我娘想,事實勝于雄辯,皇帝舅舅肯定忍不了這綠帽子,說不定太子都不是他的呢?!

可我娘終究算錯了,我皇帝舅舅僞裝成船夫的同時易了容,愣是把那對你侬我侬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狗男女送到了安全之處。

我娘等了幾天,沒有等到皇後娘娘的任何處置,終于沒忍住去宮裏問我皇帝舅舅的感想。

皇帝舅舅十分淡定道,朕猜到了。

我娘突然覺得蛋|疼,替我皇帝舅舅蛋|疼,她簡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滿眼都是憤怒的質問,她想說難道你對皇後是真愛戴綠帽子都不舍得殺她?

可她終究沒敢問。

我娘想起一開始她二哥與這位師姐定親的時候,她也曾旁敲側擊地暗示過皇帝舅舅,說此女太過優秀,恐怕不安于室,二哥你未必鎮得住她。

終于也都應驗了。

真愛什麽的最麻煩了!

我娘啊,總是把事情想得太悲觀。

皇帝舅舅看她一副死了爹的表情,卻莫名覺得好心情,總是走過去拉她坐在身邊,慢慢把她圈在懷裏,下巴摩挲着她的發頂:

“放心。朕只是不在乎罷了,朕會殺了皇後!”

我娘知道男人的話不可信,不過她覺得,哥哥的話應該可信,她下意識蹭了蹭皇帝舅舅的胸口,突然就很想哭。

皇帝舅舅感覺到熱熱的東西流進他的脖子裏,不覺憐惜地順着她的後背,我娘是個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的性子,辛酸委屈都湧上心頭,一下子就哭得毫無格調。

“啊!我的唐寅秋香圖!啊!我的貴妃酒樽!啊!我的翠玉屏風!啊!我的牡丹花印!啊啊啊!都沒了啊!”

皇帝舅舅知道她想說的不是這些。

我娘一件件把她的古董數過來,又說起她那座私家園林裏的戲臺,和養了好幾年沒來得及吃的仙鶴,更重要的是她親手描的丹青、雕的玉石、纏的珠花、喂的錦鯉……

最後她終于說到了死去的她的忠仆。

她說她一個分號的掌櫃,是個準備考功名、留下賺盤纏的秀才,她克扣了人家不少工錢,可人家活沒少幹,寧死也沒把賬本交出來,見了她只是吐着血問她:“總櫃,你說、我能考得上嗎?”

我娘是總掌櫃的,簡稱“總櫃”,她賭桌上“總跪”,自問賺錢不“總跪”,碰到危險“總跪”,自問害人不“總跪”。

我娘想到自己報仇失敗,哭喪着臉總結全文,表示對逝者的愧疚與惋惜:

我那物美價廉的秀才啊!

皇帝舅舅不覺莞爾。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舅舅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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