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娘是變|态
上回說到,皇帝舅舅對我娘這個“唯一”漸生執念,最終弄死了我娘最愛的人我爹。
這并不能怪我爹技不如人,皇帝舅舅實在是太強大了~
誰都知道,桓帝慕容安曾是寄養在丞相行闕家的皇子,自幼智慧卓然,三歲讀唐詩,五歲識千字,十歲知身世,十五歲考中進士,十六歲狀元及第,十八歲當了禮部侍郎,娶了聰穎嬌娘,又七年,他拿出聖旨,澄清血統,私兵既出,橫掃敵軍,順利奪位登基。
皇帝舅舅從心生異念,再着手準備,到最終功成,整整花費了十數年—他的青年時光全都花費在了大業之上,不曾有過一刻的松懈,也曾害怕一敗塗地,但心腸卻愈發堅忍。
這是我爹一個先從商後轉從政的半吊子遠遠比不上的心志和膽略。
我爹雖然行事狠辣,也懂得洞察先機,可他那套拉攏人心的法子,也就能唬唬我娘這種對他一往情深的傻妞,傻妞清醒之後,他又能唬誰呢?
—怨不得我娘信不過我爹。
而我娘呢,她也不是相信皇帝舅舅。
之前說過,我娘對皇帝舅舅的感情很複雜,其實應該是先單純後複雜。
皇帝舅舅還沒亮出他的底牌時,我娘對他的感情是單純的信任、依賴和維護,皇帝舅舅亮出底牌之後,我娘知道了被坑的真相,覺得被人玩|弄成了跳梁小醜,對他的信任便大打折扣。
—我娘當然是恨他的。
如果你的哥哥害死了你的妹妹和外甥,處處利用你不顧你的死活,你還會一如既往地喜歡這麽個哥哥嗎?
我必須為皇帝舅舅辯白幾句。
在這個時期,正好是他剛坐皇位而不穩之時,他利用我娘除掉小姨的殘餘勢力,這是他身為一個皇帝的基本操守,不要說是我娘,就算換作是他自己,也必須要以身作餌、永絕後患。
我娘只知道他的狠心,并不懂他的無奈。
其實皇帝舅舅還是做出了讓步。我娘被這些坑貨害傷心了之後,決定回老巢雲州休養生息,皇帝舅舅順了她的心意,并沒攔她,暗中護送她到家,甚至留下了她公主的名號,随時歡迎她回家。
雖然他們的家暫時不是同一個,但皇帝舅舅相信最終會是同一個。
出賣雲州來取信皇後的想法,其實是我爹提出來的,皇帝舅舅默許他這麽做之餘,便做好了殺人滅口的準備。
—他不能讓我娘更恨他了。
我娘一開始果然恨錯了人。
我娘在那些沉迷剁餡的日子裏,偶爾會招待皇帝舅舅吃幾頓她親自下廚的便飯,一次皇帝舅舅光臨廚房,還是看見了那十幾把亮晶晶的削鐵如泥的菜刀、以及一桶一桶碎成渣渣的肉餡。
皇帝舅舅的想象力比我爹要豐富得多。
—他一眼就知道那是什麽。
那時我娘心頭打鼓,害怕得不行,她這時才發現,自己原來并不想破壞在皇帝舅舅心裏還算溫順的印象,出于她維護自己形象、日後開展工作的本能。
—我娘的工作就是扮豬吃虎,前提是人家不知道她其實是只老虎。
還是只滅絕人性的老虎=_=。
其實我娘的變|态手段,皇帝舅舅早有領教。彼時我娘作為小姨的謀士,除了幫她收拾東宮的太子侍妾,也幫她拉攏着一切有利于奪嫡的棋子,包括當時的太|監總管。
我娘把人家綁過來,先禮後兵,利誘威逼,偏偏人家軟硬不吃,知道我娘不敢怎樣,我娘便附耳過去:我會在你臉上刺兩個字。
人一個大太|監當場抖如篩糠。
哪兩個字?
太、監!
利用別人的自尊心,我娘幹了不少惡事,這些作為大Boss的皇帝舅舅清楚得很,故而他看到那些人肉下腳料時,并沒有多麽吃驚。他甚至猜測,或許下一秒我娘就能親手宰了他的皇後。
皇帝舅舅并沒因為我娘惡毒就不喜歡她了。
他慢慢走過去擁住了一臉膽戰心驚的我娘,溫柔地順着她顫抖的後背,呼吸親密無間地貼上她的耳垂,“沒事……沒事……沒事……”
我娘頓時鼻子酸眼睛酸喉嚨酸心更酸。
我想她那時候是很感動的。
作為一只惡毒女配,她本應該因為自己的惡毒失去所有人的關心與愛,本應該因為處處和女主角作對被所有人甚至是親人攻擊,至少本應該因為自己的變|态使身邊的人敬而遠之。
我娘趴在皇帝舅舅懷裏哭了很久,哭着哭着想起嫌棄過她的很多人,哭着哭着想起只有二哥一直都那麽關心她,哭着哭着想起自己也一直那麽信任二哥……
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變|态惜變|态。
可惜我娘并不覺得皇帝舅舅是個變|态,她覺得自己才是最變|态的,故而自卑故而掩蓋故而害怕—她怕人知道她明媚笑容之下,藏了一顆多麽肮髒醜陋的變|态之心。
是的,我娘其實患有血腥暴力綜合症,她特別特別喜歡見血。
這跟所有的陰謀家、陽謀家、害人者、利己者都不同,人家是為了某個目的開了殺|戒,我娘是為了開殺|戒拼命給自己找借口。
哎,此處必須@我外祖父,當初你對我娘“舒曠通達”的評價是錯的呀,這厮壓根兒就是通過暴力鎮壓來實現自己的太平天堂的呀!!
我娘在我皇帝舅舅懷裏終于吞吞吐吐地說出了自己的心魔。可能是吃過人|肉之後的後遺症,我娘的基因組成被改變,加入了屬于野人的嗜血因子……
哦不,以上是我的推測,而我娘的實話是:她小時候就心存貪念,看上小同學的東西一定會坑到手……
皇帝舅舅笑了,這是小姑娘的天性。
我娘又說,她在山上求學期間,幹了不少坑同窗的壞事,偷了很多次考題,最後把先生弄死……吃掉了……
我很佩服我娘,她怎麽能把“吃掉了”三個字說得如此委屈如此輕易而具有萌感?
皇帝舅舅笑得更美,撸|着我娘亂糟糟的秀發,他們對你不好,做什麽都不過分。
我娘終于崩潰,從皇帝舅舅懷裏滑下來,坐在地上抱着膝蓋,把頭埋進去一頓大哭。
我娘結結巴巴地說,為什麽我控幾不住我記幾嗚嗚嗚!!
皇帝舅舅坐在她旁邊,借給她一個肩膀,我娘看着自己狼籍的衣裙,想了想,還是把頭埋在皇帝舅舅膝頭上,繼續嚎。
我娘真是只水做的豬!!
彼時皇帝舅舅的心結,是被我娘的無知無畏解開的,這回我娘沉迷暴力的夢魇,被皇帝舅舅的三言兩語化解。
皇帝舅舅說,如果我是你,對自己的仇人下手根本不會愧疚,如果我享受淩|虐對方的過程,根本不會在意過程中自己變成了什麽樣的人。
皇帝舅舅說,惡毒并不是一個貶義詞,愚蠢才是輸家的恥辱柱。
我娘說,要是她這樣嗜|血下去,會不會泯|滅人性,萬一衆叛親離,她一個人怎麽活下去呢?
我娘言語間的寂寞,讓皇帝舅舅心中一痛,終于顧不得兄|妹人倫,緊緊箍她在懷裏,刻進骨頭的那種疼愛。
他一字一頓重如誓言字字千金:無論你什麽模樣,我都不會放棄你。
我娘亦回抱他,即便這個擁抱早已超出了手足之間的意味,而成為兩個異|類之間的誓死追随。
我娘開始懷疑,哥哥是愛她嗎?
那種男|女之間的愛?
她呢?
至少,并不排斥。
作者有話要說: 變|态惜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