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求驸馬謀反
我娘真正确定皇帝舅舅對她有執念,是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是的,一切罪惡之源,就是伸手不見五指、适合偷偷摸摸、也适合甜甜蜜蜜的晚上。
那夜涼風習習,蟬鳴了了,他們兄妹對飲,共賞風月,抒發愁悶,從害人往事談到害人計劃,從害人偏好談到害人方法……
最終我娘不勝酒力,趴在石桌上睡着了。皇帝舅舅一個公主抱抱她回房,他走得很慢,步子很輕,動作很柔,生怕驚醒了我娘。
他把我娘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角,然後深深凝視了她一會兒,指腹不自覺撫上她的唇瓣,最終……附身親了下去。
這是一個輕輕的卻帶點厮磨意味的吻,像羽毛一樣撩動人的心弦。
皇帝舅舅撩完就跑,我娘在他身後睜開雙眼,眼裏一片複雜。
我娘終于确定,皇帝舅舅也是個變|态,變|态到和她這個變|态惺惺相惜,變|态到連自己妹妹都不放過。
他們兄妹的變|态基因一脈相承,最終變|态到了彼此身上。
我娘并不是個容易糾結的人,她不在意什麽倫|常,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只在意撩撥她的人有幾分真心,從而她能得到什麽好處,利用那人到什麽程度。
當然前提是,她在意那個撩撥她的人,無論是在意那人的感情,還是在意那人的權勢—難道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上長公主的床嗎?
我娘和皇帝舅舅的那一夜,其實是水到渠成的。
他們彼此都寂寞得太久,哪怕不是真正的愛,也需要一個溫暖的匹配度高的不易退縮的懷抱。
那一夜皇帝舅舅的種種表現,柔情不失霸道,躊躇不失果決,他沒有一絲後悔,卻為了我娘而退讓,不得不說我娘就算是演戲也獲得了很好的體驗。
—我娘幾乎要相信皇帝舅舅是真的愛她了。
可惜這時皇帝舅舅偏偏發揮了他皇帝的本能—讓我娘跟我爹繼續虛與委蛇。
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娘發現了雲州慘案的始作俑者—大Boss皇帝舅舅。從此我娘再沒相信包括皇帝舅舅在內的所有男人。
哎,江山與美人,永遠得出一個得不償失的答案。
皇帝舅舅幾乎同意了我娘的堕胎請求時,是她對他最失望的時候。
女人總是這樣感性,不明白男人們的理性。女人總是只看到當下,看不見未來。
—即便我娘看上去把理性裝得很好。
我其實的确是不能要的。理由之前讨論過,現在來說後果。
後果很嚴重。我作為反賊的遺腹子,無論皇帝舅舅怎麽擡高我的身價,禁止一切議論,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随着我長得越來越像皇帝舅舅,各種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從未消停過。流傳最廣的版本,是說我是皇帝舅舅和公主婢女的私生子,公主的孩子死了,就養了這個孩子。
當然也有想象力爆棚的真相版本—我是長公主和皇帝陛下生的。
不過這個流言随着我的愈發聰穎不攻自破—果然無知的人啊,覺得兄妹亂X只能生傻子?圖樣圖森破!!
總之無論人們對我的身世如何揣測,我娘都因為我這個拖油瓶沒能再嫁。就算是姘|夫皇帝舅舅有時也會擔心我娘會不會寂寞,畢竟皇帝舅舅并不能時時慰問她—他有太多的美人需要兼顧了。
我娘是這樣回答的:我說寂寞你就會來嗎?
不得不說,我娘在勘破情愛之後,越來越懂得男人的心理了。
皇帝舅舅當然不會主動把她嫁出去,只是在試探她而已。她表現出哀怨,才是皇帝舅舅想要的結果。
可最終皇帝舅舅還是把她嫁出去了。
原因是什麽?
除了江山,不做他想。
當皇帝舅舅斬釘截鐵地要求我娘嫁給裴潛時,我想她并沒有多大的意外,只是在心裏又提醒了一遍自己:
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至此,我娘既不相信皇帝舅舅,也對他無甚感情了。
誰讓我們做皇帝的都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呢?
我娘有些傷心,大概是因為她對皇帝舅舅是用過真感情的。可傷心過後,她必須接着幫皇帝舅舅—我娘知道,皇帝舅舅雖不靠譜,卻可能是不靠譜裏面最靠譜的一個。
矮子裏面拔将軍罷了。
我娘寧願假裝被皇帝舅舅操控,也不想像謝平瀾那樣,做出毫無意義的抵抗。
我覺得我娘唯一勝過謝平瀾的,只是她的耐心而已。她願意等,願意熬,在做棋子的日子裏盡量尋找樂趣,等對方慢慢老去、不再厲害,看最後誰落在誰的手裏。
我娘真的不容易老,真的。
就她這心态,慢成千年王八,比不過比不過=_=。
所以這一次,我娘在沒有抓到裴潛的任何把柄、而皇帝舅舅也諱莫如深時,徹底把“随遇而安”這四個字進行到底。
她二嫁之後聲|色|犬|馬,絲毫不顧皇帝舅舅的顏面,皇帝舅舅吃醋來質問她,她配合着演一演戲便拂袖而去。
她知道,主動權已經慢慢向她靠近了,這時候欲擒故縱一下,能讓皇帝舅舅再糾結痛苦一把,就再也忘不了她了。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皇帝舅舅覺得這場坑爹的禁|忌戀讓他非常痛苦,而且後患無窮,遂決定與我娘一刀兩斷。
—我娘說,如果她連這點把握都沒有,當初根本就不會選擇做皇帝舅舅的情|婦。
有時我娘的自信,真的很讓人嘆服!
我娘不理皇帝舅舅的幽怨,只是偶爾給他點甜頭,大部分時間依然和裴潛厮|混在一起。
忘了說,皇帝舅舅每次和我娘幽會,都會想法子把綠|帽王裴侍郎派出去辦事,非常貼心地為我娘打掩護。
偶爾裴潛也有懷疑,譬如我娘為什麽賞花賞着賞着人就不見了,回來後衣衫上沾不少花瓣和露珠,譬如我娘為什麽釣魚能釣整整一天,回來後卻只有幾條塞牙縫的小銀魚……
這些不算破綻的破綻,都是我娘故意露出來的—她就是想看看,她這位傳說中對她一往情深的驸馬,會做出什麽樣有趣的反應。
裴潛為了維護他對公主一往情深的人設,終于還是開口問她,這些天到底在忙些什麽?
我娘語不驚人死不休,對他一挑眉:玩面|首啊。
裴潛低頭苦笑不已:原來我在公主心中,與面首無異。
我娘伸出玉|指,擡起他的下巴,一雙眼深深望進去,或許僅僅有那麽一瞬間,兩雙裝滿演技的眼睛裏同時迸發了一道狠戾,若短兵相接,砰地一聲,卻很快消失無痕。
我娘說:“你很愛謝平瀾嗎?”
裴潛握住我娘的手,把它從自己下巴上扯下來,眼裏的深情能溺死數以萬計的無知少女。
他似無奈似寵溺地解釋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娘反握住他的手,聽着他接踵而來的甜言蜜語,覺得那手掌寬厚、清涼無汗、很是滿意,便露出真心的猥|瑣一笑,收梢卻是有些冷厲的眼神。
我娘說:“我以前的驸馬,騙我的時候非常非常溫柔,殺我的時候也非常非常溫柔,可他至少會打醒我,不像你這樣,只會說以後。”
裴潛知道我娘不能以常理度之,便只能收斂了臉上不合時宜的甜膩柔情,慢慢醞釀出嚴肅認真的口氣和與之匹配的鄭重其事的眼神。
裴潛說:“公主,我不想和你互相猜忌。”
所以他們只做夫妻,不論政事,不知道對方真正的立場,也就無所謂敵對不敵對。
我娘說:“你想造反嗎?驸馬。”
裴潛無語,“不是每個驸馬都想造反的,公主殿下。”
我娘“哦”了一聲,有些失望,轉了轉眼珠,過了會兒又嘀咕道:“我還以為我的公主生涯可以轟轟烈烈呢……看來是沒有第三任驸馬了,哀哉哀哉!!”
裴潛:“……”
我娘說:“我想做個不一樣的公主。”
裴潛額角的青筋跳了跳,“所以呢?”
“造反吧驸馬,我想做皇後!!”我娘握着小拳頭,一副鬥志昂揚的模樣。
裴潛哭喪着臉,求饒似的拱了拱手,“請公主另請高明!!”
別來坑我了!
我娘的眼神瞬間陰郁,良久嘆了口氣,想了想又問道:“驸馬,如果我想換了你,你會怎麽應對職業危機呢?”
裴潛笑得得意而欠揍,“我有信心!”
我娘想,只有暖|床還算湊合。
作者有話要說: 裴潛一點不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