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2019年9月19日, 小琬老家

韋慶豐也還沒睡。

準确地說,是被氣的。

不等中秋節過完,“碣石隊”“佐羅隊”隊長齊齊聚到這座城市, 專門和自己作對, 就連實力大減的“天王隊”殘部孟良也打來電話,建議“有話好好說,有事情回封印之地解決。”

孬種, 慫貨, 王八蛋, 敢情被搶走女人的不是你們。

沒錯, 莫苒是被搶走的,被崔陽葉霈等人活生生從己方鄭一民等人手中奪走--當時自己正忙着和樊繼昌決戰呢。他這麽安慰自己, 仿佛莫苒還能主動跑回來似的。

初遇莫苒是今年元宵節。那時剛剛經歷過殘酷可怖的年關,紅褐藤蔓堪堪覆蓋住城牆,偌大的封印之地幾乎是座天堂--如果沒有随處可見的那迦就更好了。

和前兩年一樣, “銀獴隊”從最危險的城中往東南邊角撤退, 要用一年時間才躲避着不斷蔓延的紅褐藤蔓回到原處。轉移過程遇到新人是很平常的事情,莫苒就是這麽冒出來的。

做為一個女孩子,她相當鎮定,沒有胡亂走動而是躲在牆角,見到路過的“銀獴隊”才露出頭,“哎~”了一聲。

就為這一聲,韋慶豐不得不帶着手下殺死六只那迦,才護着團隊脫離險境, 自然對這個新人沒什麽好臉色。順利到達落腳地點,天也蒙蒙亮,新人像是明白些什麽,走到前面給動手的保镖們鞠躬,白皙修長的脖頸從黑發中露出來,分外朦胧。

韋慶豐心中不知怎麽一動。

等到青天白日見面,韋慶豐一顆心就癢癢的,恨不得這個纖弱美麗的女生給自己撓一撓,當然,自己給她撓撓也是可以的。

互相撓撓更過瘾。

于是大包大攬,收人入隊,安排保镖啊不,親自保護,連“闖宮”和“一線天”都開始踅摸人選--自己已經通過,得找新人護着才行。沒幾天功夫,“銀獴隊”上上下下就改稱莫苒為嫂子了。

莫苒倒是伶俐,二月份就帶了個男生過來:隊長,我有男朋友了。

用“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來形容韋慶豐最合适不過,通俗點說,前半生只有他甩女人,沒有女人看不上他的份兒。

Advertisement

韋慶豐決定先斬後奏,把美人弄到手再說。二月陰歷十五,他帶着莫苒隊伍朝城中行進一公裏,分頭躲避。那座庭院不小,他坐到莫苒身旁,其他人都知趣地走遠,發覺不對勁的莫苒也想走,卻被他按住了。

莫苒像頭蠻牛似的拼命掙紮,反而令他很是驚喜:木頭美人有什麽意思?索性用繩索綁住她手腳。莫苒張口就喊,倒把他吓一跳:一牆之隔就是那迦吶,出點聲就得跑路啊妹妹。

随後她被自己的衣裳塞住嘴巴,望着頭頂紅月亮流了半夜眼淚。韋慶豐摸着她白白細細的脖頸,一邊屏氣息聲不敢發出聲響,一邊心髒跳得比年三十的爆仗還響,從沒這麽刺激過。

天亮之前他有點愧疚,又怕把人凍壞了,給莫苒套上衣裳,解開繩索,還想給她捂捂腳;誰知這小美人一頭撞在牆角,血從茶杯大的傷口往外冒,把韋慶豐吓得心都涼了。

幾只那迦嗅到血氣圍攏過來,被放哨的兄弟們殺了。

那天之後莫苒再也沒出現。韋慶豐給她賬戶打了不少錢,往家送了不少禮物,低聲下氣賠不是,保證不沾染其他女人,齊劉海等不少姑娘去勸,她統統扔出來,報警,油鹽不浸。

現實中能躲着他,“封印之地”可就沒辦法了。韋慶豐使出手段,總能得償心願。他期待着每一個陰歷十五的到來,提前半月就開始亢奮,結束半月還在回味。

韋慶豐覺得自己不能沒有莫苒,于是重金招攬身手出衆的新人鄭一民,先是現實裏送兩套房,又幫對方母親解決醫院,父親安排閑職,還把隊裏兩個漂亮女生介紹給他。後者果然不負衆望,成功護着莫苒通過前兩道關卡,之前緊張的吃不下飯睡不着覺的韋慶豐直念阿彌陀佛,眼淚都出來了。

就這麽掏心挖肺,莫苒居然想逃跑。

是的,她不像很多畏懼憂慮的人們自殺或者自暴自棄,反而琢磨逃跑的事,堪稱絕代白眼狼。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被韋慶豐親自看守,不可能逃出“銀獴隊”勢力範圍。

一個想逃,一個不放,堪稱情趣,于是韋慶豐帶點惡趣味地想,随便你找誰,哪怕是北邊聯盟老大丹尼爾,我也不懼。

南邊四隊聯盟能和他相提并論的無非駱駝老曹張得心木頭,大多數有姑娘了:葉霈太彪悍,打不過;謝岚潑辣貨,惹不起;小施招人疼,争不過;木頭女朋友剛被那迦殺死,沒心情,算了--你莫苒還能翻出花來?

莫苒真的找來救星那天,韋慶豐大跌眼鏡,繼而滿腹怒火:窮光蛋,幹活兒的,長得也平平,哪點比得上我?

這種怒火在被樊繼昌當衆擊敗的時候達到頂峰:他寧願同時被四只那迦追殺,也抵不過此時羞辱。

我要把姓樊的碎屍萬段,把莫苒弄回來。

于是此時此刻,他就在手機裏頭對樊繼昌說:“姓樊的,既然論江湖規矩,可以,我沒二話,今天認栽了。”

電話那頭的樊繼昌沉默着,等他的下文。事實上葉霈的事情一發生,他就想趕過來,倒被駱镔攔住了:韋慶豐肯定要對莫苒下手,建議他們留在北京,反正來了也幫不上忙。

“莫苒呢?旁邊呢吧?”韋慶豐貪婪地呼吸一口,“我都聽見她的呼吸聲了,真香啊。”緊接着他把臉一板,“樊老板,莫苒以前是我這山頭的,我掏心挖肺好吃好喝供養着,沒錯吧?想不到這妞兒沒良心,說走就走。行,我認了,可有一點,轉會費你是不是結一下?”

明星更換經紀公司、球星更換俱樂部,都得有天價轉會費呢,哪能說走就走?說出大天也沒道理。

樊繼昌幹脆地答:“你說吧,要多少錢?”

就好像他拿得出來似的。韋慶豐早把這仇人查的底掉:普普通通一個維和部隊小頭目,還得加個“前”字--已經退下來了,家裏一套房,父母退休金加起來幾千塊;若不是這一年跟着“碣石隊”掙了點保镖費,樊繼昌就得滿大街喝西北風。

“我們隊入會費600萬,比你們碣石隊貴。”他故意忽略‘漂亮女生大部分免費’,大大咧咧說:“誰讓莫苒跟過我呢,我給她開的苞,哎呀,還開了兩次,封印之地一次外頭一次,這600萬就抹了,算是我送她的。”

隔着手機也能聽到樊繼昌憤怒壓抑的呼吸,似乎還有女人抽泣,是苒苒麽?他舔舔唇,“闖宮市價600萬,鄭一民這種身手可遇不可求,我給了他1000萬;至于一線天你可以打聽打聽。金老板找的天王隊李雲帆,一根繩子拴倆螞蚱,你是知道的,一命帶一命--金老板現金花了一個億。”

“樊老板,誠惠一億一千萬,按說應該抹個零,我心情不好,就算了吧,誰讓苒苒白眼狼呢?”他美滋滋地說着,想起那個被紅月光映襯得格外潔白的女生,身體不由自主發熱,膨脹。“到處貿易戰,經濟危機,也甭分期付款了,一次結清了吧?苒苒知道我賬戶,下月陰歷十五之前收不到這筆錢,我就得找碣石隊算算賬,總不能欠錢不還吶”

正說得口沫橫飛,一個電話進來,韋慶豐盯着名字發愣:鄭一民?這哥們不是躺在醫院重症監護室麽?不對勁,白天見面他說過,手機被拿走了,韋慶豐皺起眉。

是個年輕女生,上來就自報家門,岳曉婉。他呼吸一滞,立刻想起鄭一民五人的話:本來葉霈就紮手,還有個神出鬼沒的陌生女孩子,白駒過隙般蹿到鄭一民面前,單掌刺入他肚腹,立刻血肉橫飛。

“我想見你。”對方直截了當地說,毫不拖泥帶水:“過過招,聊聊天,不傷和氣。”

還挺委婉,他冷笑着,以為我是腳底泥,誰都能踩一腳?挂斷電話,從枕下摸出兩柄隐現血光的鋒利短刀,用袖口擦兩下戴在腰間,袖管藏一枚軍刺,最後打開旅行箱隔板,摸出兩把手槍、□□和彈匣。

武功再高,也怕槍子,他踏實多了。

這間酒店家族有股份,算是自己地盤,韋慶豐前思後想,叫人切斷電源,監控系統也關了。

就怕你不來。

他沿着道路溜溜達達走到大門,昂然而立,頗有決戰氣質,四處打量:天剛剛亮,侍者保镖都被打發走,空蕩蕩冷清清,只有幾棵綠樹微微搖晃。

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身為練武之人,居然被別人無聲無息靠得這麽近?他想也不想握刀回身便刺,可惜刀尖只觸到清晨的冷風;視野依然沒有人影,韋慶豐迷惑地睜大眼睛,背心又被別人像敲門似的敲了敲。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倒撞回去,使了十成力,毫不意外地撞了個空,随即使了一招大開大合的“夜戰八方”,用兩把短刀把周圍數米防守的風雨不透。

額頭汗都出來了,韋慶豐放緩招數,依然看不到敵人蹤影,真是壓力山大。一只涼浸浸的小手摸了摸他脖頸,電石光火之間,他忽然明白了:對方始終像附骨之疽似的墜在他背後,他進敵也進,他退敵也退。

性命攸關,韋慶豐反而冷靜下來,雙臂張開表示沒有敵意,走前兩步,慢慢轉身:面前是位十七、八歲的蘋果臉少女,大眼睛亮晶晶,仿佛天真無害的鄰家女孩;普普通通運動服白球鞋,怎麽做到貓兒似的沒有聲音?

“韋慶豐,你是岳小姐吧?”他抱了抱拳,行個江湖人士的禮節:“久仰,我和令師姐是老相識了,哈哈。”

對方歪着頭打量他,有點得意地說:“我師姐很厲害吧?”

“還行吧。”這話怎麽接?他打個哈哈,忽略過去。“我幾個手下,和令師姐妹有點誤會,都在江湖漂,不打不相識嘛,改天喝酒”

話音未落,他雙手揮動,兩把短刀利箭一般朝岳曉婉面孔和胸膛飛射,同時後退幾大步,摸出兩把□□端起--少女在視野中動起來了。她像翺翔藍天的雄鷹,又像縱橫海底的噬人鯊,須臾之間毫不費力地避開短刀,似乎揮了揮手。

手中兩把槍忽然變輕了,他本能去看,發現它們少了半截,自己雙腕倒不知怎麽被兩把飛刀對穿,刀柄紅绫随風飄動,陰影搖晃,少女到了面前。

她看起來沒那麽可愛了,雙眼冒着殺氣,有點像羅剎,于是韋慶豐一動也不敢動,任憑鮮血順着手腕流淌。

“你知道怎麽進封印之地嗎?”岳曉婉問。

他老老實實搖頭,對方很失望,嘀咕着:“你也不知道呀。”

d,我要知道我肯定不進去好嗎?韋慶豐哭笑不得。

随後她打量着他,“你敢招惹我師姐,還欺負女人,哼哼,是個壞人。”

這女的有點傻,韋慶豐呼哧呼哧喘氣,琢磨着要不要求饒。

她抓起他手臂,慢慢拔回一柄飛刀,在他袖管蹭蹭血。“我還有事,沒空和你磨蹭。韋慶豐,你聽着。”

“如果我師姐不小心出事,我是說,遇到危險。”她似乎很忌諱提及葉霈死亡,用飛刀戳戳他喉嚨,立刻淌出血珠。“還有駱老師,或者你再欺負別的女人,我就殺了你。不光你一個。”

難道葉霈被泥鳅四腳蛇弄死了,也怪在我頭上?韋慶豐頭疼欲裂。

她從衣袋拎出一個手機,正是鄭一民丢失那個,打開通訊錄往下滑:“韋慶豐,池峻豪,王鑫”

好像不用死了,韋慶豐松了口氣,繼而肚裏大罵:鄭一民這蠢蛋,手機都不會設密碼。另一柄飛刀也被硬生生拽出來,疼得他眼冒金星。

岳曉婉嫌棄地避開噴湧而出的血污,摸摸他喉嚨。“承讓,承讓。”

幾秒鐘之後,少女如同凜冽吹佛的西北風般遠去了,仿佛從未出現過似的。

韋慶豐癱倒在地,望着多了兩個血窟窿的胳膊,半點力氣也沒有了。要不要找人對付她?算了,他搖搖頭,就算被官方通緝,估計也抓不到她,殺回來就沒命了。幸虧被拉入“封印之地”的是葉霈,而不是這個神出鬼沒的岳曉婉,他無比慶幸。

幾個小時之後,葉霈也為小琬頭疼欲裂。

“她走了。”望着從大門進來的駱镔,她沮喪地晃着一張紙,眼淚都出來了,“傻不傻啊?雲南那麽大,哪兒找雷擊木去啊?”

關于雷擊木,駱镔是知道的。

年初只是朋友的時候,葉霈就說過,家人正琢磨破解之法;等到日漸親密,也認識小琬,聽說小姑娘苦苦尋找雷擊木的下落,駱镔很是佩服。中秋兩人各回老家,電話時葉霈說師妹過後跟自己出國,他就知道雷擊木只是水中月,鏡中花。

傳說中降妖辟魔的至寶,哪裏尋去?

“不是沒戲了嗎?”他摟摟淚眼婆娑的女朋友肩膀,順手接過信紙:是小琬寫的,簡單明了,只說“師姐,我去找雷擊木了。”落款是她的名字,還不忘叮囑“別忘了大黃”

真是個小孩子,駱镔哭笑不得:“行了,不就是雲南嗎,無非大理昆明麗江,我托人查查飛機高鐵,還能找不着?”

話一出口他就停住:小琬乘不了飛機火車,這就有點麻煩了。“八成租了輛車,不外那幾條路,慢慢查吧。別着急了,丢不了的。”

葉霈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丢是丢不了,我就怕~怕她出事:她不是跟着師傅就是跟着我,一個人出門最遠就是到南昌找我。現在外面那麽亂,詐騙的拐賣的偷東西的搶劫的,遇到壞人怎麽辦?”

小琬還怕搶劫的?不被她打的頭破血流就算萬幸,駱镔哈哈大笑,被女朋友瞪了幾眼立刻笑不出了。“你啊,關心則亂。”他拉着女朋友坐在床邊,打量着被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卧室。“你看,人家這是早有準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就算今天沒走,明天也得跑路,你把她要去的地方給我看看。”

光顧着急,完全忘了正經事,葉霈拍拍腦門,帶他去隔壁書房,指指書桌一本攤開的舊書:書籍自然不能保存幾百年,這是某位前輩整理抄錄的,順口告訴過師傅,她老人家才有印象。

駱镔原本以為能看到一張電影中的藏寶圖,湖泊山川中間畫着一棵小樹;看着通篇“疾行五日,見林即入”之類的古文描述不禁瞪大眼睛,半天說不出話。

“祖師沒有紙筆,回到城鎮之後,憑記憶寫了這篇日記,把雷擊木的位置留了下來,隔了數百年,早被開發成景區,哪裏找去?”葉霈有氣無力地擡擡下巴,“我勸阿琬算了,她什麽也不說,估計早就想去,沒想到遇到鄭一民他們。這個傻孩子,從來一根筋,死心眼,師傅總是不放心她,雲南離這裏十萬八千裏,深山老林出點事怎麽辦?”

駱镔想了想,拿出手機,“我打幾個電話,你也和朋友打個招呼,再給小琬同學朋友說一聲,聯系上她就給你個信。”

葉霈慢慢搖頭,低聲說:“阿琬半個同學朋友都沒有,她~壓根沒上過學。”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憨憨 9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