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書房裏,覃沛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杯盞微微顫抖。
下首,覃子懿低頭跪在那裏,嘴角的青腫由是新鮮。
“老爺,兒子還傷着呢……”一旁的溫氏瞧着,滿面的不忍,卻又礙于覃沛正在氣頭上不敢多出聲。
覃晴匆忙進屋的時候就瞧見了這些,朝低眉斂目朝覃沛行了一禮,“爹爹。”
覃沛向來帶着儒雅的面色正是陰沉,瞥了覃晴一眼算是應了。
覃晴往旁挪了挪站到溫氏的身旁,那邊覃沛又繼續朝覃子懿質問道:“昨日你在安定侯府中到底做了什麽!”
覃子懿耷拉着腦袋跪着,道:“沒做什麽,就是打了一架掉水裏了。”
“打了一架?”覃沛冷笑,抄了手邊的茶盞就朝覃子懿摔了過去,“還有呢,你還做了什麽!你給我自己說!你這個孽障!”
今日散朝之時英武伯那看着他仿佛要吃人的模樣他還覺着奇怪,結果一回到衙門便在旁人的嘴裏完整聽了昨兒安定侯府裏發生的事情,恐怕這若不是寧國公府的名頭壓着,這會兒禦史參他教子無方的折子已經在今兒個早朝的時候叫皇帝劈頭蓋臉扔給他了。
他覃沛一世清名,向來是行的正坐得直,怎麽就教出這麽一個混賬玩意兒!
覃子懿的身子一偏便躲了覃沛的茶碗,低着頭淡漠道:“兒子沒做什麽。”
“你!”覃沛的眼睛一瞪,簡直就是氣笑了,“好沒做什麽,好你個沒做什麽!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我今天就打死你,權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覃沛氣得發抖,轉頭左右就找趁手的物件,抄起高腳花幾上擺的一個雙耳瓶就要往覃子懿的頭上砸。
“老爺!”溫氏大驚失色,撲上去就抱住了覃沛的腰,頓時眼淚就嘩嘩地流,“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老爺,可千萬使不得啊!”一旁跟來的孫姑姑也跪下求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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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覃晴也是吓着了,跪下擋在覃子懿前頭,道:“哥哥再是錯,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者,哥哥雖然平日裏性子沖動,可也絕不是輕浮宵小之輩,請爹爹手下留情啊!”
覃晴是記得的,這覃沛教子向來嚴厲,可覃子懿偏偏又是不争氣,小時候就有一回真下狠手将覃子懿打得半月才下床,全憑老太君出面攔了一把,否則覃子懿這會兒非死即殘,是以這回拿花瓶砸,在氣頭上估計也是真砸得下手的。
“哥哥你說是不是,你快解釋給爹爹聽啊!”覃晴急切地轉過身問覃子懿道,“昨日你後來也是為了救惠然姐姐才做了那些輕薄之事是不是?”
不管打架還是掉水裏,昨日之事最重要的恐怕就是這一樣了,雖然有小厮丫鬟擋着,可也不是沒有人看去了的,雖說覃子懿是在救人,可這摸上又摸下的,還解了衣帶,說出去總歸是不好聽。
相比起覃晴的焦急,覃子懿這會兒卻是淡定,一臉寡淡地垂頭跪在那裏仿佛事不關己,就是一個字都不吭聲。
“三哥哥!”覃晴也是叫覃子懿這态度弄得又急又氣,嘆了一聲忙回過頭同正怒發沖冠的覃沛道:“爹爹,昨日哥哥也着實是無奈之舉,惠然姐姐落水昏迷不醒,若非是哥哥,恐怕這會兒後果不堪設想,哥哥也是為了救人,事急從權啊爹爹!”
“救人?”覃沛空出手來指着覃子懿,依舊是氣得手上發抖,“救人用得着那般作為麽?這個混賬……分明是這個混賬想……”
“爹爹!是女兒親眼所見!”覃晴忙給覃沛壓火兒,“是哥哥救活了惠然姐姐,雖然法子的确不雅,可當時救人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麽,難道就為了旁人眼中的看法,就眼睜睜地見死不救嗎!向來若是為了這點名聲而害了一條性命,那也是不配真正為一個正人君子的!”
覃晴的語意誠懇卻是強硬,看着覃沛面上的神色稍又緩和,忙又方軟了一些道:“爹爹您從小教我們做事要仁善,哥哥這難道就是不仁善嗎?”
覃沛聽着覃晴的話,心中的怒意也是微消,他本也是博覽群書之人,當年又是外放江南輾轉沿海等地,自是對溺水施救之法些微有些了解的,不過是事出突然,又叫覃子懿這死不認賬的态度給氣上了頭罷了。
見着覃沛的态度稍緩,溫氏忙朝一邊使了顏色,叫孫姑姑上前接過了覃沛手上舉着的雙耳瓶。
覃晴瞧着也是心下微松,心中的念想一轉,便不鹹不淡,卻又狀似誠懇道:“事已至此,爹爹也該想想後邊兒該怎麽辦才是,畢竟事關兩家的名聲……”
這京裏是非傳得有多快的速度她可是知曉的,這回可是寧國公府的嫡支三少爺和京中新貴英武伯府嫡女的事情,怎能不叫萬衆矚目了,更何況,雖說覃子懿先前與陶惠然結梁子鬥法的事情并未有多大反響,估計也是看他們真刀真槍真幹架沒啥好聊的,但昨兒個安定候府裏的事可就不一樣了,那可是事關閨譽名節之事!
覃沛也是沉了臉色思索了一回兒,道:“說來到底是我們對不起英武伯府,既是損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名節,我寧國公府自當該負起這個責任。”
這就是要娶了。
“爹!”覃子懿的面色終于大變,“我才不要娶那個臭婆娘!”
“住嘴!”覃沛狠狠呵斥,“都是你這個孽障,如今為父的臉都給你丢盡了,做了那般不知廉恥的事情,你還敢多言!”
“爹!”覃子懿的眉頭緊皺,直起了身子就要于覃沛去争。
“哥哥!”覃晴一個轉身就将覃子懿擋了個嚴實,“既然爹爹已經發話了,你便照做就是,到底是我們理虧!”
“覃晴,你這個死丫頭存心害我是不是!”覃子懿惡狠狠瞪着覃晴,簡直就要忍不住動手了。
覃晴絲毫不讓,卻是将重點再次說的明明白白叫在場的人聽了,“哥哥怎麽能這樣說,既是你損了人家的清白,自然該當是你負責,否則惠然姐姐今後的日子可這麽辦!”
覃子懿簡直是着急上火了,“嘿你這個死丫頭,胳膊肘盡往外拐,咱院裏怎麽就養了你這個白眼兒狼!”
“行了!”覃沛厲聲呵斥,同覃子懿道:“從今日起你便給我從書院搬回來哪兒都不許去,還有——”
覃沛低頭同溫氏道:“你立刻去吩咐準備,我且先同英武伯下帖子,同他當面道歉才是。”
“爹,我不娶,死也不娶!”覃子懿一想到陶惠然那比男人還兇猛的樣子真真是打心底裏不能接受今後要日日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叫一個女人騎在頭上,他覃子懿他媽還算個什麽男人,今後可怎麽擡得起頭!
“人家惠然姐姐願不願意還不一定呢,你這麽着急做什麽!”覃晴涼涼地給了一句,站起身來。
“你!”覃子懿的手擡,這是真想揍人了。
“放肆!”卻是叫覃沛又一句厲聲訓斥,“來人,将三少爺關進屋裏,誰都不準放他出來!”
“是。”
兩個常年跟随覃沛身邊的小厮進來,左右就将覃子懿給制住了,拖着就往外走,覃子懿掙紮不動,只能嚎叫道:“爹,你不能這樣!娘,娘救我!我不要娶,我不要娶她!娘!娘……”
覃沛嘆了一聲,重重一拂袖同溫氏道:“你去準備,不管英武伯應是不應,總之是要上門提親的。”
“是,老爺。”
想想先前聽說的英武伯府姑娘的“英姿”,別說覃子懿不願意,溫氏心中也着實是中意不起來,卻是無法辯駁,只能應了。
覃沛又是一嘆,負手擡腳便往外去了。
塵埃落定大功告成,覃晴也是松了氣兒,瞧着溫氏同覃子懿一般心如死灰的神色,在溫氏反應起自個兒推波助瀾的功效開始埋怨前,告了個退便回了自己的繡樓。
“三少爺真要娶親麽?”淺春不由得問道,那陶惠然的英勇事跡她們也是有所耳聞,據說在邊關的時候真上過戰場殺過人,這樣的女子,可不是誰都能消受得起的。
“那還有假。”覃晴悠悠道,雖說上一世也是不情不願結的親,這一世也沒有什麽不同,可只要沒有大夫人的那件事,他倆今後總歸是最好的夫妻。
“吩咐下去,重新備膳。”
回了繡樓,淺夏吩咐小丫鬟道。
覃晴是吃了一半的時候聽了信趕過去的,這會兒屋裏的飯食早就涼透了。
“不用,我也吃得差不多了,那這會兒再叫小廚房做一桌也怪麻煩的,他們還有娘和三哥哥哪兒要招待呢。”覃晴的心情甚好,“我先睡會兒,你待會兒去廚房弄兩樣點心過來就是。”
“是。”淺夏應了,上前替覃晴打了門上厚厚的簾子。
覃晴進了屋去,打眼卻是瞧見那桌上原本放的飯食竟是早已撤了,換了四樣精致的糕點在桌上。
“呀!”淺春驚奇道:“這是哪個機靈的丫鬟做的,竟是提前知曉了姑娘的心意,可是要好好誇誇她。咦,只是這不是咱小廚房裏貫有的點心樣式啊?”
覃晴看了,不由的面色微沉,道:“去喚人進來,問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門邊打着簾子的淺夏忙就又掀了簾子朝外喚了一聲,喚進外走做事的雙兒來。
“可是有人來過?”覃晴的面色有些不善。
“是了,奴婢正要同姑娘說呢,”雙兒從袖中拿出一個用錦布裝的脂粉盒子來,“方才花房的小厮春兒來過,說是香金樓的胭脂晚了幾日才給姑娘帶來,要給姑娘賠罪呢。”
“他進來過了?”覃晴問道。
“沒有。”雙兒搖頭。
“那桌上的糕點……”是怎麽回事?淺春正要詢問,卻是叫覃晴冷冷截斷了。
“扔出去,把這盒胭脂還有桌上的點心統統扔出去。”
語畢,轉身便進了內室。
淺春和雙兒不由得皆愣了愣,淺夏的眸中卻是疑光一閃,推了淺春一把,又揮退了雙兒,“聽姑娘的,把東西都扔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