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火光緩緩熄滅餘下一縷青煙,天光漸亮,冬日清冷的光從破廟泛黃殘破的窗戶紙上透進來,落在了言朔俊雅的面容上。

言朔的眉心微皺了皺,睜開的眸中清明一片,低頭看向懷中的佳人,依舊是睡得香甜。

“阿晴。”言朔輕輕喚了一聲,懷中的人兒根本不為所動。

“阿晴。”言朔又喚了一聲,卻仿佛自言自語一般。

昨夜的果子酒雖然不是烈性的酒,但到底是酒,覃晴又向來有貪睡的習慣,這會兒可是不容易醒了。

言朔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刮了一下覃晴的鼻尖,瞧着覃晴睡得正甜的模樣,實是不忍打擾,輕嘆了一口,索性自己也閉上了眼睛,攬着覃晴又一道睡了過去。

天光漸亮,久未破開雲層的冬陽也終于露了臉,透進縷縷光束進來映在言朔與覃晴的身上,門上傳來輕微的叩門聲音,言朔睜開眼睛,知道再是不能耽擱,伸手拍了拍的面頰,“阿晴,阿晴。”

覃晴依舊不為所動。

“阿晴,醒醒。”言朔小心翼翼地将覃晴從懷裏拉了出來。

“嗯……”覃晴的眉心緊皺,離開了溫暖的所在,便覺一股寒氣拍在臉上,覃晴迷蒙中伸了手就反抓了言朔腰間的衣衫,要往回靠。

“阿晴!”瞧着覃晴的模樣,言朔有些忍俊不禁,心中一軟便叫覃晴又鑽進了懷裏,無奈地拍了拍覃晴的肩膀,恨不能這是在自己的府中,卻是不得不再次動手将覃晴從懷裏拉了出來。

“阿晴,咱們要回城裏去了,你的爹娘還有丫鬟可都是等着你呢!”

覃晴扭着身子,依舊軟軟地要斜倒,不肯睜開眼睛。

“阿晴,你再不醒來,本王可将你抱回王府藏起來了。”

“阿晴!”

聞着覃晴身上淡淡的酒味兒,言朔暗自思忖那果子酒的後勁或許比想象的大,可如今的情形卻是不能叫覃晴睡到自然醒的,正是無計可施間,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一邊的水壺,那是給他的那一壺,裏頭裝的可是嗆人的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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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朔眸光一動,伸手取了那水壺擰開便給自己含了一口,然後速度貼上覃晴的雙唇,全數渡了進去。

辛辣嗆人的烈酒進口,霎時間便刺激了覃晴的每一根神經,如火灼一般。

“咳咳咳……”覃晴捂住自己的嘴巴,卻什麽也吐不出來,早就咽了進去,只能大聲咳嗽。

“可是醒了。”言朔嘆了一口,拍着覃晴的背給她順氣。

覃晴的腦中漸漸清明過來,緩過了氣,瞪向言朔:“你又欺負我!”

“可是冤枉,”言朔無奈道,“你怎麽喊都不醒,只往本王的懷裏鑽,本王只好出此下策了。”

只往本王的懷裏鑽……

“哪有,怎麽可能。”覃晴嘴強勢反駁,臉上卻是迅速羞紅。

言朔看着覃晴唇角含笑,卻是不得不沉了嗓音道:“可不是本王非狠心叫醒你,阿晴,咱們得回京裏去了。”

回京。

是啊,還有很多事,他們得回京裏去了。覃晴的眸光微黯,點了點頭。

言朔也是眸中的神色略沉,可仍是笑了笑,扶着覃晴站起了身。

覃晴将披風還給言朔,自己理了理衣衫發髻,便同言朔一道出了破廟去。

廟外是開闊的山道,幾匹駿馬立在那裏,還有幾個侍衛打扮的玄衣衛,見着言朔出來,一同行了一禮。

“上馬吧。”言朔将覃晴帶到一匹黑色的駿馬身邊,道。

“王爺……”覃晴瞧着那駿馬,腿肚子就有些打顫。

她是同陶惠然學過騎馬來着,不過那都是由頭罷了,沒人陪着她連馬的身邊都是不敢近的。

言朔哪裏會不知道覃晴的本事,悠悠道:“這會兒想起喊本王王爺了,昨兒晚上可是一口一個言朔叫得順。”

覃晴垂下腦袋,“臣女失禮了……”

昨兒個不過一時的情緒激動,都是世家裏學出來的,覃晴可是深知,不管何時,高低身份擺在那兒,都是禮不可廢,可是不能得意忘形恃寵而驕的。

“不過,”言朔微微湊近覃晴的耳邊,道:“你我既是夫妻,便不必拘那些虛禮,阿晴想喊什麽就喊什麽。”

“誰是……”覃晴聞言,張口紅着臉就要反駁,卻瞧見身邊站着那麽多人,又低了嗓音嗔道:“誰跟你是夫妻!”

“總歸早晚的事。”

瞧着覃晴的羞赧的模樣,言朔便心情大好,一手拉住缰繩,一手扶住覃晴的手臂,“本王扶你上馬。”

覃晴羞紅着臉咬了咬唇,見着人多又不能發作,只好順從上了馬,背後驀地一暖,是言朔跟着翻身上了馬。

“啓程!”

雲銷見狀,擡手一揮,便同玄衣衛門一道翻身上了馬。

冬日的寒風刺骨,迎面吹來,仿佛帶了冰錐子,一層輕薄如霜的積雪堆在草木的尖頭,更添一種瑟瑟之意。

馬上微微的颠簸,言朔一手控着缰繩,一手将覃晴緊攬人懷。

“冷嗎?”言朔低沉的嗓音在覃晴耳邊響起。

“不冷。”覃晴搖了搖頭,耳垂通紅,不知是叫寒風凍的,還是自己羞的。

言朔的下颌輕輕靠在覃晴的肩頭,道:“本王留了匪首活口,昨夜玄衣衛已經收拾過了,他知道該怎麽做,你回寧國公府後可是打算怎麽辦?”

覃晴淡淡道:“還能如何,不過借此機會鬧上一場罷了。”

“就這麽簡單?”言朔的尾音略揚。

覃晴的眸中劃過冷色,“借此一事,本該足以動搖我爹分家,只是這會兒卻是不大可能的。”

覃晴指的是寧國公馬上就要歸天的事情,鬧分家可不是那麽容易的,況且覃子懿和覃韻還婚事在即,一旦鬧起來,寧國公若是一時出什麽岔子,可是都要算在覃沛身上的。

言朔自是清楚其中的緣由,道:“趁機提個頭也是好的,別和韓氏客氣。”

覃晴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一陣寒風過來,止不住又往言朔的懷裏頭縮了縮,言朔索性将身上的披風扯到了前頭,一下便将兩人裹在了一起,覃晴的面上不由又是一陣紅。

一路再無話,只聽馬蹄聲聲清脆,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左右,城門的輪廓隐約可見,來往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言朔不敢在造次,覃晴也坐正了身體,一道緩緩從官道上往城門去。

“今日我們這般招搖過市,外頭必有流言四起,本王會去求父皇賜婚。”言朔低聲在覃晴的耳邊道。

賜婚。覃晴的心中一怔,心中泛開一種由衷的喜悅,只覺着不真實。

“可是,父皇絕對不會同意,他還未昏庸至此。”

言朔沉沉的嗓音又在耳邊響起,破碎了覃晴心中的旖旎。

覃晴的心中升起一股失落,卻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如今在不過十二的年紀,而言朔卻已是十八,甚至比覃子懿還大上幾個月,正是适婚的皇子,皇帝怎麽可能給他配一個連及笄都還要等上好幾年的女子,況且,還是寧國公府的女兒。

并非是為了她的堂姐大姑娘覃虹冊封覃貴嫔的緣故,而是如今寧國公府不該再出一個皇家媳婦了。

言朔的眸中亦是顏色深沉,可仍是道:“反正如今賜婚也非絕好的時機,阿晴,咱們再等等。”

寧國公府六姑娘的身份着實紮眼,而他如今的處境也還不能完完全全地護住她,他确實能使計勉強得一道賜婚的旨意,可若這般做便是将覃晴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連累了她同他一道躲避那些明刀暗槍,便是怕極了會夜長夢多,他也不可以那麽自私。

覃晴的頭輕點了一下,她也知曉此時非絕好的時機,言沂可以借寧國公府的庇護穩固根基,可言朔不可以。

幾句的談話間,言朔的馬已至城門之前,守門的守衛瞧見了,遠遠就立即行了禮。

“參見裕王殿下!”

言朔的面色肅然,手中的缰繩一抖便驅馬快速過了城門,加上身後的侍衛,一行近十人,浩浩蕩蕩騎着馬過了長街,直往寧國公府去。

馬脖子上披着的繡有皇家皇子印記的飾物打眼,周遭有百姓看過來,只見裕王的馬上還坐着一個容色俏麗的女子,兩人共騎一騎,瞧起來甚是親密的模樣,剎那之間,低低的議論之聲便傳了開來。

“阿晴,你的閨譽可算是毀在了本王的手裏了。”言朔的目視前方,可嘴唇卻在覃晴的耳邊輕聲道。

“是啊,”覃晴也是一嘆,“恐怕幾年裏頭,都沒有人敢往寧國公府找我定親的。”

叫今日街上百姓這樣一議論,再叫裕王請旨賜婚那麽一鬧,有幾家貴胄敢随随便便攀她這門親事的,恐怕得等及笄之後才有可能緩過來一些,卻但凡被人提及今日之事,親事便難議。

這般,好像也只有非言朔不嫁了。覃晴都有些開始懷疑言朔是不是故意為之的了。

馬蹄聲聲,長街漫漫,也不過一盞茶餘的時間便穿了過去,寧國公府朱紅色的大門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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