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紅綢鋪地,賓客盈門,鑼鼓喧天,中門大開。
丙戌年冬月初五是個好日子,寧國公府門前身着喜慶紅衣,敲鑼打鼓的迎親隊伍前後站滿了府門前的那一條街,新郎官一身喜服從府裏頭出來,在親爹嚴肅的目光盯梢下叫兩個身強力壯一看就會武的小厮左右護送着上了高頭大馬,出發往英武伯府迎親而去。
府中賓客陸續上門,各房的夫人不論昨兒個還是如何面容,瞧着擺在上首的老太君,均是笑臉迎人。便連在床榻上歇了好些日子的老太爺也奇跡般地好轉了。
既是二房的喜事,覃晴這一回自也是逃不掉的,一早上便盛裝打扮了,強提着精神頭去在一衆往後邊而來的女眷裏頭周旋,也不知笑僵了多少次的臉,終于将覃子懿的迎親隊伍盼了回來,才算是歇了歇,從真心裏湧出一些高興來。
只是瞧着覃子懿拜堂時那一臉沉重的模樣,以及時刻尾随他的那兩個小厮,那是覃沛專門撥的府中護院裏的好手,專門預防覃子懿有任何逃跑行動,覃晴下意識就覺着今兒這新婚之夜絕不會太平,不過,有門神守着,再怎樣不太平也不會出了那院子去就是了。
拜堂入洞房,接着便是開席,覃晴也同一衆要看熱鬧的親近女眷往新房裏去看過陶惠然,只是叫陶惠然的貼身丫鬟武英一句新娘身體不适就給攔在了門口,
瞧着那長得人高馬大絕非尋常的侍婢,衆女眷果斷選擇了識趣兒地轉身走了,覃晴也不多留,想着今兒陶惠然進門的心情估計與當年她進裕王府時大同小異,都是打心底裏不願的親事,怎麽還有興趣見人呢?
況且,這回成親着呢更好碰到老太爺病倒的事情,也是算給老太爺沖喜了。
“姑娘,您也還沒用膳呢,咱回席上嗎?”從蒹葭院裏頭出來,淺春問道。
“我都頂一日了,可是再不回去了。”
這會兒女眷的席上自有三房的夫人們周旋,況還有老太君坐鎮,她這會兒在不在也沒什麽兩樣,不如早些回去歇着,也是清淨。
覃晴扶了扶發髻上的沉甸甸的玉珠金步搖,道:“今日三哥哥喜事,想必小廚房的人手都往大廚房幫忙去了,你去廚房瞧瞧,随意弄一些吃食過來就是。”
“是。”淺春忙領了命便去。
冬日傍晚的冷風瑟瑟冰涼,已是上燈的時候,寧國公府的後宅中為得覃子懿的親事一路假山樹梢上的挂滿的大紅燈籠明亮,二房的院子處更甚,簡直是晃了人眼了,覃晴一路緩緩過去,直到了後邊自己的繡樓處方好了一些。
夜色冷清,院中只燈籠的光亮明亮,淺夏見着不由皺了皺眉,道:“今日人都往前頭湊熱鬧沾喜氣去了,這屋子裏頭的炭怕也是沒人顧得及燒,怕是要凍着姑娘了。”
覃晴淡淡道:“無妨,今日大喜之日也是該叫她們歇歇,炭重新再燒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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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好性,可也不能縱了她們,都這樣的時辰了,也該都回來了。”到了屋子前頭,淺夏上前兩步替覃晴打了簾子,道。
覃晴笑了笑,微低下頭一腳踏進房門,“左右不過今日一日罷了,便随她們……”
屋中的燭火明亮,炭亦是燒得極暖,絲毫沒有空了一日的冰冷,覃晴的身子方從厚厚的簾子後頭進門,擡頭間只見屋中一人身材颀長,一襲銀白色的皇子蟒袍襯得仿佛整個人如月光輝。
“啊……唔……”身後不知緣由的淺夏跟着覃晴後邊進去,乍一瞧見了屋中之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驚呼聲尚未出口,便叫察覺情況的淺秋一把捂住嘴巴,拖出了房門。
燭火輕輕顫動跳躍,覃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時喉中竟說不出一個字來,“你……”
“本王的阿晴今日打扮地真漂亮。”言朔負手立在屋中,看着覃晴的唇角輕輕揚起。
覃晴叫言朔看的臉上不由的霎時便升起紅雲來,羞赧地微垂了眸光,道:“王爺可真是大膽,竟敢擅闖女兒家的閨房。”
言朔輕笑了一聲,上前兩步走到覃晴的身前,道:“這晚上天寒地凍的,總不能同你一道在外頭吹風,本王倒是受得,只怕阿晴你受不得,只有尋一處暖和又安全的地方才好。”
這話說的,還真是明裏暗裏都叫人覺出幽會的味兒來!不過,現如今他們這樣不就是幽會麽?
幽會。想到這個,覃晴的面上不由更紅了幾分。
“今兒你在外頭,也是受累了吧,不過倒也是完成了你一樁心事。”言朔伸出手,為覃晴解了身上的披風甩到一旁,然後将覃晴的雙手抓在一起攏進自己的掌心捂住,“冷不冷。”
覃晴仍由言朔捂着手,想到覃子懿和陶惠然的事也是無奈,道:“這可是還沒完呢,誰知道今後還要鬧成個什麽模樣,只怕連今晚都不太平呢。”
言朔看着覃晴小臉上的憂愁,寬慰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只幫了他們不叫人無辜害了去就是,旁的你也是幫不上手的。”
“可這同在一個屋檐下,總不能還同之前一樣冷眼瞧着他們雞飛狗跳吧。”想到上一世陶惠然進門後同覃子懿發生過的事情,想必若非溫氏與老太君那長輩地身份死死壓了陶惠然一頭,整個寧國公府論拳頭的軟硬,哪裏有陶惠然的對手呢?
“緣分之事且看他們自己造化就是,你若擔心他們,還不如想想你自己。”
上一世寧國公府上刑場處決的時候,陶惠然可是跟了一路的,又是陶惠然冒着砍頭的風險偷偷給覃子懿收的屍,言朔心中知曉這些,可他如今佳人在前,哪裏是用來想這些事情的?
“想我自己,想我自己做什麽?”覃晴擡眼看向言朔,眼中有些迷茫,卻是倏然間雙腳離了地。
“王爺,你……”覃晴低呼了一聲,忙勾住言朔的脖子。
言朔橫抱着覃晴,清俊的面容上的眉毛揚起,道:“阿晴,你覺着本王來找你是要同你說旁人的姻緣麽?”
“你……”
言朔的眼中含着一種輕薄挑逗的味道,叫覃晴看的喉嚨一梗接不上話來,只能掙紮了兩下,道:“你做什麽,放我下來。”
“不放。”言朔的朱唇輕啓,輕飄飄地蹦出兩個字來,便轉身抱着覃晴往旁而去,腳下一勾便挑了內室的簾子,抱着覃晴走了進去。
內室裏頭可是真正的閨房了,覃晴的臉上羞紅,道:“你做什麽,趕快放我下來!”
言朔卻是不理,直接将覃晴抱到了拔步床邊坐下,将覃晴牢牢箍在了自己腿上坐着。
見着言朔竟大大方方抱着自己坐在自己的繡床之上,覃晴的臉簡直要紅透了,“你到底要做什麽,這裏可怎麽是能随便坐的!”
那可是她姑娘家的繡床,他一個男人抱着自己做,這看着得有多暧昧呢!
言朔的神色淡定,只是手一伸,拿了繡床角落裏的一個小籮筐出來,在裏頭挑了挑,拿出一把捆在一起的,五顏六色的編織線來。
“聽說你最近同你二姐姐學了幾個打結子的法子,本王翻了翻怎麽只有如意結,同心結跑哪兒去了?”
覃晴一把奪過言朔手裏的線來,道:“誰同你說我打了同心結的,沒有。”
“那這是什麽?”言朔又翻了翻,從裏頭淘出一個打了一半的結子來,瞧着輪廓明顯和如意結不一樣。
“沒有,才不是!”覃晴又是一把搶了過來藏到身後,頭卻是羞得擡不起來。
這個言朔,真是愈發厚臉皮了!
“真的不是?”言朔的眉梢微挑。
“不是……啊!”覃晴垂着頭嘴上堅決否定,卻是不查言朔眸中的異樣,話音方落下,便忽然間天旋地轉,竟是叫言朔翻身壓在了床上,頭一低,便含住了她的雙唇。
燭光微顫,燈芯啪的爆了一聲,言朔在覃晴的唇齒間輕柔地游走吮吸,間或密密輕啄仿若小鹿飲水,這是一個綿長而又輕柔的吻,不似從前的熾烈,收放有度,卻是愈發叫人欲罷不能。
“怎麽,如今可是有還沒有?”
最後再輕輕啄了一口,言朔用手撐起半個身子來,居高臨下地看着覃晴紅潤地好滴嬌豔欲滴的雙唇,悠悠問道。
覃晴躺在言朔的身下,眸中盈盈猶若含了一汪春水,卻已是紅透了耳根子,道:“王爺這樣,可算是嚴刑逼供?”
“才不過淺嘗辄止罷了,阿晴可要嘗嘗什麽叫做真正的嚴刑逼供?”言朔的眸光幽幽,又緩緩逼近下來。
“不要!”覃晴聞言,忙推開言朔坐起身來,羞赧着臉不去看言朔,“王爺這般,可正謂小人行徑。”
她不給就這般輕薄欺負于她,真真是無恥!
“你說小人便小人吧。”言朔亦坐回了床沿,伸手就攬住了覃晴的腰肢,一把又抱回了自己的腿上,“你既學打了同心結,那這第一個肯定是要給本王的。”
“以後也只能給本王。”言朔又補充了一句,“這就快打吧,好叫本王今晚就拿回去。”
覃晴手中拿了那未完成的同心結,也不再同言朔推拒羞赧什麽,低了頭便繼續往下編去。
燭光暖黃,柔柔地映在少女如雪般無暇的臉龐上,尚未開臉的面容上還留着細細的絨毛,叫光暈地,仿佛能透明似的。
言朔低頭一瞬不瞬地看着覃晴,瞧着少女垂下的微微顫動的眼睫,再看那依舊瑩潤飽滿的雙唇,到下颌,然後停駐在那翻飛的纖纖細指上,複又往上,仿佛怎麽也看不夠。
“好了。”
不知多久,覃晴的手指一停,将一個粉色的同心結遞到了言朔的眼前,卻不敢正眼去瞧言朔。
言朔卻是不接,“這是阿晴送給本王的定情信物,自當由阿晴給本王別在腰上。”
定情信物你個頭!非得說得這樣暧昧才舒服嗎?
“誰說這是定情信物了!是王爺您自己要的,可不是我送的。”覃晴将同心結往言朔的懷裏一丢,別過頭去。
言朔伸手接住,拇指摩挲着手中的同心結,唇角柔柔勾起,“同心結永結同心,你親手給本王的同心結,難道還不算是定情信物嗎?”
不是不是,才不是!覃晴的心中否認,可耳根子卻是羞紅的,只別過頭任由言朔自己去說。
“阿晴,”言朔看着手中的同心結,眸底光芒淺柔流轉,低低道:“你若是一夜之間就能及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