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及笄?覃晴聞言心中微微一怔,自然明白言朔心中的意思。

“王爺這是嫌我小嗎?”

只因知曉言朔同她一般是重回過一回的人,在言朔的前頭她從來沒将自己當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過,這會兒叫言朔說出來才忽然意識到按常理,如她這般年歲的姑娘估摸着正是懵懂的時候,連外男都沒見過幾個,哪裏會如現在一般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

而且,言朔比覃子懿還大一個月,覃子懿這會兒可是都成親了。

言朔擡眸看向覃晴,唇角斜斜勾了勾,環在覃晴腰間的手往上撫了一把,一片地勢平坦,如實道:“的确是太小了些。”

“你……”覃晴倏地一驚,險些跳了起來,看着言朔的手恨不得擰了它下來,拉了臉色道:“王爺正值适婚之齡,若是嫌棄臣女,盡管是找旁人就是!”

說着,便要掙開言朔的手從他腿上下去。

自稱的臣女都蹦出來了,言朔一瞧是真怒了,手上的同心結一收,忙雙手将覃晴抱住了,道:“可是我說錯了話了,夫妻閨房逗笑,阿晴可別真惱了我。”

叫言朔方才這樣輕薄調笑了,覃晴可是沒這樣便依了,道:“誰同你是夫妻了,你去娶你的正王妃,同我有什麽關系!”

言朔的手臂稍稍用力,箍得覃晴掙脫不得不過随手罷了,只稍稍伸長了脖子免得叫覃晴頭上的簪子步搖給戳了,道:“我身邊從來就只有你一個,哪裏有什麽正王妃?阿晴你倒替我去尋一個來。”

覃晴冷冷道:“裕王殿下你風華絕代又炙手可熱,當年想入你府中的女子不知凡幾,信手拈來一個就是。”

言朔道:“當年府外那麽多莺莺燕燕我都視而不見,可見我對你之心始終如一,便是該有能當裕王正妃的,我也替你遠遠打發了,我那般作為,不就是等着你麽。”

這是什麽意思?覃晴的身形微頓,眸光漸漸靜了下來。

“阿晴,當年府中始終只有你一個,你難道就絲毫不曾察覺我對你的心意嗎?”

正妃側妃之位始終皆是懸而未決,不過就是不想給她的晉位之路留下阻礙罷了。

覃晴眸底的光芒交錯,的确,當年府中至始至終只有她一人,她起先還防着言朔什麽時候會娶正妃納側妃,後來便漸漸忘了這事,只是言朔到底是皇子,皇帝怎麽可能始終不給他指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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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為什麽不給你指婚?”覃晴的眸光微顫,遲疑又試探着問道。

言朔見覃晴終于不再多惱他,笑了笑,道:“自然是只因本王府中已有嬌妻了。”

覃晴撇了撇嘴,道:“王爺不說便罷了,何苦又拿我打趣。”

她不過是一個姨娘罷了,皇帝怎麽可能那她當回事情?如今想想,先不提之前言朔韬光養晦平平無奇的時候,只說後來言朔身上形勢如日中天的時候,皇帝怎麽可能不想到要給言朔賜一門婚事?

“本王豈會拿你打趣。”言朔的眸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澀然。

多年經營,他在京中甚有才名,是以向來以要尋一個與他琴瑟和鳴的知音才女為妻來跟皇帝拒婚。這朝中歷來難出一個他這般文人氣兒的清高皇子,他又以尋覓知音此為借口,聽着就同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一般像一件雅事,皇帝自也不會強逼他娶親而背上什麽破壞千古美談佳事。

而當年他聘覃晴之時給皇帝的緣由亦是簡單,只說是覃晴的才情叫他欣賞,故以想聘微側妃,正好當時卓浔執意悔婚一事鬧得滿城風雨,寧國公府的人為了面子天天上書要狠狠降責于卓家,要置卓家與死地。當時寧國公府已是大不如前,皇帝将他請婚的折子壓了兩天便準了。

只是他自以為算無遺策事事皆在掌握,卻不過是自作聰明,輕易叫言彤看出了他的心思。

覃晴沒有再接話,有些事情她當年沒有看到,如今卻是明白得緊,拒皇帝的婚是何等大難之事,不管拿什麽名頭拒了一次兩次或許無妨,三次四次,只怕皇帝的心中定是不悅。

只是……

“王爺為何中意與我?”覃晴終于問出了始終在心中的問題,她可是記得明明白白,進裕王府之前她從未見過言朔其人。

言朔聞言,眸底微動,唇角卻是勾出一抹柔柔的笑意來,伸出指尖擒住覃晴的下颌轉了過來,吟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覃晴的眼眸微垂,輕笑,“想不到如王爺這般的,竟也看這種俗事裏的本子。”不應該日日研讀孫子兵法才是嗎?

言朔的指尖刮過覃晴的鼻尖,“阿晴既懂,看來也是同本王一般。”

覃晴也不羞赧辯駁,只是放軟了身子靠近言朔的懷裏,怔怔地接下去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

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言朔的眸光微黯,緊緊抱住懷中的佳人。

屋中寂寂,燭光搖曳,言朔與覃晴只是相擁無言,知道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震碎夜空響動。

覃晴的眸光微波,推開言朔站起身來走至窗前推開了一條縫隙,窗外更發清晰的聲響傳進的同時,冷風也毫不客氣地灌了進來。

只有兩層的繡樓并不算府中的高處,覃晴擡頭望出去,只能瞧見前頭遠處夜色中的一處檐角後頭有彩色的光随着那震裂夜空的聲響一陣一陣閃動着。

是前頭專門為覃子懿的婚事而放的煙花。

“喜歡這個嗎?”言朔緩緩跟上來,從後頭攬住覃晴道。

“除了上次老太爺大壽,再是這回三哥哥大婚,之後便再沒有這樣的熱鬧了。”

覃晴說的是上輩子的經歷,今日覃子懿大婚算是寧國公府在京中的最後一次留下繁華煊赫的身影,自今日之後沒多久寧國公便歸了天,再等三年的喪期過了之後,寧國公府便再無餘力再現今日之輝煌。

言朔将下颌輕輕抵在覃晴的肩窩上,雙唇貼近了她圓潤的耳垂,沉聲道:“阿晴,你想要什麽,本王給你。”

覃晴遠遠看着那遠方閃動的暗然光亮,眸波輕輕顫抖,倏然從言朔的環繞手臂中轉過身來,伸出手抱住了言朔寬闊的脊背。

夜色如墨,遠處的夜色中光芒繼續閃動着,襯着屋中的燭火旖旎與靜靜相擁的身影。

寒風寂寥,枝葉搖晃,幾重院落之外的偏僻小院中,覃韻正俯身在繡架之前,手中飛針走線,含着待嫁女子的慢慢心意往自己大紅的喜服上最後添着花朵,卻忽然間燭影猛地一晃,幾縷寒風吹了進來。

“明鏡,你先去歇着吧,等我繡完了最後這一些,自己睡下就是。”覃韻頭也不擡,道。

“嗯,我已經叫明鏡下去了。”

回答覃韻的,不是丫鬟清脆的嗓音,卻是一個渾厚低沉的嗓音。

覃韻的心中猛地一跳,擡起頭來:“沈将軍!”

沈厲一身青衫磊落,修長身影,卻是嗓音平淡,道:“我同你說過了,我不是什麽将軍。”

覃韻的眼睫微微垂下來,應道:“是,沈公子。”

沈厲寒若星子的眸光在女子垂下的頭上一定,上前兩步,走到了繡架之前,道:“你在繡嫁衣?”

覃韻聞言,下意識便伸手去捂,耳根緩緩紅了,“是……”

沈厲移開眸子,看向覃韻紅了的耳垂,道:“你今後不必糾結與稱呼之事,成親之後,你只管喊我夫君就是。”

夫君……覃韻的心中品味着這兩個字,頭垂的愈發低了,“是……”

沈厲看着,冷峻的面容上有些僵硬,這個樣子,他接下來還該說些什麽來着?

晚膳用了嗎?做作。

嫁衣繡得真好看。太蠢。

累了嗎?她說是,他是不是就該走了?

沈厲沉吟了一會兒,終于開了口,“你想不想我?”

燭光昏黃,覃韻垂下的眼睫顫了顫,一點點咬住了嘴唇,然後很輕的,點了點頭。

雖是無言,沈厲的心中卻立即生出了欣喜來,唇角很淺地牽動了一下,嗓音卻依舊平淡地接了一句,“我也想你。”

覃韻的面上簡直有些燙了,眼睫又顫了顫,暗暗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方擡起頭來,看向了沈厲,道:“你……你怎麽來了?”

“我想見你了,所以就來看看你。”沈厲的面不改色,只是将心中的實情如實說了出來。

卻是将覃韻羞得險些将頭埋了去。

沈厲卻是無覺,只是繼續解釋道:“我不是翻牆進來,你與我定了親,門口迎賓的便放了我進來。”

以前覃韻在府外,莊子寺院什麽翻翻牆就算了,可如今覃韻卻是回了……呃,娘家,雖說寧國公府的牆他沒有什麽不敢翻的,卻有種唐突逾禮的感覺,怕覃韻覺着他孟浪,不莊重,是個登徒浪子。

“我……我知道。”覃韻沒将頭埋進自己的胸口,可眼睫卻是又壓了下來,雙頰通紅。

沈厲看着,心又沉了下來,這……怎麽又沒話了……

沈厲的眸光在周遭轉了一圈,道:“嫁衣上的野鴨子蹲在水裏真好看。”

蠢就蠢吧。沈厲這樣想着,怕一句過後又沒了話,很是聰明地又加了一句,“為什麽嫁衣上要繡野鴨子?上回我烤給你的野雞的味道不是更好嗎,而且野雞的羽毛也更鮮豔。”

野鴨……

覃韻看着繡架上那對栩栩如生的戲水鴛鴦,面色不由得僵了。

誇野雞的羽毛好看,貌似有說嫁衣上野鴨不好看的意思,沈厲想着,補充道;“但是你繡的野鴨的顏色也很好看。”

野鴨的顏色好看,這,算也是誇了她麽?

覃韻僵着神色,不知作何反應,或者,還是她的繡工真的沒有覃晴誇的好麽?

沈厲看着覃韻不語,心中奇怪,試探着問了一句,“二姑娘?”

“沈公子,”覃韻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唇,道:“這不是野鴨,這是鴛鴦,鴛鴦戲水。”

“哦,原來是鴛鴦嗎?”沈厲的眸光微垂。

什麽叫做原來是鴛鴦?覃韻不由真的懷疑起自己的繡工來,難道真是她繡的不好?

“鴛鴦戲水,這個很好。”沈厲想着,好像的确隐約有聽人說過,那鴛鴦好像是形容愛侶的來着。

又是一陣沉默,窗外隐隐傳來了眼花炸裂的聲音。

“喜宴要結束了,将軍該走了。”覃韻道。

沈厲默了默,然後道:“哦。”

語畢,聽話地轉過身,掀了簾子走了。

夜色冰涼,沈厲踏出屋門擡頭看向天上的冷清性子,

被趕出來了。

蠢貨。

沈厲很想揍自己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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