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前幾日,在偏殿內,他見到了淮真父母的意識殘留,已經修複得差不多了,能夠斷斷續續說一些句子,生前的記憶,也恢複了一部分,且大多數都跟淮真有關系。畢竟,這是他們唯一的牽挂了。

按照降靈所言,淮真剛出生的時候,資質并不差,雖不能說青出于藍,但有父母的底子在那裏,她的資質,在鲛人族裏面,已屬上乘。

鲛人族天生根基差,淮真剛出生也不過堪堪摸到天仙境界的邊兒而已,但是到她化形,卻已經是真仙境界了,之間不過才二十來年的時間。

後來,就是夫妻兩人遭遇殺人奪寶,不敵對方,淮真父親将丹元取出送與妻女,然後降靈拼着九死一生将女兒送回了鲛人族領地。

“宗廟……有個陣法……聚靈……鎮魂……”

在斷斷續續的交談中,鴻鈞也只能得知,降靈的确是知道鲛人族宗廟那裏有個天然的複合陣法,能夠聚靈鎮魂——降靈只知道這兩個作用,她離開鲛人族的時候,修為尚淺,不足以去探視這個陣法。

當時一家人遭遇險境,淮真也受傷頗重,不僅根基受損,魂魄也隐隐有要離體的跡象,降靈才不得不将她帶回了鲛人族領地。

所以,鴻鈞的猜測沒有錯,陣法的鎮魂之效用确實曾經被啓動過,還留下了痕跡,也才得以被通天所察覺。而據他所了解,除了淮真,并無人進入過宗廟深處,甚至連祭祀親人,他們也都是在外圍。

陣法啓動,被藏在陣中陣最中心的那顆蓮子,必然也曾經與淮真有過交集。

淮真幼時重傷,根基受損,差點連命都保不住,甚至都到了需要鎮魂的地步,外物入侵是十分簡單的事情。

混沌青蓮的那顆蓮子,想要逃脫被世人争相追捕的命運,也必然需要用別的氣息來掩飾自己的本來面貌,甚至,寄生于別的生靈。

究竟是哪一種情況,鴻鈞尚不得而知。

淮鎮的靈臺沒有活物,這的确不正常,但既然降靈說她根基受損甚至需要鎮魂才能活下來,倒也能說的過去。

不過,這些不尋常未免也太巧合了,鴻鈞還是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顆蓮子在離開之前,必定對淮真做了些什麽。

鴻鈞仍是像上次那樣,在淮真的靈臺裏面溜達了一圈,感覺身體的傷勢好了一些之後,也就沒有多呆,很快退了出來,也沒着急去睡覺,靜悄悄地起身,去偏殿将法器取了回來。

正在竭力汲取着陣法中的靈氣,乍一被擾亂,頓時就很不高興,忍不住一通抱怨:“白天随叫随到就算了,為什麽淮真睡了你還要來打擾我們修煉?難道你就不想我變得強一點,能夠保護淮真嗎?”

鴻鈞心情不太好,說話就加針帶刺:“你?保護誰?說這話之前,先想想當年你是怎麽被剝離的。連自己都顧不好,還保護主人?誰給你的自信?”

一噎:“那是意外!”

“這世上哪天沒有意外?別總是拿意外當借口,不夠強才是真的!”

又道:“我知道我不夠強,所以才要好好修煉。”

“等你修煉?黃花菜都涼了!”鴻鈞嗤之以鼻,“別廢話,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做。”

不做聲了。

一路沉默,快走到內殿的時候,鴻鈞才又說道:“這幾日,你就跟在年年身邊,寸步不離。”

倒也沒太大意見,跟在淮真身邊,他一樣可以修煉。他跟主人的靈氣殊出同源,彼此靠的近了,反倒是相輔相成。

年年的情況時好時壞,斷斷續續一個月之後,淮真主動問道鴻鈞:“真的沒有辦法嗎?是不是我懷着他的時候,吃太多了?導致靈氣太泛濫,他小小的人兒承受不了啊?”

“別瞎想,與你無關,可能是我的問題。”鴻鈞難得的主動承擔了一次責任。

“那你想想辦法呗,靈氣暴動很疼的,也難怪他總是哭。”

修為低下的淮真,其實這輩子都沒有體驗過靈氣暴動的感覺,但是卻聽人說起不少次過,尤其是還曾親眼看到孔宣化形之前,那副蔫了吧唧的樣子,連路都不會走了。飯也吃不下,睡覺也睡不着,全副心神幾乎都用在壓制靈氣暴動上面了。

而且那時候,孔宣的靈氣暴動可沒有年年這麽嚴重,起碼沒有溢出這麽多。年年哭的時候,周身溢出來的靈氣,肉眼可見。

淮真就格外心疼:“這才出生還不到兩個月呢,一直這樣怎麽行?”

鴻鈞沉默了片刻,安慰她:“我來想辦法,別着急。你多抱抱他,他就會開心許多。”

淮真點了點頭,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雖然有可能是心理作用,但淮真也發現了,當她抱着年年的時候,小孩子的情緒就會好上許多,睡着的時間也能夠更長一些,所以這些天來,淮真自己都很少再睡覺了,大部分時候,她就一直抱着年年,坐在那裏發呆。

堅持了數天,淮真也沒有覺得多累,或許母子天性,她本來也舍不得将孩子交給別人,現在又一心記挂着孩子的異狀,自己身體上的疲憊,就自然而然被忽視了。

以前鴻鈞哄着他的時候,淮真也能放心些,但是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年年突然就很排斥鴻鈞了,幾乎不再讓他抱了,一抱就開始哭。

但是淮真抱着他的時候,鴻鈞過來逗逗他,摸摸他的小臉,握握他的小手,年年也沒什麽反應,偶爾還會對着他笑。

淮真一直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只是還沒來得及搞清楚,年年身上的靈氣就開始暴動了,她也就無心再去想更多。直到今天,才又突然想起來這回事。

但是既然鴻鈞說他的問題,淮真只當是,鴻鈞的靈氣太淩厲了,小孩子漸漸長大,變得敏感了,所以才不喜鴻鈞了。

“我出門去找樣東西,晚上之前就回來了,你在家好好陪伴年年。”鴻鈞叮囑了一句,就匆匆忙忙離開了。

淮真也不疑有他,只當是為了給孩子治病,便道:“小心些,你也別太累了。”

出了紫霄宮,鴻鈞的臉色就驟然變得陰沉起來,陰森森地在意識空間裏質問:“你什麽意思?”

“該要問你自己才是,明知道那個孩子有問題……”

“有問題也是我的兒子,我會保護他照顧他,與你何幹?”鴻鈞聲音冷冷地,當即就打斷了他的話,又嘲諷地彎了彎唇角,“身為天道,你做了多少事情你心裏清楚,對我有多少幫助,你也心知肚明,別總是盯着我的家事!”

“女娲找到了嗎?羲和答應與帝俊成契了嗎?這些事情跟我兒子又有什麽關系?你天天盯着他,這些事情也不會自動完成!”

天道沉默了許久,才又說道:“你是聖人,你的一舉一動,包括你對每個人的态度,都會影響到洪荒的一些事情發展。這麽久以來,你的全副心神幾乎都在淮真和那個孩子身上,你又做了多少事?”

“東南方巫族與始魔勾結,有多少人已經被魔氣沾染,難道你不清楚?派老子過去又能做什麽?他非是局中人,根本影響不了大局,也做不了多少事情。”

“所以呢?這些事情合該我親自去做?”鴻鈞語氣微妙,倒是不再那麽冷冰冰的帶着顯而易見的怒氣,很顯然已經冷靜下來了。

“就算你不能親自處理,也總要過去看一眼。巫妖大劫是天地量劫,是對巫族和妖庭的考量,卻不應該讓大量的無辜生靈遭受如此劫難。”

鴻鈞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雖努力克制了一下,給天道留個面子,卻仍是忍不住“嗤”了一聲:“你怕不是這些年被禁锢起來,變傻了吧?天地量劫,誰能逃過去?除了聖人,誰能有抗衡天地的力量?生在洪荒,就是生在巫妖時代,就是因果,量劫開始,誰都一樣!裝什麽天道有情,護愛衆生?你若真是憐憫他們,關愛他們,為衆生不平,就不該讓這場量劫開始!”

天道被噎住了,卻仍是據理力争:“洪荒進程不可更改!這是既定的歷史軌跡,沒有人可以改變,也絕無可能改變!”

鴻鈞懶得再跟他争執,有這時間,他不如好好想想,該怎麽将年年體內的魔氣祛除——趁着淮真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三足金烏準備的禮物,最終也沒能送過來,因為紫霄宮的周邊大陣開啓了,沒有聖人的允許,任何人都無法進入。

兄弟兩人有點懵逼,只好給聖人傳訊:“師尊……”

話還沒說出口,鴻鈞就先說道:“無事,你們回去吧,這是我跟淮真之間的事情,你們幫不上忙。”

三足金烏仍是不明所以,卻也不再多問,只道:“師尊若是需要我們做什麽,或是尋找什麽天材地寶之類的,盡管吩咐。”

鴻鈞道:“不需要,也沒什麽要緊事。”頓了頓,又說道,“若是你們沒什麽要緊事的話,今天就在宮外多站一會兒吧。”

帝俊和太一面面相觑,但這樣着實不是什麽大事,兩人便應了下來。

半個時辰後,他們就知道,鴻鈞為何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了。

——帝江和後羿,帶着禮物來紫霄宮,求見聖人。

帝俊深吸一口氣,一再提醒自己,這裏是聖人居所,不容任何人猖狂,他也絕不能在聖人門前跟巫族大打出手,便努力壓制住了心中的戾氣,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兩人,說道:“師尊近日不見客,請回吧。”

帝江微微一笑,一再警告身邊的後羿,絕不能在紫霄宮周邊動手,無論如何,巫妖兩族之間的紛争,現在絕不是鬧到聖人眼皮子底下的時候。

“妖皇也是來看望淮真夫人的?不知夫人現下如何了?”

“好得很,不牢大巫挂念。”太一也走了過來,看着他,微微一笑,“大巫有心,我代師尊謝過。”

看到兩人站在這裏的時候,帝江其實已經察覺到了什麽,也知道紫霄宮這門,他今天是不可能進去的,就連帶來的“禮物”,恐怕也不可能進入到紫霄宮裏,卻仍是不死心,畢竟他花費了那麽長的時間,精心準備了許久,便又道:“這可不是東皇陛下能夠決定的事情吧?我們是來探望淮真夫人的,這跟兩位陛下,似乎也沒什麽關系吧?”

東皇太一擡了擡眼簾,漠然地看了看他,随即又睡會了視線,仿佛眼前這髒東西,會污了他的眼似的。

帝江差點就要忍不住将手裏的乾坤袋扔到他臉上去。都是一個村兒裏出來的,誰還比誰高貴了?甩臉子給誰看哪?

這時候,後羿突然拽了他一把。

帝江立刻回過神來,一轉頭就看到鎮元子正走了過來。

帝江下意識就要走,二對三,還有一個是大羅金仙大圓滿期,怎麽想都知道自己這邊完全不占優勢,随即又冷靜下來,這是聖人的紫霄宮,他怕什麽?

太一嘲諷地看他一眼,彎了彎唇角,随即看向鎮元子,說道:“師尊不便見客,讓我與兄長在此向各位解釋。”

鎮元子略一點頭:“我說呢,小殿下的慶典突然取消,我心中疑惑,便來看看。——是聖人有其他要事急需處理嗎?這大陣——”

一走近,鎮元子就察覺到了,紫霄宮周邊撐起了一個巨大的複合陣法,将整個宮殿籠罩其中,也仿佛在告誡外面的人,主人心情不好,不願意讓外人進入。

帝江也是為此而來,頓時忍不住豎起耳朵。

太一不緊不慢地回道:“想是跟淮真夫人鬧矛盾了。聽師尊的意思,貌似是不小心讓夫人不高興了,嚷嚷着要離家出走。師尊這才打開了大陣,免得夫人一時意氣,真的離開紫霄宮了,萬一被人傷到就不好了。”

鎮元子忍不住笑:“原來是這樣。”

剛音剛落,紫霄宮裏面就飛出來兩枚果殼,砸在了東皇太一和鎮元子後腦勺上面。

鎮元子微微一愣,随即便閉了嘴,卻仍是忍不住唇角上揚。

東皇太一擡起手來摸了摸後腦勺,然後轉過身去,道:“師尊還有何吩咐?”

鎮元子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帝俊也覺得弟弟演的過頭了,連忙幹咳了一聲:“太一,莫要說道師尊和夫人的是非……”

東皇太一“哦”了一聲,臉上的表情卻是坦坦蕩蕩,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幾人等了許久,紫霄宮裏卻是再沒了聲音。

鎮元子也有些認可這個說法了:“看來,聖人的确是無暇見我們,那,妖皇和東皇,兩位陛下,現在離開嗎?”

太一點了點頭:“走吧。”

三人一同離開之後,後羿也才看向大哥:“咱們也回去吧?”

帝江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紫霄宮周邊密不透風的大陣,只得先暫時放棄,窺探這紫霄宮內的秘密了。

但是,剛剛東皇太一說的,他一個字都不信。

聖人的确縱容淮真,“離家出走”這種話從淮真嘴裏說出來,一點都不稀奇,但是,偏偏是在這個時候,也未免太巧合了。

再結合羅睺的态度,那個孩子,絕對有問題!

後羿卻在想另一件事:“大哥,咱們要不要試試,看今天能不能除掉帝俊?”

帝江立刻呵斥道:“不許無事生非!這還沒離開紫霄宮範圍呢。”

後羿滿臉不高興。

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帝江才又開口說道:“這段時間,想必聖人不會理會咱們,還有的是機會,今天就當沒有遇見他們。”

後羿“哦”了一聲,心裏仍是覺得可惜。多好的機會,妖帥們都沒有跟來,就只有兩只三足金烏,鎮元子想必也不會跟他們一路同行。

帝江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麽,但他覺得,恰恰相反,鎮元子很可能要一起去妖庭,畢竟當初,紅雲的屍身是東皇太一帶走了,他這剛出關沒幾天,必定要先處理這事兒。

——帝江猜的沒錯,鎮元子跟帝俊和太一一起離開的目的,的确主要是為了紅雲的事情。

東皇太一也心知肚明,走出去不遠,便主動說道:“紅雲的事情我已經處理好了,你不必擔心。我也問過師尊了,紅雲機緣好,又是無妄之災,會在合适的時機再次降生,若是有緣,必然還能夠再次見面。”

鎮元子長長舒了一口氣:“如此,我便安心了。”

東皇太一又道:“如今仍是找不到鲲鵬的下落,我想,巫族必然給他提供了安身之所,只能慢慢等待合适的時機了。”

鎮元子憤怒至極:“這樣一個惡毒的人,竟然還能活這麽久!”

“不會很久的。”東皇太一說道,“快了。”

鎮元子嘆口氣,也沒多問,這件事情說起來,三足金烏也是受害者,罪魁禍首除了鲲鵬,還有巫族呢。要不是巫族突然插手偏幫鲲鵬,紅雲不會死,東皇太一也不會受傷。

弗陵帶着禮物上門來的時候,年年剛睡着。

“慶典突然取消,我很擔心,一出關便過來看看你們。”

淮真看到她也是微微一愣,許久未見,千言萬語卻是不知該從何開口,先笑着道謝:“讓你費心了。還沒有慶賀你進階太乙玄仙呢。一孕傻三年,我這忙得好多事情都記不住,前一天還想着來着,今天就給忘記了。”

“說什麽話呢?我這剛出洞府,就急急忙忙來了,誰都沒有通知,你去哪裏給我慶賀?再說了,這次我進階好歹也是承了你的情的,漠不關心的,像什麽樣子?到底怎麽回事啊?”看到淮真眉宇之間盡是憂慮,弗陵心裏也是“咯噔”一聲。

年年睡着之前,剛剛鬧騰了一個多鐘,淮真也累,孩子也累,哭的臉都有些發青。

“快跟我說說,我看看能不能幫得上什麽忙。”弗陵看到一向無憂無慮的淮真竟然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心中更加焦急了。

淮真正想問“承情”是怎麽一回事,聽到她說起年年,就先把這事放過去了,回過神來,說道:“年年有點不太好,最近總是哭。看他成天哭,我這不是心疼麽?”

弗陵連忙走過來,認真看了幾眼:“怎麽哭成這樣了?小臉都變色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淮真點點頭:“肯定是不舒服,可是還這麽小,意識都還模糊着,也不能說話,我都不知道他哪裏疼哪裏癢。”

弗陵皺起眉頭:“聖人的孩子,不應該這麽弱呀……”

淮真愣了一下:“也是呢,孔宣從來就沒生病過,塗山綏也是。怎麽年年就突然生病了呢?他出生時候的根基,可比孔宣還要好一些呢。”

“是什麽樣的症狀?方便跟我說一下嗎?”

淮真:“這倒是沒什麽……”

正說着,年年又醒了,眼睛困得都沒有睜開,就開始小聲地嗚咽。

淮真立刻回轉身,将他抱了起來,溫柔地安撫着。

弗陵也湊了過來,握着嬰兒的小手,無聲地表示關愛。

在淮真懷裏呆了一會兒,年年看上去就好受些了,皺着的小眉頭也舒展開來,蹬了蹬小腳,又繼續睡過去了。

弗陵微愣了一下,剛剛那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孩子身上的靈氣,在bao動?

可是,還這麽小,難道是因為化形的緣故?

就在淮真将年年放到床上的時候,弗陵這次終于再次清清楚楚看到了——她沒有眼花,年年的确出現了靈力bao動的情況。而且,這樣的bao動,她只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那人在那時,恰好是入魔了。

看淮真皺着眉不明所以的樣子,弗陵差點就要開口,轉瞬卻又想到,這樣的異狀,聖人不可能不知道,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他是故意瞞着淮真的。

既如此,她就更加不應該多管閑事了。弗陵想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先回去幫忙找找解決的法子,回頭問問聖人,再做決定。

“這幾天,聖人是不是不讓任何人進紫霄宮了?”

淮真倒還真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不過紫霄宮從來都是大門緊閉,此時與過去,并無區別,也就不太明白弗陵這話的意思:“怎麽了?”

看淮真懵懵懂懂的樣子,弗陵連忙搖頭:“我就是覺得,外面不太平,年年又是這樣的狀況,閉門謝客是最好的,省的外頭的人打擾到你們。”

淮真不疑有他,她也沒心力去揣摩外面的事情,便笑道:“我知道我也是如此想的,便直接将慶典給取消了,等年年好起來再辦不遲。”

“這樣也好。”弗陵點了點頭。

孔宣和塗山綏跑了進來,看到有客人,也是微微一愣。

“年年醒了嗎?”孔宣倒也沒有很在意弗陵,知道她是淮真的朋友後,就不再關注了。

淮真回道:“剛醒,陪他玩一會兒吧。”

弗陵卻是盯着孔宣,若有所思。

孔宣被盯着好大一會兒,終于受不了,回頭說道:“別看了,我真的不是聖人的私生子,跟他半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淮真拍了一下他的腦門:“胡說什麽呢?”

孔宣嘟嘴:“你看你朋友的表情,臉上都寫着呢。那樣子,仿佛我是聖人的私生子,立刻就要弄死我似的,可是我真的不是啊。”說着,又把塗山綏也抱了起來,舉到她跟前,很認真地說道,“這個也不是,聖人生不出毛茸茸來,因為這個,前陣子真真已經跟他吵過一架了。”

淮真:“……閉嘴。”

塗山綏:“???”關我什麽事?聖人他生不出毛茸茸來,又不是我的錯!

弗陵忍不住就笑出了聲,跟淮真說道:“我怎麽覺得,這孩子更像你呢?”

淮真抿唇笑:“畢竟是我養大的,像我才是理所當然。——孔宣是鴻鈞的故人之子,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由鴻鈞照顧他長大,還沒破殼就到我身邊來了,一晃都過去好幾年了。”

弗陵“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不過也挺好的,就當是你多了個兒子嘛。”

孔宣跟着狂點頭:“對啊對啊,我是老大,真真生的這個是弟弟。”

塗山綏:“那我呢?”

“你也是弟弟。”孔宣慈愛地摸了摸他的狐貍頭。

塗山綏拍開他的爪子,跳到淮真肩膀上,去看年年了。

這會兒,年年正躺在母親懷裏,抱着奶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時不時就看一眼周圍別的東西,安安靜靜的,倒是沒有哭鬧。

孔宣也安靜下來,握了握年年的小手,做個鬼臉,逗他笑。

弗陵又呆了一會兒,陪着她說了些話,一直到聖人回來,才起身告辭。

離開的時候,弗陵也終于确定,聖人的确是有意放她進來的,因為這時候,年年的情況越發變得不穩定起來,紫霄宮也已經直接閉門謝客了。就連鴻鈞的幾個弟子,他都不再見,有事也只能傳訊。

但是弗陵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麽忙,又不敢去的太頻繁,被外人察覺到什麽,便也只好耐心等待着,等着下一次合适的機會,去直接問清楚,聖人究竟想要她做什麽。

淮真也知道,小孩子這樣的狀況,絕不适合讓外人看到。不管是生病了還是靈力出了問題,年年都是聖人的孩子,萬一傳出去,誰知道又會招惹些什麽樣的是非呢?

她倒是不介意帶着孩子一同隐居,但是等他再長大一些呢?她已經過了半生一個人的寂寞生活了,知道那是怎樣的日子,殘忍又寂寞。對她來說,那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也是活着的必要條件,但是年年不一樣啊。

她的孩子,有着常人無法企及的根基,還有一個身為元聖的父親,他本該活的逍遙自在。

她想要孩子平安健康,卻不是想要他跟自己一樣,像個山頂洞人一般活着。

這些時日以來,淮真眼見地瘦了一圈,臉頰上都快要沒肉了,整張小臉,下巴尖的讓人害怕。

孔宣将自己的乾坤袋拿了出來,遞給她,說道:“我這裏還有好些法器和有用的天材地寶,你看看呀,說不定就能對年年有幫助呢。”

淮真摸了摸他的小臉:“謝謝孔宣,若是真的需要了,我一定不客氣。”

孔宣嘟着嘴,很是失望:“也就是,都沒用咯?既然沒用,當初送我這些東西做什麽?”

淮真道:“年年還小,這些東西他沒法吃,吃下去也吸收不了,所以現在沒用,等他長大一些,或許就有用了呢。”

“那得多久以後啊?”

“跟塗山綏這麽大就可以了。”

孔宣便不再問了。他又不是真傻,化形也有幾年的時間了,傳承記憶中關于始魔的一些訊息,他也知道了不少,自然明白年年出現異狀的原因。

只不過,孔宣并不知道這縷魔氣來自何方。再加上聖人執意要隐瞞,就怕淮真知道了,做出來什麽傻事,她把這個孩子看的,比眼珠子都重要。

孔宣也就不敢随便提起這事兒,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但是看到母子倆都如此煎熬,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這天看到鴻鈞從外頭回來,孔宣就蹭蹭跑過去,攔住了他,瞪着眼問道:“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年年不是你的兒子嗎?”

鴻鈞難得的沒有罵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不是說好了,不許在家裏提起這事兒嗎?”

“真真不在這裏,我很警惕的。”孔宣皺着小眉頭,刻意壓低了聲音,“你看她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鴻鈞沉默起來:“我會解決的。”

大不了,就只能先跟淮真坦白,反正除了暫時不能見人,這縷魔氣,對于年年影響并不大,不會傷及他的性命,也不會損傷他的根基,只是靈氣暴動,在他未完全控制自己的靈氣之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他們的孩子,在萬衆期待中,卻依然還是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年年是個神魔之子。

跟前世鏡裏所看到的一樣,他被羅睺暗算所留下的始魔氣息,終于還是被那個孩子帶去了一部分,導致,他和淮真的孩子,身上既有神之力也有魔之力。

這兩股力量在他幼小的體內相互沖撞,導致年年十分難受。他才剛出生,意識都尚未生成,更遑論要如何引導靈氣去對抗魔氣了。所以,年年才一直哭,他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不舒服。

剛出生的時候,魔氣很微弱,偶爾散溢出來,淮真身上的靈氣尚能淨化,但是随着孩子慢慢長大,靈氣在逐漸膨脹,魔氣也在跟着成長,兩股力量之間的對抗,就更加兇猛了。

這些時日以來,鴻鈞尋遍了洪荒關于魔氣的各種傳言,但,仍是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壓制始魔氣息的法子。這世間,只有一物,可以淨化魔氣——淨世白蓮。

然而他尋找了這麽多年,也始終不見其蹤跡。

鴻鈞思來想去,也沒有別的法子了,還是先坦白,然後跟淮真慢慢商議,共同度過這一難關。

話是這麽說,鴻鈞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

他依然記得,前世鏡裏,淮真為了孩子,将自己丹元取出的那一幕。

鴻鈞也知曉,淮真的丹元,必然是能夠壓制魔氣的。雖然尚不知她跟淨世白蓮究竟有過何種交集,但從她鲛珠的純淨靈氣來看,都含有一丁點的淨化之力,若是丹元,那自然不必質疑。(首發、域名(請記住_三<三^小》說(網)W、ω、ω@.彡、彡、x`¥、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就在鴻鈞躊躇猶豫間,這天在他出門之後,紫霄宮卻突然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情。

——原本,這只是正常普通的一天,一大早,鴻鈞看着年年喝了果汁奶液,睡着了之後,便跟淮真說道:“我出去一趟。”

淮真也知道他這些日子一直在為孩子奔波,便點了點頭:“早去早回。”

鴻鈞剛走沒一會兒,弗陵又來了,這次又帶了不少法器和寶物:“快來試試,這些有沒有能幫上忙的。”

淮真很感激:“又讓你費心了。”

“說什麽話呢?咱們的關系,至于這麽生疏嗎?你兒子也是我半個兒子了,我還能不管他嗎?”

弗陵将乾坤袋裏的東西,一樣一樣拿了出來,又道,“不扒拉一下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這麽多家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搜集的,都沒什麽印象了……”

淮真笑道:“總歸是好事,你常年在外面行走,多些法器寶物,就多一分保障。”

弗陵優先挑選着品階高的寶物,能放在小孩子身邊的,立刻就放了過去,需要處理的,就單獨拿了出來,放到一邊,然後将一些法器也在房間裏布置了下來。

淮真看着那些奇形怪狀的法器,要麽挂在牆上,要麽擺在地上,一到夜裏,就只有烏漆嘛黑的一個簡單的形狀,格外詭異,頓時無奈道:“你這樣,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看着都害怕。”

“那就讓聖人給布置一個隐匿的小術法嘛,看不到不就行了?為了咱家崽,你就忍忍吧。”弗陵還在繼續擺弄那些東西,看她一眼,又将一個小玩意兒放到了床榻一角,頓時整個小空間範圍內,靈氣肉眼可見地迅速流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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