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淮真看着他,笑了起來:“好,那就去吧。年年還這麽小,我還想活着。”

鴻鈞喉嚨裏哽了一下,一瞬間心裏無數情緒翻湧,說不出是傷心還是失望,抑或是悲哀,但他很想問問,那他呢?

在淮真的整個人生中,陪伴她時間最長的,難道不是自己嗎?為什麽淮真想得到別人,卻總是想不到他?若連如此卑微的祈求都不能得到,他這個元聖,又何來存在的意義?

淮真坐在那裏垂眸發了一會兒呆,又說道:“我想了想,還是要努力活下去才行,不然,肯定沒人會喜歡你的,那你就要一個人過一輩子了……”

鴻鈞心中頓時浪潮翻湧,手指微微顫抖,上前将她緊緊抱在懷裏。

淮真愣了一下,随即也伸出手抱住了他。明明,一無所有的人是她,□□控了人生的人也是她,鴻鈞卻仿佛比她更可憐似的。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在淮真腦海中一閃而過,随即又被她否定了。

鴻鈞将她抱進懷裏,說道:“你說的,不許反悔。若是你想離開我,先好好想清楚你兒子要怎麽辦。”

淮真愣了一下:“你什麽意思?”

鴻鈞低低笑了起來,看着她,指肚摩挲着她的臉頰,目光深邃,仿佛帶着光,又仿佛閃爍着星星:“淮真,你聽清楚了,對我來說,只有你是我的責任,別的人,都跟我沒關系。”

淮真訝異地看着他,瞬間失了言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目光呆滞,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一樣。

鴻鈞絲毫不在意,繼續說道:“我愛的人只有你,所以,我也只在乎你。不論是年年還是孔宣,我會保護他們縱容他們,是因為你喜歡,而不是我想要這麽做,你懂了嗎?”

淮真明白了他的意思,突然就憋了一口氣,一邊捶打着他的胸膛,一邊又忍不住哭起來:“你怎麽這麽壞?”

“是啊,我就是這麽壞,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個好人。”鴻鈞抱着她,抵着她的眉心,長長的睫毛幾乎都要掃到她的眼睛上了,任由淮真對他動手動腳,打罵不停,卻是巋然不動,又繼續說道,“別想着你可以一走了之,将這些麻煩都丢給我。你不在了,我管他們會怎麽樣。”

淮真哭的很大聲,她當然知道,鴻鈞說得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他本來就不是熱情的人,又讨厭麻煩,如果不是淮真喜歡,孔宣早就被扔給三清去教導了。

至于塗山綏,他根本不可能撿回來。

就算年年,也是在這些時日的相處中,逐漸有了感情。起初,鴻鈞只當做那是一份責任,因為那是淮真生下來的崽,所以他要好好照顧好好對待,不然淮真會生氣,會傷心難過。

但這一切,從來都不是因為,他愛年年。

鴻鈞的冷血,幾乎是刻在骨子裏的,他并不需要血脈也不需要族人,對他來說,那些都是累贅,都是負擔。原生的責任,他都從來不願意主動去承擔,何況這些,暫時對洪荒大陸毫無影響的生靈們?

鴻鈞擦了一把淮真臉上的淚,表情十分淡漠,又帶着幾分嫌棄:“不許哭,當初說好的,不許在我面前為別人哭。你好好的,他們自然也都會好好的。”

淮真仍是繼續哭着罵他:“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讓我安心!你怎麽可以這麽冷漠無情?哪有你這樣的,連自己的崽都不要!”

鴻鈞“嗯”了一聲:“我本來就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不瞞你說,若是那天你沒有出現在那個小院子的話,現在也許,已經沒有洪荒了。”

淮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淚珠兒還挂在睫毛上,晶瑩剔透,濕漉漉的眸子格外清澈,宛若誤入人間的小精靈。

鴻鈞笑了一下,擡手輕拭她眼角的淚滴,垂了眼眸,又道:“這麽多年了,你還沒想明白,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嗎?淮真,我一向說到做到,你要想清楚了。”

“你威脅我!”淮真瞪着他。

鴻鈞笑了起來:“這算什麽威脅?我只是在告知你一個事實而已。”

淮真依然瞪着他,氣鼓鼓的樣子。

鴻鈞低下頭看着她,眸子裏一片漆黑:“若是你不聽話,擅自離開我了,我就把你的鳥和你的狐貍都扔出去,至于是被人煮了還是被人烤了,都跟我無關;然後把你的兒子送給羅睺。”

淮真呼吸一滞,氣的立刻就上去咬他:“你敢!”

鴻鈞輕笑了一聲,任她咬着自己的手腕,又道:“這才是威脅。”

淮真看着他,越發覺得難過,卻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鴻鈞。這世間,活的不如意的,似乎也只她一個。

鴻鈞也看向她,思及這幾天來,淮真大起大落的情緒,以及突然的神魂不穩,心中仍是隐隐不安,便又說道:“淮真,你若是不喜歡我為你做決定,以後無論什麽事情,我都會跟你一一道明,我們一起商議。”

淮真擡眼看向他,忽地笑了一下:“沒關系啊,我覺得已經不重要了,是我想太多了,其實你做決定還是我做決定,于結果而言,并沒有任何差別。”

“有的,我想過了。”鴻鈞握着她的手,垂下眼睫,将這幾天認真思考的結果機械性地念了出來,“若是我提早跟你說,咱們一起商議,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起碼都有你參與了。這是你的人生,我确實不該擅作主張,将所有事情都包攬了。”

淮真狐疑地看向他,并不覺得鴻鈞會這麽善解人意。雖然她期盼了很久,希望有一天,鴻鈞能夠成為這樣的人,但是顯然,并不可能。

天道立刻提醒他:“快呀,再說點什麽,淮真不相信你,都怪你以往劣跡斑斑,讓人很難相信你會突然做出改變。”

鴻鈞在心裏罵他:“閉嘴,要你叭叭叭。”

天道當然沒有閉嘴,這時候他才不怕鴻鈞,畢竟還要仰仗他來一起商量解決辦法,便又說道:“不管怎麽說,就算是背稿子,你也得讓淮真相信,你是真的在悔過了!”

這個詞顯然讓鴻鈞極為不适,眼底瞬間閃過一絲陰霾,立刻垂下眸子,不讓淮真察覺,又說道:“幫你做出決定這些事,的确是我的不對。只是,弗陵是你的朋友,也是女娲這件事,我沒有想明白……”

——認錯是不可能認錯的,哪怕通過各種分析,得知淮真不喜歡他的行事風格,但鴻鈞依然堅定地認為,自己所做,是對淮真來說最好的選擇。

但是眼下的情況,總得有一個人妥協,所以,他也不是不能演一演。但演的過頭就沒意思了,不是他的錯,還非要認錯,一次就夠了,低聲下氣怕是演不下去,不如提早岔開話題。

果然,淮真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再次愣了一小會兒,随即說道:“沒什麽的,我想明白了,對我來說,弗陵是弗陵,女娲是女娲,她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我的朋友也只是弗陵,現在她為了救我,已經死了。”

在天道一再地催促下,鴻鈞冷着臉又說道:“那要不,等你傷勢好起來了,再出門散散心,看看能不能遇到新的小夥伴?”

淮真直接就拒絕了:“不用了,朋友不是刻意結交的。”

鴻鈞心裏舒了口氣,要什麽朋友,一個弗陵就夠煩的了!

确定要去鲛人族宗廟大陣的時候,天道并不贊同他這樣的做法:“那個大陣,我們至今也認為搞清楚,它究竟是何人設置的,你真的放心将淮真帶去那裏?”

鴻鈞道:“沒有別的辦法。我想,無論如何,總歸是有用的。”

這幾天的時間,他特意去問了淮真的父母,幼時重傷那一次,淮真究竟是如何好起來的。

降靈其實記憶并不深刻,她并未能等到淮真完全好起來,就撐不住傷體,去世了。但是降靈卻記得,在回到鲛人族宗廟之後,原本已經呼吸微弱的淮真,再次醒了過來,讓她在走之前,還能與女兒說了幾句話。

鴻鈞并不曾習得任何鎮魂法術,對這方面略有研究的,大概也就只有女娲了,但淮真的心緒正是因她而如此起伏,導致厭世,他并不想再讓女娲來刺激淮真一次。

女娲先是回了之前化體所在的地方,收拾了用過的東西,以及這些年再次收集到的法器和修煉材料,這才回了昆侖山,遠遠就看到有人在等她,立刻笑着走了過去。

“回來了。”年輕的男子笑意溫柔,襯的他原本就有些柔和的五官更加清隽無害。烏黑的瞳眸看着她,目光中滿是眷念。

女娲點了點頭,回道:“回來了。”

年輕男子——名為伏羲,是女娲自出生起便相識的同修,兩人皆為蛇妖一族,幾千年來也是相依為命,說是同修,其實還要更加親近多了。對于彼此而言,他們都是對方唯一的家人和族人了。

伏羲伸出手:“那就回家吧。”

“好。”女娲将手遞了過去,緊緊交握在一起。

伏羲看了她一眼,又道:“可還順利?我在昆侖山也曾聽聞一些消息,那位淮真夫人性格脾氣都很嬌氣,偏生聖人又寵得很,旁人也不敢多言。”

女娲抿着唇笑:“你呀,就是想太多。別說淮真性格是否真的嬌氣,她是我看着出生的,也算是我的晚輩,對我來說,她是不一樣的,我還能自己的孩子計較?”

“你很喜歡她。”

女娲笑了一下,點點頭:“她比我想的,要更好。”

回了內殿之中,伏羲将靈露茶放到她跟前,擡起眼看她,随即愣住。

女娲也看了過來:“怎麽了?”

“你身上的因果——”

女娲笑道:“是啊,又多了,越是償還反而虧欠越多。不過也不虧,我得到了鴻蒙紫氣。”

伏羲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怎麽一回事?我怎的聽說,只有聖人的弟子,才有資格獲得鴻蒙紫氣?”

女娲眨了眨眼,微微一愣:“是這樣的嗎?那聖人的意思,可能是要我前去拜師?”女娲嘆口氣,“可是,淮真還那麽小,又是我親眼看着出生的,要我喊一聲師娘,這怎麽說得出口嘛?”

“這不是重點,鴻蒙紫氣是怎麽一回事?這都過去好幾個月了,鴻蒙紫氣也都早已經有了各自的主人,怎麽會到你身上?”

女娲便将事情的經過跟他說了一遍。

伏羲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不明其意:“聖人這究竟是幾個意思?難道他不希望你跟淮真夫人之間的因果趕緊結束嗎?”

“結束不了。”女娲嘆氣道,“若是當年,在淮真成為聖人的道侶之前,我就将她帶回到我身邊,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再加上為她脫胎換骨改善體質的話,或許是可以的。但,在她成為聖人道侶那一刻起,我所虧欠的,就不只是降靈夫妻的性命了。”

伏羲仍是有些擔心:“可是這樣的話,将來若是淮真夫人有何性命之憂,你必然,還要傾力相救。”

女娲不甚在意,搖了搖頭:“無妨。我本就必須要守護她,這是我虧欠她的。何況,她是聖人的道侶,相比不可能會有性命堪憂的時刻。只不過,聖人要的,是将我的功德,與她共享罷了。”

伏羲一驚:“這樣對你,豈不是更加不好?你想要進階到準聖,或者成聖,豈不是更難了?”

“所以,聖人才将鴻蒙紫氣給了我,算是補償吧。算起來,還是我賺了。哥哥無需如此在意,這洪荒,還不是聖人說了算?就算日後我要成聖,也要過聖人那一關,早些留下善念,豈非是好事?”

“既然你都想明白了,那我便不說什麽了,也省的你嫌我煩。”伏羲笑了起來,又道,“我觀你已經進階,可需要閉關些時日,穩固下境界?”

“這倒無妨,有鴻蒙紫氣相助,不需要刻意閉關。只不過,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現在就去做。”

伏羲立刻說道:“何事?我幫你吧。”

“尋找上古天地至寶,混沌青蓮。”

伏羲一驚:“這——去哪尋找?”

女娲抿唇笑了起來:“哥哥這是說得什麽話?若是知道在何方,還需要咱們去尋找嗎?”

——淨世白蓮極有可能在淮真身上這件事,決不能再讓別人知道,這是聖人對她的考驗,也是為了淮真的安全。

不過思及此事,女娲倒是覺得,她應該先想想法子,将淮真這個漏氣的體質改善一下了。她幼時被重傷,根基和氣海皆受到損傷,除非脫胎換骨,不然不可能改善。

淮真在聖人身邊呆了這二十多年,若是有法子的話,聖人什麽樣的天材地寶弄不到?可是至今,淮真的體質都毫無改善,看來這些東西并不能起到任何效果。幾人連聖人都束手無策,看來只能另辟蹊徑,尋找別的法子了。

伏羲看她皺眉深思,想是有了什麽重要的線索,便也沒有打擾,直等到她回過神來,才溫和一笑:“可是想到什麽了?”

女娲道:“哥哥可記得,當年我曾救過一個小妖?當時她由于受傷頗重,氣海受損,甚至連本體都被重傷,已然無法活命。”

伏羲點了點頭:“為了讓她能夠活下去,你給她用泥土捏了一個新的化形後的軀殼,讓她的意識寄存在那上面。幾十年前,我還曾收到她的傳訊,不過,想是已經不在了。無法修煉,就意味着壽命無幾。”

說着,伏羲又看向她,兩人倒是心有靈犀,一說這事他就明白了女娲的意圖:“我聽聞,淮真也是因着幼年重傷,根基氣海皆受損,導致修行速度十分緩慢,你是想為她,也重新創造新的軀殼嗎?這聖人能同意嗎?”

女娲“嗯”了一聲,緩緩道:“如果能夠解決修煉和根基的問題,我想,聖人應該會很樂意。”

伏羲當然知道,修煉和根基解決了,這具軀殼與本來的,也就沒什麽差別了,聖人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但,怎麽可能?

當初女娲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就知道,天道限制,這具軀殼也只是一個外殼而已,不可能會有優秀的根基,不然,那些大限将至的生靈們,換一具軀殼重新來過,豈不是天下大亂?尤其是像鲲鵬那樣的惡人。

想也知道,天道和聖人,皆不會允許出現這樣的狀況。

不過,倒是還有一個例外。

兩人迅速對視一眼,伏羲又道:“若是聖人能夠征得天道同意,能夠讓新的軀殼繼承淮真原有的修為和根基的話,這倒是一個好方法。”

女娲也點頭:“但,總得有個由頭。就算是聖人的道侶,也不該游離在天道的掌控之外,一旦開了先例,流言蜚語就掌控不了了。”

伏羲應了一聲,再次沉思起來。

去往鲛人族路上的時候,鴻鈞看着淮真依舊是悶悶不樂的樣子,便攬住她的肩膀,問道:“還在想那些事?”

淮真回過神來,依偎到他懷裏,悶悶地說道:“沒有……”

出門之前,她終于鼓起勇氣,去看望了父母,告知他們幾百年前的仇人死了。

其實淮真心裏很是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又或許是這幾天來,大起大落的心緒讓她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甚至對這件事并沒有多少真實感。

鲲鵬已經死了,她想再多也是無用,沒能親手報仇從來就不是遺憾,因為冷靜下來之後,淮真也知道,自己是沒辦法親手報仇的,而幼時母親之所以消除她對仇人的記憶,也是希望她能夠活下來就好,并不需要她去報仇。

能夠看到鲲鵬死在眼前,已經出乎意料了。

降靈的意識漂浮在她身側,慢慢地擴大,将她包裹。

“真真,要開心啊,好好活着。”

淮真一愣,眼淚瞬間溢滿,卻在奪眶而出的瞬間又硬生生壓了回去,努力揚起一個笑容,重重點了點頭:“嗯。”

為着母親這一句話,淮真才決定,要去鲛人族宗廟的大陣裏,她要好好活下去。

“那是在想弗陵?”見她晃神,鴻鈞捏了捏她的手心,又問道。

淮真依然搖頭:“不想了,沒必要太計較。”

雖然人是假的,但友誼,應當是真的吧?而且,對方也從未做過任何對她不利的事情,反倒是一直在為她提供幫助。所以,不論她是弗陵還是女娲,其實也并沒有太大的差別,是她想太多了。

這洪荒,能有個真情實意就算不錯了,哪裏還能強求每個人都以真面目來對待她呢?

而且,說白了,弗陵也不過是她人生中一個不經意路過的人而已,因緣際會之下,有了牽連,所以才顯得有了那麽一點點與衆不同。若是不在意了,自然也就不會再難過了。

最讓明顯感受到差距的,反而是兩人的修為。

人家已經是大羅金仙大圓滿的大能了,而自己,還是個在玄仙境界之下徘徊的小透明。

鴻鈞摸了摸她的長發,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便拿出來東皇太一留下的乾坤袋,說道:“看看,哪些法器是你父母的,應當還記得吧?”

淮真立刻坐直了身體,擡眼去看。

其實這些她也已經不太記得了,而且法器上面原本屬于原來主人的氣息,也早就被消除掉了,只剩下令人厭惡的海腥味。

淮真皺了皺眉,突然就很挫敗地轉過頭:“不要了,反正我父母他們也已經不在了,已經不需要了。”

看她氣呼呼賭氣的樣子,鴻鈞忍不住笑,然後将那些法器一件一件拿了出來,仔細地将上面的氣息全都消除幹淨,然後又用靈泉水浸泡了起來,說道:“過兩日再看,就不會有任何人的氣息了,都是全新的了。”

淮真皺着眉:“到時候再說吧。”

幾人悄無聲息進了鲛人族宗廟後的鎮魂大陣,沒有驚動任何人。

許是被那天鴻鈞的惡言惡語吓到了,到了鲛人族之後,淮真這幾天都不讓他抱年年了:“反正你也不喜歡,別動我的崽。”

塗山綏一邊晃着大尾巴吸引年年的目光,一邊又擡起頭來疑惑地問道:“為什麽不喜歡?明明這麽可愛的說。”

淮真很沒好氣:“他瞎。”

塗山綏:“行趴。”

鴻鈞也不在意,這幾天他也着實沒時間去顧及其他,穩固淮真的神魂,才是當務之急。

大陣的作用顯而易見,來到這裏之後,淮真的狀況就好了很多,不再整日整日地睡覺,精神也好了很多。

但是一離開大陣,淮真就會再次迅速虛弱下來,撐不過三天就會陷入沉眠。

鴻鈞心情越發焦急,連帶着整個人都更加暴躁,經常陰沉着臉突然出現,吓人一跳。

塗山綏表示:“要是聖人再不收斂一下,我都要被吓得不能進階了,本來距離太乙真仙我就一步之遙了,這麽一驚一吓的,一點感悟都沒了。”

孔宣撸着他的大尾巴安慰道:“現在真真最重要。你要是着急進階,不如就先回去紫霄宮吧。”

塗山綏衡量了一下利弊,決定還是将進階這事兒往後延一延。畢竟修為到了,進階随時都可以,但是這麽好的大陣卻可遇不可求。

不管走在什麽地方,不管何時,陣中發生變化的時候,塗山綏都能有所感悟,修行起來就能事半功倍了。所以,他得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繼續感悟,說不定下次進階就能直接到玄仙境界了。

鴻鈞焦慮不已的時候,天道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忙不疊就跟他讨論道:“你有沒有覺得,淮真的情況,還有一個原因?”

“什麽原因?”

“修為。”天道回道,“之所以她不能為自己的人生做出抉擇,不還是因為她修為太低嗎?第一次沖你發脾氣的時候,她自己也在說,因為修為低,你不把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什麽事情都不跟她商量,讓她覺得自己仿佛就是你的提線木偶一樣。”

鴻鈞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讓淮真修為提升,或許是最有效的解決法子?”

天道:“試試呗,反正你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就算女娲對這方面略有研究,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制造出一個能夠完美容納淮真靈識的軀殼。退一萬步說,就算制造出來了,你就能确定,淮真現在脆弱的神識,真的經得起折騰嗎?”

鴻鈞頓時若有所思,瞬間腦子裏,突然閃現一個功法。

鴻鈞回去的時候,淮真又睡着了。不過現在是晚上,倒也無需太過擔心,之前的時候,淮真也每晚到了一定的時辰,也要睡覺,但是這會兒,卻總覺得不一樣了。

孔宣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窩在淮真身邊睡過去了。

塗山綏倒是十分努力,還在窗前的月光下修煉。

看到他回來,塗山綏立刻蹦跶着跳了過來,問道:“聖人,我想知道,吐納調息的頻率對小周天運轉有什麽影響嗎?”

“一般來說,并沒有。怎麽了?”

塗山綏點了點頭,回道:“我覺得這個陣法中,好似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哪裏?”鴻鈞眯了眯眼,立刻問道。比起來,他更願意相信這些新生族群的直覺,在未入世牽扯到大量劫之前,他們的氣運好到人神共憤,就算是聖人,有時候都比不得這些小家夥兒們敏銳。

塗山綏撓了撓下巴,斟酌了一會兒,才道:“這幾天我覺得自己的意識更強大了,入定的時候能夠看到更遠更廣的地方了,但是小周天運轉起來,也并沒有比以前更快,是因為在這個陣法中的緣故嗎?”

鴻鈞一聽就明白了,點了點頭:“沒錯,這個大陣,更有利于魂體的修行。”

塗山綏恍然大悟,“哦”了一聲,随即又道:“那這,也算是真真帶給我的大機緣了?”

“這藥看你自己如何認為了。”鴻鈞不鹹不淡地回道,“要不要來是你自己的事,淮真不會替你做決定。但若是你覺得,是因為淮真的緣故,你才能有來到這個大陣中修行的機會,也沒錯。”

塗山綏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那就是真真的功勞了。”

鴻鈞摸了摸他的大尾巴,倒是沒再說什麽。

不過,被提醒之後,鴻鈞也有了新的主意——這個大陣有鎮魂的作用,便也意味着,在大陣中進行魂體和意識修行,事半功倍。

如今他尚不知淮真的問題出在何處,是這具軀殼當年重傷,已經出現了裂痕,還是淮真的神魂不穩,脫離于這具軀殼之外,但,修煉凝實神魂,卻是有益無害的。

若是神魂的問題,那剛好,若是軀殼的問題,淮真的神魂足夠強大的話,也可以再造一具軀殼——這正是女娲擅長的。

所以,他根本無需冒險将淮真帶往別處,在這裏修行也是一樣。

鴻鈞連夜将功法修繕了一遍,使之更加适合淮真目前的修為和體質。

聽到鴻鈞突然要帶自己修行,淮真十分驚訝:“怎麽突然想起來這件事了?我現在的狀況,可以修行嗎?”就連抱着年年帶他玩兒的時候,都會時不時走神,只要如何修行?

萬一修煉到關鍵處,她再次走神了呢?豈不是害人害己?

鴻鈞握着她的手:“別擔心,這陣法原本就有穩固神魂的功效,不會出事的。”

淮真便也應了下來:“那好的吧。”

“我帶你去陣眼處,那邊更加适合你。”

淮真點了點頭,跟着鴻鈞左拐右拐,跳躍過了好幾個劍陣和幻陣,到了一處小房間裏。這時,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來時的路了。

看着這個空蕩蕩的、沒有一個活物的小房間,淮真卻似乎感到了一絲絲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多嗅了幾下:“我好像,聞到過這個味道……”

鴻鈞長睫微閃,正準備略過這個話題,天道突然幹咳了一聲。

鴻鈞不情不願地掙紮了一會兒,才說道:“若是我沒記錯,這應當是混沌青蓮的蓮子,所留下的氣息。”

淮真頓時愣住,眨了眨眼,一臉迷茫:“混沌青蓮?”

鴻鈞點了點頭:“對,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混沌洪荒時期的天地至寶,混沌青蓮。”

淮真心中一陣狂喜,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那是不是說,找到了混沌青蓮,淨世白蓮的下落也很快了?年年身體裏面的魔氣,就可以被淨化了?!”

鴻鈞不忍她失望,便道:“我正在追查,雖然有些麻煩,但是總算有了線索,相信很快就能有個大致方向了。”

淮真連連點頭:“這件事更重要,你趕緊去查吧,不要擔心我,我會在這裏好好修煉的。”

鴻鈞心裏又不舒服了。

淮真仍舊滿臉笑意,十分暢快的樣子,又道:“還有你的舊傷,有了淨世白蓮,一定能夠完全好起來了吧?”

鴻鈞一愣,随即笑了起來:“好,我會快點弄清楚的。”

許是突然得知淨世白蓮的消息,讓淮真有了莫大的期望,她的身體狀況,莫名地就好了許多,就連修行速度,都突然間快了許多,身上那股淡淡的、不太顯眼的死氣,也在這天清晨,消失殆盡。

鴻鈞猛地松了一口氣。

有了希望,淮真修行起來就格外勤奮。若不是因為體質的問題,一直漏氣,讓她進階無比緩慢,且十分艱難,淮真其實一直很努力。

她并沒有什麽愛好,大多數時間都在家裏宅着,索性就将時間都用在修行上,只不過她的努力,都化作了一縷青煙。到了後來,她就很是挫敗,幹脆直接放棄了。

但是現在,鴻鈞卻告訴她,這個陣法裏面,能夠彌補她體制上的缺陷,再加上,她修行待的這個小房間,是鴻鈞和年年的希望——混沌青蓮曾經待過的地方,淮真就格外興奮,也更加積極,幾日下來,魂體倒真的凝實了不少。

孔宣乖乖帶了幾天孩子,再次見到淮真的時候,也很是訝異:“真真,你要進階了?靈氣好濃郁啊……”

淮真很高興:“真的嗎?我能進階玄仙了?”

孔宣看向鴻鈞:“應該沒問題的吧?很明顯這就是要進階的前兆啊。”

鴻鈞道:“別着急,再穩固一下。這裏情況特殊,究竟能有多大的效用,我也沒有嘗試過,還是穩妥為先。”

說這話的時候,鴻鈞并沒有想太多,只是怕淮真無法進階再次失望而已,所以不敢說的太滿。但他卻從未想過,淮真進階,竟然只是一部分。

聽了鴻鈞的話,淮真頓時喜笑顏開,那就是真的咯?于是便更加積極地修行了。畢竟在洪荒,實力就是王道,往上一個境界就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啊。

淮真突然進階的這天,鴻鈞正打算出去看看,巫妖兩族再次起了紛争,規模不小,涉及輸完生靈,他便不能不聞不問了。

但,還未成形,淮真修煉的那處,就突然出現了異象。

那是——

鴻鈞來不及多想,立刻就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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