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三天的時候,劫雷終于過去了三波,接下來,就是淮真進階太乙玄仙的考驗了。
鴻鈞擡起頭來,望着烏壓壓的天空,眯了眯眼。
年年吃飽喝足,開心地吐着泡泡,一個人也能自娛自樂地玩很久。這幾天來,哪怕淮真沒有抱過他,年年也并不介意,偶爾玩累了就向着淮真的方向看一會兒,也不哭鬧。
鴻鈞倒是對這孩子改觀不少。在他的印象中,沒有生出意識的崽,大都很煩人,不舒服了或者不合心意了,就開始哭鬧不止,偏生也聽不懂別人的話,就格外讓人厭煩。
但是年年完全不一樣,他也什麽都不懂,卻格外乖巧,很少有哭鬧的時候。
以前他的心思都在淮真身上,并沒有怎麽在意過這個孩子,總覺得是因為母子天性,在淮真身邊,所以才乖巧。但是這三天的時間,年年也是不哭不鬧的,甚至還會對着他笑,餓了就吃,困了就睡,簡直比養個蛋還要容易。
鴻鈞心裏對于未開化生靈的那些不耐煩,也就慢慢消弭了,看着他家崽也覺得可愛了不少,粉嘟嘟的小包子臉還是很好看的。
而且,小孩子軟軟的,體溫也比大人要高一些,暖暖的讓人抱在懷裏十分有真實感。
鴻鈞低頭看向自家崽,摸了摸他的小臉:“你可千萬要争氣啊,別再讓娘親擔心了,知道嗎?”
年年正抱着自己的手手玩,很想再啃一口,但是他爹不讓,年年就眼巴巴地看着,口水都流了出來,絲毫沒有在意他爹說了什麽,很是敷衍地“啊”了一聲。
鴻鈞嘆口氣,又看向淮真,那邊一切正常,甚至比他預料的還要順利一些。
劫雷降下來,不僅僅是修為提升了,淮真的神魂和身體的融合,也更加契實了。這幾天來,他就沒再看到過,淮真無意識地魂體與身體有些微分離的現象,這就讓人很放心了。
所以現在,在新的劫雷到來之前,鴻鈞還得做些準備。
又看了淮真一眼,鴻鈞便先抱着年年離開了。
淮真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形,正一心一意對抗着即将到來的劫雷,很顯然,接下來的劫雷,力量增強了不少,哪怕還沒有落下,頭頂的威壓也已經昭顯出來了。
淮真不敢大意,繼續打坐,忙不疊地運轉小周天,将周身的靈氣護罩也再次加固了一下,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第五天的時候,天色終于隐隐開始放晴,伴随着七彩祥雲,淮真的進階劫雷,也終于結束了。
這麽多天年年不在身邊,淮真其實很想念他了,恨不能立刻就過去抱抱他,但又舍不得濃郁純淨的靈氣,便勸說自己,不差這一會兒,修行更重要,實力高了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家崽,再運轉一個小周天,怎麽說也得将天道賜予的這些靈氣吸收一部分啊。
鴻鈞站在旁邊等她,目光卻是看向山下,唇角彎了起來,然後說道:“不着急,你多待一會兒,穩固一下境界。”
聽到他的話,淮真便安心了,繼續安安心心運轉小周天。
等周身的靈氣濃度變得稀薄了一些,淮真這才睜開眼,站起身來,長舒了一口氣,感覺胸腔之中滿是蓮花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随即疑惑道:“咦?靈氣還有蓮花味兒的啊?”
鴻鈞點了點頭:“是啊,蓮花味的,不過我覺得你更喜歡烤肉味的,可惜了。”
淮真一腳踹了過去,踩到他的腳面上:“滾。”
鴻鈞還沒來得及反駁,就先聽到了一個十分令人厭惡的聲音,宛若什麽粘膩的液體沾到了皮膚上似的:“一家三口,溫馨友愛,可真是令人羨慕呢。”
淮真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連忙抱住了鴻鈞的胳膊。
年年也仿佛很不适,打了個小噴嚏,随即皺起小眉頭“啊”了一聲,啃起了手手。
鴻鈞沒有理會來人,先是低下頭看向了兒子:“又吃手,很好吃嗎?”
年年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彎起眉眼笑了起來。
淮真被兒子的小可愛模樣兒萌的心肝亂顫,握住了他的小爪爪:“我們寶寶被吓到了,需要吃個手手來壓壓驚,你兇什麽兇?”
年年又跟着“啊”了一聲,仿佛在應和母親的話一般,随即對着她伸出了小胳膊,求抱。
淮真沒敢接,畢竟對面那人是羅睺,她不過區區太乙玄仙,哪敢在始魔面前逞強?還是讓鴻鈞抱着更安全一些。
鴻鈞卻是轉過身來,将孩子塞到了她懷裏。
淮真眨了眨眼:“我緊張。”
鴻鈞捏了捏她的臉頰:“我在呢,別怕。”
淮真仍是不太放心,緊緊抱着年年,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鴻鈞似是并沒有打算理會這個神經病,徑直就要下山去。
淮真也覺得不适合在這裏打起來,萬一傷及參天木,造成天地塌陷的話,那罪過也就大了,便也連忙走到前面去了。
年年剛睡醒沒一會兒,正是精神的時候,一路上不停地咿咿呀呀,像是要跟淮真說話的樣子,但是卻沒得到回應,就很生氣,小腳腳使勁踹到了淮真的手腕上。
淮真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太緊張了,估計被她像是抱大白菜似的抱着,年年也不舒服,便低頭對着自家崽笑了起來,又親了他一口:“是娘親不對,年年不生氣哦。”
年年再次笑了起來,小手手回屋了兩下,抓住了淮真的一根手指,湛藍的眸子清澈見底,仿佛在說“原諒你了”。
羅睺的一份元神跟在兩人身後,陰恻恻的,原本還想着挑釁一番來着,發現自己被無視了之後,倒也沒有很生氣,只是輕笑了一聲,然後倏然不見了。
淮真不敢大意,一直悄咪咪觀察着,發現羅睺離開之後,立刻拽了拽鴻鈞的袖子,問道:“他走了?”
羅睺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我這剛剛離開片刻,就開始想念我了嗎?”
淮真不說話了,對着羅睺這樣的魔,她完全沒有罵街的勇氣,整個人的注意力都在年年身上,羅睺的企圖,她又不是不知道。
年年身體裏面的魔氣,對他是有很大幫助的,所以他冒險前來是為了什麽,淮真怎麽可能想不到?
只是,淮真想不明白,他為何選在這個時候過來?
鴻鈞突然停下了步伐,擡起頭來看了看天空。
淮真不明所以:“怎麽了?”
鴻鈞拍了拍她的腦門,沒有說話,然後将她和年年一起抱進懷裏。
随即,淮真就聽到了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便連忙裹緊了年年,老老實實待着,也不敢去看後頭羅睺有沒有跟來。
眨眼間,一家人就到了山下,淮真這才發現事情大發了……
“那是,魔?”山腳處,影影幢幢的,有幾只高約兩米半左右的人形物體在那裏走來走去,渾身都是黑漆漆的樣子,手裏拿着類似斧頭一樣的東西,卻也能隐約看得出,上面散發的黑色氣息,應當是魔氣。
淮真仔細看了幾眼,又張開意識往外掃了幾百米,發現大約有二十只左右。
鴻鈞“嗯”了一聲,這才說道:“抱着年年站到後面去,那裏,看到沒?”
淮真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個位置有一只大魔,但也只有一只,而且其他的大魔都離那兒很遠,看來看去,也只有那個位置能輕松一些了。
“我殺了那只魔,然後在那等你?”
鴻鈞點了點頭,又鄭重提醒道:“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離開那裏,知道嗎?”
淮真心中疑惑,卻也知道這不是讨論的好時機,再次出現的羅睺,比之前所見到的更加邪氣了,而且這也不再只是一個影子了,已經有了實體,想必實力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話音剛落,羅睺就飄了過來,大魔也往這邊聚集了過來,似是要将他們圍困。雖然龐大,魔物的動作卻是十分快速,幾乎是眨眼間,就從幾裏之外跑了過來,近在咫尺。
鴻鈞将淮真往後一推,恰巧趕在魔物将他圍起來之前,将淮真推了出去。
羅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天助我也,咱們的孩子,我先帶走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羅睺,淮真大吃一驚,抱緊了年年,忙不疊閃躲。
就在這時候,年年卻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羅睺伸過來的手指。
羅睺唇角的笑容越發擴大,反過來握住了他的小手:“乖兒子,你是想要跟爹爹在一起是嗎?還是你有見識,魔的世界,可比這無趣的虛僞的世界要有意思多了。”
年年的身體,也在這時候發生了變化。
就在與羅睺肢體接觸之後,年年身上,也突然出現數道光華,從他眉心、胸腔、手腕、肩頸幾處散發出來,純白色的靈氣之中,帶着幾分七彩光華,卻又隐隐含着幾分晦暗,一眼看去,就讓人覺得十分不詳。
那一刻,淮真心跳仿佛停滞了一般,幾乎是想也沒想,抱着壯士斷腕的決心,向着羅睺攻擊了過去。
“別着急,聽我說。”
淮真的術法還沒來得及扔到羅睺跟前,腦子裏就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明明是從未聽到過的聲音,卻又讓淮真覺得無比熟悉,甚至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了她,竟然真的一瞬間就鎮定下來,抱着年年急速後退了幾米,将他與羅睺拉開了距離。
羅睺也似是發現了什麽,并沒有立刻追過來,而是站在那裏,拿起自己的手,盯着掌心看了又看,然後眯起眼看向了淮真。
——不是錯覺,剛剛那股仿佛被天地真火灼燒一般的感覺,絕對不是他的錯覺。
淮真心髒跳得厲害,卻仍是努力保持了鎮定,看了一眼羅睺之後,就收回了視線,低下頭盯着年年看了起來,又認真檢查了一下他的小身體,很是害怕他會被傷到,畢竟還這麽小。
雖有靈氣護體,可是還未生出意識的孩子,就只有那麽薄薄的一層靈氣罩,別說大羅金仙了,就是孔宣,也能一指頭給捅破了,何況眼前的這個,還是羅睺。
鴻鈞在那邊的戰局中,也看到了這一幕,心髒猛地一跳,萬萬沒想到,年年竟然會去主動觸碰羅睺,這不符合他的劇本!
雖然提前達到了目的,鴻鈞卻也不敢托大,不敢再耽擱,直接一掌擊斃大魔,迅速結束了戰鬥,在淮真與羅睺拉開距離的時候,也回到了淮真身邊。
“年年……”淮真立刻擡起眼看他,目光中滿是焦急。
鴻鈞握住了她的手:“沒事。你看,年年這不是很開心嗎?他沒有受傷,別擔心。”
淮真抿着唇:“可是——”
“你忘記了?他身體裏面本來就有魔氣,與羅睺同出一源,就算是羅睺的魔氣,也傷不到他。”
鴻鈞再次安慰道,“而且,少了這縷魔氣,羅睺會受到很大影響。”
這一點,淮真是明白的,要不然,羅睺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挑釁,甚至尋找機會到處散布謠言,中傷年年。
淮真腦子裏仍是一片漿糊,點了點頭,勉力讓自己保持鎮靜。
羅睺盯着她看了半晌,終于确定了什麽,眯起眼問道:“混沌青蓮?你的身體,怎麽回事混沌青蓮?”
淮真自然不會跟他說什麽,只是緊張地戒備起來。
羅睺眸子裏一片陰翳,将視線轉向了鴻鈞,忽地一笑:“你以為這樣,就能淨化你兒子身體裏面的魔氣?是不是想太多了?”
淮真立刻擡起頭看了過去,十分訝異。她一直以為,自己的新身體,是女娲用泥土捏造的,還一度害怕,自己去泡溫泉會不會再次變成泥土,被孔宣嘲笑了好久。
卻原來,并不是嗎?
鴻鈞主動說道:“這事回去再說,是我的疏忽,忘記跟你說清楚了。”
淮真點了點頭,也沒打算現在追究。說起來也不全是鴻鈞的錯,換了新身體之後,她就忙着修行,準備迎接雷劫,兩人也壓根兒沒有多少相處的機會,就更加不會主動提及此事了。
不過,淮真心裏此刻卻是一片狂喜,既然鴻鈞找到了混沌青蓮,那是不是就代表,他和年年身體裏面的魔氣,都可以祛除了呢?
想到這個可能性,淮真突然就不害怕對面的人了,甚至還隐隐帶着喜悅的期盼,多虧了羅睺帶來的好消息呢。
淮真不再怕,就忍不住躍躍欲試,想要看看,自己能否接下這位傳說中的始魔的一招半式。這時候,鴻鈞卻突然說道:“就是現在。”
淮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什麽?”
那個清脆的小姑娘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好嘞。”
話音未落,就見一道七彩光華從淮真眉心綻出,籠罩在了年年身上,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靈氣和魔氣,一并壓了下去,然後又迅疾地轉向羅睺。
一聲慘叫之後,淮真再擡眼,眼前就是白茫茫的一片霧氣,随之散去,不論是羅睺還是那些大魔,都一并消失不見了。
“好了,任務完成,最近不要再打擾我了,我很忙。”
小姑娘的聲音脆脆的,帶着幾分嬌氣。
淮真張了張嘴,一肚子的疑惑卻是不知從何問起。
鴻鈞道:“先回去再說。”
淮真呆呆地“哦”了一聲,任由他牽着自己往前走。
快要到達紫霄宮門口的時候,淮真才猛然回過神來,懷裏的年年已經睡着了,小臉紅撲撲的,看上去毫無異樣。
淮真又摸了摸他的小手,感受着小孩子溫熱的小身體,以及清淺的呼吸聲,忍不住舒了一口氣,還好,沒出什麽事。
鴻鈞這才看向她,主動說道:“有一件事我的确隐瞞了你。原因有二:一是我知道的時間也不長,就最近這幾天;二是,一直沒有合适的時機,我也未能想好,要如何與你交代。”
淮真看着他,沒有做聲。
鴻鈞繼續說道:“年年身上的魔氣,就算是找到了淨世白蓮,也無濟于事。”
淮真忙不疊就要追問,鴻鈞握住了她的手:“不要你別擔心,已經解決了,就算,後續有些麻煩。”
“剛剛那個——”
鴻鈞點了點頭:“那個聲音,的确是淨世白蓮,她藏身于你的靈府之內。”
淮真仿佛聽到了什麽驚世大秘密似的,一瞬間都失去了言語,腦子裏也是一片渾渾噩噩,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舌頭,卻是結結巴巴:“可、可、可是……”
“你毫無察覺也不是你的錯。”鴻鈞又道,“你幼時不小心誤入蓮子藏身的陣法,然後當做什麽好東西把她給吃掉了,這才……”
鴻鈞話還沒說完,白蓮小姑娘又開口了:“這種事就不需要說這麽詳細了好吧?我沒了身體,還能去哪裏啊?自然是只能循着我身體的去處,跟了過來了呗。我哪裏知道,這世上竟然有這麽能吃的魚,見啥吃啥。”
淮真一瞬間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笑了,總之,就是尴尬,無比的尴尬……
氣氛一瞬間仿佛凝滞了似的。
進了紫霄宮之後,孔宣立刻就咋咋呼呼跑了過來,問道:“真真,你現在什麽修為了呀?我看到好多七彩祥雲呢,應該很順利吧?”
淮真回過神來,笑的很不自然:“還好,是挺順利的。”
看到兩人都沒啥用受傷,孔宣不用問也知道,羅睺的陰謀必定是沒有得逞,便又去看年年,很遺憾地嘆了口氣:“睡了呀。”
說起來兒子,淮真這也才強打起精神,繼續問道鴻鈞:“那剛剛你們是在做什麽?羅睺那麽怕淨世白蓮,想必是受傷了吧?那年年呢?他身體裏面也有魔氣,那道光有沒有傷到他?”
淮真記得,就是在那道七彩光芒之後,年年就睡着了。
鴻鈞道:“年年不是魔。”
淮真猛地舒了一口氣。
鴻鈞又道:“不過,那個封印,的确會對年年造成一些不好的影響。”
淮真再次緊張起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靜待着他接下來的說辭。
“因為魔氣與靈氣,俱是年年的生機,想要祛除,無疑于傷他性命,我便只能從其他方面着手。本來是想着再等一陣子,周全一下,跟你商議過後再做決定的,但今天的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年年突然握住了羅睺的手指,始魔氣息激發了他體內的魔氣,緊急之下,我也只能讓白蓮先将之封印。”
淮真連忙問道:“封印之後呢?難道年年就一直這樣睡下去嗎?”
“那肯定不行。”鴻鈞說道,“封印的是傳承而已。”
淮真眨了眨眼,半晌之後,才明白了這話的意思。
——沒有傳承,年年就無法生出意識,更加不能修行。
“之所以要用這個法子,是因為前些日子,在為你制造軀殼的時候,女娲曾跟我提及一事。她所制造的泥人,也是沒有傳承的,但時日久了,卻有十之一二能夠生出意識,不過因為無法修煉,活的時日不太長,倒是不知道最終結局是什麽。但年年不一樣,他一出生便已是太乙真仙,有着無盡的壽命,你不必擔憂。”
他這一通話說的委婉,咬文爵字,淮真聽得也費勁,但好歹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年年沒了傳承,就仿佛人類的新生嬰兒一般,事事都需要他們來教了。至于能學會多少,學的快與慢,這都不是問題,反正,他們都有着無盡的生命,不怕浪費。
至此,淮真倒是松了一口氣。
她相信,年年是個聰明的孩子,只要耐心些,多說幾次,他一定能夠學的會。
鴻鈞又道:“等他修行到太乙玄仙的境界之後,這封印,便會自然解除。到那時候,他也應能夠學會控制自己的魔氣了,便不再礙事。”
淮真點了點頭,笑了起來:“嗯,這樣就好。”
看她如此輕易地接受,鴻鈞倒是有些不太放心,再次說道:“這樣的話,再沒有解除封印之前,年年恐怕再不能出紫霄宮了,淮真,你明白嗎?”
淮真看着他:“那又如何呢?他現在還小,什麽都不懂,無法為自己的人生做出選擇,我也不能代替他選擇要過什麽樣的生活,我能做的,只不過是保護他平安長大。只要能讓他平安健康,就算不出門,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事。等他長大到能夠為自己的人生負起責任的時候,無論他想要去哪裏,我都會支持。”
鴻鈞默了一下,他倒是差點忘記,當年為了躲避無暇,淮真幾乎二十年沒有出過門,僅有的幾次,也是小心翼翼又包裹的嚴嚴實實,像是見不得人似的。
比起來,只是暫留紫霄宮,這個待遇可要好多了。
淮真其實心裏仍是有些茫然,卻也認同,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年年睡了兩個多小時就醒了,一如既往地可愛,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仍是乖乖巧巧,不吵不鬧,一睜開眼就要母親抱。
淮真笑着将他抱進懷裏,看着小嬰兒自己抱着奶瓶咕咚咕咚喝的快樂,也忍不住跟着笑。想起來在無法控制魔氣之前,年年無法得到傳承,淮真便又努力跟他說說話,教他一些東西。
“這個,是花。”淮真指着窗臺上小花盆裏的一株靈植,跟年年說道,“黃色的小花,聞起來很香,是不是?吃起來也很香呢,等年年再大一些,煮給你吃好不好?”
年年眨巴着大眼睛,視線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了那棵靈植,彎起眉眼笑了起來。
淮真也跟着笑,大約,還是能聽懂的吧?人類的小孩子,學習說話和知識的時候,不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嗎?她不能給自己太大壓力了,要不然,年年也會跟着不開心。
這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淮真已經接受了自家崽是張白紙的事實,就經常抱着他去院子裏走走,将一些動植物指給他看,告訴他那些是什麽。
雖然鴻鈞不作聲,卻覺得,淮真其實很緊張,但是,鴻鈞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幫忙。
淮真的焦慮其實毫無意義,她并沒有想過孩子一定要成為大能或是怎麽樣,她的願望再卑微不過,就是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夠平安,避開災禍就行。
所以,這樣的焦慮,就顯得很沒道理。
淮真也察覺到,自己的狀态有些不大好,但又控制不住。
進階之後,她也終于隐隐約約能夠察覺到一些事情了,大概就是別人口中所謂的“天機”吧?尤其是,她全副心神都在年年身上,所以她在某個瞬間,突然就意識到,魔氣的存在,對年年其實有着很大的影響。
——很可能,他無法成聖了。
雖然那只是一閃而過的某個念頭,也有可能是她太過擔憂,而産生的胡思亂想。但,淮真卻莫名覺得,這就是真的。
想想,還是很遺憾呢。
在洪荒,只有成聖,才算是得了免死金牌。她就忍不住擔憂,若是無法成聖,會不會有一天,年年也會被卷入到無量大劫之中去?
鴻鈞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淮真在發呆,便走了過去,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頭一回正兒八經地問道:“你到底在怕什麽?”
淮真回過神來,撲進了他懷裏,抱着他的腰,悶悶不樂,語氣也很喪氣:“我是不是很沒用?除了給你拖後腿,什麽都幹不了,一點小忙都幫不上……”
鴻鈞抱着她:“你想要幫什麽忙?什麽事情你幫不上忙了?”
“就,最近的這些事啊,從你成為道祖之前,我仿佛,就什麽都沒能幫上忙,還一直讓你擔心,讓你幫我籌謀這些事……”
鴻鈞彈了一下她的眉心:“就當是我犯賤行吧?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淮真瞪着他:“跟你說話怎麽就這麽氣呢?”
“你氣什麽?”
“說句好話都不會聽,你就适合被人罵!”
鴻鈞:“那還不是因為你罵我罵太多,導致我一看到你,就只剩這些不好聽的話了。”
淮真:“哦,那你滾吧,不想跟你說話了。”
鴻鈞:“不,我就不。我想跟你說,行不?”
淮真白他一眼,歪歪斜斜地躺到了榻上。
鴻鈞也跟着躺了下去,攬住她的腰:“看你整天唉聲嘆氣,閑得慌是吧?”
“是啊,年年有聽不懂我的話。”淮真更加喪氣了,下意識地就要再次嘆氣,被鴻鈞直接壓過去,堵住了嘴巴。
親了一小會兒,淮真又忍不住開始發散思維的時候,就聽到鴻鈞開口說道:“既然你這麽想幫忙,那我還剛好有個大忙,需要你幫忙。”
淮真很興奮,立刻看向他:“什麽?”
快快快,不論是打巫族還是打羅睺,她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快來把大的!
鴻鈞看着她一臉渴望,歪唇一笑,帶着幾分玩笑似的:“給年年生個妹妹吧。”
淮真一腳踩到他的腳面上:“青天白日的,做什麽春秋大夢?!”
鴻鈞看她:“怎麽就不行了?你不是很喜歡小崽崽嗎?”
“你也不看看年年才多大!”
“那怎麽了?一個得養,兩個也得養,有區別嗎?一起養不是更好嗎?”
“當然有!”淮真瞪着他,“我跟你說,年年沒有生出意識之前,你想都不要想!”
鴻鈞頓時就覺得很沒意思了,但這件事他還真得尊重淮真的想法,而且他本來就無所謂,只不過覺得淮真可能會喜歡,才提出這個要求的,既然淮真不想,鴻鈞也就不再想了:“那行吧。”頓了頓,又說,“但是你看你閑的,沒事兒就瞎想,好歹找點事情做?”
“我當然是想找點事情做了,這不是正在想嘛。”淮真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你說的找點事兒做,就是生崽?你可真會想!”
鴻鈞懶洋洋地道:“不喜歡那就算了。”
淮真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覺得我喜歡年年,等于我很喜歡小崽崽,所以想再生一個?”
“難道不是嗎?”
淮真點頭:“那倒是的,咱們的崽,我生的,那自然很喜歡呀,別人家的,就不一定了。”
“所以我才說,咱們再生一個。”
淮真又問道:“那你呢?你不是不喜歡嗎?”這事兒淮真到死都不會忘,不僅不會忘,等年年長大了,她還要給兒子告狀!
鴻鈞轉頭看他:“你說年年?喜歡啊。不喜歡我能天天抱着他,還讓我打我?”
“都是假象!”淮真立刻反駁。
鴻鈞總算是明白了,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臉頰:“真是記仇!當時我不那麽說,你是不是打算抛夫棄子了?”
淮真語塞,她還真有過那麽一瞬間,想要放棄了。
就這幾秒鐘的猶豫,鴻鈞卻是察覺到了,頓時又拉下臉來,緊緊箍着她的腰,将她壓到了榻上,惡狠狠地說道:“若是再有下一次,別想我會原諒你!”
淮真眨了眨眼,連忙轉換話題:“要是再生一個呢?你會喜歡嗎?比如,小閨女什麽的。”
鴻鈞看着她笨拙地轉移話題,笑了一下:“你喜歡就好。”
淮真看着他:“意思就是,不喜歡咯?起碼不是很喜歡?既然不喜歡,還生來幹嘛?你是不是覺得,不用你大着肚子,就無所謂啊?”
“就你想得多!”鴻鈞捏着她的臉頰,又扯了兩下,“你要我喜歡,那我就喜歡咯,這有什麽好計較的?你老說我不夠喜歡年年,那我對他不好嗎?”
淮真總覺得不是那麽一回事,但這人什麽脾性,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便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又道:“要不,繼續修煉吧,要是早些到大羅金仙或者更往上一些,我下次就不會那麽害怕羅睺了。而且,我身體裏面還有個淨世白蓮,說不定到了大羅金仙,就能有一戰之力了呢。”
“修煉?”鴻鈞突然笑了一下,“好啊。”然後将她拽了起來,“走,去修煉。”
淮真立刻喊孔宣:“過來照看一下年年,我過會兒就回來。”
孔宣“哦”了一聲:“你們幹嘛去啊?要出門嗎?”
“不出門,去隔壁偏殿學習新的術法。”
孔宣便不再多問了,老老實實回了內殿,爬上床去,盯着睡着的年年看了起來。
塗山綏也從窗戶跳了進來,蹦跶着跳上了床,趴在了年年身邊,大尾巴蓋到了他的小肚子上面,說道:“真能睡呀。”
孔宣也覺得:“我小時候似乎都沒睡這麽多。”
塗山綏想了一下自己未生出意識時候的事情,發現根本毫無印象:“我不記得了。”
淮真正被鴻鈞拽着往偏殿走去,冷不丁就打了個噴嚏。
鴻鈞看她:“平時太嚣張,被人罵了吧?”
淮真擡腳就去踹他:“明明是你太招人恨,我只是附帶的。”
鴻鈞哈哈笑了起來:“那沒辦法,這輩子你就只能跟我捆綁在一起了。”
到了偏殿,鴻鈞立刻将陣法啓動,将整個偏殿都籠罩起來,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淮真突然就覺得哪裏不太對:“你要幹嘛?”
“修煉啊。”
淮真狐疑地看他:“信你就有鬼了!在自家修煉,遮擋得這麽嚴實幹嘛?”
鴻鈞道:“雙修也是修煉嘛,這不是你最期待的環節嗎?”